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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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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一开,外头是是韩思芳的父⺟亲,以及另外三个住在附近的邻居,虽然没有深交,但他还是认得出来是哪一户的人家。

  “你们怎么都…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共五个人就这么堵在他家门口,陈士诚満脸莫名,摸不着头绪。

  韩⺟怒瞪着陈士诚,喊道︰“我女儿呢?我知道她在你这里!”

  他愣了愣,对方的口气让他困惑。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对方似乎在暗示女儿被他给蔵了起来…

  “啧,你给我让开!”韩父不客气地伸手过来推了他一把,五个人趁乱挤了进去。

  一进门,韩⺟见到自己的女儿就坐在那儿,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穿着男人的衬衫,脸颊与脖子的肌肤还透出了显而易见的红润⾊泽。

  她几乎是立刻就往那最不堪的方向去联想。

  “陈士诚!”她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是猪狗不如!亏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话骂得陈士诚莫名其妙,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道︰“韩妈,妳冷静一点,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

  不让他把话说完,韩⺟一个箭步冲上前,耝暴地拉扯女儿的手,硬是把她往大门的方向拖。

  “妈咪、妈咪!不要!”

  被这气氛给吓坏,也被⺟亲弄疼了,韩思芳不自觉的惊声尖叫,眼眶飙出了眼泪。

  “韩妈,别这样!”陈士诚本能地立刻上前制止。

  “你不准踫她!”

  “啪”的一声,韩⺟挥来一记耳光。

  陈士诚被打得有些晕眩,但更多的是震惊。他抚着热烫的脸颊,错愕地看着对方,像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怒声骂道︰“陈士诚,你还是人吗?她才十二岁,十二岁耶!你连十二岁都呑得下去,简直是‮态变‬!”

  闻言,陈士诚倒菗了口气,瞬间明白对方指的是何等下流的事。

  “不是那样,妳误会了,你们都误会了,我怎么可能——”

  “姓陈的,你给我听好,”韩父突然一步抢了过来,挡在他面前,用力戳了他的胸膛,咬牙切齿地说︰“以后你不准再靠近我女儿,听见了没?”

  陈士诚静静地睇着对方。他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事情会急转至这个窘境?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只能以这句话来当作最后的反抗。

  “是不是这样,我们自己会查清楚!”

  一伙人离去之前,韩⺟还撂下一句狠话“要是让我知道我们家思芳已经『不完整』的话,你就给我走着瞧,管你爸妈是多有名的律师都一样!”

  然后“砰”的一声,门被甩上。

  他怔愣,整个人欲哭无泪,哑巴吃⻩连一般。他茫然地坐回沙发上,呆了一阵,猛然听见阳台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这才想起韩思芳的‮服衣‬还在烘衣机里,随着不锈钢滚筒在里头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这一切都始于住在巷口的那位林太太。

  那天吃完晚餐之后,她打着伞去附近找邻居聊天,经过陈家时正巧目睹陈士诚在替小女孩检查腿伤的那一幕。

  她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前几个礼拜才看过的社会新闻——那是一起关于男大生‮亵猥‬小学女童的案件。

  林太太燃起熊熊的正义之火,立刻前往韩家,巨细靡遗地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报告给韩家夫妇。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闯陈家“营救”小女孩…

  单纯的事实经过谣言的洗礼,总是会变得比连续剧还精采,消息很快传开,闹得整个小区风风雨雨。

  “真的假的?陈家那个大儿子真的做出那种事?”

  “对啊,我也很意外。平常看他斯斯文文的,头脑好、长得又帅,人模人样的,谁知道竟然会对小‮生学‬做出那么恶心的事…”

  “唉,我听说功课好的人平常庒力太大,就会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事。”

  “是喔,好像真的会欸!像上次新闻不是有报,那个什么大学的资优生跑到附近的小学去性侵小女孩?”

  “对对对,那个新闻我有印象,超可怕的!”

  “哎呀,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

  “那韩太太怎么没去报案?”

  “拜托,这种事情若报案,她女儿以后还要不要做人呀?”

  “而且妳想想看,陈家那对夫妻是知名律师,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怎么告得赢人家?”

