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柏奕凡环顾采光明亮的办公室，对这气派非凡的装潢一点也不陌生，眼神甚至有点反感。
想不到把拔是个这么无趣的人，办公室的装潢和摆饰，十年前与十年后几乎没什么差别，他都不会觉得很腻吗？
由此可见把拔的个性有多死板没趣情，而且一成不变，难怪都经过十年了，还是没办法搞定马⿇。
“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柏呈凯浓眉一皱，不解柏奕凡为什么要双手抱胸，像个小大人似的对他头摇又叹气，好像他很无药可救一样。
“把…呈凯叔叔，你不能再继续沉迷在这样的生活了。”柏奕凡的口气很像是在开导沉迷网路的宅男，令柏呈凯听了直想笑。
“小表，我是在工作，不是在打OnlineGame。”一旦栽进工作中，柏呈凯很少分心，会跟他这样闲聊两句已属难得。
“你这样是不行的。”柏奕凡滑下沙发，走到⾼及他颈肩的办公桌，生气地瞪着柏呈凯。
对他这没大没小的动作，柏呈凯不怒反笑，觉得很有趣。
“如果你追浩妮阿姨有沉迷工作的一半努力，浩妮阿姨就不会被抢走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回去坐好，等一下外面的那个阿姨会拿书和点心进来。”
看柏呈凯笑笑的摆手，不理会自己的建言，柏奕凡生气了。他没听话回沙发上坐好，反而拿起桌上的话筒，拨出外公家的电话。
“奕凡，把电话放下。”柏呈凯不知道他要打给谁，以为他是想恶作剧，赶紧扬声制止。
“喂，是浩妮阿姨吗？都已经九点了，你还在赖床？我是谁？我是柏奕凡，前天害你被员警伯伯骂的小孩。”
听见这番童言童语，来不及制止的柏呈凯脸黑了。
“对啊，呈凯叔叔带我回家，还帮我买了新服衣。”嘿嘿，马⿇还没睡醒，他来吓吓她，顺便帮把拔。“你问我打给你做什么？我是帮呈凯叔叔打的，因为他不好意思说他很想你，他昨晚还说梦话，说他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当他的女朋友…”
柏奕凡说得正顺，才想继续帮父亲多说点甜言藌语，结果话筒忽然传出嘟嘟嘟的声音，他跟⺟亲的通话被切断了。
切断电话的不是别人，柏呈凯脸⾊彻底黑透，手还按在电话上，一双俊逸好看的眼眸正瞪着哈哈大笑的柏奕凡。
超级难得可以看到父亲别扭的表情，而且还是年轻十岁的状态，面对柏呈凯的怒气，柏奕凡不害怕，反而感到新鲜极了。
哈哈哈，可以跟十年前的爸妈相处，真的太有趣了！
另一头，原本还睡眼惺忪的吕浩妮已经被吓醒。
刚才她握着话筒，瞬间就从床上跌下来，直到这刻还维持着狼狈的势姿瘫在床边地板上，傻傻回想着柏奕凡说的那些话。
因为他不好意思说他很想你，他昨晚还说梦话，说他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当他的女朋友…
当他的女朋友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严肃的呈凯哥有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虽然知道那可能是小孩的恶作剧，但吕浩妮还是脸红了，心跳也突然变得好快，整颗心好像快蹦出胸口。
那是呈凯哥耶！就像家人一样自然、熟悉的呈凯哥！她必须停下来，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但是真的好奇怪，她跟阿南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似乎从未跳得这么快，是因为这段恋情一直是她主动居多的缘故？
大概是因为那天她离开麦当劳，直奔阿南指定的会合地点，她奋兴的提起环岛旅行一事，阿南的态度却异常的冷漠，数次打断她的话，也不想听她怎么规划路线。
到了最后，阿南甚至突然大发雷霆，指责她不该老是想要主导一切。她好委屈、好难过，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什么话了。
那天分开时，阿南还说他真后悔当初一时无聊就带她去赏桐花，搞得他每年都被她烦，他当时的语气还有厌烦的表情，让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单方面一头热…
那天的阿南真的让她感到好陌生，那冷淡的态度仿佛他们不是情侣，而是陌生人。明明阿南当年已经答应她，每年都会带她去赏桐花，为什么现在却开始责备她自作主张？
突如其来地，她竟然对这份从来不曾有过质疑的恋情，产生了一股迷惑。
吕浩妮爬起⾝，趴在床沿，一只手扶额，想快点从这团混乱的思绪中跳出来，霎时间电话又响了，把正在整理思绪的她吓了一大跳。
拍拍胸口，她迟疑一下才接起。“喂？”
“浩妮，你醒了？”柏呈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自然。
明明已经很熟悉，但是想起刚才柏奕凡说的那番话，又在这当下听见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吕浩妮的双颊竟又不自觉地浮上热燥。
为什么每次听见呈凯哥的声音，就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所有不愉快的情绪也会随之散去？
呈凯哥大概不清楚，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有某种治愈的疗效。
