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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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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说得对。的确,一首好歌能让人有所体会,从而走出情伤。她一年前就了解分手快乐的道理了,应是从此挥别阴霾,展开新的人生,们以还要回头皮覆咀嚼过去晦暗的情绪?就算碰到姓许的,她只要维持现轩的正面心态就好了,文怎让人给拖进了昔曰的烂坑洞里?

  还在跟小狈汪汪叫的不是小王子,是她的心魔呀。

  正懊恼着,耳边飘进⾼⾼低低的奇怪声音,她狐疑地转头看他,原来他正拍着膝盖打拍子,竟是在唱歌,她一下子抓不到音调,听不出歌曲。

  “你唱哪一国话?”

  “德语。贝多芬合唱交响曲第四乐章的合唱曲,就是快乐颂。”

  只听他咕噜噜,哈呼呼,喔啊啊,不晓得在唱什么碗糕﹔但曲调是熟悉的,开朗的音符,跳动的旋律,振奋,愉快,明亮,好似金⾊阳光遍照原野,又似站在最⾼的山顶上,一望无际,心胸开阔,她不噤开口跟着唱。

  “青天⾼⾼,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哇,忘记了,小时候唱过的,啦啦啦啦啦啦啦......”忘词了⼲脆就用啦的。

  他唱他的德文,还握住她的‮机手‬当麦克风,她也开始拍手打拍子。

  “咪咪法瘦,瘦法咪瑞,豆豆瑞咪,咪瑞瑞......咳!”她笑着拍他一下。“你唱太⾼了,我拉不上去,再降两个key下来。”

  “是妳声音庒太低了,怕什么,唱出来给大家听。”他站起⾝面对她,学指挥家将右手抬起,示意她拉开嗓子。

  “不要啦,人那么多。”

  “妳会注意那个大声讲电话的男生吗?又会注意那对像连体婴的情侣吗?”他望向路人,又望定了她。

  “‮姐小‬,没人认识妳,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才不是在意,我是怕制造噪音,要被罚钱的。”

  这时他‮机手‬铃声响起,他将她的‮机手‬还她,取出了自己的‮机手‬接听。

  “我是......抱歉,我来不及赶过去....好,就取消。”

  听到他讲电话,她突然顿悟。“你有订位?”

  “就刚刚那间吃到饱的自助餐。”

  她好想哭。小王子费了多少心思,刻意安排一场不像约会的约会,却让她一时的情绪给破坏了。

  “我不确定下课时间,”他坐回她⾝边,兀自以⾼昂的语气说:“订晚一点,好让他们有翻桌率,现在就给他们翻第二次。”

  “对不起,王明泷,我扫你的兴。”

  她不舍,真的不舍他的用心﹔她猜想,小王子一定是想在餐厅人员跟他们说没位子时,突然很神气地说他有订位,嘻皮笑脸讨她一顿骂。

  “对不起,对......”她总觉得说不够对不起,声音噴住,喉头一酸,泪水就‮滥泛‬而出。

  “没!没有......”他慌了,刚才他都不怕那对婆媳的恶势力了,却让她软绵绵的眼泪给吓到,忙说:“妳没扫我的兴。这样就哭?”

  她昅了昅鼻子,想要扼止眼泪,然而嘴一瘪,反倒挤出更多泪水。

  望着她掉泪,王明泷头一回明白为何作家要用断线的珍珠来形容女人的眼泪﹔一颗颗,晶莹,凄美,令人心疼,尤其这泪水是为他而流的。

  开车送她回家那晚,他不知道她哭的原因﹔今天,他是知道了,却是一样慌张,一样不知所措。

  从口袋拿出手帕,拿指头戳戳她,她却是低头不看他。

  捏着手帕,他像个呆瓜坐着﹔他不敢骤然去抬她的脸,万一又被她的铁沙掌打回来,他想,他也会哭的。

  怕被拒绝?他忽然了解自己不跟她说订位的原因了﹔不单单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而且是因为他非常期待今晚的饭局,若她真的不愿意来,他再默默取消就好,既不会让她为难,也不会显得他有“心机”

  但,她来了。他刚才看了她的‮机手‬,发现她之前急着上网,原来是在查电影时刻﹔那么,她也在期待什么吗?

  “没吃到自助餐,没、没关系,以后、以后再吃就好。”可恶!他讲话怎结巴了,连安慰人都不会。“现在陪妳坐在一起,就好,一点都不扫兴。”

  “呜呜......”

  “傅副科长,妳好脆弱。”他可怎么办啊。

  “承认自己的脆弱,也是一种勇敢。呜。”她抬起头,又哭了。“我要将妳的话记下来,将来写进我的哲学著作里。”

  “别抄了,我也是拷贝励志书上的句子。”她打开包包,准备找面纸,带着鼻音说:“讲漂亮话容易,诚实面对自己,难啊。”

  “给妳。”他将于帕递到她眼下。

  她顺手就接过来,往脸上拭泪,按了按,抹了抹。

  天⾊已全黑,灯光照出辉煌夜景,附近有街头艺人自弹自唱。每个周末,此处皆是一样的景致,但坐在这里的他们,心情已有微妙的变化。

  “你手帕今天没擦过鼻涕吧?”她问。

  “没,很⼲净的。”

  她摊开这条男生的灰格子大手帕,整个蒙在脸上,用力昅闻属于他的松木气味,再有混乱起伏的情绪,也让那清慡温和的气息给抚平了。

  如此蔵在他的气味里面,就像是他的安慰,不必言语,不必动作,她已心情宁静,心満意足。

  她不想拿开,因为一翻开来,松木气味便会逸失到空气里,她再也抓不到﹔事实上,她从来就不认为她能抓住他的一些什么——

  只愿能愉快相处,好众好散便是...

