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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无语吊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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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烈心弦为之大大震颤,又一次证明了白世奇是自己的父亲,徐⼲既是神风帮总坛护法,一切谜底,将可揭晓,只是问题太多,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徐千激动得浑⾝簌而抖,定了定神,道:“朋友受敝帮主夫人之托寻找帮主?”

  “是的!”

  “帮主夫人现在何处?”

  宇文烈心头一惨,道:“业已辞世了!”

  徐千双目暴睁,既而又现一片黯然之⾊,颤声道:“夫人已不在人世了?”

  “是的!”

  “唉!帮主赎罪无曰了。”

  宇文烈乘机道:“贵帮主下落如何?”

  “这一点老夫也不清楚!”

  “你…阁下不知道?”

  “是的,老夫也在寻他的下落!”

  “如此说,贵帮主没有死在死城之中?”

  “没有!”

  “他脫出了死城?”

  “是的!”

  “可否为在下一述?”

  “敝帮主被陷死城中之待决牢,功力尽失,是老夫千方百计,求得一粒复功丸,恢复了帮主功力,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发生了地震,城墙,崩坍,阵势部份失效,帮主借机脫⾝,此后再无音信!”

  “哦!那阁下可算是贵帮主的救命恩人。”

  “不敢,老夫只是效忠故主,分所当为!”

  “阁下忠诚故主,在下十分佩服!”

  “朋友言重了!”

  “阁下可认识梁伯通、宗一非这两位?”

  徐千废然一声长叹道:“两人皆是神风帮同门弟兄,可惜都惨死了!”

  “贵帮主对家事可曾说过什么?”

  “敝帮主旦夕不忘的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对不起夫人与公子!”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贵帮主还有公子?”

  “是的,离别时尚在襁褓之中。”

  宇文烈內心一阵剧痛,自己是白世奇的儿子无疑了,如非面对徐千,他真想大哭一场,不知父亲所谓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是指什么而言?

  徐千疑惑地望了宇文烈一眼,道:“朋友既受帮主夫人之托寻找敝帮主,当然不是外人,难道不曾听帮主夫人说及公子之事?”

  “哦!这…倒不曾听说过!”

  “公子算来该二十出头,难道已经…”

  宇文烈強忍悲酸,道:“在下受托是在偶然的机会中,对贵帮主家事一概不晓,也许白公子业已长大成人,虎父无犬子,恐怕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

  徐千摇了‮头摇‬,伤感地道:“但愿如此!”

  “阁下还未述及神风帮主失踪,与贵帮主被囚死城的前因后果?”

  “这…朋友,恕在下不便奉告,有一天寻到敝帮主,可以由他亲口奉告!”

  宇文烈心中一凉,不便強迫对方,但这个谜闷在心里,的确不好受,眼前又不打算暴露⾝份,如果说出自己的⾝世,徐千也许无所顾忌而坦陈一切。心念之中,转口道:“阁下既是裳风帮总坛护法,何以做了死城的副总监?”

  徐千苦笑了一声道:“朋友,牵一发面动全⾝,老夫无法奉告,请原谅。”

  宇文烈吁了一口大气,话题又一转,道:“阁下可知道死城中有杨丽卿其人?”

  徐千如逢鬼魅似的面⾊一变,栗声道:“杨丽卿?”

  ‘不错,杨丽卿。”

  “她…”

  宇文烈登时紧张起来,急声道:“她怎么样?”

  就在此刻,一个令人心悸神摇的声音道:“徐千,还不纳命,等待何时?”

  徐千惨然⾊变,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目注发声方向。这时,谷中火势已然消歇,只余烬未灭,剩下几股残烟。

  宇文烈一听声音似乎并不陌生,沉声道:“谁?”

  徐千颤声道:“死城太上护法鬼婆!”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什么,鬼婆是死城的太上护法?”

  “是的,加盟不久,是最近的事!”

  “奇了,以鬼婆的名头,竟然肯受命于人?”

  微风凛然中,一条灰影如一抹淡般掠来,快得令人咋舌。

  宇文烈心念一动,晃⾝拦在徐千⾝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缕指风,挟破空锐啸,疾射而至,正好射中宇文烈晃来的⾝形“嗤!”的一声,宇文烈蒙面紫巾洞穿三孔,前额同阵剧痛,若非他练有金刚不坏神功,这三缕指风势非洞脑裂额不可。

  人影落地,赫然正是鬼婆。

  “鬼婆”

  一声怪笑道:“好哇,小于原来是你!”

  少林寺中,宇文烈曾以替鬼婆打通经脉,获得提一个条件的权利,而解了少林被血洗的大劫,是以鬼婆知道他的真面目。

  宇文烈下意识地一摸前额,冷冰冰地道:“的确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

  “小子,可否记得老⾝在少林寺,临行时的话?”

  “在下健忘,记不得了!”

  “老⾝提醒你,再次见面,必取你小命!”

  “不错,有这句话,可是,在下也发了一个誓言!”

  “什么誓言?”

  “当初在乱葬岗之內,以修罗神功助你打通经脉,是一个大错,等于替武林带来了不幸,是以在下发誓必取你性命,以赎罪愆!”

  “好小子,老⾝把你碎尸万段!”声落招出,一拐,势若万钧雷霆。

  宇文烈闪电般弹了开去,顺手挥出一掌,他⾝具二百年以上的內力修为,虽然是顺手一挥,劲道之強猛,仍重如山岳。

  鬼婆一抬走空,反被劲风撞得一个踉跄,就乘这踉跄之势,⾝形电光石火的反旋而回,呼的扫出一拐,目标却指向了徐千。

  这一着,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宇文烈眼看阻挡不及,怠得狂叫一声:“你敢!”喝话声中,⾝形猛扑过去,双掌凌空劈出。

  双方动作,几乎是同在一瞬间。这种闪电扑击的情况之下,生死悬于呼昅之间,鬼婆如不收势,徐千固无法幸免,她本⾝也势非毁在宇文烈掌下不可。

  鬼婆成名一甲子之前,名列武林一正二琊之中,⾝手岂是等闲,⼲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撤拐横移三尺,避过了背后致命的一击。

  宇文烈疾射丈外,始才回⾝落地。徐千业已惊得面无人⾊。

  鬼婆內心的骇异,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少林寺中,宇文烈的功力根本不足以与她相抗,在而时隔未久,对方的功力竟然到了不可思议之境,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宇文烈陡地忆起孽道邱光祖两琊联手之说,两琊撕毁了对天山神秘老人的诺言,再度现出江湖,神秘老人业已物化,首当其冲的,便是神秘老人之徒东方瑛,东方瑛因疗伤之故,与他之间产生一种微妙而尴尬的关系,他不能不对她的‮全安‬负责。

  另一方面,鬼王御魔录落入孽道之手,如被孽道参悟,势将魔焰万丈,原已多事的武林,更加危殆了。

  鬼婆既已受聘为死城太上护法,孽道也可能为死城所用,两琊联手,加上死城的力量,足可横扫武林。

  心中顿时起杀一个便减少一分魔道的念头。杀机随意念而突炽,冷哼了一声道:“鬼婆,你忘了对天山神秘老人的诺言?”

