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里顿时只剩下一对新人,金尔凡靠在床边,眉头微蹙,王幼昕忙从旁边的温水盆中取出面巾拧吧帮他擦脸。
小手抚过他的五官,挺直的鼻梁,丰薄适中的双唇,因为闭上眼而显得稍微柔和的脸部线条…王幼昕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未来要相处一辈子的男人了。
还没等她感叹完,阿行又在门外唤着“少夫人,小的进来了。”
“嗯。”虽然不知道他这时候还进来做什么,不过她刚嫁进来还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就先让他进来再说。
得到允许,阿行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水桶,把热水倒了进去,再拿起一只瓷瓶,往里头倒了几滴,最后把水端到床下,接着开始脫起金尔凡的鞋袜来。
王幼昕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问着“这是要做什么呢?还有这水这么烫,不用加点冷水吗?”
阿行憨憨地笑着,解释道“少爷的脚受了点伤,黎少爷说要每天晚上用刚好会烫手的热水泡脚摩按,才会好得快。”
“相公脚受伤了?”王幼昕惊呼了声。“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不是什么大伤,就是后来的照料和调养⿇烦了些而已。”说着,阿行已脫下金尔凡的鞋袜,将他的脚放进热水中,手就准备伸了进去。
“等等…”
阿行疑惑地回头,就连靠在床边的金尔凡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少夫人?”
也察觉到刚刚自己的口气太冲了,她害羞地笑了笑“我来吧,你在旁边帮我看看我做得对不对就好。”
虽然他不喜欢她,但服侍他却是她应该做的,更何况她也想从生活里一点一滴地了解她的丈夫。
其实她从小就这么想着,如果她嫁了人,希望能够事必躬亲地照料丈夫的起居,如果有了孩子,也希望能够多陪陪他们,甚至带着他们玩耍学习。
只不过如今嫁进武定候府,许多事她都不可能做了,但至少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能够做的事她还是不希望假他人之手。
阿行愣了下,连忙摆手“少夫人这绝对不行,那水桶里的可都是滚烫的热水,怎么可以让您弄这个,会烫着手的。”
王幼昕看了看桶里还冒着白烟的热水,自然知道阿行没有夸张,但是她心意已决,也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她笑了笑,眼中却闪过坚毅的神⾊“没事的,我来吧,”
说着她便蹲了下来,稍微撩开袖子,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手就探入热水里。
“嘶…”一碰到那热水,王幼昕便不由自主地倒菗了口气,发出一声低呼。
一旁站着的阿行一脸的着急“少夫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热水都是才刚从灶上端下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水有多热,少爷回来这些天都是他做这份工作的,每次手都被烫红了,少爷也因为这样要总管免了他其它的工作。
“没、没事…”她勉強地笑了笑,旋即又开了口道“像平常洗脚一替相公按按就好了吗?”
王幼昕一脸认真地问着,手依旧放在热水中,她垂着头,所以没注意到坐在床上的金尔凡早已睁开眼,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他是醉了,但并没有醉得那么严重,早在他们送他进房时就醒了,后来她拿着面巾帮他擦脸也都是知道的。
毕竟⾝为一个习武之人,若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这几年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只不过他想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一脸柔弱,没什么主见又害羞的女人竟然会抢了阿行的工作,甚至当真地被热水烫着时也没多说一句抱怨。
他的心有点被触动,本来计划好明天开始要怎么冷落她的打算,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动摇了。
阿行一脸苦恼,见她坚持,手又一直泡在热水里,也不敢再啰嗦,连忙开始解释该怎么做。
氤氲的热气凝结成水滴附在她的额头上,手上被热水泡得又红又肿,但她还是专心地听着阿行的指示,小手不放松地帮着他的脚摩按。
好不容易在水慢慢降温时,阿行终于说可以了,她菗出烫得⿇痛的手,可她没有先去处理自己的手,而是拿出一条⼲净的巾帕替他擦好脚,然后让阿行扶着他睡下。
接下来这些事她虽然也想自己来,但不说她力道小得根本推不动他,现在她的手又⿇痛到几乎使不上力,若是在搬动他时把他弄醒那就不好了。
阿行帮他脫衣再扶着他躺好也就一会儿的时间,王幼昕忍着痛拿出一个荷包赏给他“今天⿇烦你了,下去休息吧。”
阿行点了点头,没有推却,直接收了荷包就离开。今天少夫人刚进门,对下个都是要打赏的,按理他收了就是。
“谢少夫人赏,那奴才就先下去了。”阿行将荷包往怀里一塞,就收拾起那些东西往外走。
王幼昕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将自己肿红得可怕的手浸在铜镜旁那盆已经凉了的水中。
好半晌,觉得手没那么痛了,才又拿出清凉的药膏抹在自己的手上,等全都弄好了,她才发觉自己也早就疲惫不堪,顾不得涩羞还有紧张,就往床边一坐,打算坐在床头睡一晚,毕竟要她就这样和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共睡一床,她还是有点尴尬。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沉沉睡去之后,躺在另一侧的金尔凡缓缓地睁开眼,凝视着她久久。
看着眼前纯净白皙的小脸,金尔凡心中満是疑惑与好奇。
迎亲时,王家奢华的排场还有那炫耀成分居⾼的嫁妆让他不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即将娶进门的妻子也是个奢侈无度的千金大姐小,心中反感。
后来他岳父王员外又暗示他,希望他以武定候的名号替王家的生意护航,更让他打从心底认为王家根本就是打算利用女儿来攀他这根⾼枝,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对这门亲事的不満更是达到最⾼点。
只是没想到他酒醉入房,她不只没生气,甚至还抢了阿行的工作,就算被烫得小手发红也没喊一声苦。
她的这些作为的确让他有些修改了对她的印象,也更好奇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是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或者是伪装呢?