“呃对，刚刚醒的。”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没来由地感到困窘，吕浩妮把额头撞在床垫上，幸好床垫很柔软，不然这一撞可能要肿个大包了。
“刚才那些话你别介意…因为奕凡太无聊，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打电话恶作剧。”
“我才没有恶作剧！你明明就很喜欢浩妮阿姨！”
吕浩妮听见话筒中传来柏奕凡的议抗声，然后又传来呜呜声还有模糊的训斥声，应该是呈凯哥用手掌捂住话筒，转头斥责柏奕凡吧。
她没有特别喜欢小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奕凡那张漂亮稚气的脸蛋，又想到他可能被严肃的呈凯哥骂哭，她心底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被欺负了。
“呈凯哥，你不要这么凶嘛，小朋友就是这样，很爱乱开玩笑，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也不要再骂他了。”吕浩妮赶紧劝阻。
听她这样说，柏呈凯才停止训话。“好，那没什么事了。我还要工作，先挂电话了。”他表面上镇静，心底却无比尴尬，就怕吕浩妮会因这意外揷曲发现他的情意。
“呈凯哥等一下。”心下蓦地一急，吕浩妮突然大喊，喊完后才惊觉失态，马上羞红了脸降低音量问：“你跟奕凡吃过早餐了吗？”
进公司前他们一大一小已经在住家附近的早餐店吃过，但柏呈凯的嘴巴却跟大脑认知不同步“还没。”
“早餐不吃会变笨耶。虽然你已经够聪明了，但是没吃早餐会影响工作效率，况且正在发育中的小孩也不能随便饿肚子…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等下帮你们买早餐送过去好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最讨厌踏进办公大楼那种冷冰冰的地方的吕浩妮，破天荒地自告奋勇要送早餐，别说柏呈凯了，就连她自己一说完也很错愕，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接错线。
刚才那情形已经够尴尬了，她居然还要主动送早餐，这样一来碰到面不是更窘吗？
“好啊，如果你不嫌⿇烦的话。”
就在吕浩妮将脸埋进被子，脸红得快烧焦时，忽然听见话筒传来柏呈凯的答允声，而且声音一反刚才的焦躁，好像还多了点期待。
吕浩妮双眼瞬间发亮，马上从被子中抬起头。“一点也不⿇烦，我马上过去喔！”
不到一个小时，吕浩妮拎着早餐在秘书的带领下，来到了执行长办公室前。
仔细想一想，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呈凯哥的公司呢！
如果不是奕凡刚才那通电话，加上她脑筋突然接错线，提议要送早餐过来，她绝对不可能踏进这里。
不管了，她需要做一些反常的事情，让自己别再困在低落的情绪里。
在门上轻敲两声，得到回应后，她随即満脸粲笑的走进柏呈凯的办公室。
“来，这是总汇三明治，鲔鱼蛋过不加辣，咬下去会爆浆的香酥菠萝包，饮料有热红茶和袜丝奶茶两种可以选。”
看吕浩妮双手在提袋中一进一出，没多久就在会客区的桌上摆満了食物，柏呈凯不由得失笑，走向会客区。“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奕凡是小孩子，吃不下这么多。”
柏奕凡也靠了过来，讶异的问：“浩妮阿姨为什么买这么多早餐？”
吕浩妮笑了笑。“当然是要给你跟呈凯叔叔吃的呀。”
“蛤？可是我们刚刚已经…”还没说完，柏奕凡的嘴巴忽然被塞了个酥软的菠萝包。
“奕凡刚刚一直喊饿。”动手塞住他嘴巴的不会有别人，当然是担心谎言被戳破的柏呈凯。
柏奕凡正想议抗，但是満嘴的菠萝包让他说不出话，只能乖乖的咀嚼。哼，要不是有他帮忙，马⿇怎么可能会送早餐过来，把拔真贼。
“很饿就多吃点，你正在发育，要多补充能量才会长得又⾼又壮。”吕浩妮没起疑心，笑盈盈的摸摸柏奕凡的头。
“你自己吃了吗？”柏呈凯关心的问。
“当然还没，我要跟你们一起吃嘛。”话一出，吕浩妮赫然发觉自己的口吻好像在撒娇一样，心底忽然有些发慌，赶紧顺手夹起蛋饼咬一口。
她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真的是因为奕凡在电话中那些恶作剧的话，所以才会对呈凯哥起了奇怪的反应，还是…
“浩妮阿姨，你喜欢呈凯叔叔吗？”柏奕凡拿开嘴里吃剩一半的菠萝包，很故意的问。
登时在场的两个大人耳根都红了，在半空中接触的视线也像电流相撞般，带来奇妙的触电感。
“呃，喜欢啊。”吕浩妮尴尬的笑了笑。“呈凯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嘛。”她没发现当她补充这句时，柏呈凯乍喜的脸⾊霎时僵凝。
和乐融融的气氛突然变得好尴尬，吕浩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拉着柏奕凡往沙发坐，逃避话题的意味十分浓厚。
蓦地，吕浩妮看见沙发一侧放着一个天蓝⾊小背包，拉链没拉好，让她瞥见里面塞着一颗时光蛋与牛皮册子。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在警局第一次见到柏奕凡时，他就是腿上放着时光蛋，一个人安静的翻阅那本牛皮册子，而且看得很专心入迷。
一时有些好奇，吕浩妮空出一手菗起背包中的牛皮册子，才翻开第一页，突然耳边就听见柏奕凡尖叫——“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