  鬼婆先是一窒,继而振声狂笑道:“小子,老⾝正准备找那老鬼算帐。”

  “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在下的誓言,你今天别打算活着离开。”

  鬼婆双睛一瞪,白发根根倒立,狞恶万状地道:“小子,老⾝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取你性命才能称心?”

  宇文烈冷嗤了一声道:“这看来只有待来生了!”

  鬼婆凭其洞金裂石的指功,曾有三星过户,神仙却步之说。一甲子以来,鬼婆两个字使黑白道闻名丧胆,被人当面如此轻侮,可说是从未有过的事,登时使这一代女魔暴怒如狂,厉喝一声:”找死!”

  右手拐杖,铺天盖地的卷出,挟以震耳的风雷之声,左掌连扬,劈出阵阵裂肤砭骨的阴风寒涛,威势之強,足使风云变⾊。

  宇文烈一时之间,竟被迫退三四步。一旁的徐千,早巳远避五丈之外。

  鬼婆出全力与人交手,除了当年对付天山神秘老人之外,这算是有生以来的第二次。而今曰的鬼婆,功力较之当年不知強了多少,说起来,当前的敌人,比之六十年前的神秘老人,更加可怕。

  宇文烈退了三四步之后,猛然举掌封了出去,內力用足了十成。撼山栗岳的狂飚卷处,拐影顿息,鬼婆飞退两丈之外,以杖拄地,老脸扭曲,全⾝簌簌抖个不住,口角缓缓渗出厂两缕鲜血。

  宇文烈举步进逼,沙!沙!脚步声充満了恐怖的杀机。

  就在此刻,一声凄哼传处,徐千⾝形晃了晃两晃,栽了下去。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了杀鬼婆,弹⾝飘了过去,惶然道:“阁下怎么回事?”

  徐⼲额上尽是大粒的汗珠,面⾊白里泛青,牙齿打战地道:“老夫…中了鬼婆的阴功!”

  “什么阴功?在下并未见他向阁下…”

  “她…与朋友交手时,阴风四射,老夫被…残余劲披及!”

  宇文烈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暗忖,好厉害的阴功,以徐千这待⾼手,还受不了残余劲波,自己若非练成玄元经所载神功,恐怕难当对方一击。由此,他对自己的功力,有了更进一层的信心。心念这中,转头回顾,鬼婆已失去了踪影。咬了咬牙,又转向徐千道:“阁下现在感觉怎样?”

  徐千费力地进出了一个宇道:“冷!”

  宇文烈略一思索之后,道:“在下助阁下迫出体內寒毒!”说着,连点了徐千数处大⽳,然后把他扶成半坐之垫,右掌贴紧命门大⽳,元阳真气,徐徐逼入。

  宇文烈的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助人疗伤,收效极速,盏茶工夫之后,徐千內阴寒之毒,消散大半,已能以本⾝真气配合施为。

  正当双方全力施为,即将功圆果満之际,一条纤纤人影,鬼魅般地欺近前来,停止在三丈之处。

  来人赫然是一个发际簪一朵白花的黑衣少女,她正是鬼婆的传人邱雯。

  邱雯的纤掌,扬起又放下,一连三次,粉腮上的表情,也不断地变幻,最后,似乎已下了决心,素手一扬一放,一蓬白⾊轻雾,无声无息地凌空罩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菗⾝,隐入一丛矮树之中。

  宇文烈正准备收功,突然一股异香入鼻,心中不由一动蓦地,徐千狂吼一声,张口连噴鲜血,头一偏,死了。

  宇文烈肝胆皆炸,放落徐千,⾝形猛起,目光电扫之下,竟然不见任何人影。

  从那异香判断,显然有人乘自己为徐千疗伤心无旁务之际放毒,徐千在全力配合外元迫除体內阴毒,当然不能受任何侵扰,岂能承受毒袭,当然立即毙命。这人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恶毒。

  是不是鬼婆卷土重来?这大有可能!

  全谷不过数十丈深,谷底已被烧成焦土,蔵不住人,谷口距此不过短短二余丈,那来人是偷袭之后,逃出谷外去了。从嗅到异香,徐千暴毙,起⾝察敌,不过是眨眼工夫,来人竟能逃得无影无踪,这份⾝手,的确惊人,自己若非有抗毒之能,岂非遭毒手…

  心念之中,⾝形电射而起,一起一落,已到谷口,依然一无所见。

  暗忖,先埋葬了徐千再作计较吧!当下掉头转⾝,忽见距徐千尸体不远处林木之间,似有黑影—晃。

  心头一寒,闪电般回扑。这回⾝之势,快逾电光石火,只见一条黑影隐入另一丛林本之中,盛怒之下,他无暇去辨别对方是谁,⾝未落实,掌力已告如涛卷出。

  “蓬!”枝叶纷飞之中,弹起一条人影。

  宇文烈恨到极处,大喝一声:“拿命!”呼的一掌,照定那人影劈去。一声凄哼起处,人影凌空飞坠。

  宇文烈一个飘⾝,到了人影坠落之处,举掌下击…

  “是你?”他栗呼一声,收回下击的手掌。

  人影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她正是鬼婆的门人邱雯。

  邱雯粉腮煞白,怔怔地望着宇文烈。

  宇文烈一室之后,杀机又告复燃,咬了咬牙道:“邱雯,是你施毒?”

  邱雯幽幽地道:“是的!”

  “阴毒卑鄙…”

  “江湖争杀,各为其主!”

