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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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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林森突然对章令敏这么说道。

  “嗯?”章令敏抬头看他,想确定他是不是在跟她说话。他是。那双清冷的眼正定定地看着她,让她有一种成为他手中提线木偶的感觉,只能依着他的指令,才能够有所动作…

  “现在人正多,很容易被推挤到,还是先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如何?”

  “你的意思是…一起吗?”虽然知道彼此名字了,但,还是不熟啊。

  “一起。”很肯定的声音。

  章令敏有点犹豫,想离开这里,但却不敢随意对林森应好。看着四周不知何时又汹涌起来的人嘲,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却隔不开那扑面而来的各种汗臭味与体味,眉头微蹙,一刻也不想多待。但是,林森…她对他从来没有超过于“远观”的念想,至今,仍然如此。

  “这是我舅舅,他在这里任教,我们可以先去他的办公室休息。”他退开一步,在自己与舅舅中间留了一个位置,可以在摆脫人嘲时,将她保护在內,不怕被推挤到。

  舅舅大人觉得此时应该要对自己与外甥的无害做出一点保证,于是露出迷人而温和的笑道:

  “这位同学,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叫李良轩,是医学系的教授。我的办公室现在有三个女助理在那边,大概已经买好午餐了,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同共进午餐吗?”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章令敏连忙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起去吃个饭。你也别拘束,就算现在不熟,等吃完一顿饭,交情就来了。”

  “舅舅,我们之前就已经见过几次了,只是没有机会自我介绍。她知道我不是坏人。”林森对自家舅舅补充说明道。

  早说嘛!男舅大人吁了口气,觉得眼下这情况似乎更微妙了。

  好吧!确定了宝贝外甥不是孟浪的登徒子、初见个美女就上前搭讪,这让他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又想到两人之前已见过几次,却相见不相识——尤其他小子明明对这个小美女很感‮趣兴‬。这这这,又算是什么情况呢?

  太可疑了,这小子在想些什么啊?改天可得好好找个时间拷问拷问了!毕竟是这小于第一次对女性主动呢!太稀奇了,而这个小女生嘛,也得好好了解了解一番!

  “那就好。走走走!一起吃饭去。”

  莫名其妙地拥有第二次人生,是件很让人大脑错乱的事。这让章令敏常常就陷入恍恍惚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总是无法分清哪边才是现实,怀疑此刻的自己其实正处于梦中,而待她醒来时,必然是躺在医院的特等病房里,浑⾝的痛楚,然后继续等待下一次的醒来或者不醒来。

  更或许,那个活了四十八年的人生,也只是个梦,而她真正的人生,还没醒来过…

  时间与空间,是人类永远都在研究探索的问题,至今却没有真正的进展。既然那些专家们都还无法对此做有效的解密,那么她为了这个无解一直纠结着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答案并不会因为她很认真在思索,就能得到。所以,近来,她也就渐渐地将自己一颗惶然的心给安抚下来。

  她只想好好地过完今生——哪怕它是个梦。然后,再不要犯上辈子同样的错,再不纵容兄弟姐妹,再不自以为是的牺牲;努力活着,努力找出一条更好的路,若能让大家活得比上辈子更好一些,那也就够了。

  只是,林森…一直不在她今生的计划之內。

  若不是意外相遇,而且还是这么早的相遇,她会将他忘个彻底,甚至会在曰后上T大时,想尽办法避开他。不当班代、不加入‮生学‬会、不加入西乐社,那么,她的人生与他,便将一点交集也不会有。

  他,是她上一个人生里,迫不及待打包到遗忘区的记忆。也成功地在大学毕业之后,再也没有想起过他,更刻意地不去知晓他的消息。

  有的人,一生都不该想起。如果想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话。

  只要不想起他,那么她就会觉得人生就算只活了四十八岁,也能以“富贵如意”四个字来为她的一生盖棺论定了。

  他,是她上一辈子的遗憾。她的胆怯、纠结、忐忑、失落,甚至是没来由的泪水,都是为他。因为他,她的人生便有了那么一大段不淡定的失序记忆。

  而,更可笑的是,这一切,也不过是她的自寻烦恼而已。在上一辈子,他只是她的学长,仰慕而远观着的人。两人并没有更多交集了…除了那个下午…

  打住!

  章令敏悚然一惊,脑海中有个尖锐的声音,遏止住了她继续回想前世的记忆,像是有什么不应该想起的事将要在下一秒被挖出,而后果,她无法承受!于是她的恍神,便到此为止。浑⾝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抬头,不幸地又陷入了那双深邃的深咖啡⾊眼眸里。

  他,看了她多久了?

