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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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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姑娘,请将这药喝了吧!”

  “嗯,谢谢张嬷嬷。”

  殷情接下温热的汤药一口饮尽。“庄主尚未回庄吗?”

  张嬷嬷接下药碗,态度不如以往严厉,却依旧冷淡。“是。如果情姑娘没其他吩咐,那么老奴退下了。”

  张嬷嬷真不懂庄主和殷情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当初将她带⼊庄时,庄主不仅命人将她关在柴房,还命令务必将殷情调至漱芳斋伺候如嫣夫人,而且对如嫣夫人的态度不得⼲预。

  如今殷情怀了庄主的孩子,他又将她留在他所住的院落,非但不给她名分,还隐瞒有孕的事,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十分为难。

  “嗯,你先去忙。”殷情客气地回应,随即将目光调向窗外。

  莹莹⽩雪纷飞,自小喜看雪的殷情,此刻的心情却如飞雪茫然,不知自己该飘向何方。

  那⽇回庄后,他不但将她留在弃情居夜夜同共枕,还派了张嬷嬷前来伺候,天天端上汤药说是为她补⾝…这么做意为何?

  弃情居,还有山海庄所在的恨情⾕,⾚luoluo地表达他对自己的恨意。既然恨她,为何还这般待她?

  拒绝了侍妾的名分,她却逃不过这样的命。如今的她只是陪睡的女人,比侍妾还不如…

  “欸!”殷情轻叹口气,窗外的⽩雪提醒了她两人之间存在的恩怨情仇。

  那年的第一场瑞雪,他第一次吻了她;杨宛儿溺毙那晚,也是这般风雪纷飞的⽇子;还有两人第一次肌肤相亲,他被逐出殷家庄的那天早晨…

  太多铭心的回忆,让她不再喜爱⽩雪的‮悦愉‬洁净,心头反而涌上莫名的不安。

  “欸…”殷情起⾝步向大,和⾝躺下。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特别累,契哥哥不再带她出外探寻娘的下落,独留她闷坐在这儿⼲着急。

  外头风雪这么大,娘和谅儿不知是否安好?这次契哥哥出庄会不会带来好消息?

  殷情辗转反侧,虽然疲累,却怎么也无法⼊眠。

  此刻,寝房外头的书房传来刻意庒低声调的谈,该是前来打扫的丫鬟。殷情起⾝慢慢步向书房,想探听熊契是否回庄。

  一接近门口,丫鬟们的对话令她驻⾜。

  “她之前不过是个丫鬟,谁知这下飞上枝头…”

  另一个丫鬟轻哼一声。“我看很难,虽说她怀了庄主的孩子,不过啊,我听说庄主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呢!”

  “我也听说了,我看迟早会打掉吧!依咱们山海庄的名气,庄主怎会让一个卖⾝奴仆生下他的继承人?”

  “对呀,不然庄主早就给她名分了…现下药房里搞不好正熬着打胎药呢!”小丫鬟们该是新来的,才会这般私下说三道四。

  奚落的谈回在耳际,殷情摀着嘴靠在门边,几乎站不住脚。她扶着墙缓缓步回边,如行尸走⾁一般。

  直到躺回上,躲在被窝里,她才敢轻泣出声。

  她摸着平坦的小肮,喜悦和恐惧相煎熬。

  契哥哥不愿让她知道孩子的事,这些⽇子的温柔只是假象,想让她卸下心防然后悄悄处理掉孩子…看来他真的很恨她,才会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

  殷情终于接受他恨她的事实,心情犹如掉到地狱般冰冷。

  她轻抚着小肮,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

  *************

  “情姑娘,请把这药喝了。”就寝时刻,张嬷嬷再次端来安胎药。

  大夫说其中多加了一道药材,是今天他特地出庄找到的珍贵药材,安胎效果更佳,据说是庄主的吩咐。

  殷情端起汤药,察觉味道和颜⾊跟⽩天喝的不同,心里响起警讯。她将汤药放在桌上,心情如同槁木死灰。“太烫了,凉了再喝。”

  张嬷嬷皱眉。“但庄主嘱咐老奴,一定要看着情姑娘喝下。”

  这番话让殷情心头沉痛万分。她端起汤药,轻啜了一口便紧皱着眉。“好苦…劳烦张嬷嬷取来放在柜里的梅子,才好⼊喉。”

  “是。”张嬷嬷一转⾝,殷情立即将汤药倒⼊一旁的盆栽里,剩下几滴假装饮尽。

  张嬷嬷回头恰好见到她放下汤碗,以绣帕擦拭嘴角。

  “我喝完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张嬷嬷端起托盘,殷情再次唤住她。“庄主回庄了吗?”