  “为死城令主效命?”

  “就算是吧!”

  宇文烈向前欺了一步,栗声道:“邱雯,看来在下非杀你不可了…”

  “下手吧!”

  声音出奇的冷静,这目光中所流露的神⾊,却令宇文烈心头一颤。他熟悉这神⾊,当初在乱葬岗⽳之中,他助她师父打通经脉,损了真元,曾在她的香闺卧榻这上调息,就是这神⾊,代表一个处女芳心的神⾊,在记忆中尚未完全消失。

  虽然谈不上情,谈不上爱,仅只是一抹淡淡的回忆,但仍然发人幽思。但当他想到对方暗用毒袭,对象不是徐千一人时,这一丝意念消失了。无论任何角度看,他有一百个理由毁了她。

  徐千既是神风帮总坛护法,虽然他投⾝死城的原因无法知道,但被迫杀显然与父亲白世奇有关,父亲得脫死城,徐千功不可没,他这一死,等于断了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谜,仍然是谜。

  邱雯突地开口道:“你不怕毒?”

  宇文烈冷极的一哼,道:“你很失望?”

  邱雯口唇翕动了半晌,才酸涩地道:“我不想分辨了!”

  我伤了你师父,你毒杀我,情在理中。”

  “我…唉!”

  “怎么样?”

  “不说也罢!”

  宇文烈带煞的目芒,在她面上一绕,冷厉地道:“邱雯,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的话,施毒之后,应该远走⾼飞!”

  邱雯粉腮微一菗动,道:“为什么?”

  “逃避死亡!”

  “我何必要逃避?”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但死亡对我已没有什么意义了,存在与结束,并没有什么两样!”

  宇文烈虽说杀机炽盛,但对这句莫测⾼深的话,仍不免怦然心动,寒声道:“什么意思?”.“你愿意听?”

  “无妨说说看!”

  邱雯凄怆地一笑,幽幽地道:“我活着,是为了报亲仇,仇了恨消,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我的心灵,是一片空白,我的生命,充満了无法消除的污垢,我无法从罪恶的泥淖中自拔…”

  “你的意思是误投魔道,悔之已晚?”

  “有这意思,但我不悔,若非家师,我报不了仇。”

  宇文烈暗自一叹,忖道,她本质不坏,只是走错了路,她的遭遇和曹月英同出一辙,然而迷途不知返,无法宽恕。心念之中,冷峻地道:“为何要杀人,而且用这种阴毒的手段?”

  “我是不得已!”

  “杀人还有不得已的?”

  “家师应聘为死城太上护法,首次接受任务,连一个叛徒的性命都不取回,如何向死城方面交代…”

  “所以你用这种卑鄙手段,帮助她达到目的?”

  “宇文烈,别忘了我是鬼婆之徒!”

  “哼,徐千是叛徒,而我是死城的敌人…”

  “我无心伤你。”

  “因为我没有死于剧毒,所以有机会听你表白?”

  “随你怎么想,我留此不走,就是准备取了徐千性命之后,再为你解毒,谁知…”

  “这解释很动听,可是在下不领这个情!”

  “不要你领情,现在你可以下手了!”

  “这是当然的,我难道因几句美丽的谎言而放过你?别的不谈,单只你目前是死城屑下这一点,我就要取你性命!”

  “下手吧!”

  “你以为我不会?”会字声落,一掌拍出去。

  邱雯双眼一闭,眼角挤出了两颗泪珠。

  宇文烈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把功力收回三成。

  “砰!”邱雯‮躯娇‬一连几个踉跄,张口射出了一股血箭,粉腮更加苍白了,她竟然不闪不避,也没有动功相抗。

  宇文烈狂喝一声:“还手!”

  邱雯秀眸徐徐睁开,粉腮浮起一抹惨厉的苦笑,惨声道:“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下!”

  宇文烈心头一震,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脫口道:“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你…”宇文烈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爱他,愿意死在他的手下,这从何说起?

  邱雯平静地道:“是的,这近于荒唐,但自古墓一会,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是你。当然,我并不希望得到你的爱,因为那永不可能,第一,我师父已成了你生死对头,如果有一天你毁了她,我能替她报仇吗?”

  宇文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邱雯话锋一顿之后,又道:“第二,一曰为师,终生为师,何况她对我有教养深思,我不満意她的为人,但我不能背她。第三,你不但有了妻子,还有一个不计生死,甘犯忤逆,痴心爱你的天仙美人…”

  “你…说谁?”

  “白小玲!”

  “她…”宇文烈再退了一步,他不能否认这事实。

  邱雯轻轻一抹口边血渍,凄怨无比地接着道:“杀徐千聊报师恩于万一,死于你手,算是结束—场舂梦。”泪水终于滚落苍白的粉腮。

  宇文烈怔住了,也傻了。他对她连半点爱意都不曾在心里闪过,然而这一缕痴情,毕竟感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再对她下手?

  他愕然了片刻,终于一语不发地举步离开,走向徐千的尸旁,相了相地形,就一块较⾼的土丘上,掘了一个坑,把徐千安葬,并以掌削切了一方石碑,指书:

  “故神风帮总坛护法徐千之墓”

  徐千一度失足死城,临死由少帮主为他造墓立碑,恢复了神风帮中的称谓,足可安慰于九泉了。埋葬完了徐千,正待转⾝出谷。

  邱雯那令人心悸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你与神风帮有渊源?”

  宇文烈不愿也不也回头和她相对,闻言只冷冷地道:“不错!”

  “那…我…真不该冒然下手。”

  “过去了,不提也罢!”

  “你不替他报仇?”

  “希望你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快离开!”

  “我到哪里去?回死城陷入更深的罪恶中,还是游魂江湖?”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字文烈而发。

  宇文烈无言以应,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他该杀死她的啊!

  邱雯凄凉欲绝地道:“你吝啬让我死在你的掌下?”

  宇文烈的心弦,陡地一颤,栗声道:“邱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愿意死在你的掌下!”

  “可是在下并不爱你。”

  “我没有希望你爱我!”

  “你走吧!”

  “你既然不愿下手,也罢,替我立坟碑,你总不会拒绝吧?”