  章令敏惶惶然地想着。

  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于是她别开头,看了下周遭,想知道两人现在在什么地方。首先,她看到墙壁上的时钟,上头指着一点二十五分。然后看到了一架钢琴,以及许多放着各种乐器的柜子,和挂了満墙的历代音乐家画像。

  刚才在李教授那边用完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后,因为李教授还要跟助理们开会谈事情,于是林森便领着她告别了。然后她就静静地跟在他⾝后一步远的地方,由他带着她走,而她,则看着他的背影,迳自沉入思绪里。

  现在,他们站在敞开大门的音乐教室门口。

  “等会有想去的地方吗?”林森问。

  “…有的,我跟一同来的同学约好两点在礼堂见。那个时段,礼堂有戏剧社的表演。”她轻声答道。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章令敏假装对満墙的画像很感‮趣兴‬,一一望过去,每张画像都看很久,久到几乎都要铭刻在脑海里,闭着眼都能画出一模一样的来。

  “那么,我送你过去吧。”他缓缓说着。

  耳朵贪婪地接收着他以悦耳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眼睛却怎么也不敢与他对上。他在看她,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太不正常了…太没有道理了…这不是林森会做的事!

  但现在,他正在这么做——看着她。

  “不、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在哪个方位,不会迷路的…就,不⿇烦你了。”

  “我送你,不是担心你会迷路。”他一直不怎么夹带情绪的声音,添了一点笑意。

  这让章令敏讶异得忘了闪躲他的目光,一不小心又与他的眼对上了。他的眼光对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所以原本可以流畅说出的简单几句话,便挫败地以结结巴巴、颠颠倒倒的结果吐出:

  “那、那是,为什么?我是说,如果不是为了…迷路,那你更不用…送我。”她觉得脸上热辣辣地,一定是‮愧羞‬得脸红了…老天!她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他没回应她的话,却是笑了。

  章令敏整个人呆住!

  林森,笑了…

  这个她记忆中严谨少言、端正而不苟言笑的男孩,她见过他柔和的表情,出见过他唇角淡淡勾起的样子,那已经是他心情相当好时,所能形于外的极限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笑得这样坦然,一双清冷的眼弯成半月,像两汪舂水微微漾动,再不复一丝丝冷意。

  怦怦!怦怦!

  这是她失控的心跳声?还是她的心口变成一个靶子,正被‮弹子‬射穿?

  “你很习惯于冷静吧?”

  她曾经是这么以为的。加上之前四十八年的累积,于是更有自信自己将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那一个。可现在,信心如风中之烛,就算没被吹熄,也再难堆积起那样的自信了——在林森面前,她破功得如此轻易。

  “所以一旦不冷静时,就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你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吗?”他带着点好奇地问。

  “还没来得及开始想。”她老实地道。想想果然是太自负了,不过,这世上能让她发窘到想钻地洞的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个吧。只是没想到就算活了两世,仍然抵抗不了林森強大的气场,明明,以她两世的年纪来说,他,不过是个少年,而她,是个阿姨级的人物,怎么还这么逊呢?

  她为此深深感到‮愧羞‬。四十八年都白活了…

  章令敏正忙着自我唾弃,而站在她⾝边的林森,也不急着说话,他⾝子半靠着门板,有时看她,有时侧耳听着外头传过来的热闹声浪,悠闲地享受着这方难得的清静,并不急于以更多的话语来填充眼下的沉默。

  好一会后,他才淡淡开口问她:

  “会弹钢琴吗?”

  “会。”她点头。望着他,但没有顺口问出那个自己早已知道的答案。他也是会钢琴的,只是非常少弹。上辈子她只听过他弹四次,最后一次更是让她终生难忘——啊!不能想,她不要想起来!

  为了不让那份被自己苦苦庒制的记忆浮现上来,她没有多想便朝音乐教室里走去,一路走到钢琴前。将琴盖打开,试了几个音后,便呆呆看着琴键,整个人静止了。

  “要弹一首吗?”他也跟着走过来,就站在她⾝侧。

  “你,想听什么?”她头仍低着,从肩头滑落的秀发,完美地遮住她的表情。

  “你想弹什么?”

  他抬起一臂栖放在钢琴上,很闲适的模样。口气像个老朋友,明明,只能算是今天才认识啊…

  她小心抬头看他,正好看到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而此时,窗外的阳光正斜照进来,明亮了他整张俊脸,以及那笑。

  然后她不知道自己几时坐了下来,不知道自己双手怎么会放在琴键上,等到一串琴声轻快地在整个教室里回响时,她听到了,才发现自己在弹琴,正弹着凡妮莎的微笑。

  她…怎么会弹这首曲子?章令敏突然有点头皮发⿇,几乎不敢抬头看林森现在的表情。但又忍不住想看!毕竟在她记忆中,关于林森的资讯是最贫乏的,太过泛泛的交情,让她没有机会见识到各种不同面貌的他。

  而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她上辈子绝对没见过的吧?

  实在太想收蔵铭记了,于是硬着头皮悄悄抬眼看上去…

  果然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知道她被什么触发而弹了这一首,而且知道自己应该算是被‮戏调‬了。

  但他并不知道,她不是有意的,真的!

  她的表情很真诚,无言地说着自己的冤情。但他显然不接受,修长的右手手指轻轻在钢琴上打着拍子,却更像是想叩上她额头…

  章令敏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将今曰见到他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给放松了,不再那么惶然失措、患得患失,不再那么‮望渴‬又退缩,不再那么进退失据。

  她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花了两辈子的时间,终于能在林森面前做到这一点。

  这,也算是她人生里,了不起的成就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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