  “尚未回庄。不过天⾊已晚,外头又刮着大风雪,庄主应该不会赶回来,情姑娘不用等庄主,早点歇息。”

  “我知道了。”殷情平静地回应。待张嬷嬷一离开,她赶紧收拾几件厚重的⾐物,再取出熊契送她的贵重首饰放进布包中,最后披上那件她所送的雪⽩⽑裘。

  临去前她环顾四周,不舍地流泪。

  待在弃情居是她近年来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他鲜少说话,总是带着言又止的神情望着她,但将她抱在怀里⼊睡时的举动却又这般温柔,让她以为他不再恨她,甚至对她产生些许爱意…

  她真的好傻!

  擦拭泪⽔,殷情坚决地转⾝,不再留恋。

  *************

  “情儿…”

  “娘!”

  殷情走后约半个时辰,喧闹的呼唤随着一行人进⼊弃情居,急着见到娘亲的熊谅走在前面,熊契则搀扶着贞娘跟在后头。

  “咦?娘呢?”熊谅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只有烛火跳动着。他朝着进门的熊契问道:“爹,你不是说娘在屋里?”

  出关寻了殷情几个月,祖孙俩在荒野了路,被风雪困在几百里外的深山村落,今⽇才被熊契寻获。

  初见面时,熊契抱着贞娘痛苦失声。透过熊谅的翻译,熊契这才证实殷情所说的句句实情,动地抱着儿子,⽗子俩相拥而泣。拗不过祖孙俩急于见到殷情,一行人只得快马连夜赶回山海庄。

  熊契唤来张嬷嬷,她也疑惑万分,连忙报告今天殷情的状况。

  “你说,她就寝前喝下汤药时有所迟疑?”熊契也察觉不对劲,他深昅口气,发现盆栽里传来的药味。

  他的心头一沉,连忙下令:“来人,‮出派‬所有人在庄里內外搜寻,一定要找出夫人的下落!”

  “呜…呜…”贞娘不知儿子为何如此慌张,熊谅赶紧翻译:“姥姥问娘是不是出事了?”

  “别担心,你娘可能在这附近,爹去找她,谅儿陪姥姥在这儿休息。”他接着安抚贞娘“娘,您放心,孩儿待会儿就带着情儿回来。”

  贞娘抱着孙儿,心里却有着不好的预感。

  *************

  呼!呼!

  殷情举步维艰地前进,积雪深及膝盖,风声在她耳畔呼啸。

  近⽇庄里的护卫大多被‮出派‬寻找娘他们,她先是躲在岗哨边伺机而动,待护卫接时才趁空档出了山海庄大门。

  不过,一出门却不知该往何处,只能顺着本能急促前行。

  没多久前方传来杂的马蹄声,她机灵地躲在路旁树丛里,等到马队往山海庄方向驶去,她才又卖力地往前走。

  熊契回庄了,这表示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失踪而追来。

  殷情转进路边的小径,生怕被追来的马队寻获。因为走得急,小肮传来阵阵痛楚,令她一阵恐慌。

  会不会方才喝了那几口打胎药,肚子才会那么痛?

  “孩子,你要坚強,娘会保护你…”殷情好怕孩子有意外,不断抚着小肮往前行进。

  此时另一阵马蹄声由庄里方向传来,殷情连忙蹲下来隐匿在雪堆后头。依照马队急奔的速度,必是出庄寻她。熊契一定发现被倒掉的打胎药,才会寻得如此急切!

  契哥哥,你就这么痛恨我和我的孩子,急得赶尽杀绝?

  他的无情,让殷情的爱一点一滴流逝。

  肚子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她勉強起⾝,告诉自己必须尽快赶到附近村落寻找大夫。

  走了几步,強烈的剧痛袭来,她再也撑不住地弯下,感觉一道热自**流出,她低头一看,整片⾐裙已被染红,鲜红的⾎映在雪地和雪⽩的大敞上,更显触目惊心。

  “天吶!怎么办?”殷情急着撑起⾝子赶路,⾎流不止。

  温热的体不断涌出,感觉一个小生命悄悄从她体內流逝,殷情不噤跪倒在地,为自己无法保护孩儿、为爱人的无情感到心灰意冷。

  “熊契…你好狠!”

  想到自己保护不了这无辜的孩子,殷情內心自责不已。“孩子,娘对不起你…”她伏在雪地上痛哭,哭出她对人、对爱情的绝望,生命不再让她有所眷恋。

  孩子,你等等,娘来陪你…

  她木然地抬头,脸⾊苍⽩如雪,撑起⾝子踉舱地往山坡上走去,风雪不断拂面吹袭,她终于连走带爬地攀上坡顶,在雪地留下一道长长⾎痕。

  无神地望着山下一片苍茫,她伸手抓住片片雪花,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都没了…没了…”

  熊契,你好无情,我只不过爱上了你,却要承受这一切不公平的对待,你真的好狠吶…

  罢了,这无情的世界,不值得留恋…

  “熊契!我恨你!”愤恨地喊出最后的绝望,殷情接着闭起眼睛纵⾝一跃,像只⽩鸽往山下坠落一只扑向死亡的染⾎⽩鸽。

  雪,继续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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