  “什么?”字文烈突地回过⾝来。邱雯苍白的粉腮上,浮现了两朵‮晕红‬,嘴角漾起了一抹凄凉而古怪的笑意,冷寂地凝视着宇文烈,仿佛一尊塑像,不言,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字文烈被看得心里发⽑。

  蓦地,邱雯粉靥赤红如火,眸光逐渐散乱。

  “砰!”然一声,倒地气绝,死状无比地安样,嘴角的笑意犹存。她死了!在微妙的情况下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宇文烈觉得手脚有些发冷,鼻孔里酸酸的。他与她之间,没有情,没有爱,有的,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她说,她爱他,但这是片面的,单方面的。显然,她是服毒自尽。—个本质善良的少女,误入琊魔,而又无法解脫,內心的痛苦、是可以想见的。世间,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使她重生,使她面对现实活下去,那便是爱,然而她无法得到。死,是唯一的解脫。

  宇文烈怆然祝祷道:“邱姑娘,安息吧!我记住这一片心意,愿清风明月永伴香魂。”

  于是,在徐⼲墓旁,又起了一座新冢,墓碑上与着:“故烈女邱雯墓”

  称她为烈女,似不贴切,但一念坚贞,力图自拔于魔道,又不欲叛师苟全,最后以死明志,称之为烈女,也未始不可。

  宇文烈采了一束山花,放在她的墓前,作了一刻无声的凭吊,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这座令人伤感的谷道。一种难言的凄伤,紧紧罩住宇文烈的心头。

  邱雯之死,在道义上他没有责任,然而在情感上,他觉得是一种负荷,因为在临死前,她说出了存在芳心深处的一句话,她爱他!尽管这爱是单方面的,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岂能无动于衷。

  一路之上,他借电闪星弛的奔行,来减轻內心的这一份沉重的感受。

  曰落!曰出!他奔行了近三百里路程。他不期然地又想起邱雯说过的那句话:“…还有一个不计生死,甘犯忤逆,痴心爱你的天仙美人…白小玲…”

  白小玲,到底是什么来路?从种种迹象判断,她也是死城中的一份子。这一份恩怨夹着情仇的爱,使他感到极端的苦恼。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还有那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黑衣蒙面少女,他此去参与万流归宗大会,就是死城的死敌,而她⺟亲是死城令主,如果她也在场出手,那情况将如何应付?

  正自冥想之间,一阵呼喝之声,遥遥破空传来,当下不期然地缓了奔势,细察声音来源,似发自半里外的竹林之中。

  为了赶上会期,不愿多管闲事,⾝形再紧…

  突地,不远之处,数条⻩衣影投向了竹林之中。

  目前扛湖中,以⻩衣为标志的,除了东海⻩金城之外,可说别无分号,而⻩金城在中原武林的对头,可能只有死城一派。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柳玉蝉。柳玉蝉率人入中原的目的,是奉⺟命寻觅外公戚嵩与外婆冷罗刹的下落,曾托自己传信,虽然信已带到,但她要找的人,先后都惨死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已以啖鬼客的姿态出现,向柳玉蝉谎言宇文烈已丧命死城时,她激愤地要替自己报仇。这一份情谊,的确感人。

  目前死城气焰万丈,十二门派式微,⻩金城不失为一股力量何况是敌忾同仇,正琊不两立。于是,他折转⾝向竹林奔去。

  竹林广袤,隐约可见⻩衣人影游动来往。宇文烈凭其盖世⾝手,直欺竹林深处,而不惊动那些负责警戒的⻩衣人。

  林‮央中‬,是一间破败的关帝庙门口横陈着三具⻩衣人的尸体,另有五个⻩衣人正在庙门左侧挖掘,看样子是要埋葬死者。

  阵阵宏喝之声,从庙內传出。宇文烈如一缕轻烟般飘入庙中。

  芜草没径的院地,业已被掌风扫平,数十⻩衣人,围在院地四周的阶沿上。

  院中,一个⻩衣老人与一个白发黑衣老者,打得难解难分,双方忘命狠扑,快速猛攻,几乎连⾝影都难分辨,只见一黑一⻩两团影子在闪动飞掠。

  宇文烈目光如电,虽然不辨交手人的面貌,但⾝影招式却看得极是分明。

  ⻩衣人是⻩金城下无疑了;那黑衣老人,使他联想到了死城。黑⾊也勾起了他潜意识中的杀机。

  一声暴喝过处,⻩衣老人栽落圈子之外,四围起了一阵鼓噪…

  宇文烈隐⾝在廊柱之后,⻩衣老人栽落之处,在他面前不远,目光一扫,不由大吃一惊,这⻩衣老人,赫然正是⻩金城总管申无忌。记得在万虺谷外,申无忌在两招之內,夺下沈虚白的折扇,功力不谓不⾼,这黑衣人会是谁呢?心念之中,目光扫向院地这中。只见那白发老人,口血殷殷,⾝形摇摇欲倒,显然內伤不轻,他之胜申无忌,极为勉強。

  当目光停滞在白发黑衣人面上的一刹那,他只感全⾝雷击似的一颤,连血脉都在这瞬息间冻结了。

  天,难道会是他?不可能,定睛再看,一点不错,是他,死城前任总管白发老人戚嵩。

  难道是白曰见鬼不成?戚嵩惨被杨丽卿活埋而死,白小玲代自己把人埋葬,莫不成死人会复活?突地,他想起了冷罗刹在山腹秘宮之中曾说过,戚嵩埋骨之所,是一座空冢,里面根本没有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蓦在此刻,一条纤纤人影,投射入院。她,正是⻩金城主的女儿柳玉蝉。

  柳玉蝉娇喝一声:“死城老狗,拿命来!”纤掌扬处,响起一声惨哼,戚嵩口血狂噴,踉跄退了三四步之后,跌坐地上。

  柳玉蝉⾝形一欺,纤掌再扬…

  宇文烈亡魂皆冒,如任柳玉蝉下手,势将演成灭伦惨剧,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四宇皆震,积尘纷落,人也跟着飞射入场。

  柳玉蝉陡地撤掌回⾝,数个⻩衣人,已弹⾝扑了上去。

  宇文烈轻轻一挥掌,迫退了扑近⾝来的四个⻩衣人。

  柳玉蝉惊呼一声道:“啖鬼客,是你阁下?”这—惊呼,四个⻩衣人才没有再进击,四周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向这紫衣蒙面人,啖鬼客三个字在短短时曰之內,巳然轰动了整座中原武林。

  宇文烈急声应道:“正是在下!”

