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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惨陷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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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见过石之轩三种截然不同的脸面:一派琊王本⾊、辣手无倩的石之轩;佛光照人,横看竖看都是得道⾼僧款儿的无漏寺方文;最后就是眼前这內心深蔵无尽苦痛孤独的落魄文士。

  大雪像两道帘子般把桥底变成一个仿似与外世隔绝的天地,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失去所有实质的感觉。

  偶有其他船只闯入,瞬又离开,短暂地把內外两个天地连击在一起。

  石之轩低沉的声音又在桥底的封闲空间响起,只听他道:自从她死后,我从未试过如此孤独。我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何我要这般做。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満深刻痛苦的自责和懊丧。

  徐子凌呆看着他,眼前的一切毫不‮实真‬,琊王石之轩竟在他面前后悔自责,说出去包保没有人相信。

  忽然间,他明白到他的破绽是他的确对石青璇的生⺟碧秀心劲了真情,他不是舍弃石青璇,而是怕面对百青璇。

  上乘先天內功最重心法修养,他是因心中死结难解,才便不死印法出现破锭,致败于宁道奇之手。

  而琊帝舍利可能是他唯一补救的方法。

  徐子陵忍不住问道:前辈怎样看穿我的真正⾝份。

  石之轩剧震一下,缓缓抬头,双目悲伤的情绪尽去,代之而起是锐利如刀刃的闪闪琊芒,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徐子陵心叫不妙,怎料到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就把另一个可伯的石之轩请神般的召回来。可达志凝望窗外,缓缓道:大雪总令我想起塞外的风沙,人世间令我心动的事数不出多少件;可是我却会对着一团龙卷风下跪,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雳电闪热血沸腾。

  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那么渺小。这番心事我尚是首次向人透露,因为阁下不但有资格作本人的敌手,更是个值得尊敬的硬汉子。

  寇仲微笑道:原来可兄的饮酒谈心不是说着玩的,让小弟敬你一杯。

  两人欣然举杯相碰,饮至滴酒不剩,相视一笑,气氛表面融洽无间,但双方均看到对方眼內暗蔵的浓烈杀机。

  寇仲露出思索缅怀的神⾊,徐徐道:犹记得功夫初成时,我在一个小谷之內,忽然间感到整个世界都与前不同,我的感官像提升了层次,看到和感受到平时疏忽的事物,本来平凡不过的花草树木,都像活过来似的,其肌理⾊彩。丰富动人至令人落泪。但这感觉只维持几天,一切又习以为常,我仍很怀念那一刻的感觉。

  可达志拍案叹道:这正是所有人的通病,一旦习惯,便属平常,再没有任何新鲜感。女人亦如是,富贵荣华,亦不外如是。

  寇仲苦笑道:若非我晓得你是甚么人,定会以为你想劝我退隐江湖。但问题是尽管失去新鲜感,但得而复失,打回原形,实比从没得到更令人难以接受。试想可兄若被人废去武功,可捱得多少天。

  可达志举起洒杯,为他斟酒,笑道:说得好,确是不能回首。想到终有一天,能与你老哥分判生死,可某已对生命充満‮望渴‬和期待。

  寇仲心道说不定今晚将可如你所愿,举杯道:这一杯就为我们的未来饮腾。

  两人轰然对饮,意态豪雄,不但旁人侧目,惹得李密、晃公错等也朝他们瞧来。

  寇仲暂得可达志的照拂,并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达志揍近少许,低声道:我曾到下面看过,要从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迹,若非有此了解,少帅以为小弟仍有耐性在这里跟你喝洒谈心吗?

  寇仲微笑道:你倒够坦白,我也就长话短说,我敢以人格担保,今晚带来的是千真万确的琊帝舍利,这种异宝岂是常物,想鱼目混珠只是笑话。

  可达志只目精芒剧盛,沉声道:如何可保证阁下不会慡约?

  寇仲傲然道:我寇仲两个字就是保证,否则我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但你们勿要食言,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夺宝,甚至连我们都要⼲掉,我会教你们非常后悔。

  可达志双目闪过浓烈的杀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们手上,主动亦由你们掌握,我们还能斡出甚么事来呢?兄弟放心吧!

  寇仲装作漫不经意的把目光投往跃马桥下,蒙蒙大雪中,小艇艇尾从桥底下露出小截。徐子陵丝毫不让的与石之轩对视。

  一丝阴冷的笑意在石之轩嘴角扩大,平静的道:圣舍利仍在下面,对吗?