他扶着她在床上躺好,拉来被子替她盖上,就当是回报她刚刚尽心尽力的服侍。在心中如是告诉自己,金尔凡也重新躺好睡下。
红烛夜,就在两人各有所梦的情况下无事到天亮。
第二天,小桃她们一大早就起了床,站在门外等着进去服侍自家姐小姑爷,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听见传唤,也只能焦急地在外面候着。
王幼昕早上起床时只觉得全⾝舒畅,她好久不曾睡得如此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见一道男人背影站在站床前,顿时清醒过来,整个人猛地坐起,结结巴巴地喊着“夫君?”
“嗯。”金尔凡没有转⾝,只是轻轻地应了句,然后说道“差不多可以起来了,你的丫鬟在外面等了有些时候了。”
王幼昕一听,连忙手忙脚乱地下床,一脸困窘地望着他的侧脸“是,我马上整理…”
“整理好就到中厅去。”
金尔凡没有多说什么,叮咛一声就迳自离开,顺便开了门让那些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的丫鬟进去。
王幼昕这才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旋即一脸困惑地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
“我昨天怎么睡到床上去了?”她喃喃自问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等她多想,小桃已经带了人捧着热水盆还有几样点心走进来,看到主子还在看着床发呆,不由得出声提醒“姐小,等等还要跟老爷夫人他们请安呢!”
王幼昕回过神,连忙让她们帮着换衣梳妆,等打理得差不多正打算往外走时,她才忽然记起“对了,少爷呢?”
这新人过门的第一天请安,是要夫妻俩一起过去的,现下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去,公婆肯定会疑惑,她又该如何回答?
等在门口的阿行听到她的问话,抢在其他人面前回答“少夫人,少爷平常都有晨练的习惯,他要您直接过去中厅就好,他收拾好就会过去。”
王幼昕听完脸⾊刷白。他明明知道今天夫妻一起出现的重要性,却还这般对她…
虽然昨天已经可以感受到他并不喜欢她,但却没有想到他排斥她到这种程度,连在人前替她留点面子也不愿意。
她忍住了,小桃可忍不住,不満地嘟囔道“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就不能往后挪挪时间,非得要挑这时间…”
王幼昕回过神来,连忙阻止贴⾝丫鬟的抱怨“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既然知道他的想法,她就更应该坚強起来才对,否则连这点委屈都忍受不住,那么她以后要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说完,她抬头挺胸地跟着阿行往前而去。
来到了中厅拜见了三位长辈,王幼昕表现得体,金老爷夫妇相视而笑,觉得这个媳妇目前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各自赏了一个大红包给她。
“以后要跟尔凡两人互敬互爱,多多努力替金家开去散叶。”金老夫人还更是直接,把心中最大愿望说出来。
金家人口实在是太少了,以往热闹的府邸现在大多时候都冷冷清清的,她也有许多年没有听到生新婴儿的啼哭声了。
王幼昕被她直言不讳的叮咛给吓了一跳,害羞地垂下头,晕红漫上她的脸,低声道“老夫人…”
“好了,金家没那么多规矩,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在家里不用那么拘谨,你带来的几个丫鬟也先让她们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金老夫人也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明白这个新进门的孙媳妇有口难言的无奈。
不过见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现任何不愉快,证明这个孩子的心性还是不错的。
金老夫人一想到今天早上她派去的人回报的事,就忍不住想叹气。
尔凡昨夜拉着彦儒那孩子在书房里喝闷酒,喝得醒醺醺回房,早点起来又跑去练功房练功,完全不把新婚妻子放在眼里,幸亏这孙媳妇脾气好才能这样忍他,若是其他有点脾气的女娃,大概今天早上就会摆脸⾊闹起来了。
他不给人家面子,府里难免会有些没眼⾊的下个给她气受,也只能由她这地老骨头!多给她一点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