  柳玉蝉秀目泛煞,沉声道:“请阁下稍待,小女先打发了这老…”

  “柳姑娘,你太健忘了!”

  “怎么,阁下…”

  “柳姑娘在万虺谷,曾与这位老人照过相!”

  “他…是…”

  “宇文烈曾经向姑娘在事后介绍过这位老人的来历。”

  “他,哦!难道是…”

  “你外祖父戚嵩!”

  “什么?”

  “姑娘的外公!”

  “该死!”柳玉蝉如遭雷击,粉腮顿现苍白,蹬蹬蹬退了两三个大步,‮躯娇‬簌簌直抖,樱唇连张,就是就不出话来,惊震至极地望着坐在地上的白发老人。

  戚嵩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栗声道:“你…说什么?”

  宇文烈激动地道:“这位柳玉蝉姑娘,便是东海⻩金城城主之女,而城主正是使阁下当年夫妻反目成仇的失踪女儿戚依萍!”

  “真的?”戚嵩蹬地一个踉跄,老脸一阵菗搐,过分的激动,使他口血又告溢出。

  柳玉蝉嘤咛一声,冲前几步,跪倒戚嵩脚前,抱住老人双足,悲呼一声:“外公”便自号啕痛哭起来。

  当然,这哭,一方面是亲情孺思,另一方面是她方才险些毁了这老人的自咎。所有在场的⻩金城⾼手,全被这转变而惊诧得发愣。

  总管申无忌,也挣扎着立起⾝形。

  戚嵩颤抖的手,放在柳玉蝉的头上,频呼:“孩子,起来!”

  久久之后,柳玉蝉悲怀稍刹,才含泪道:“外公,蝉儿不知冒犯,几乎…”

  “孩子,既是不知还提它做什么,外公我不是好端端的吗!”

  柳玉蝉站起‮躯娇‬,目光仍停留在外公面上。

  宇文烈为了转移气氛,发话道:“柳姑娘,这误会是如何引起的?”

  柳玉蝉自疚的目光,再深深地注了老人一眼,才道:“属下发现外公的行迹,认出是死城中人,追踪不舍,到这庙中,三名弟子毁在外公之手,所以…如果不是阁下及时阻止,后果已不堪设想。”

  宇文烈点了点头,道:“总算古人天相!”

  戚嵩注望着宇文烈道:“朋友何以知老夫家世?”

  宇文烈微微一窒,道:“是听敝友宇文烈提起的!”

  “哦,你与他朋友?”

  “是的尸

  “他人呢?”

  “他…业已命丧死城!”

  “什么,他命丧死城?”

  “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是月前…”

  “哈哈哈哈!”

  “前辈因何发笑?”

  “你是有意骗老夫还是真的不知道?”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前辈这说话的意思是…”

  戚嵩微微一笑道:“宇文烈根本没有死!”

  “什么,他没有死?”宇文烈与柳玉蝉同时惊呼出声。宇文烈是震惊于戚嵩老人何以知道自己的死是谎言,而柳玉蝉则是另有所感。

  戚嵩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他没有死,只是…”

  柳玉蝉急切地道:“只是什么?”

  “他的额上被死城加了烙印!”

  “啊!”宇文烈震骇莫名,故意装成迫促的声音道:“前辈何以知道?”

  戚嵩望着宇文烈,黯然道:“他心⾼气傲,容貌被毁,自是不愿被人知道,所以谎言已死。其实,唉!这又何必,他即使掩去真面目,改变了说话的声音,老夫一眼便能认得出来…”说完,眨了眨眼。

  宇文烈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老人言中之意,已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为了顾及他的自尊,不予揭穿。

  奇怪的是他何以知道得这么详细?他分明死了,为什么还活着?

  柳玉蝉听不出弦外之音,迫问道:“外公怎么知道人没有死?”

  “当然知道!”这句话当然知道,说了等于没说,但又令人莫测⾼深之感。

  宇文烈心中要问的,也正是这句话,接过话头道:“前辈这话必有根据?”

  老人戚嵩若有深意地望了宇文烈一眼,道:“老夫为了一个人而死,又为了一个人而活,当然有根据。”

  “请明示!”

  “老夫假传命令,救宇文烈脫出死劫,最后不得已出手毁了同门,变成叛逆,死,而后又生!”

  这句话,柳玉蝉如堕五里雾中,茫然不解。宇文烈却心中起了翻腾。

  万虺谷外,半峰山洞中惊险的一幕闪映心头,姜瑶风被死城绑架作为人质,要挟自己以噤宮之钥交换,结果自己也中计被擒,突然有人传令不追究噤宮之钥,释放人质。沈虚白适时而至,又欲杀自己和妻子姜瑶凤,在千钧一发之际,老人戚嵩不速而来,惊走沈虚白,毁七八两号秘探,他以总管的⾝份,杀本部属下,已犯了叛逆之条,当时猜测是戚嵩因为姜瑶凤之故不计后果出此下策,现在听来竟是另有原因,这的确是想不到的事。心念之中,急促地道:“那个人是谁?”

  “你想不到?”

  宇文烈心念疾转,是谁能支使死城总管假传命令,叛门杀人?谁有这大权力?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想了片刻这后,道:“在下想不出是谁。”

  “白小玲!”

  “什么,又是她?”

  “不错!”

  宇文烈若非紫巾蒙面,定可看到他面上剧烈的变化。

  又是白小玲。她在死城中到底是什么⾝份?她的⺟亲呢?

  “请问,白小玲是什么来历?”

  ”这…老夫答应她暂守秘密!”

  宇文烈倒昅了一口冷气,不放松地道:“阁下曾说过为一人而死,为一人而生,这…”

  “老夫因为做这件事而惨遭活埋,又为她所救活!”

  “哦!阁下当初并没有死?”

  “如果不是她,便死定了!”

  “原来白小玲要代为收尸是有意的…”说着,正想问明杨丽卿的下落与来历,戚嵩已先开口道:“宇文烈曾答应老夫送信给那老伴儿,结果如何?”

  宇文烈心头一震,道:“信已送到!”

  “结果呢?”

  梆玉蝉接口道:“蝉儿已见过外祖⺟,与她老人家共同探视外公之墓,她老人家坚持迁葬,想不到是一座空坟!”

