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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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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时节入冬了,车窗外的天空不再是万里无云,而是变成了一片灰蒙阴霾。

  坐在保⺟车上,韩思芳怔怔地望着外头,像这种可以让她发呆的片刻时光,对她而言已经是最珍贵的奢侈。

  她眨了眨眼,目光没有焦距。

  已经过了三个月,她仍然不时就会想起陈士诚;想起他的冷漠,想起他的淡然,想起这十多年在他⾝上所造成的改变。十几年前他是那么的温柔,从来不会生气、总是充満着耐性、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心。

  说来也挺好笑,自己打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幻想着长大之后可以嫁给士诚哥,岂料,最后这个梦想竟彻底毁在一群无知又荒谬的邻居手里。

  士诚哥应该是恨她的吧?只是没说白了而已。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毕竟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却无法为他挺⾝而出,仅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段荒腔走板的发展,一步步把他给逼出了小区。

  忆起那‮夜一‬她鼓起勇气索吻,却被委婉拒绝,她的胸口便止不住地发疼。

  她还能再继续加油吗?她还能够再更努力一些吗?努力让他原谅她,努力让他渐渐喜欢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文娟,”她侧头唤了一旁的经纪人一声,道:“妳帮我看一下,这两天我还有哪些工作?”

  许文娟从手上的记事本里抬起头来,瞟了她一眼之后,从提包里又拿出了另一本笔记本翻了几页。

  “明天要录访谈节目,八点就要进电视台准备,下午一点要到片场去拍『阳光咖啡厅』,晚上八点准时要上政霖大哥的节目。”许文娟又往下翻了雨、三页,才道:“后天一大早要到福隆去拍那支矿泉水的广告,下午要进棚补拍室內的镜头,晚上要到电视台去试连绩剧的服装。”

  她啪的一声阖上本子。“暂时先报告两天的行程,怎么?⼲么突然关心自己的工作?”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放假了。”

  “上星期不是才让妳休息过了?”

  “…才半天,哪能算是什么休息。”

  “不然妳想休息多久?”许文娟表情不苟言笑,彷佛每天都有人欠她八百万似的“妳现在正值事业的⾼峰期,不好好努力可以吗?”

  韩思芳沉默了几秒,一度想反驳,却又觉得跟经纪人争论这个也没什么好处,索性别过头去,再次望向车窗外的天空。

  “下星期一。”

  半晌,大概是不想操坏了公司最‮钱赚‬的金鸡⺟,许文娟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道:“下星期一我会帮妳把时间空出来,妳好好休息吧。”

  韩思芳愣了愣,转过头来‮勾直‬勾地看着她,眼底带了抹怀疑。

  许文娟回睨了一眼。“看什么?反正工作还是得做,又不是放了假就可以不用做。”她冷哼了声,将记事本收进提包里“妳多放一天假,之后还是要庒缩自己的时间把事情做好。”

  韩思芳静了一会儿淡应了句“我知道,妳最好了。”

  “啧,妳真是…”许文娟又露出了那副不以为然的脸,刻意望向车窗外,终究还是忍不住多念了几句“人家待这一行的,是巴不得工作愈多愈好,趁着自己还有名气,能多捞就多捞点,哪有人像妳这样?”

  听了,韩思芳低下头,露出微笑。

  虽然文娟总是这么严苛,而且一点也不亲切,但她知道对方说穿了也是为了她好。演艺圈竞争激烈是众所皆知的事,只要曝光率些微下降,马上就会有后进新人爬上来把她给取代掉。

  这些道理她都懂,然而,这几年下来,她总是忍不住问自己——

  这真的是她要的吗?就这样一直被镁光灯包围着她就会幸福吗?

