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一玄功
三更时份,寇仲借索钧之助,挛越⾼达三十丈的城墙,偷入长安。由于大批军队外调,故长安城防远不及上趟来寻杨公卖库时的严密,寇仲泅过护城河,观准城兵挨更的空档子,无惊无险的抵达城內。他窃房越屋的朝多情窝赶去,竟发觉自己并不孤独,瓦面上不时有一⾝夜行衣的江湖人物掠过,又或伏在暗处,累得他须戴上面具,以免偶一不慎给认出是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那就冤哉枉也。
有几起夜行人想把他截停,寇仲差点想停下来问个究竟,终怕节外生枝,摆脫对方后来到多情窝。侯希白这个小窝人去屋空,寇仲经过这些曰来奔波劳碌和连番血战的腾折,早疲不能兴,更感到多天没有澡洗的难受,豪兴大麦,把澡房的浴桶搬到后进的天并,从天阶的井汲水,注満大浴桶,把井中月搁在桶旁,脫过精光钻到桶內享受冷水浴的无限乐趣。
徐子陵和侯希白这两个小子滚到那里去呢?若他们回来时看到自己在床上倒头大睡,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到这逵,寇仲大感得意,一时间忘掉场战上的意失,轻松的哼着扬州流行的小调。又是这个曲子,少帅不怕闷的吗?寇仲大为懔然,徐子陵说的不差,婠婠果然比以前厉害多了,自己对她芳驾光临竟没有半点誓觉。苦笑道:婠大姐似是对我澡洗特别有趣兴,偏拣这时间来。
婠婠幽灵般从中进飘出,来到桶子旁,笑昑昑的道:人家从没隐瞒对少帅⾝体的爱慕,不过今趟则是适逢其会。少帅不是要和李世民决战于洛阳吗?为何竟有间情尊诚到长安来澡洗?
寇仲双肘枕在桶旁,细审棺嬉秀美的玉容,讶道:棺大姐比前更漂亮哩,是否天魔大法的功效。我们好象总斗你不过,令趟又准备怎样害我们?
婠婠凑过来蜻蜓点水的轻吻他面颊,香软的红唇令寇仲魂为之销,这才挪开少许,在两张脸只隔数寸的近距离下,吐气如兰的柔声道:人家怎舍得害你们呢、以前是师命难违,现在则再无颅忌。今晚我本来是要找子陵的,遇上你更是意外惊喜。
寇仲仍在回味她香唇吻颊的动人感觉,矛盾的是明知她口藌腹剑,偏是无法凝聚厌恶她的情绪,甚至不愿记起她以前的恶行,叹道:唉!舍不得害我们?亏你说得出这种谎话!只不过你要利用我们去对付石之轩,好让你能坐上阴癸派派主之位,为令师完成统一魔道,更至乎统一天下的梦想而已!我有说错吗?棺大姐请指教。
婠婠微垂蛲首,轻轻道:你想听真心话吗?寇仲心中一软,颓然道:我在听善。
婠婠深邃莫测的眼神往他凝视,回复她一贯笃静冷漠的神态,语调像不波止水般的平静,道:无论石之轩或我圣门任何一人,甚至颉利或李渊之辈,都在等待你和子陵分道扬镖的一天。因为事实证明当你两人联手合作,天下再没人有能力同时杀死你们。
不论要对付你们的人如何人多势众,你们至不济亦可落荒而逃。但令趟少帅你到长安来,大有可能是你们最后一趟聚在一起,此后将各散东西,因你寇少帅总不能置洛阳和少帅军不顾。所以若要杀死石之轩,破他的不死印法,这或者是最后一个机会。少帅是聪明人,当晓得石之轩对你的威胁,他是绝不容你和子陵同时活在世上的。
寇仲苦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杀石之轩谈何容易,四大圣僧办不到的事,我们能办得到吗?
婠婠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十拿十稳的,能有一半成功机会,甚至半丝希望,我们亦不能不试。我练成天魔大法的事石之轩仍懵然不知,大概可给他一个惊喜。
寇仲怀疑的道:不是又重施故技,学令师般来个什么玉石俱焚,要我们陪石之轩一起上路,你大姐则占尽便宜,我和子陵则成为陪莽的傻瓜。
婠婠沉声道: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事?石之轩凭什么捱过祝师的玉石俱焚?
寇仲不愿答她,更不想答她,推搪道:此事你的情人比我清楚,因为他是当事人之一,而我正忙着宰深未桓。
婠婠幽幽一叹道:我会设法约石之轩谈判,你们究竟来还是不来?
寇仲笑道:我们只有一个杀石之轩的机会,给你这么浪费掉,岂非可惜。
婠婠一对秀眸亮起来,盯着他柔声道:你好象已有全盘计划,肯让我参与吗?信任我好吗?我真的不会害你们,否则让我五雷轰顶而亡。
寇仲苦笑道:老天爷恐怕很少使出五雷轰顶这类罕有招数来惩罚不守信诺的人,婠儿你真懂立誓的窍妙。全盘计划言之尚早,初稿倒有点谱儿。不过我要和子陵商量后才能答复你,明晚大家在这吃顿家常便舨如何?我的厨艺比之小弟的井中八法亦差不多少。嘿!我正在澡洗啊!
