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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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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开演后,陈士诚愈发意兴阑珊,几乎从头到尾都以单手托腮,显得不怎么耐烦。

  韩思芳甚至一度怀疑他根本就是睡着了,她伸手报了握他的手,凑到他耳边细声问道:“你觉得很无聊吗?还是很累?”

  他没答腔。

  她嗫嚅了下,迟来的內疚瞬间涌上心头。

  想想也是,他在急诊室已经忙了一整天,晚上又经常得熬夜读报告,一定很疲劳吧?而且他明天一早又得上班,上班的环境又是那种不容出错的生死‮场战‬…

  好吧,她得承认,这次是自己太任性。

  “不然,我们回家好了。”她作势就要起⾝。

  他却突然庒着她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倾前吻住了她的唇。

  她吓了一跳,愣了几秒之后才闭上双目,任他吻着。

  他的吻和平常不太一样,力道重了些、霸道了些,带着浓浓的估有欲,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意。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主动结束了这个吻,他忘情地伸出拇指轻轻抹过她那泛着水泽的唇瓣,若非是在电影院里,他真想立刻占有她。

  “谁说我觉得无聊?”

  “可是你看起来…”

  他叹了口气,到底是她没有⾝为女朋友的自觉,还是他缺乏⾝为艺人男朋友该有的觉悟?

  “坦白说,我真的不想看到妳跟别的男人…谈情说爱。”甚至是在剧中被男人拥抱、激吻。

  他没当场走出戏院就算是很克制了。

  听了他的话,她有些吃惊,在黑暗中对上他那双极度不自在的眼神。

  原来他是在吃醋。

  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笑!”他低咒,别过头去,煞是困窘。

  韩思芳止不住笑意,她从来没想过,一向沉着稳重的士诚哥,居然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早跟我说你会吃醋不就好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心里甜得像是淋了爆米花上的那层焦糖糖浆。

  “妳——”他抓住了她的手,加以制止。

  这时或许是他们一不小心聊得太起劲,坐在前方几排的男人突然回过头咳了两声,投来不悦的目光。

  陈士诚立刻闭上嘴,决定这笔帐回家再慢慢算。

  幸好,这电影最大的尺度就数雨中那场激情的吻戏而已,但虽说是“而已”却也在他心里打出滔天骇浪。

  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处,看他持续闷不吭声的样子,韩思芳还是相当怀疑。

  “你真的会吃醋?”

  他冷笑了声,淡道:“妳到底把我想成哪一种男人?”

  “可是你以前也看过我演的偶像剧不是吗?”在那些爱情偶像剧里,接吻这种东西简直是基本款。

  “两件事情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比?”

  这她就不懂了,还不都是吻戏?

  “哪里不一样?”

  “我的⾝分不一样。”他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韩思芳以为他为吻戏生了气。

  “对不起。”

  “妳⼲么道歉?”他眉一蹙,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是在生气吗?”

  “妳想太多。”他笑了声,伸手摸摸她的长发“与其说我在生气,不如说——”

  他顿了顿,思忖了几秒才继绩道:“不如说我是在思考,到底我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习惯那些画面?我的意思是,明明知道那是妳的工作,也明白那些都只是戏剧,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痹自己。”

  他就是无法不去在意,表面功夫谁不会?假装释然谁不会?但是静下心来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却无法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听了他的话,韩思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脸颊贴了上去,将他精壮结实的手臂紧紧环在怀中。

  “我懂你的矛盾。”她笑了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強调一次“是真的喔,我完全知道你想表达的感觉。”

  他勾起唇角,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我曾经偷偷去急诊室看过你吗?”她突然说道。

  他一愣,脑袋里搜寻不到这样子的记忆。“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当然不知道啊。”她掩嘴笑了声“因为那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了,哪会有人告诉你。”

  闻言,他十分震惊。两、三年前?!

  “当时,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挂号装病人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孩子被救护车载来急诊室。”

  她平稳地陈述,是在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我不知道那女生怎么了,只记得她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哭、一直尖叫,护理人员庒都庒不住她。”

  陈士诚侧头努力回想,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可是你却抱住了她。”她道,然后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了微笑“你抱着她,很温柔的哄她、安抚她。”

  隐隐约约的,他抓回了一些记忆的碎片。

  那只是一种直觉反应,在镇定剂准备好之前,他只想让病人的情绪冷静下来,至少让对方不至于做出更多自残的行为,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危险性,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你一定没发现,那一瞬间,急诊室全都安静了来。”她微扬唇角,笑得有些酸涩“当时我很嫉妒,好羡慕那个女生,可是我又想,那是你的工作,我跟病人吃醋的行为实在是很幼稚。”

  他苦笑,吁了口气。“妳现在是在暗示我很幼稚喽?”

  “我哪有!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重点?”她发嗔地搥了他一下。

  他转了⾝,与她面封面,表情煞是严肃。“既然妳那么久之前就知道我在那里了,为什么等到现在?”

  “因为我怕。”她垂下眼。

  “怕什么?”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怕会打扰到你,怕你说讨厌我,怕你一见是我就赶我走…”

  “妳明知道我不会那样对妳。”

  “你错了,”她摇‮头摇‬,一抹苦笑透露了她的无奈“我其实一点自信也没有,否则我何必对你演戏?又怎么会需要透过剧本才能跟你好好说话?”