  “哦!”

  “外祖⺟发誓要替外公报仇,并揭开空坟之谜,又匆匆走了!”

  戚嵩目光转向宇文烈道:“你当知道她的下落?”

  宇文烈心头一阵怆然,道:“是的,在下知道。”

  “人呢?”

  “在回转秘宮途中…”

  “怎么样?”

  “遇害!”

  柳玉蝉尖叫一声,粉腮大变。

  戚嵩白发蓬立,老脸扭曲,凄历地道:“她死了?”

  宇文烈栗声应道:“是的,在返抵秘宮之时,倒地气绝。”

  戚嵩“哇!”的噴出一口鲜血,⾝影晃了两晃,狂吼道:“谁是凶手?”

  宇文烈咬紧牙关道:“她…说是杨丽卿!”

  “杨…丽卿…”

  “杨丽卿现在何处?”

  戚嵩两眼翻白,栽了下去。

  柳玉蝉手急眼快,一把抱住,悲唤道:“外公!外公!”

  戚嵩双目暴睁,嘶声道:“杨丽卿,魔鬼,我…要杀她!”

  宇文烈激动无比地道:“戚前辈,杨面卿现在何处?”

  戚嵩似已神智混乱,口中仍重那句话:“…魔鬼,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挣起⾝形,便往外踉跄奔去。

  柳玉蝉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何是好。

  宇文烈晃⾝拦住老人戚嵩,道:“前辈,你现在需要调息…”

  戚嵩双眼暴睁如铜钤,神情癫狂地狂叫一声:“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呼的一掌,劈向宇文烈当胸。

  “砰!”宇文烈纹丝不动,戚嵩被反震得一个踉跄,张口噴出一蓬血雨。

  戚嵩老脸一片惨厉之⾊,一退又进。人影晃动中,宇文烈连退了三步,微感骇然,老人已施展出独门杀着无形指,而且一连进了三指。

  宇文烈若非神功护体,势非洞脑裂额不可。

  柳玉蝉急得放声大叫:“外公,你怎么了?”

  场面在混乱之中显得紧张。

  戚嵩三指无功,接着又是一掌。

  宇文烈闪电般抓住对方手腕,一指点上老人的黑甜⽳。老人向后一倒,经宇文烈伸手托住,转向柳玉蝉道:“姑娘,戚前辈悲愤过度,神志已经不清,需要好好的休养与照顾,在下点了他的睡⽳,现在请派人照料他!”

  柳玉蝉杏目蕴泪,颌了颌瑧首,一挥手,两名⻩衣人急步而出,从宇文烈手中接去戚嵩老人。

  宇文烈心內暗忖,戚嵩知道自己化⾝啖鬼客的前因后果,想来必是与白小玲保持联系,否则他无由知道。

  白小玲一片痴情的确使人荡气回肠,但她在死城中是什么地位呢?

  想!思索!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几乎使他跳了起来,接连打了两个冷噤,他想起一次白小玲曾以一朵白玉莲花,叱退了死亡使者,死城属下的号志牌,都有莲花的标记,以此推论,她上次所持的玉莲,必是死城至⾼信物无疑。

  莫非她⺟亲便是死城令主?如果是,黑衣蒙面女与白小玲是姐妹无疑。

  这推断与事实非常接近,父亲白世奇是死城逃犯,白小玲的⺟亲误认当初的诛心人是白世奇,而予以逼杀。

  自己数次被救,绝处逢生,对方交回死城得手噤宮之钥。这些,除了与死城令主有特殊关系的人外,根本无法办到。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而况没有想到。退一步说,白小玲的⺟亲不是死城令主,但与死城令主之间,也必有相当深的渊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黑衣蒙面女在交回噤宮之钥时,曾带着白小玲的一个要求,在任何情况下,不要对她⺟亲下手。如果她⺟亲真是死城令主,自己能不下手吗?

  他也想到白小玲⺟亲的天魔眼,那使人丧失抵抗力的眼神,自己目前的定力,能与那琊门功力相抗吗?

  “阁下!”

  宇文烈从沉思中惊觉,面前站的是忧愁満面的柳玉蝉。

  “柳姑娘,什么事?”

  “我打算派人护送家外祖父到旅馆中暂住…”

  “不行!”

  “为什么?”

  “他是死城叛徒,死城方面不会放过他,决不能在任何有人场所露面!”

  “哦!我没有想到这一点,那该如何…”

  “这破庙是最隐秘的蔵⾝之所。不过,贵属下最好不要在附近走动,死城秘探无孔不入,消息走露,‮全安‬就很成问题了!”

  “敬谢指教!”

  “还有一点,戚前辈悲愤过度,神志难免失常,在他没有完全恢复平静之前,姑娘不能离开他,别的人可能阻止不了他的冲动。”

  “这…”

  “姑娘有什么困难?”

  “我…此次率本城⾼手,主要目的是参加万流归宗大会!”

  “贵城也接到柬贴?”

  “没有,本城不属中原武林,与会的目的是要为死难的门人讨帐!”

  宇文烈摇了‮头摇‬,心里想说,以这些人去向死城讨帐,等于送死,但他没有说出来?略一没思之后,道:“依在下之见,姑娘目前最好不要行动!”

  “为什么?”

  “这次万流归宗大会,是一个绝大的阴谋,中原正义这士,正积极谋取对策。姑娘在这里保住实力,一方面照顾令外公,届时,中原武林或许有借重之处!”

  柳玉蝉沉思了半刻,道:“为了外公,看来只好如此了!”

  “柳姑娘,如果一位叫白小玲的姑娘和一个黑衣蒙面女来这里,是友非敌,千万别发生误会!”

  “噢,好!刚才听外公说宇文相公根本没有死,这一点阁下当然明白?”

  “这…实不相瞒,在下知道,但要替他守秘。”

  “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

  “他额上的烙伤…”

  宇文烈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摸额头,手已举起,又放了下来,语音微颤地道:“他正在设法寻求复原之道!”

  “阁下如果遇到他,请转告柳玉蝉在此相候!”

  “在下…一定带到这信息!”

  “如此小女谢谢了!”

  “谢倒不必,在下就此告辞了!”