婠婠目光投到桶內水里去,皱起巧俏的小鼻子,微笑道:又脏又臭!我到房內觉睡,洗⼲净再来和人家亲热吧!不理寇仲议抗,径自往卧室去了。
徐子陵和侯希白临天光前没精打釆的回来,见到寇仲把侯希白珍蔵的所有⼲粮糕饼美酒一类的东西全搬到厅心的大圆桌上,左手酒右手鉼,吃个不亦乐乎,均惊喜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寇仲瞧着徐子陵骤见自己仍活着出现发自內心的喜悦神态,心中一阵感动,先竖起一指按唇表示噤声,再以拇指点向內进的方向,道:侯公子的床上有位睡美人在等他,我们要小心说话。哈!,侯公子碓是艳福齐天。
侯希白愕然道:竟有此事?徐子陵醒悟过来,低声提点他道:不要听他胡诌,是婠婠来哩!
侯希白取出美人扇,打开轻摇两记,洒然道:你两兄弟先说些私己话,飞来艳福,却之不恭,待小弟上床去也。说罢头摇晃脑的往內进跨步。
徐子陵在寇仲对面欣然坐下,寇仲收回望向侯希白背影的目光,笑道:这小子愈来愈有趣。这些年来我们虽遍地树敌,亦着实交得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朋友。徐子陵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的?
寇仲叹道:洛阳完蛋哩!李小子真厉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只请我喝一顿酒,就吓得王世充庇滚尿流的嚷着退返洛阳。他娘的,这种人对多他一刻就是受多一刻活罪,所以索性到长安来和你喝酒,顺道宰掉老石。
徐子陵皱眉道:失掉洛阳等若失掉巴蜀,也等若失去予宋玉致的聘礼,你有什么打算?
寇仲苦笑道:你该知我是死不肯认轮的傻瓜,马死落地坎,⼲掉石之轩后我立即赶回彭梁,看有什么办法将李子通从我们的家乡扬州赶跑,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寇仲绝不会俯首认输的。
徐子陵默然半晌,忽然石破天惊的道:让我助你夺取扬州吧!
寇仲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感动至眼睛通红,好一会才坚决的头摇道:有陵少这句话,我即使兵败战死,亦要含笑九泉之下。但我却绝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唉!坦白说,一直以来我的心确有些不舒服,以为你对师仙子比对我还要好,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正因我们是兄弟,怎能陷你于不义,要你混这潭浑水。哈!
我寇仲岂是这么易吃的,陵少放心去过你啸傲山林的曰子吧!
徐子陵叹一口气,欲语无言。寇仲岔开话题这:你和侯小子刚才到什么地方胡混整夜?
徐子陵苦笑道:确是胡混,且是白忙整夜,搜遍尹府仍找不到小侯想要的东西。
遂将《寒林清远图》的始未道出。
寇仲百思不得其解,思忖道:尹祖文竟去偷池生舂的东西,此事太不合常理。哈!
难怪有満城夜行人,原来是为万两⻩金的悬红四处寻找曹三,笑死人哩!天下竟有这么多傻瓜。接着向內进大喝这:侯公子完事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失去洛阳似对你没什么关系。寇仲再尽一杯,头摇颓然道:
这叫苦中作乐,李世民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上兵伐谋,明知他如何打这场仗,你却只能眼白白瞧着他赢你,毫无办法。
侯希白此时回到厅內,到桌子坐下,苦笑这:婠美人儿要梳洗更衣。她连服衣都带来哩!似是准备和我们双宿双栖,两位有什么意见?
寇仲俯前庒低声音道:她上床前究竟有否将一对小脚洗⼲净呢?
侯希白莞尔道:你根快会非常清楚。寇仲望向双眉紧蹙的徐子陵,讶道:这么好笑的事,子陵为何吝啬笑容。
徐子陵道:因为我晓得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商场主刻下正在长安,假若她到这里来时碰上婠婠,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侯希白⾊变道:我昨晚暗中知会她子陵在我家时,她说过今早会来见我们的。
寇仲骇然道:这确是个大问题,我们竟与她的死敌同住一宅,她知道后肯理睬我们才怪。霍地立起,断然道:我去把婠婠赶走。
徐子陵道:婠婠岂是这么易对付的?不要胡来,由我和她说妥当点。寇仲颓然坐下,苦着脸道:我们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无法向场主美人儿交待。就由子陵去说服婠婠,她为对付石…嘿!该什么都肯答应吧?
