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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直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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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一乘抱着她的手在缓慢上移,隔着薄薄的旗袍布料抚摸至她的脖颈处,轻微的布帛摩擦声在这种诡异的对峙氛围里异常刺耳。玉伶知道这种能感受到他体温的触摸既不是调情也不是爱抚。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认为陈一乘是专门回来想要亲手掐死她,好在陈一乘只是捏住了她的下巴,撇过她的头,看清她脸上似笑非笑的得意表情,平平问道:“哦?那我待你好是不好?”

  “…比他如何?”玉伶顺着扭头的姿势微微后仰,贴住他的脖颈,吐温息,说俏语:“沛爷呀,才不会锁着玉伶,想往哪走他还能体贴着送我一路。”

  “可是军座,您得晓得…玉伶的客人哪只这位爷呢。”“您要我断,那就断了呗,玉伶再也不和他上…”玉伶的话还没说完,陈一乘便用了手劲,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顺着他甩开的力道往前趴去了前座,脸差点面撞上椅背。可就算如此。

  他还是要固执地抱着她。陈一乘又再度将玉伶拉近,重新将下颌靠于她的发顶,温声道:“那我一个个帮乖乖断得一干二净,如何?”

  他这不留情面的动作与他柔声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两个人。玉伶方才在为他强行锁她的事情赌闷气,现在才觉得今的他当真是万分古怪。又听得他道:“澜帮的谢龙头私摊红丸的生意,手底下的人黑吃黑动了手,死在了洪本港仓。”

  “乖乖过几天可要仔细读一读报纸。”玉伶心下一惊,忘了刚刚的教训,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看去,却又被陈一乘摆正了头。

  “…担心他?”“我既然专门在这里候了他,乖乖应是知道我的意思,还看他做什么?”陈一乘现在每说的一个字都让玉伶感到骨悚然。

  她的赌气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就是仗着以前他的无数次宽容来为非作歹,叫她以为他真的会没脾气似的迁就她的所有,她本来以为这就是她和陈一乘之间的事情而已。玉伶现在心上的头一个念头想的便是谢沛身上的伤势。

  今早他还在发烧,药也刚从医生那里拿到,不知吃了没有,而陈一乘明显是有备而来…她才意识到,她不仅太过天真,而且…自己也没有臆想的那般憎恶谢沛。至少不想也不愿他去死。

  远处仍有一些听不清的争吵动静,玉伶一下就能从杂音里辨清谢沛的嗓音,搅得她坐立不安,但碍于连她回头都不让的陈一乘。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收起她那点微不足道的脾气,认份回道:“…军座怎么做都好。”陈一乘只平淡地回:“本就由不得你,当时说好的。”

  玉伶在不断地胡思想,也记不得他说的“当时”到底是哪个“当时”冷汗渗透了内搭的衬裙,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现在她倒宁愿来的人是江雍。

  但江雍怎么可能单单为了她来追着她跑,简直是谬论。玉伶铐在背后的手在不住地拧动着陈一乘外套上的一颗衣扣,心里惶恐到几乎要尖叫出声。

  手腕则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间配着的皮革套,冰凉的触感让她立刻幻想出了谢沛倒在雨中血泊里的惨状,像是近在眼前一般迫使她不忍见而紧闭眼睛。

  玉伶什么都没考虑,心里有个念头就着急对陈一乘道:“军座…这件事也算有玉伶的半遭。”

  “我会和他断了的,您让我亲自来同他说,余下的军座想做什么都行,可好?”***玉伶不太确定陈一乘是否应允了她的请求,他把她留在车里,然后下了车,不再同她言语。

  这似乎才是陈一乘真正的行事风格,他决定好的事情不会容她来说三道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以前对她的那些好全是出了格的宠溺,不能一概当真的事情她全都信以为真,但后悔应是来不及了。

  玉伶先是试着用锁在身后的手反拨车门把手,可不管她再怎么尝试,腕处都被手铐刮破了皮,仍不能打开车门。

  没什么法子的她只好转而跪在后座上,往谢沛的方向看去。雨有了愈来愈大的趋势,哗啦声噼啪声不绝于耳。水在后方的挡风玻璃上一注接一注地淌,灯影和人影则像是水里散开的油墨。

  在黑的天底下晕染然后混成分不清的一团,她只见陈一乘走远的背影,猜测着那边首先朝陈一乘的方向走了好几步的人是谢沛。

  吵闹的声音小了。也在雨势里愈发听不真切了。断断续续地交谈,玉伶只蒙猜着他们在讲一些帮派和生意的事情,就算听清了也是她不大懂的玩意儿,在锦锡这个地界,帮派和军部倒是因为遍地的外国人,如今更多的是因为东国人而有了短暂的制衡。

  自上到委员会,到下至各个军分区,概有明令且纂写律法要毒烟,以肃军纪,壮强国民,而像谢沛这种黑混的,都是自成规矩,也有他们自个儿的道义,但黑钱是要挣的,红丸阿片吗啡全都要一手,更是会钻那自种自的空子,货源有来路,打点上下的钱也自是不愁,肥了当然也没人敢去撬,再说他们大都是些不好惹的地痞恶霸。

  玉伶但想陈一乘不会单单为了她来做亏本的买卖,所以得找个黑吃黑的由头,他既要独善其身,也要保证军部和锦锡的龙头们不会真的闹开,叫国民政府的建国军看了笑话事小,让东国人抓到什么话柄闹事来才是真的雪上加霜。

  且港口这种调货上货的地方不会短了谢沛那边的人,照理来说,谢沛才算地头蛇,就算陈一乘再怎么算计好了。要在今如此草率地杀了谢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玉伶冷静下来后,像是得了安慰一般好受许多,果然陈一乘在她身边的时候心境就是混乱的,总不得好。

  玉伶见他们接语片刻,并未有什么手冲突,谢沛那边人也不少,安了心。不…就算过了今天,那明天后天呢?玉伶的心又了起来。

  只是回过来想着谢沛的伤势,那股浓烈到让她有些反胃的血腥气似乎仍然萦绕在鼻尖,让她直直盯看着雨中谢沛的身影,想着他身上刚换好的纱布现下要是再打了。

  一时半会儿换不了可怎么办。可她今早在谢沛公寓的窗边发呆的时候,明明在想的是他能去死就好了。又见陈一乘向他的一个兵招了手,那人给他递了一把撑开的伞。

  然后他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玉伶忙缩回自己的身体,好好坐在了后座上。指尖不知缘故地在发抖,手心也是凉的,这车厢里没了陈一乘好似冷如冰窟,怎么都暖不起来。

  垂首干坐几时,车门被再次打开。听得陈一乘道:“下来罢。”玉伶猫着身子下了车,钻入他的伞底,她一直没有抬头,在数地面上那些的小水洼,直到她见到了一双熟悉的皮鞋,他只身一人走了过来,那双鞋是她今早看他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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