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不留人
然而对警方而言,这样的平静內里酝酿的必然是狂风暴雨。仿若头上悬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这把刀一旦落下,绝对会以人命收场。
肖利強叨着根鸡腿大口大口嚼着,活像一条饿了几天的狗,半点法医冷酷的形象也没有了。最近他们法医部可是忙惨了。根据刚开始发现尸骨时聚集在警局的失踪者家属提供的线索,他们几乎24小时连轴转地查寻比对被害人⾝份,请来帮忙的其中一位法医秦建忠更是直接累倒在解剖室里,被人抬回去睡了一天夜一才醒过来。肖利強更是连吃饭也不过是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物证,整个人憔悴地让人心疼不已。
肖利強几口咽下鸡腿,吐出骨头,从随⾝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扔到袁新的办公桌上,扔下一句我回去补觉去了就匆忙离开了。
这份足有100页的文件是整个法医部一个月的心血,通过dna鉴定确定出13名死者⾝份,通过明显的遗传特征鉴定确定出5名死者⾝份,通过颅骨复原技术鉴定出60人。剩下的,有年代久远的死者,也有颅骨受到二次伤害无法做复原的,或许他们已经没有亲人在世,或者亲人早已离开z市,总之他们多数都是无人寻找的了。虽然法医部给出了颅骨复原画像,但无人认识仍无法确定死者⾝份。
拿到这份名单,警方开始大规模地询问死者家属,看看这些亲属是否发现过什么可疑人物,为案件的侦破打开僵局。
文沫和袁新拿着被肖利強重点勾画出来的两份鉴定报告,一份是前段曰子肖利強找到了那个生过孩子没多久就死了的女人,肖利強重点标出了,死者家属最后一次见到死者和死者的死亡时间相差了大概一年。另一份是李援朝的,他的头骨上很两个很深的牙印,是人的门牙留下的痕迹,一开始检测的时候法医以为是钝器伤,后来才发现是人的牙印。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李援朝亲属家走一趟。对于这个受害者,文沫没有太多的同情,通过冯鹏儿子的描述,她已经明白了山洞中一个月张朝阳怎样渡过的非人生活。如果当初他们选择跟敌人血战到底,同归于尽,或者他们软弱点,继续吃着苔藓直至饿死,也许就没有这100多名被害者的无辜枉死。是他们五人亲手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造就了一个如此态变的杀人凶手。天理昭彰,报应不慡。自己做下的错事,自己种下的苦果,终究还是要自己来尝。不知道在李援朝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是否会后悔?又或者他是后悔当初没有吃掉张朝阳,还是后悔吃掉了张朝阳的⺟亲?这一切的真相,已经随着张朝阳的记忆永远地消失了。
李援朝以前的家所在村落原是位于现今景区正门附近,因为景区开发的需要,被府政整体搬迁了,原住民拿到了不菲的补偿款,⾼⾼兴兴地离开了,少数思想保守的老人也被家中的孩子劝走了,只有零散的几户坚持留了下来。因为这几户住家的位置比较偏,于景区没有太大的影响,府政也就没有丢手不管了。李援朝家就是其中之一。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三四十岁,听说两位察警的来意,直接将两人引进了正房的左边卧室。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不时用手指捻动着。听到门外的动静,才睁开眼睛望过来。
中年妇女向老人说明情况,听到是来了解丈夫的事,老人的原本古井一样的眼神立刻有了神采,招呼两位官警往炕上坐,自己也推着轮椅来到炕边上,在中年妇女的帮助下靠到了炕头的被褥上,急切地问:“察警同志,可是我丈夫有消息了?”
文沫有些为难,这位老人家看岁数应该快九十了,如果知道自己丈夫出的事,会不会受不住随了丈夫去了?
看着察警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活了一辈子的老妇人哪里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恐怕真的是死了,虽然很是伤心,但丈夫已经失踪快50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在察警很可能是找到了丈夫的尸骨,虽然人是真没了,但让丈夫早曰入土为安也是好的。于是老妇人很快又平静下来:“察警同志,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唉~援朝50年前就没了吧?你们也不用瞒着我了,老婆子我青年丧夫,老年丧子,又把孙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我只想让援朝入土为安,也算是有脸下去见自己早去了的公婆。”
“老人家,我们确实找到了您丈夫的尸骨,但是现在我们还不能还给您,得等到案子结了以后。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下在您丈夫失踪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比如有陌生人在你们家附近转悠之类的?”
老妇人听说还不能领回丈夫尸⾝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听到警方的问话还是比较配合的,她仔细地回忆着50年前那些已经被深深地埋在脑子里的记忆,还真被她找出了一条:“援朝自从那次被坏人截上山,回来后性情就变了,整曰介也不出屋,就自己个坐在炕上发呆,一连好几年,闻到熏⾁烤⾁味就能把肠子吐出来。有一天他下地回来,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鬼鬼的。那之后不久他就不见人影了。全村的父⺟乡亲一起帮我们寻找了半个多月都没找到,一天早上起来,我们家门上有人放了一张纸,纸上是一行血书,写着自作孽,刀下不留人。”说到这,老人伸出颤巍巍的手从炕头的斗柜最下面摸出一张发⻩的纸,递给了袁新。
纸上的字已经变成了黑⾊,‘刀’字狰狞地占了多半张纸,血迹透出了纸背。看得出,书写的人恨透了李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