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正面交锋
祝庸之说:“老乔,我认为,改⾰不是争论出來的,也不可能在实验室里研究出來,它是一种实践,如果沒有人带头去尝试,永远只能停留在口头上,那如何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呢,至于应该怎么看,那也要看过了才能说,对吧。”
乔明松听了,把手的纸条仔仔细细地叠好,放进了随⾝携带的公包里,郑重其事地说:“老祝,谢谢你,有机会我要把这个故事讲给省里的各级导领⼲部听听。”
第二天,乔明松突然率领省市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抵达了南岭县,用了三天的时间,考察了南岭县的县医院和所辖的十所乡镇卫生院。
考察之前,乔明松作了一项硬性规定:所有人都只能认真地听和看,不能发表任何的评论,更不能说对和错,有什么想法和意见,看完了之后我会安排时间让大家畅所欲言。
被北方媒体轰炸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楚天舒,因为乔长省的到來,看到了一线光亮。
考察结束后,乔明松立即组织召开了全省医疗体制改⾰座谈会。
乔明松亲自主持会议,并让省委宣传部通知了省市各大媒体,欢迎各路记者列席旁听。
座谈会在省府政大会议室里召开,与会人员围坐在椭圆形的大会议桌前,楚天舒的级别相对较低,被安排坐在了靠近会议室门口的末端,正好与乔长省面对面。
不出意外,乔明松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第一个点名请南岭县县委记书楚天舒发言。
在座的众多导领和记者大多听说过楚天舒这个名字,也知道他临危受命接了省里最贫困县的县委记书,当时不少的⼲部认为他跟对了人,撞了个大运,虽然是接了一个烂摊,但在三十不到年纪就爬到了正处的级别,总归是捡了个便大宜。
上任之后,楚天舒又接二连三在南岭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众人也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一见,果真是一个丰神飘洒,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不少人暗暗叹息:小伙,你瞎腾折个啥呀,老老实实熬几年,副地市级还不指曰可待呀,其不乏羡慕嫉妒恨者,也在暗暗地幸灾乐祸:你小,真是贪心不足蛇呑象,照你这么个搞法,完全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们留啊,这回知道了吧,跳得越⾼,摔得越狠哪。
的确,今天的座谈会对楚天舒來说,无异于一次政治上的审判,一旦“败诉”仕途即使不被判“死刑”也将是一个“无期徒刑”
楚天舒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导领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南岭县乡镇卫生院改⾰改制的做法。
最后,用恭敬的口气说:“南岭县乡镇卫生院的改制,是南岭县委县府政把医疗卫生事业当做经济工作來运作的一个尝试,其目的是,希望通过大力昅收社会资本投入到县里的医疗建设,以弥补全县医疗卫生资源的严重不足,进而提⾼医疗水平,打破职工⾝份界限,激活全县医疗市场,降低服务价格,改善服务态度,让广大农村群众从得到一定的便利和实惠。”
在楚天舒发言之后,乔明松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表情严肃地请与会者畅所欲言,发表各自的看法和意见。
众人依次发言,各抒己见,很快形成了支持与反对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支持的阵营多是像楚天舒这样來自地市县的基层⼲部,而反对的阵营则要強大得多,集了不少以省卫生厅金副厅长为首的省直机关厅以上导领⼲部。
楚天舒认真倾听着大家的发言,走笔如飞地作着记录,尤其关注导领们提出的反对意见。
很快,楚天舒注意到,除了省卫生厅的金副厅长及⾼満堂、马处长等人属于坚定的反对派之外,其他省厅导领大多是泛泛而谈,他们之所以持反对的立场,并不是真正对南岭县医疗改⾰持有异议,更多的是出于官场的一个惯性思维,接受不了的是南岭县不把省卫生厅放在眼里的“放肆”他们在合力维护省厅主管部门的权威和尊严。
地市县的⼲部不敢公然得罪这些大权在握、⾼⾼在上的厅长们,在争论了几句之后,渐渐地声音微弱了下來,是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为个什么事还要求得他们的帮助和支持,谁愿意为了别人去得罪这些握有重权的导领们呢。
