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街上头,一大群路人正在围观一个旗竿,还不断七手八脚的指指点点,即使再远的人,只要眼睛没有问题,就可以看到竿上吊着、截成两段的单刀。
那雕的诡异莫名的刀柄,正是这一带绿林领袖刀门的标志。刀门在这一带做威做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为他们的势力实在太大。
众人皆敢怒而不敢言,连地方官府都不太敢去招惹,却不知是那儿来的人,竟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有些胆小怕事的人光看到这景象,已经是脚底发冷,赶着回家收拾行李,准备逃之夭夭了,但还是有些不怕事的,仍在那儿讨论。
断刀下垂着一条长长的布幕,向刀门这么样正式挑衅的,原来是天山门下的“紫玉仙姑”琴嫣然,众人虽不是武林人物,但这位仙姑的名号实在太大,想不知道都不行。
这位仙姑琴嫣然出江湖才不过半年,手下解决的黑道高手已经近百数,出名的嫉恶如仇,加上她受业于天山姥姥,光辈份就可以和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平等论,武功更是高明无比,公推为武林新一辈的第一高手,以这人的名气和实力,怪不得敢向刀门发出战帖。
“不好了,快逃,快逃!”远处的声音充了惶急,但是却持续不了多久,在一声惨叫之后,随即化做沉默,围观的众人也猜得到是怎么回事情,说时迟,那时快,围观的人山人海几乎是立刻就消失无踪了,空的广场上只剩下那两截单刀和布幕飘扬着。
马速奇快,几乎是马蹄声一扬起,骑士已经到了旗竿下面,只见那人手微微一动,躲在暗处的人还没看到他出刀,旗竿已经断成了两截,上面那截缓缓地滑了下来,答的一声触到地面。
那人收起了布幕,正待要走,后面几骑身影已经赶了上来。“参见副门主。”后来的骑士滚鞍下马施礼,几个大胆隐在暗处的人才知道,怪不得这人的身手那么好,原来他就是刀门的副门主,绿林出名的悍将“铁面刀”
杜伤,此人虽是后起之秀,但武功之强,在刀门中仅次于门主“七环刀”江上清,连刀门创门时的元老四大护法,在他面前也是百依百顺,丝毫不敢倚老卖老。
“哼!”杜伤冷冷哼出声来,冷峻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表情,冰冷的眼光光是从眼前的几人身上溜过,就让他们有如置身冰窖般,情不自地打起了寒颤,不住叩头如捣蒜,却没有人敢在杜伤之前打破这片寒冰刺骨般的冷漠。
“查出来了吗?”好不容易,冰冷的视线才离开他们,在那布幕上头,锐利到像是要刺穿它,跪着的几个人这才暗中吁了口气。
“是。是南七里分舵的分舵主云淦,昨琴嫣然那泼妇单匹马直捣南七里分舵,将云分舵主以下数十人全部废去武功,还声言下一个就是西十三里的分舵,四位护法已经起程前去协防了。”
“哦?”声音仍是冷冷的,但杜伤的心中却已陷入了沉思,他出道以来未逢敌手,除了江上清外没人能抵挡他刀中夹掌、威力无穷的“铁面刀”
十七式,但琴嫣然可是天山姥姥的亲传弟子,那天山姥姥虽是近一甲子不下天山,但武功威望却是武林第一,她所调教出来的门人想必不会差到那儿去,或许这琴嫣然是个强敌。
“副门主不必担心,那琴泼妇武功再高,终究是新入江湖的雏儿,四大护法出马必是手到擒来。听说这琴泼妇人虽泼辣,但容貌极美,正好合门主的胃口,想必副门主也是喜欢的…”
“够了!”杜伤的声音仍是冷冷的,眼角微微扫着四周房屋中亮起的火光,被人这么强烈的挑衅,怪不得有些弟兄会忍不住,在一旁的人家发一下,被杀被烧的人惊慌的呼叫声隐隐传入了耳内。
虽然杜伤还不太习惯这样,不过也没什么阻止的理由,反正这也是众人动手前的习惯!
“先回总舵再说。”就算是杜伤也有伤脑筋的时刻,当他回到总舵时,一个坏消息正等着他,在大厅中来回踱步的江上清,头发简直就要一夜白头了。
“参见门主。”“够了,伤。你来看看,本门的四大护法,竟然连一个刚出道的琴嫣然都对付不了,被她牵得团团转!那琴妖女真够狡的,放话说要对西十三里的分舵动手,人却在南三里分舵出现,搞得我们飞狗跳。
我已经听玄的意思,让四大护法分别向四方分舵进发,无论琴妖女攻击那里,都可以立即反应,你看怎样?”