  闻言,陈士诚如雷轰顶,呆怔地说不出话来。她对他用情至深,甚至从未动摇,简直像是生下来就为了等他似的。他想,自己当年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撇下她、离去。

  “思芳,”他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蛋“虽然我手边没有戒指,但是我很慎重的在这里问妳——妳愿意跟着我一辈子吗?”

  她僵住,神情错愕。

  这是求婚吗?应该是求婚吧?但她多么害怕这又只是自作多情。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我哪一点值得妳给我这么多的爱,可是我很感谢妳爱我,我也甘愿用我的一辈子来爱妳,所以我——”

  她的视线蓦地模糊,赶紧以指抵住他的唇。“嘘。”

  他噤声。

  “在你上山找我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愿意了,千百个愿意。”语落,她脚一踮,递上了吻。

  他几乎是同时将她紧紧拥入怀,连一刻都舍不得放开。

  “妳真是我见过最笨的女人。”她几乎是放弃了整座江山,只为他这个平凡无奇的男人。

  她在他的怀里微笑,彷佛那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赞美。

  “没关系,我笨得很幸福。”

  “傻瓜。”

  周六,晚间。

  一个月一次的家庭聚餐,陈家的男、女主人各自坐在长桌的两端,然后是老大陈士诚,‮二老‬陈士勋,还有小儿子陈佑祺。至于准媳妇这方面,由于刘巧薇值班,不便前来,陈佑祺则自称单⾝,没有女伴,所以只剩下韩思芳一个人单枪匹马上阵。

  她紧张得几乎脑部缺氧,完全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连上台领金钟奖的时候都没这么惊吓。

  倒是陈家人显得淡定许多,就算餐桌前突然来了个巨星级的人物,也没人特别去強调这一点,更没人试图向她打探演艺圈的小道消息。

  这点让她颇觉欣慰,就像她变回了平凡人,可以像别人那样正常的吃一顿饭,不必被询问哪部片的酬劳是多少钱、哪个人的绯闻是真还是假,甚至有人还问过她:听说跟妳同部戏的那个谁谁谁,戏约是睡来的,这事是真是假云云。

  “还合胃口吗?”

  突然,蒋翊玲的声音传入耳里。

  “啊?”韩思芳骤然回神,吃了一惊,几乎跳了起来“是、是问我吗?”

  蒋翊玲笑了声,道:“当然是问妳,我儿子要是敢说难吃,那就等着吃不完兜着走。”

  听了她的话,韩思芳笑一笑,紧张到脸都僵了,道:“当然,很好吃,口味也很清慡。”

  “昨天吶,士诚特地打电话给我,叫我准备点清淡的。他交代说,妳的经纪人管很严,说什么一天不准超过七百卡。”

  闻言,韩思芳瞬间脸绿,忍不住偷偷瞪了陈士诚一眼。

  这没神经的男人,他是想害她死无全尸吗?过往的心结都还没‮开解‬,现在又替她做出这种不得体的要求,这下可好,未来的婆婆会怎么看她?

  “真的很不好意思,其实妳可以不用特地为我煮什么的…”她频频点头表示歉意,笑得尴尬,心里胆颤心惊。

  陈士诚却突然噗哧笑出声“妈,妳别道样吓人家,”他敛了敛笑容,转向⾝旁的女人道:“其实这些都是请楼下的曰本料理送过来的外烩,根本不是她特地煮的菜。妳想想看,我们一家人都是比谁最忙,哪有空煮这么一大桌?”

  韩思芳频住。好像也对。

  “呿,你这不孝子,居然掀我的底。”蒋翊玲故作不悦地埋怨。

  全家人因她单纯的反应而笑成一片。

  韩思芳听了,稍稍松懈了些,却还是有股隐忧沉在心底。她一直都记得,当年她半夜跑到陈家门外去扔石头,蒋翊玲那不怒而威的气势。

  她讨厌她吗?她会接受她吗?她会不会反对她和士诚的未来?

  想想,陈家所有的人都是⾼知识分子,她却只是个⾼中毕业的演艺人员,这样的她如何能得到陈⺟的认同?如何能讨陈⺟的欢心?

  用餐过后,男人们全到客厅里去谈时事,韩思芳则帮忙蒋翊玲收拾餐具、整理桌面。

  两个女人肩并肩站在洗手槽前,气氛有点冷。

  “对不起。”半晌,韩思芳猛然迸出这么一句。

  蒋翊玲愣了愣,随后继续冲洗着碗盘,反问:“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是替我爸妈当年的行为道歉…”她垂眸,接过⼲净的盘子,整齐地摆在滤水架上,低声道:“当初要不是我爸妈随着那些谣言起舞,你们也不用在那种情况下搬走…不,不对,应该说是我的错。”

  若要追究的话,如果她安分回到自己家里,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蒋翊玲见她一脸真诚、愧疚样,忍不住动了恻隐之情。

  “天下父⺟心,我是没有女儿啦,”她轻叹了口气,倒也没有特地去记得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不过,我想要是我的女儿遇到那种事情,我可能也会做出差不多的反应吧。”

  闻言,韩思芳说不出话来。

  两个女人有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最后一只瓷碗冲洗⼲净,蒋翊玲将碗交给韩思芳,道:“答应我,不管再怎么忙,也请好好照顾他,尤其别让媒体记者有任何机会去伤害他。”就像当年那些伤害他的人一样。

  “好吗?”她‮勾直‬勾地望进韩思芳的眼底。

  韩思芳愣了几秒,微笑。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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