如果楚天舒不是⾝处漩涡的当事人,他一样会考虑退避三舍。
不过,由于众人都摸不清乔明松的态度,外加楚天舒的态度很是谦恭,那些斤斤计较的省直机关的厅长们发怈出內心的不快之后,也沒有过多地纠缠,发展在后來,就演变成了楚天舒与省卫生厅金副厅长、⾼満堂及马副处长的正面交锋。
首先跳出來发难的是马副处长,他咄咄逼人地说:“南岭县所谓的‘医疗改⾰’,实质上就是两个字:‘卖光’,我们认为,这种做法是草率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楚天舒看着面前一张张严肃而认真的面孔,说:“长期以來,卫生院由府政大包大揽,质次价⾼,唯我独大,缺乏竞争,动力不足,效力低下,府政贴补了不少的钱,而老百姓并沒有得到实惠,其原因就在于,这是在‘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不讲节约也不讲效果,现在,我们让职工出资接管了卫生院,朝着‘花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的方向努力,不仅仅缓解了群众的看病难,也解决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问題。”
马副处长并沒有听楚天舒的解释,而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題:“可问題是,你们在‘卖光’的过程只认钱不认人,使得像霍启明、朱晓芸这样作风有问題的人拿钱买到了卫生院的控制权,楚天舒同志,有这么回事吧。”
霍启明与朱晓芸的“房开门”曾经轰动了东南官场,在座的人经马副处长这么一提醒,多半也想起了这档事,会场上就有人小声议论开了。
“是的,确有其事。”楚天舒回答说:“不过,一个人的生活作风有问題,并不代表他的医术医德一定有问題,朱晓芸等人主动放弃了在县医院的优越条件和待遇,來到偏远和困难的紫杨乡卫生院工作,并获得了农民患者的一致好评,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楚天舒的镇定自若面前,马副处长显得有些慌乱。
楚天舒接着说:“改⾰开放以來,许多行业都遵从了市场经济的规律,‘认钱不认人’,体现了市场经济的精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实践证明,‘认钱不认人’之后的服务态度和质量比以前府政包办下的‘认人不认钱’要好得多。”
接连的诘问沒有问住楚天舒,马副处长有点气急败坏了,他大声的说:“可是,你不要忘了,这样做带來的后果是,用工制度混乱,职工利益受损,这难道不是你们所谓改⾰的失败吗。”
楚天舒立即说:“众所周知,公立医院用人长期以來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都削尖了脑袋往条件好的县医院钻,造成非医务技术人员的比例超⾼,关系户多、业务骨⼲少、运行成本⾼,艰苦乡镇卫生院根本留不住人,直接带來了农民群众的看病难,而改制之后,许多优秀的医护人员随着资金一起來到了乡镇卫生院,促进了优质医疗资源向艰苦地区流动,这种用工制度的混乱,老百姓求之不得,又何尝不可呢。”
楚天舒说到这里,乔明松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揷一句话,⼲部人事制度改⾰是大势所趋,那种靠权力來任免⼲部的做法必须改变,我们即将在乡镇进行乡镇党委记书和乡镇长的公推公选,像卫生院院长之类的⼲部,是不应该再由府政來任命了,楚天舒同志,你接着说。”
楚天舒说:“有人反映‘职工利益受损’,这是少数人的意见,过去几十年,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大家吃的是‘大锅饭’,乡镇卫生院过着半死不活的曰,不仅职工养老金交不上,有的连工资都难以保证,何谈职工利益,改制之后,职工的养老险保金能如数缴纳,大多数职工的收入也有所提⾼,而利益受损的,是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让他继续把大锅饭吃下去吗。”
对于楚天舒的反问,马副处长哑口无言了。
五十多人的会场上鸦雀无声。
其实,楚天舒说的这些道理一点儿也不深奥,改⾰开放以來公平竞争的事例比比皆是,而市场经济代替计划经济的优越性也是随处可见。
⾼満堂咳嗽一声,不紧不慢地开了腔:“调查表明,改制之后的卫生院內部管理松懈,药价和治疗收费混乱,主管部门监管不到位,存在严重的事故隐患,并直接导致了一位孩死在了卫生院的病床上,楚记书,这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