  “妖!”他掀开手帕一角,躲猫猫似地喊一声。“我不在家。”

  “叩叩,傅佩珊‮姐小‬。”他以指节轻敲她额头。“妳都不理我。”

  “⼲嘛啦。”她拿下手帕,展露笑靥。“你撒娇喔,像小孩一样。”

  “妳这次才是真的笑,刚刚几次笑得好难看。”他定定地看她。

  “你管我怎么笑!”她故意挤眉弄眼,再拿手帕抹掉眼角被他给逗笑的泪珠,一不小心,沾上了鼻水。

  “喂,你什么时候当上王德机电的董事长?我,都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将手帕折迭起来。

  “昨天下午董事会改选,星期一才会正式发布消息。不过,大家都知道了,我今天上课忙着派名片。瞧,这不就证明了妳都不理我。”

  “我整天打呵欠,休息时间就趴在桌上睡死了,哪管得到你。”

  “妳总是消息不灵通,哪天被抓去卖掉了都不知道。”

  “差个一两天而已。再说,有一堆大头恭喜你,不差我一个。”

  “我是不差妳一个客套的道贺,但是被当作办公室大盗就严重了。”

  “哼,我没拿、电击器或防狼噴雾对付你,算是客气了。”讲到这个她就瞥扭,如今跟他熟了,索性问清楚:“你当初怎么不直接说出你是谁?”

  “我想看妳的反应。看看妳在不认识『王明泷』这个人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正常』的反应。”

  “你真贼,存心看我出洋相?”

  “妳那天好凶悍,凶到我如果不配合妳演出,就太对不起妳努力维护公司‮全安‬的魄力了。”他笑说。

  “你喔!”她指向他的心口。“这里蔵着一个爱玩、爱作怪的小孩,偏偏必须扮成⾼尚人士,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就要恶作剧。”

  王明泷全⾝一下子热了起来,好似那个蔵着的小孩在他体內欢呼跳跃﹔难道他自以为表现得成熟冷静,在她的眼里却完全破功。

  “不。”他还是不想承认所谓“內在小孩”的说法。“我不是恶作剧,我是以哲学家的立场臂察人生百态。”

  “哦?有观察到什么?”

  “像是去买三明治,老板娘本来不知道我是谁,后来大概是有同事跟她说我的⾝分,再去买时,即使人多排队,她也会先问我要吃什么。”

  “不喜欢这样?”

  “有时候,我不想享受特权,我想当普通人。”

  “可是......”她微感心疼。“你还是当不了普通人。新名片给我一张。”他拿出名片,她接过来仔细读着上头的每一个字。

  可他也望向自己名片上的头衔。“我爸今年会正式退休,不再担任王业集团旗下任何一家公司的董事长,以后就挂名集团总裁。本来所有公司的董事长统统给我大哥做,他说太多了做不来,分出两间给我。”

  “你以后会将重心移到这边来吗?”她‮摸抚‬名片上的公司名称。

  “一半一半。”

  “什么一半一半?”

  “其实,我明年想回学校念博士班,我一直在准备‮试考‬,手上也有一篇论文准备投到期刊发表。”

  “你负荷得了吗?”她忧心地问。

  “这两间还好。大哥知道我的目标,所以给我的是业务单纯的小型公司,而且有可信任的老经验总经理在管理,我只要做到充分授权就好﹔再说了,我大哥说,王业集团这么大,一定要从家族企业转型成专业经营,将来不可能都由亲戚担任要职——尤其是不中用的亲戚。等再过几年,布局妥当了,应该就会有专业人才出任董事长,我也可以退居幕后。”

  “嗯,王顾问的想法很好。”她还是感到忧心。“这大概要有几年的过渡期,即使你充分授权,交给专业经理人,但一边念博士班,一边要顾及公司的重大决策,这怎么顾得来?”

  “妳知道计算机硬盘吧?”他见她点头,继续说:“我的脑袋好比一个硬盘,可以分割成不同的磁盘区,C槽放公司,D槽放哲学,随时转换,各自存取数据,不会有冲突。”

  “你的形容真好玩。那家庭?感情呢?再分割成E槽、F槽?”

  “属于我的感性部分,那是‮央中‬处理器,掌控我生命的运作。”

  “哇,天才哲学家,你真的可以去写书了!”她笑叹。

  “别忘了我智商一六0。”

  “是,你最聪明了。”她挂着微笑。“⾝体还是要顾好。你喜欢哲学,博士就慢慢念,不急着念完﹔凭你这张帅脸,还可以多拗几年的‮生学‬票。”

  王明泷有自信应付未来双重⾝分的生活,但聊了下来,他感觉到她的笑容下仍蔵着忧虑,好似让她一起承受他的担子了。

  他不知该如何教她放心,能做的就是抬起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发。

  “啊?”她下意识地闪避他的‮摸抚‬,⾝子一动,肚子便咕了一声。

  “肚子饿了吗?”他的手顺势拍到‮腿大‬上,笑说:“走,我带妳去一个地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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