  就在此刻,一缕哨音,破空传来。

  柳玉蝉粉腮一紧,遭:“有情况!”紧接着,传来了数声暴喝之声,看来外面已动上了手。

  一个⻩衣人匆匆奔入,向柳玉蝉一躬⾝,道:“禀‮姐小‬,有十余人来历不明的人侵入竹林,已交上了手!”

  “黑衣人?”

  “是的!”

  宇文烈哼了一声道:“来人必属死城属下无疑,姑娘千万不能离开戚前辈,请传令贵城朋友包围竹林,决不能放走一人,另外用人把对方引来庙中,由在下对付!”

  柳玉蝉粉腮杀机顿现,迅速地传下命令。⻩衣人纷纷弹⾝出庙,照命行事。她自己与两个⻩衣人和那重伤的总管申无忌,退入了一间偏殿之中。

  竹林中传来一阵暴喝之声,夹着几声粟人的惨号。

  数条⻩衣人影,仓惶地飞奔入庙,到了庙口,蒙面人等一齐纷纷止住⾝形。

  蒙面人目光一扫现场,向⾝边一个威猛汉子道:“王头目!”

  “属下在!”

  “你率领五名弟兄,在庙后侧方监视,不许有人漏网,如有意外情况发生,随时发号传警!”

  “遵命!”被称做王头目的汉子,抱拳躬⾝为礼,带了五名手下,迅快地扑向庙侧。

  “吴头目!”

  “属下在!”一个半百老者,应声上前。

  “你带五名弟兄,入庙搜索!”

  “遵命!”

  “还有,此地可能是⻩金城在中原的巢⽳,当不乏好手,你要特别小心!”

  “是!”

  六条人影,向庙门射入。现在,除蒙面人外,还剩下七名黑衣汉子。

  蒙面人一挥手,道:“散开!”

  七名黑衣人,⾝手相当不凡,闻令之下,唰的在庙门口散开,呈半月形队形。空气在冷寂之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一个黑衣汉子,电掣而至,向蒙面人施了一礼,道:“十七号参见总监!”

  “免礼,信息可曾传到?”

  “已经传到了,据联络站头目告诉弟子,附近能调集的弟兄,不超过百人,两位使者远在十里之外,业已飞传讯号,至迟,半上时辰可以赶到此地!”

  “嗯!半个时辰,也许真的迟了,我方业已开始行动。下去,到林外待命!”

  “是!”十七号秘探拖礼转⾝退去。

  这蒙面人,正是死城所屑秘探总监无情剑客。

  就在此刻,庙中传出了短促而低沉的惨号之声。

  一声!二声!…

  不多不少,一共是六声。

  无情剑客亡魂皆冒,脫口叫了一声:“不好!”匆匆向⾝后的七名黑衣汉子道:“守住,由一人与王头目连络!”声落,人已没入庙门之內。

  大殿前的院地中,横七竖八躺了六具尸体,赫然正是方才入庙搜索的吴头目和五名手下。看样子,六人被杀,井未经过反抗。

  院中一片死寂,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无情倒客不由头皮发炸,寒气股股而冒,以吴头目等人的⾝手,竟然毫无反抗的余地,连示警都来不及便已被毁,他自问自己也办不到。他自悔孟浪了,他低估了⻩金城的实力。

  但目前已成骑虎之势,欲罢不能,援兵最少要两刻时光才能赶到,手下已有六名牺牲,这不过是开始,再以后呢?

  细察六具尸体,全部是被一种至⾼掌力,震断心脉而亡。

  眨眼工夫,以同一手法,毁六名⾼手,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出奇的死寂,令人⼲添恐怖之感。不可一世的密探总监,竟然也感到心寒。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发话:“⻩金械的朋友何以⻳缩不出?”

  “哼!”冷哼发自⾝后咫尺之间,无情剑客为之汗⽑一竖,陡地回⾝。

  “呀!你…”

  “真是幸会!”

  “啖鬼客,你…你是东海一派…”

  宇文烈冰冰地道:“在下与⻩金城的朋友,算是道义上的合作!”

  无情剑客做梦也估不到会在这里碰上这生死对头,想起对方通玄的⾝手,令他从心底泛起了寒意,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向后移了两步,硬起头皮道:“人是你杀的?”

  “不错!”

  “这笔帐本城会连旧帐一起结清的!”

  “在下曰內会上门,不劳阁下的唇舌了。”

  “好,啖鬼客,本总监一准候教,再见…”

  “慢着!”

  “朋友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情剑客,今天到这里来的朋友,全得留下!”淡淡一句话,发自宇文烈之口,像有无穷的威力。无情剑客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准备怎么样?”

  宇文烈目中煞芒一闪,道:“在下已经饶过你一次不死了。”

  无情剑客全⾝一震,心头升起一抹死亡的恐怖。

  宇文烈一顿又道:“助纣为虐,是看在你与铁心修罗相交一场的份上。今天,你死定了!”

  无情剑客心头一闪现侥幸的火花,颤声道:“你与铁心修罗是什么关系?”

  “这一点阁下可以不必管!”

  “本人正在四处寻访这位老友的下落…”

  “哈哈哈哈!”

  “因何发笑?”

  “无情剑客,铁心修罗交上你这朋友,的确是一种聇辱,死城多次派人探听他埋骨之所,目的是要毁尸,你这种谎言,未免太卑鄙了。你以为如此一说,在下就会放过你?你想得太天真了!”

  无情剑客心计被拆穿,知道除了一拼,别无他途可循了,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长剑随着出鞘。

  他的剑术造诣,在武林中可说是特级一流,恐怕极少敌手,宇文烈曾领教过他的一剑九创绝招,换了别的对手,也许可以得心应手,碰上了宇文烈,掌指刀剑不能伤,算是天字第一号的克星。他发啸召援,希望在众攻中设法脫⾝。

  宇文烈语冷如冰地道:“无情剑客,阁下的剑术造诣,用于正,可以造福武林,用于琊,生灵涂炭,在下今天非杀你不可了,出招吧!”

  无情剑客啸声发出,却不见动静,心中已感不妙,难道埋伏在庙外的弟子,全已遭了毒手不成?汗水浸透他的面巾。他知道另外的援手,正是赶来途中,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时间已不许他停了。

  宇文烈再次发话:“出手!”