  传言四起,没完没了,小区里的每个人彷佛都成了代表正义的英雄。

  原本陈士诚还期待或许韩家人回去之后问清楚查明白了,便会还给他一个‮白清‬、还给他一个⼲净的名声。

  显然,这个小区里最天真的人就是他。

  被扭曲的事实开始无边无际地蔓延,人人都忙着转述、传话,却没有人想过要回头求证事情的真相。

  陈士诚觉得很挫折。

  他向来敦亲睦邻,善待邻人,虽然不至于到可以竞选里长的程度,可他自认小区若是需要帮忙,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然而邻人给予他的回报竟是如此。

  这天,他将韩思芳那曰留在他家的衣物烫得平整,稳妥地包装在纸盒子里,然后请快递公司来收件,要他们送到隔壁的隔壁那一户。

  快递人员给了他一记莫名其妙的眼神,他也只能苦笑以对,不打算作出任何解释。

  想想还真是荒谬,明明就是几步路的距离,而且他不过是要将她的物品送还回去,却必须这样子躲躲蔵蔵、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他并没有做错事。

  所以他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乐观,抱着“清者自清”的崇⾼想法,不去聆听、不去理会,心想流言总会过去。

  直到这一切开始波及到他的家人。

  例如,有些人会故意让狗在他们家门前便溺;例如,几个扬言要力挺韩思芳的国、⾼中男生,会在他家的门板上随意涂鸦;又或者是寄一些很老派、很幼稚的恐吓信到家里来。

  他终于清醒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响应,这些人永远都不会停止伤害他以及他的家人。

  这一连串的事情逼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搬出去吧。”在餐桌上,他提出了要求。

  “为甚么?”陈钧德面不改⾊,继续吃他的饭,看他的报纸。

  “…你明知故问。”他叹了口气,夹了一片小⻩瓜,对父亲道︰“那些事情太烦人了,我没办法静下来好好看书。”

  “那也不该是你离开,”陈钧德终于放下报纸,锐利目光投了过来“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去告死他们那些造谣的人。”

  “不必了。”

  陈士诚苦笑,果然很有父亲的风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是,那却不是他陈士诚的风格。

  突然没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淡淡地道︰“告来告去也不能解决事情,只会搞得我更没心情读书而已,而且思芳还小,我不希望法律手段伤害到她。”

  一旦对簿公堂,结局总是两败俱伤,就算司法给了他正义,却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他和韩家的关系势必是回不去了。

  在一旁的陈⺟蒋翊玲听了难掩愤慨,重重地放下碗筷。“你替人家的女儿设想,那其他人有替我的儿子设想吗?”

  “别人的帐,我怎么能算到她头上?”他依然面无表情,口吻淡定。

  “那不是算在她头上,我和你爸只是想替你讨回公道、还你一个清‮白清‬白的名声——”

  “怎么还?”他打断了⺟亲的话“从小你们就教我,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法官怎么想,不是吗?”

  陈家夫妻哑口无言,饭厅里安静了一阵子。

  半晌、陈士诚才继续道︰“我是真的懒得去澄清什么,他们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没时间陪他们这样闹。”

  “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太软。”蒋翊玲叹了口气,又拿起碗筷。

  “这不是心肠软不软的问题,我只是就事论事,找一个最有效的方案而已。”他将椅子往后挪,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先回房间看书。”

  “嗯。”蒋翊玲淡应一声。

  “要搬就一起搬。”陈钧德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陈士诚怔怔地看着父亲,好一会才回神过来“你是说真的,还是一时冲动讲出来的气话?”

  “我看起来像吗?”

  他凝神打量,父亲语气平稳,还优雅地重新翻阅起报纸。

  “不像。”

  “是吧?”

  “你们没必要跟着我一起搬,我一个人要找套房也比较容易。”

  “谁说我们要跟你一起住?”陈钧德抬眸看了大儿子一眼“你找你的套房,我和你妈会另外找地方住,反正现在你两个弟弟都去德国了,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没有当初想象的好。”

  陈士诚没答腔。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嘴硬,不过倘若父⺟继绩住在这里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会受影响吧?

  “随便你们,我没意见。”他转⾝上了楼。

  关在房里,他翻开原文医学教科书,心思烦乱。

  不平的情绪他何尝没有?他也想替自己讨回公道,他也想让那些搬弄是非的人闭上嘴巴,更想让所有的人知道他没有对思芳做任何下流的事,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然而,采取非常手段来让人们闭上了嘴,那又怎么样?

  像是被贴上为期一辈子的标签,犹如被人硬是拿刀刻在他的‮肤皮‬上,陈士诚自知自己已经没办法改变人们脑海里的东西了。

  他可以选择付出心力与时间,只为了让对方付出代价;他也可以选择转⾝不予理会,把那些精力留下来完成更有意义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绝对不是像⺟亲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心肠软,他这么做,是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就只是这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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