  事实确是如此,只不过和石之轩想像中的情况有些小出入,徐子陵坦然点头。

  石之轩的瞳孔俊一双瞄准徐子陵的刃锋,再不透露任何內心的情绪,另有种神秘莫测的冷狠沉着,更似与活人⾝上的血⾁没有任何相连,缓缓道:看在你没有骗我份上,我就放你一条生路,立即滚得远远的,今晚城门关上后,若你仍在城內,休怪我石之轩没警告过你。

  徐子陵从容笑道:不是看在青璇份上吗?

  石之轩剧震一下,伤感神⾊一闪即消,回复冰冷无情的神⾊,盯着他道:不要让我对你仅余的一点好感也失去,对我来说,杀人是这世上少有的赏心乐事。

  连徐子凌亦在怀疑早前那个石之轩和现在眼前此君是否同一个人。

  ‮头摇‬唤道:我根本不需前辈的任何好感,更不愿因别人的怜悯而得以苟且偷生。

  前辈若要杀我徐子陵,请随便动手。

  石之轩哈哈一笑,连说三声好后,才微笑道:杀人也是一种艺术,就这么把你杀掉,实在是一种浪费,子陵后会有期。

  前一刻他还在船內安然端坐,下一刻他已消失在桥外的风雪中,弹起、后退、闪移连串复杂的动作,在刹眼间完成,看得徐子陵整条脊骨凉浸浸的。

  幻魔⾝法,确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头皮发⿇的呆坐半晌,忽然心生警兆,寇仲钻进桥底,坐到刚才石之轩的位置,笑嘻嘻道:和你的未来岳父说了甚么亲热话儿。

  顺手执浆,划进水內。

  小艇离开桥底,‮入进‬漫天雨雪中。

  寇仲把挺子靠岸。

  大雪有如黑夜为他扪提供最佳的掩护,现在他们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地下宝库,再非没有可能的事。

  寇仲适:石之轩本来是要杀你的,却忽然因你而勾起心事,最后把你放过。他明知你的性格,所以最后那番话是故意惹你激怒他,他便可没顾忌的把你杀死。从这点推看,石青璇在他的琊心里仍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徐子陵晒道:不要摆出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子。你今晚真的要依原定计划行筝吗?

  我怕云帅不是那么可靠。

  寇仲不理会他的问题,进一步分析道:他没有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若真的关心女儿。本应该请你这未来快婿脫下面具给他过目。而他没作这要求,正因他存心杀你,故不愿有其他因素介入。

  徐子陵没好气道:最后一趟警告你,我和石青璇没半点瓜葛。

  寇仲举手投降道:我只是想逗你开心,云帅要作反便随他。今晚是愈乱愈好,谁得到舍利都没有好结果。宁道奇是唯一例外,因为只有他才不惧石之轩,这么琊门的东西,请恕小弟无福消受。

  徐子陵讶道:你好橡忘记还有个祝玉妍。

  寇仲抓头道:我总觉得石之轩比祝玉妍更厉害。好啦!我要回沙家打个转,稍后在地下碰头如何?

  徐子凌道:我怕涫涫会害你。

  寇仲苦笑道:说得对,现在形势清楚明白,一旦涫妖女认定舍利不在我手上,定会不再留情把我杀死。问题是她会像赵德言般难下判断。所以我是故意回沙府让她可以找到我,设法令她相信舍利真的在我手上,那今晚我们才有机会混水摸鱼,溜之大吉。

  徐子陵道:最怕是她们来个借刀杀人,利用李元吉来对付你。

  寇仲终于改变想法,点头道:你这小子肯定是第一流的说客,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子陵道:回去前我们要和云帅弄妥今晚行事的细节。我们绝不宜被人看到走在一块儿,小弟先行一步,你追在我⾝后来吧!徐子陵借大雪的掩护,穿街过巷,忽行忽停,施尽浑⾝解数不让人跟在⾝后。

  石之轩能在永安渠把他截个正着,今他大为震惊,如若对方因自己而找到云帅,那他将会为此终生遗憾,石之轩绝不会对云帅客气的。

  来到云帅秘宅的后院墙,徐子陵把感官的灵敏度提升至以他目前功力所能臻至的极限,不要说宅內的情况,附近几所邻舍的虚实,亦避不过他的耳目。

  一切如常。

  他感到云帅单独一人在宅內候他。

  徐子陵逾墙入院,直趋厅堂。

  一人昂然临窗卓立,徐子陵虽脚落无声,却瞒不过他,在徐子陵踏入厅堂的一刻,旋风般转过⾝来,长笑道:纵使在下与子陵兄向为死敌,子陵兄仍是在下佩服的人之一。

  此君年纪在二十七、八许间,⾼挺轩昂,⾝材完美至无可挑剔,浑⾝上下每寸肌⾁都充満力量,美俊中带着⾼贵优雅的气质,唯一的缺点是鼻梁过份⾼耸和弯钩,令他本已锋利的眼神更深邃莫测,更使人感到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只有自己不顾他人的自私自利本质。

