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陈权皱眉
看到陈权坐在头,盘着双腿,坐成往日打坐的惯常姿态。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到池水被石子砸出波,很轻的一声咚。陈权突然燃了起来。
大火连着茅屋一起烧了个干净,很快雾气聚拢,乌云降下一小片雨。余烬里只有一颗金色的舍利子。阿为迈开僵硬的步子,捧住那颗舍利子,手被灼伤,烫得滴血,她一碰。
那舍利子由金变黑,突然成了一只黑色的小蛇,越来越,越来越大,到了阿为身上。“他为什么不能圆寂?”阿为的嘴发白,捏着蛇身问。蛇从她的手心滑走。【心中无佛,功德寂灭…不得超生!】阿为提起长衫,跟着那条蛇往佛堂里走,她往下走,走到暗门里,看到门外的谛听,混沌的空间里,她有无边法力,一挥手,就捉住了蛇的尾巴。
“你要把他堕入极恶道是吗?”【松手!】虚空里出现一只泛着金光的巨手,它握住阿为的手臂和身体,碾之力似有万钧,她被得变形,却依然没有松手。
有火在她和蛇身接触的地方燃起,从她的右手手掌烧到小臂,岩浆一样滚烫,灼得她见到血白骨,淋漓着炸裂开来。【松手,阿为!】火烧到阿为的上臂。剧烈的疼痛里,她发着冷汗,沉默地和空中的佛陀对视,她像是对祂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要找到他。”岩浆和烈火一次又一次地烧,她的血怎么都不干,不断重新着再生出新,又一次次被烧得血模糊。
那火由金变红,红得似血似朱砂,在沉默和混沌的不知多久的时光里,终于凝成了一片黑色的暗纹。佛经一样的纹身。
“…如是等火,炽然不息…”她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教给她的佛经。把左手贴在前,阿为闭上眼睛,她想。我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
***其实当时阿为并没有刻意去藏,她就站在那棵树的下面。但陈权没有注意到她,因为他很紧张,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盯了三天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直觉他的公文包里有钱,这三天都在凌晨以后回家,喝得烂醉,很好下手。
事实上陈权的直觉并没有错,如果他昨天或者前天动手,抢走那个男人手里的公文包,他可以拿到一沓一万到三万不等的现金,是那男人刚从牌局里赢来的。
但今天很不凑巧,男人下了牌局以后在大排档喝酒,遇到了人,他和人讲话,因为醉酒拿错了公文包,一伙人将要过来找他,三个男人正在路上。
而陈权马上就要冲出草丛,强行抢包不成立刻拿出匕首,他会在争执里杀死这个男人,并在其他人的恐慌里落荒而逃,毕竟他才十三岁,常年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偏偏有一股子巨力,他生来就是为了杀人的。因为他从极恶道里出来,手上染血,命里有债。
阿为在他动身的瞬间也动了,他冲得快,但她比他更快,两个人撞在一起,陈权手上的刀掉到地上,一声金属脆响,他做贼心虚,立刻去看阿为,只见阿为少女模样,年龄看上去不大,裹着一层蓬松的羽绒服,温暖又无害。所以他不以为意。
紧接着就去看那个中年男人,男人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依然晃晃悠悠往小区门口走,再走两步他就要到门卫处了。有保安在,陈权不敢动手。陈权当即下定决心,他重新握住了地上的刀。
而阿为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力气比寻常的成年男人还要大上一些,从小到大,他仰仗这股蛮力惯了。以至于父母和爷爷过世,他凭这蛮力抢大人的钱,没有一个拽不过来的包。
但他没想有到,阿为只是轻轻松松握住他的手,他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眼见男人即将走到小区门口,后头跟着的人赶上,四个男人在他们身边讲话。陈权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又惊,又后怕,又觉得疲惫和饥饿,身上带着病气,凭求生的本能在做事,他知道自己失手,没有钱买东西,他得再去小区跟野猫抢吃的。恶狠狠地瞪着阿为。
阿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被捂得温热的桃子。陈权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一望到底,有他看不明白的很多情绪,但没有恶意。
他也是太饿,无暇顾及什么别的,抢过桃子就开始吃,吃到口里一股甜腻的汁水,手的泥都了干净,即便还是很饿,但现在陈权补充了一点点能量,又变得有力气一点了。
他从阿为手里挣扎出来,捏着刀柄,脸防备地看着她。“…你是谁?”“我是阿为。”“阿为?”陈权皱起眉头。阿为蹲了下来,仰视着陈权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加无害了,她说“还有吃的,你要跟我走吗?”陈权握着刀柄加大了力道,他俯视着她。
在她温柔无害的面孔里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她为什么力气比他还大?他又不认识她,她想带他去哪里呢?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漂亮的脸,陈权的本能,一种救过他命的直觉,让他告诉自己,阿为没有恶意,他甚至觉得她有些眼。阿为朝他伸出手来。陈权换手握住刀,左手牵上阿为的手。
莫名的,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安心,他跟着她站了起来,南方的冬天,风一吹冷得刺骨,他穿着薄薄的单衣,一边抖一边走,额头发热,脸上红扑扑的。阿为把他抱了起来,陈权被这个动作吓到,他奋力挣扎,几下拔了刀贴在阿为脸上,但这个女人毫无惧,即便真的见了血。
她依然一脸淡然,把他搂到她的羽绒服里面。陈权怔怔地收起刀来,他觉得她没有恶意,这是一个原因,更要紧的,他觉得她的怀里好温暖,他实在是太冷了。才进来一瞬,就感觉无法离开。
他需要这样的温暖,所以陈权抱住了阿为的脖子,他们共穿一件羽绒服,陈权把脸贴到她被划破的皮肤上,贴到一脸的,他想说声对不起,或者你疼不疼,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依然握着刀柄,握得很紧,他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声音恶狠狠的。阿为说:“吃饭。”陈权没有讲话了,他抿着薄薄的嘴,皱眉观察眼前的环境。
她带他往前走,穿过小区的边上的长街走到大路上,很快走到商圈里面,沿街开了一家沙县小吃,香味传了出来,陈权的肚子在叫,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但只有一点而已,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把他放下,打开羽绒服让他坐在空调底下,跟店员点菜,他听她点了拌面、蒸饺、云、豆浆,下意识做出咽的动作,紧紧盯着她的背影,那个背影站在窗口前面,店员说了声“十七块六”
她从口袋里掏,掏出了一迭不少的绿色纸币,她一块钱一块钱地数,最后差了几张,把钱拍在柜台,跟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应了。转头去蒸笼,盛了一盘饺子出来,阿为把饺子端到陈权面前,她说“你先吃,我出去一下。”陈权张开手,他想拉住她,他不想让她走,但他没有拉她。
他抱着那盘饺子,也没低头,紧紧盯着她看,就这么用手抓着吃。阿为了他脑袋,很轻地笑了一下,陈权皱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