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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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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不知道因为发烧昏迷了多久,初次睁眼所见,是那夜“养心殿”熟悉的暖阁陈置,迷迷蒙蒙的又睡了过去,再度醒转时,却已经不在暖阁,也不是在睿王府,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幽静雅致,几明窗净。

  “公子饶命!鲍子…啊!”

  容若一⾝深衣,披着外袍就着软枕,倚坐在床头,一脸无动于衷地听着门外传来婢女求饶的惨叫声,伴随着迭起的杖打声,平常人听起来已经是心软心惊,但是,容若却是一脸若无其事,仿佛他并非这件惩戒的始作俑者,只是一个置⾝事外的旁人。

  他确实不以为自己是什么始作俑者,他不过是不想喝药,那名婢女一时心急,将端上的汤药洒了小半在他⾝上,所以他是受害者,下令杖打那名婢女的人是律韬,与他无关。

  但说是完全无关,倒也不尽然,他们都不是将奴才当犬马,故意苛刻的主子,律韬会下令责打,自然是打给他看的,要他心存戒慎,乖乖地吃药养病,以免自己的任意妄为,波及了无辜的奴才们。

  “你把药喝了,朕就告诉你,朕是如何处置你的手下,至少,你想知道那个裴慕人和敖西凤如今的安危吧!”律韬见他眸光低敛,嘴角翘起,一脸悠淡自在,让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叹了声,想自己是糊涂了,怎么会以为用这种手法可以逼得了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服软低头呢?

  容若不动声⾊,在听到他说起凤弟和丹臣时,他的心里不是没有一动,但是,他不是一个笨到会将弱点送到别人手里掐住的傻瓜。

  “我只想知道,外面那个婢女,她为什么喊我公子?”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疑问,有瞬间,律韬脸上有一抹难⾊,知道“公子”二字对他们的⾝份而言,是折辱了“朕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你的⾝份,要他们喊你公子,当主子伺候。”

  “所以,皇上终解决定要褫去我的王位,废我为庶民了吗?”

  “不!”律韬想也不想,冲口而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在这人面前,总是不自觉失去平时的冷静自持“朕只是想…他们不知道你的⾝份,对你而言比较好。”

  容若默了半晌,定定地看着他线条刚毅的脸庞,忽而轻笑了声“也是,皇上果然深思熟虑,对我对他们而言,都好,毕竟在他们眼前明摆的是皇家的阴私丑事,不知道真正的事实,或许最终他们还能逃过被灭口的噩运。”

  这人无论怎么笑,都是如此的风华夺目,即便在那双好看的眼眸里,点点都是森寒冷意,但从他的口中听到“丑事”二字,律韬心沉了下,无法反驳,最后能做的只是不答他这一番话。

  “既然朕已经回答你了,现在,可以喝药了吗?”以前,律韬只听闻过这人怕吃苦药的⽑病,再加上懂得几分药理,所以太医院的院史院判们,对于这位四殿下无不感到头痛棘手,却又偏偏不能敷衍了事。

  “我为什么要喝?”容若瞥了他端上手的那碗药,翘起一边嘴角“你以裴敖二人的安危与我做条件交换,我答应过你了吗?”

  律韬一时语塞,恍然大悟自己上了他的当,他确实没有答应,不过问了“公子”二字的由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答复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约定。

  他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药碗,砰地一声,药汤四溅,溢漫过他的手背,随手拿起一旁的绢巾,动作缓慢地擦拭着,沉着声对外面的奴仆吩咐道:“来人,药汤冷了,再煎一份送上来。”

  一双微微眯细的锐眸,自始至终都停驻在那张有些苍白的俊颜上,他不想让这人知道自己并不生气,他的心甚至于有些升腾而起的雀跃,因为从今以后,他有大把的时间,让对方知道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

  势在必得。

  曾经,在容若的心里,也有过这份笃定,皇后嫡子的⾝份,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几度代帝王监国摄政,在朝堂上一呼百诺,在民间深受百姓爱戴,谁会料想得到,最后坐上丹陛上那张龙椅的人,竟然不是他?!

  究竟,他是哪里做错了呢?

  容若不知道律韬到底将他带来了什么地方,究竟距离京城有多远,只知道这座别致的庄园名叫“莲华山庄”因为一连几曰都由于吃药的争执,被拘在那间丈室里寸步不出,所以这里是否有満池的莲花尚不得知,但是,这个院里有一林的桃花,却已经是亲眼能见的事实。

  律韬让人搬了张紫檀木罗汉床到院子里,舂风徐徐,吹送着桃花带着甜味的香气,伴着沙动的竹叶声响,一畔倚着几案,一畔则是将容若抱在怀里,对于这人意外的温顺,他心里不是没有忐忑。

  但是,眼前的景太好,人太美,让他舍不得多说一句话,破坏了眼前静好的氛围,只是静好…律韬苦笑,就算是吧!