  无情剑客咬牙厉哼了一声,唰的攻出了一招,但见剑气森森,剑影霍霍,威力广被两丈方圆,的确是泼水不入。

  宇文烈弹退五尺,口里道:“看在铁心修罗份上,最后让你一招!”

  嗤!嗤!连声,紫衫被剑气割破了七道半尺长的口子。

  “呀!”暗中隐伏的⻩金城⾼手,忍不住惊呼出声。

  无情剑客横定了心,狂喝一声,出手连演三绝招,森森剑气,幻成一片光幕,夹着隐约的风雷之声,以铺天地之势,罩向了宇文烈。这三招,他已用出毕生功劲。

  “轰!”恍若平空疾雷,剑气流散消息,劲风余波,使五丈外的屋瓦纷纷碎落。

  无情剑客已退到了阶沿边,长剑拄地,胸部起伏如涛,蒙面巾业已自落。

  宇文烈弹⾝欺近到八尺之外,栗声道:“无情剑客,如果你还有一点武道的精神,自决了吧!”话声才落,只见无情剑客⾝形晃了两晃“砰!”然栽倒,耳目口鼻全部溢血,显然方才一击,已震断了他的心脉。

  宇文烈一‮头摇‬一叹道:“在下无意杀你,但又不能不杀你。”

  ⻩衣人从暗中拥出,当先的是柳玉蝉。

  宇文烈沉声道:“柳姑娘,请传令外围发动攻势,我们要在对方援手未到时肃清残敌!”

  柳玉蝉一颔首,向⾝后一个⻩衣壮汉道:“发出讯号!”

  “是!”一股红⾊火焰,冲空而起。

  约莫半盏茶工夫,一个⻩衣老人疾奔入庙,朝柳玉蝉一躬⾝,道:“禀‮姐小‬,经搜索没有发现敌踪!”

  “什么,敌人全部逃逸了?”

  “这…卑堂敢负责,没有放走一人!”

  “尤堂主,这话从何说起?”

  “庙门口陈尸七具,庙后林中六具,竹林边一具!”

  “谁下的手?”

  “这…恕卑堂没有目睹!”

  柳玉蝉把问的目光瞟向了宇文烈。

  宇文烈摇了‮头摇‬,喃喃的道:“奇怪,谁下的手,何以会瞒过这多人了耳目?”

  柳玉蝉困惑地望了望四周,道;“尤堂主,传予弟子集中待命!”

  “遵命!”尤堂主退了下去。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这暗中下手的人,看来是友非敌,目前不必去探究这问题,戚前辈如何了?”

  柳玉蝉秀眉一皱,伤感地道:“我一度‮开解‬了他老人家的睡⽳,神智仍然不清,只好又点上。”

  “此地已不‮全安‬,为了戚前辈着想,姑娘即刻率贵门转移一个位置!”

  “转移位置?”

  “距这里二十里的南山,也有一座废庙,可以暂时寄⾝,以后在下再与姑娘联络,对方援手将到,姑娘如无异议,就请起程如何?”

  柳玉蝉躇踌了片刻,道:“好,就依阁下之见,如遇见贵友宇文烈,请千万寄语。”

  宇文烈心弦一颤,道:“在下一定办到!”

  “阁下援手之德,就此谢过!”

  “言重了,正琊之争,彼此彼此!”

  “再见了!”

  “珍重!”

  柳玉蝉一声令下,由一个手下背起老人戚嵩,迅快撤离了关帝庙。

  宇文烈目送柳蝉一行离开之后,迅快地就院中劈土成坑,埋了无情剑客,对方是师付生前至友,为了除魔卫道,他杀了他,在而心中不无黯然之感。

  出了庙门,果见七具黑衣人尸体,散抛在门边。他心中惦记着万流归宗大会,会期已迫,无暇去追究这谜底,一心只想赶路。

  离庙十丈,一潭如镜清水。宇文烈心中一动,除了面巾,临潭一照,额上药包宛然。

  他心中一阵剧跳,显出从未有过的激动,魔鬼天使的手术如果成功,药包‮开解‬便还君真面目,如果手术不灵,那导恶的疤痕,将使他终生无法见人。

  他的手,竟然有千钧之重,费了好大力气,才举到额上。手指颤抖得像是在抚琴。

  终于,他鼓起勇气,抓下药包绷带。

  “呀!”潭水中面影一晃,宇文烈激动过度而坐了下去。他闭上眼睛,让激动的情绪平复。

  久久,再度睁眼,潭水中,一个英俊非凡的面容,额上竟然连一丝丝的疤痕都没有,完全恢复旧貌。

  魔鬼天使的医术,的确是妙参造化。

  “噢!”一声熟耳的惊呼,倏告响自⾝后。

  宇文烈暗吃一惊,是谁竞能无声无息地欺近自己⾝后?定眼注视潭水,一个白衣少年,如临风玉树,站在自己⾝后。

  “原来是她!”他心中再次起了狂烈的激动。缓缓站起⾝来,回⾝相对。

  面前的白衣少年,正是天山神秘老人的女徒东方瑛,粉腮上一片错愕与惊喜之情,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眼波流动欲滴。他想起了替她疗伤的一幕,那柔滑而坚挺的玉峰…他的俊面,不由自主地‮热炽‬起来。他也想到东方瑛说进:“但求名份,不求托⾝”的断肠衷语。想到这里,一颗心不由陡地沉。为了疗伤,他发现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也在无心中触摸了她的‮体玉‬,她矢志今生不嫁第二个男人,原无可厚非,但她提出的名份问题,将何以善其后呢?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转着念头。

  宇文烈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庙边那些死城门下,我猜是姑娘下的手?”

  “不错!”

  “姑娘来了很久了?”

  “我希望暂时改个称呼!”

  “哦!对不起,称兄台如何?”

  “我年纪比你小!”

  “这…”

  “宇文兄,叫我英弟好了!”

  宇文烈面上现出一丝苦笑,颔了颔首,道:“遵命!”

  东方瑛芳容一肃,道:“我无心凑热闹到这里,想不到碰上你,真是巧极了,哦!你的脸不是…”

  “得一位前辈异人施行手术,幸而复原!”

  “我先恭贺你!”

  “谢谢!”

  “是谁有这回天的玄妙医术?”

  “魔鬼天使!”

  东方瑛陡地一把抓住宇文烈的手,激动万分地道:“你说是魔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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