“中计了。”杜伤的声音依旧冷冷的。“琴嫣然之所以放这种风声出来,就是为了让四大护法分散开来,谁不知本门四大护法的合击四象阵威力无穷?想必此刻分散开来的人已经有人遭了毒手。”
“报告!”一个探子冲了进来,向江上清一施礼,随即报出了杜伤已经猜到大半的噩耗“四大护法被琴嫣然那妖女伏杀,先后毙命,现在西十三里、南四里、北五里和东九里四处分舵已经被破。”
“什么!”江上清真是气的怒发冲冠,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想把这探子给搯死,杜伤这才进了话来。
“请门主息怒,伤这就出马,接受琴嫣然的挑战。”“你可必胜她吗?那琴妖女得天山姥姥真传,武功可厉害得紧呢!”“门主放心,伤有办法的。”江伤冷冷的嘴角泛起了一丝阴沉的笑意,看得室中的人不打了个寒颤。
十里坡前两人对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攻势了,收招后的杜伤摆好架势,外表看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无法遏制的息声却还是奔出了口,连口也制不住的起伏着。
别人看不到的背心里更是冷汗直,显然是疲累已极,对面一身白衣白裙,连面纱都是白色的女子却还是半点声息都不出,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清雅自若,就好像刚刚挡住杜伤的绝招完全没用到半点体力的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杜伤边边想,手中的刀似是愈来愈重,靠两只手强撑着才不致于落到地上去,疲累的情况却是再也无法隐藏了,他原就想到这会是一场苦战,想不到的却是琴嫣然的武功实力,不但招式妙,内力更是深厚无匹,完全不像二十来岁的女郎。
杜伤几乎可以确定,琴嫣然的内力必有奇遇,这种深厚内力就算是天山姥姥自幼传授,全心全力的栽培也不可能,如果不是服了什么灵芝妙药,就是从小被天山姥姥伐筋洗髓、易筋锻骨。
否则以他杜伤之好斗、江湖经验之丰,怎可能会无论内力招式都斗不过她呢?最让杜伤血气上沖的是,琴嫣然明明是占尽了优势,却完全没有主动出手过。
只是轻轻松松、若无其事是挡格或避过杜伤的杀招,他的铁面刀法外传有十七招,但事实上冷静深沉的杜伤还留了三招救命的杀着,连和江上清切磋时也从没有使出过。
那可是他的看家本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出手的,没想到琴嫣然竟还是随手轻松化解,只是在化解时微嗯一声,好像只有这三招还像点样子似的,这种完全不放他在眼中的淡漠,才是最让心高气傲的杜伤气苦的一点。
看来不使出最后的绝招是不行了,装着还在息,把刀向后收,藏在身体之后,一双冰冷的眼神就好像是决死招式的前兆,杜伤握刀的手心肌微一用力,按动了刀内的机括,原先藏在刀柄内的药慢慢地了出来,浸透了刀身。
这招相当毒,若不到最后的最后,杜伤原是不愿意用的,但是他已在江上清面前夸下了海口,若对付不了琴嫣然,他可没有脸去面对江上清,时值此刻,也不得不用上毒招了。
刀内的毒是他特别配制的,表面上无无臭,毒也算不上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但毒却如附骨之蛆,只要你的兵器或衣衫沾到了,便会逐步漫延,片刻间便化入肌肤之中,无论什么仙丹妙药都无法除。
大喝一声,杜伤整个人撞了过去,单刀却还是隐在身后,完全是打算以身子挡着敌手的招式,再图进招,这招使出来已经不是死中求生,而是同归于尽。似是料不到杜伤如此悍勇。
琴嫣然的反应稍慢了些,她的武功内力都远在杜伤之上,对这战原已是十拿九稳,但她身属名门正派,受天山姥姥教诲,除非是不得不然,或是敌手实是大巨恶,否则动手时多留余地,对敌人一向少下杀手。
杜伤出道不久,为恶并不多,因此琴嫣然只是拆招挡格,便是希望他知难而退,从此退出刀门,反正他也才是新加入而已,也难想像他会用命去搏。就在琴嫣然迟疑之际,杜伤的人影已到眼前,得她不得不出全力应招。
人影一闪即逝,转瞬间两人已换了位置,杜伤冷哼一声,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倒落尘埃,成了琴嫣然的剑下亡魂。
琴嫣然叹了口气,望向自己长剑上那一丝血迹,还有袖口被他一刀撕扯开的寸许小口子,刀门虽说是肆已久,但大多是门主江上清和四大护法搞的鬼,新近入门的杜伤为恶不多,她原是不想杀他的。
乌亮透明的似可看穿人心的美眸,向着树上撇了一眼,琴嫣然知道,有个人在那儿看着这一战的过程,那青年文士从她开始对刀门动手起就一直跟着她,虽是远远的跟着,却是甩也甩不掉,若非看他没什么恶意,只怕琴嫣然已经动手赶人了。
偏偏就在眼光偏离的一刹,原应死透的杜伤从地上猛地弹起,单刀用尽了全身之力,向琴嫣然的背后刺去。
他受了致命伤,但经验老到的他却还在待机,准备再给她一招。琴嫣然武功虽高,但对这种伏袭却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待得听到耳后风起,要回身应敌已是不足,急忙中点地的双脚一立,整个人向前俯了下去,只要离开杜伤这一招的范围,拚着背后受伤琴嫣然也能弹离开去。
眼看杜伤这招就要得手了,突地一声轻响,一支兵刃后发先至,打落了杜伤的单刀,虽是远远的出手,劲道却大的异乎寻常,杜伤的全力一击的劲道竟整个被破了开来,整个人随劲打横飞去,落地后就好像被钉入了地一般,再也挣动不了了。
“多谢你了。”心中暗喊了一句好险,看着砍在脚边的单刀,只差半寸而已,她差点就避不过这招,琴嫣然微微颔首,向着跳下来的文士打了个招呼。微微摇了摇手,嘴角微微一笑,青年文士似是要琴嫣然不必谢,弯下身去想将单刀上的一支扇骨收回。
突地青年文士眼睛一亮,连扇骨也不收了,手中的摺扇咻的一收,扇身飞滑出来,递向琴嫣然袖上,使的竟是五台山正宗的一招圆转如意,只是将刀法化成了摺扇来用。
但摺扇一出,威力凝炼,显然此人武功也有不弱的修为,但在琴嫣然眼中,这实力不过尔尔罢了,只不过稍胜杜伤一筹。一方面知道此人武功远不如自己,他又刚刚救过她一次,琴嫣然知道此人行动虽急,却没有敌意,伸出的手竟没有半分颤动,就这样任得他摺扇划上她的衣袖。
轻轻地一转,在琴嫣然袖上划了一圈,一小块白纱落了下来,只见白纱飘然落下,但还没到地,被白纱笼罩范围中的青草已经枯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