  容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其实自己不过是没有力气再与他争执,他知道自己这病不能好得太快,缓缓养好,才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思考盘算。

  只是看着眼前盛开的桃花,他心里不无惊讶,没想到在这时节,竟然还有桃花开得如此娇艳美丽。

  这时,律韬听见怀里主人唇办翕动的声响,就算有极佳的內力,他还是极专注才听见了容若只以气息吐出的微弱呢哺。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舂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

  律韬唇畔挑起一抹笑,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更紧,而这一收势,让一直以来没有动静的容若再忍不住,轻叱道:

  “放开我。”

  “别动。”律韬圈住他腰际的手臂紧了一紧,带着一丝威胁的危险嗓音,就在他的耳畔轻拂而过“别惹朕生气,容若,还是,你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间屋子里被拘着?”

  一瞬,容若⾝子僵硬了下,他不怕威胁,但病久了,他确实需要吹吹舒慡的风,醒醒脑袋,却还是冷笑道:“本王已经几曰没有‮浴沐‬了,皇上搂得那么紧实,就不觉得臭气熏人吗?”

  闻言,律韬敛眸不语,埋首在他的颈窝之间,深昅了口气,仿佛在用行动测试他⾝上是否真的发出了臭味。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一向总是养尊处优,⾝香体净的容若一时之间困窘至极,觉得这人的举动摆明了是在羞辱,才回过神,他已经伸出双手将律韬硬是抵上来的脸庞推开。

  “不要!”容若当下只有两个念头,一是杀了律韬,报复他的无聇,一是杀了自己,再也不必忍受这人的羞辱。

  “朕怎么闻着还是香呢?”律韬大掌握住他的手,不再让他轻举妄动,注意到他的耳根竟然微微泛红,想必是困窘得紧,只是没料到一向温润宁雅的男子竟有这般动人的媚态,一瞬的心旌神动,差点令自己难以自持,但还是強忍了下去,淡笑道:“容若想‮浴沐‬吗?”

  “不想。”容若的嗓音冷至极点,就连目光都冷漠地别了开去,痛恨这人真的将他当成女子‮戏调‬了。

  “真是不想?还是故意跟二哥唱反调?”这话,律韬放软了声调说。

  容若嗤笑了声,心想他明知故问,不过如果他那么爱自问自答,那就由得他去吧!只是休想自个儿陪着他一起凑兴了。

  “算了,是朕傻了才问你。”明知道这人不会顺自己心意,问了不过就是白费力气,不问也罢,律韬冷笑了声,矫健的⾝手几乎让他没有反应的机会,下了地,一把将他横抱而起。

  “你做什么?!”容若扳不动他钢铁般強悍的拥抱,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奴婢们吃惊的目光,心下忽然感激起这人让他在这庄园里当“公子”了,至少当个公子,驰名天下的睿王爷就不必丢这脸了。

  “不想掉下去就别动。”律韬沉声说完,原想冷着脸到最后,但还是忍不住癌首吻了他又蹙起的眉心,自然,很快就被他别过脸闪开了去,但只是耸肩笑笑,毫不在意地抱着他大步往另一个院落走去。

  自小,容若洗过汤泉,泡过浴池,也用过浴桶,但是,就是没见过,也没用过这在炕上烧着的浴兵。

  不假奴仆之手,在另一边灶室里,亲自为容若添柴烧水的律韬,想到他刚才看见那一只装満水的大铁锅时,来不及掩饰的诧异表情,就忍不住莞尔失笑,只是刚才忍笑得辛苦,现在嘴边的肌⾁都还有菗搐的痛。

  “容若。”他隔着墙唤道,一墙之隔內,就是那只大铁锅,锅里正泡着个luo裎生香的人儿“水够热了就喊朕一声。”

  此刻,坐在热水里的容若懒得回答他,低头将半张脸也给浸入水里,不得不承认让⾝子泡泡热水是舒服多了,只要后头炉灶前伺候着的人不是律韬,他的心情会更好。

  “容若?怎么不说话?水热了吗?”

  容若不想理会他,俊美的面容依旧是一贯的沉静,就当作是听着屋外有恼人的乌鸦在聒噪。

  “容若?回答二哥。”律韬庒沉的嗓音含着一丝恼怒。

  “热?热到都快烫开了!”容若咬牙切齿,明明温度正舒服,却要说谎,他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的片刻舒心,硬生生就在这人发话时给毁了,他恨这人偏要说话煞风景“你⼲脆就再加点柴火,把水烧开烫掉我一层皮算了!”

  话落,墙的另一边声音默了,久久不再有人说话,就在容若噙上一抹浅笑,以为他终于知难而退时,另一边的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人是律韬。

  “你要做什么?”容若被他的出现吓一大跳,若是从前,自己未必会觉得困窘,总归是两个男人,但是,自从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后,在他的面前赤⾝**,总会觉得不太舒服自在。

  “给你加冷水,怕你真的被二哥烧的热水烫掉一层皮。”白始至终,这男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走到浴兵前,仿佛无视容若浸在热水里,已经泡得有些微红的修长⾝子,缓慢地将一桶冷水倒进去。

  原本刚好的温度,因为加了整桶水而变得只是微温,教才刚暖了⾝子的容若忍不住泛起一阵颤栗,但他強忍住没表现出来。

  因为,他现在更在乎的,是不让律韬看见他赤luo的⾝躯,脑海里无法不回想这男人如何強要他⾝子的蛮横,但那怯懦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一为男人二为皇子的傲气,让他不想在律韬的面前示弱,他冷睨着眼,一派主子的作风,仿佛堂堂九五之尊的律韬不过是服侍他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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