侯希白叹道:不用呑呑吐吐,小弟明白是什么一口事。寇仲双目射出锐利神⾊,道:我从慈涧赶来长安途上,被杨虚彦拦途截击,这小子的影子剑法碓是精进了得,欺我久战力疲,幸好我看穿他爱惜自己的皇帝命,招招同归于尽,迫得他知难而退。亦可能他故意放我来长安对付令师,也是他的师尊,更可能是他让令师亲杀自我。无论那一个可能性,你的石师再不当你是他的徒儿,希白有什么打算?
侯希白茫然这:我能怎么办?
徐子陵道:假若杨虚彦在决战中将你杀死,石之轩因而傅授不死印法予杨虚彦,算否违背贵派的规矩?
侯希白头摇道:当然不算违祖师规法。
寇仲一震这:我明白哩!前晚杨虚彦说⾝有要事,我还以为他找借口下台阶,原来确有其事,若他受伤,短期內将难与小侯你争锋。
侯希白抓头道:现在弄得我好胡涂哩!石师究竟是要亲手处理我这不知算否是叛徒的人,还是要我和杨虚彦分出胜负?
徐子陵叹道:此为连你石师也弄不清楚的一笔胡涂帐,源于他的性格裂分,而他因为性格的矛盾,故无法自行解决,所以写下不死印法,希望你两人来个了断。不过他现在性格已重归于一,万事只向实际大局着想,自然是舍你而取杨虚彦。
寇仲冷哼道:小侯你须痛下决心,是坐以待毙还是为保命而挣扎奋斗?
侯希白断然道:若只是应付杨虚彦,琊就好办。可是若是可师亲自出手,小弟…
唉!小弟…
寇仲哈哈笑这:老石交由我和小陵处理,杨虚彦则是你老哥的,成了吧!
还有奴家哩!三人心中大懔,往內进方向瞧去,美丽如天仙下凡,诡异如幽灵的婠婠赤足白衣立在入门处,秀眸异芒涟涟。直至她说话,三人始誓觉她芳驾光临。寇仲倒菗一口凉气道:婠大姐变得愈来愈厉害。
婠婠淡淡一笑,像足不着地的幽灵般飘掠而来,安然坐下,道:若我和寇仲、徐子陵联手,仍不能收拾石之轩,天下将再没有人能办到。
侯希白苦笑道:他始终是我师傅,不要说得那么坦白可以吗?
婠婠目光往他投去,油然道:侯公子必须面对这忍残的现实,你是石之轩的一个错误,现在是他纠正错误的时刻。补天派训练传人的方式一向是汰弱留強,石之轩现今摆明要全力栽培杨虚彦,如果你仍婆婆妈妈,还満口什么师徒情义,⼲脆自尽了事,既可免丢人现眼,更不会拖累朋友。
徐于陵不悦道:你怎可以说这种话。
婠婠冷然道:这不但是我圣门內部的斗争,且关系到天下将来的命运,等若正在洛阳发生进行的争霸之战。在这条谁主天下的战争路上,父可杀子,子可弒父,朋友可反目,兄弟会相残。我只是实话贪说,侯公子必须从迷梦中警醒过来。一是远走他方,永远躲起来,一是奋战到底,第三条路就是成为屠场上的猪羊,等待被宰杀的命运。
侯希白的呼昅急促起来,好半晌颓然道:我纵明知如此,可是真要我切实对付石师,仍是难下决心。这样吧!杨虚彦由我应付,至于石师,唉!我不闻不问算哩!小弟生性如此,奈何?
婠婠淡淡道:你根本不是杨虚彦的对手。
侯希白泛起不服气的神⾊,却没有反驳。寇仲皱眉道:你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
婠婠缓缓道:石之轩的两大绝活,就是自创的幻魔⾝法和不死印法,而这两种绝学均赖石之轩融汇花间和补天两道的‘天一心法‘,才能臻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杨虚彦得传幻魔⾝法,当然亦得‘天一心法‘的真传,那是集补大花间两道的奇功,而侯公子只得花间一派之长,⾼下立判,所以我的分析非是危言耸听,而是有根有据。顿了顿续道:侯公子和杨虚彦各得半截印卷,但因杨虚彦⾝负天一绝学,练起不死印是水到渠成,而侯公子将是隔靴搔瘠。即使侯公子能得阅全卷,练至关键处亦动辄会走火人魔,有害无益。
三人闻言同时⾊变。婠婠躯娇一颤道:难道杨虚彦的半截印卷竟给你们取到手上?
侯希白指指脑袋,苦笑道:全在这里!
婠婠美目异彩闪现,不用她说出来三人均知她在打不死印卷的主意。侯希白惨笑道:
左不成,右又不成,在下该如何自处?
徐子陵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希白兄决定抗争到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寇仲冷笑道:杨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就交由我把他⼲掉。
婠婠叹道:凭少帅的井中八法,或可击败杨虚彦,但若想杀死他,即使他背后没有李渊或石之轩撑腰,怕亦非易事。
寇仲待要反驳,扣门声响。三人再次⾊变,心叫不妙。来的若是商秀殉上岂非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