  那张字条就夹在陈士诚的汽车挡风玻璃上。

  他起初不以为意,猜想大概是打扫阿姨、或是院所警卫留给车主的讯息,例如:“某月某曰停车场将施工整修”或是“某月某曰停车场将进行消毒工作”之类的提醒事项。

  但他猜错了。

  上次兜风的地方见。

  字条上短短几个秀气的字,他立刻就知道谁是字条的主人。

  坦白说,在理解到是“她”的那瞬间,说不⾼兴绝对是自欺欺人,可是转念想,为了一时的‮悦愉‬而贸然踏出第一步,那么往后接踵而来的灾难又将怎么处理?

  最基本的一点,她是女艺人,而且是红透半边天的女艺人,任何男女关系势必会对她造成冲撃;反之,他只是个平凡的外科医师,若是恋情不幸浮上了台面,肯定也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再来一点,当年他搬离云华冠喜的时候,和邻居当然闹得不怎么愉快,而所谓“邻居”也包括她的父⺟亲。万一,当然这只是举例,倘若有朝一曰他们认真谈了感情,他又该怎么应付她的父⺟?

  曾经,他待韩爸韩妈有如自己的长辈般敬爱、体贴,可他们却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他…

  陈士诚!你真是猪狗不如!亏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唉,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字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他决定不去赴约了。明知道样发展下去肯定是一场灾难,那么他又何必偏往地狱里走?还是别去了吧。

  他开着车,直驶回家,吃了饭、冲个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点了一盏台灯,埋头苦读最新一期的临床医学原文报告。

  别去碰她,别去招惹她。

  这是他给自己的警告,也是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低喃。

  他刻意以忙碌来逼自己忘了那张字条,⿇木自己的想望。然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里头就是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牵挂悬在那儿,彷佛有人拿了小小的鱼钩在拉扯着他。

  过了不知多久,疲劳感渐渐浮现,他发觉自己精神开始无法集中,索性阖上文件,关了台灯往卧房走去。

  躺上床的时候,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些。他不自觉地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将近十一点了。

  突然,他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浮躁。

  山上的气温肯定更加寒冷,现在时间都快深夜了,她应该自己离开了吧?

  嗯,应该是,肯定是。这年头大概不会有人那么傻,摆明被放鸽子了,还呆呆地在寒风中等待。

  况且,她在留下字条的时候,或许也有考虑过他可能不会看到字条,或是留在医院里加班,又或是被他当成无聊的恶作剧…

  他在心里构筑了几十个不要上山的理由,最后却败给了一个想象中的画面——想象她在寒风中,独自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等他。

  思及此,他终于撑不下去,立刻掀开被子跳下床,换上了厚重保暖的衣物,然后拿了‮机手‬、皮夹、车钥匙就冲出家门。

  虽然她不太可能还在那里傻傻地等待,可他就是无法忍受那个“万一”

  万一她道在那里,万一她遇上了什么坏人该怎么办?

  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还孤单待在山上,他就算是拿酒把自己灌醉了也难以睡得安稳。

  他一定得上山一趟,就算是自己多虑了也无所谓,就算是自己自作多情也没关系,他一定得去看看才行。

  山上正飘着雪霰,当陈士诚抵达大屯山自然公园时,那儿连一盏灯也没有。

  今曰并无明月,熄了引擎之后,少了汽车的大灯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他硬着头皮摸黑走上阶梯,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这样的时段,这样的天气,有哪个笨蛋会到这里来?

  有!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踩着急促的脚步走了一小段路,不知为何有些气恼,途中只遇见一对情侣边嬉闹着正要离开,便没再遇见什么人。

  又走了几步路,他停下脚步,朝着远处眺望,然而可见的视野实在有限,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她不可能还在的。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他甩甩头、拨了拨头顶上的雪霰,打算就此掉头回家。

  就在这时,他彷佛隐约看见桥上有个娇小的⾝形,顿时怔住。

  那会是她吗?还是自己眼花?

  胸口里的情绪激昂起来,他立刻提步往桥上的方向走,或许是厚重的脚步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朝他望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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