  他左手拿着连鞘的长剑,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徐子陵表面从容冷静,心中却翻起连天巨浪,叫苦不迭,点头道:虚彦兄你好。

  忽然间他醒悟到问题出在雷帅⾝上而非他徐子陵⾝上。

  云帅虽轻功盖世,终瞒不过石之轩的耳目,被石之轩查到落脚之所。

  阴沉的石之轩没有立即发难,明知他和寇仲与云帅有联系,于是放长线钓大鱼,今早徐子陵往见云帅,遂被石之轩缀上。

  可以想像石之轩是远远吊着徐子陵,希望从他⾝上,并查到寇仲所在,幸好徐子陵和寇仲分头活动,令石之轩误以为寇仲一是葬⾝沼洞,又或尚未重返城內,才有河上见面之举。

  石之轩显然猜到他会再见云帅,遂施借刀杀人之计,通知杨虚彦藉李元吉的力量把他⼲掉。

  云帅肯定凶多吉少。

  眼前此局摆明是针对他而设,他就算过杨虚彦这一关,也过不了外面的重重包围。

  唯一的生机就是尾随而来的寇仲,希望他知机先一步发现李元吉方面的伏兵,否则他们将难逃大难。

  杨虚彦的影子剑尚未出鞘,气势已把他锁紧,令他除动手外,再无别法。

  徐子陵缓缓解下面具,收在怀內。

  杨虚彦从鞘內‮子套‬佩剑,欣然笑道:子陵兄进步之速,教人惊畏。遥想当年在荣阳沈落雁的香居,在下影子剑出,子陵兄只有逃命的份儿。今天子陵兄能否保命逃生,就要看子陵兄再有甚么精进。

  徐子陵两手缩入袖內,紧握左右精钢护臂,不由想起老爹杜伏威的袖里乾坤,淡淡道:虚彦兄的风度令小弟非常心折,竟对失去半截印卷的事不置一词。

  杨虚彦闻言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往左斜跨出一步,洒然笑道:只要能把子陵兄擒下,那怕子陵兄不乖乖如实招出,子陵兄的想法为何这般稚嫰。

  徐子陵往右踏步,哑然失笑道:就算虚彦兄能把小弟生擒,恐仍要好梦难圆,虚彦兄想知道原因吗?

  两人一边迈步在厅堂的有限空闲盘旋,互寻对方的破绽空隙,一遇唇枪舌剑,力图在对方的心志破开缺口,争取主动进击的良机。

  厅堂杀气漫空,劲气交击,暂时谁都占不到上风。

  杨虚彦成为天下闻名的影子剌客之际,徐子陵们只是藉藉无名之辈,现在却能与对方平起平坐,一决生死,想想已足可自豪。

  杨虚彦闻言冷哼道:纵使毁掉又如何,石师不但答应把不死印法传我,还决定亲自下手收抬那叛徒。所以在下听到子陵兄的话,觉得非常可笑。

  这番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徐子陵听入耳內,忍不住心中一震,知道要糟时,杨虚彦剑光大盛。

  漫空都是重重剑影,以徐子陵的眼力,亦看不出那一剑是虚,那一剑是实。

  在凌厉万变的影子剑后,杨虚彦像空气般消失。寇仲伏在远方一座⾼楼的瓦顶,任由雪花无休止的盖往他⾝上,心內的震骇难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轩会否跟在徐子陵⾝后,故意延迟‮入进‬雪帅院宅,岂知不到一刻钟,四方八面同时现出敌综,人数达百人之众,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顶街巷,将云帅的秘巢重重围困。

  他认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字文宝外,尚有晃公错、李密、王伯当、陇西派的派主金大椿。

  不计李元吉的麾下好手,以这股实力,若正面交锋,纵使寇仲出手,亦只是白赔多一条命的份儿。

  可见李元吉今次是志在必得,不容徐子陵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长林军的人却不见半个。

  他伏⾝处恰好在李密、王伯当等十多人的后方,想闯入屋內与徐子陵会合已是非常困难,更遑论为徐子陵打开一道缺口。

  但他并没有因敌我悬殊而惊慌失措,他的心静如井中之月,缓缓脫掉外袍,除下面具,把宝刀缓缓菗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逐渐暗沉下去。

  寇仲无暇去想生死末卜的云帅,只希望在屋內把徐子陵缠着的不是石之轩,否则明年今曰,就是他两兄弟的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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