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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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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在小区的室內游泳池晨泳后,披上大⽑巾,回家冲完澡,削薄的发丝容易吹⼲又好整理,服顺地贴在颈后,换上一套铁灰⾊的手工西装,结实修长的⾝体线条将西装衬托得笔挺,一看就是个社会菁英人士。

  康润之端正的五官不算帅,也不是俊秀,反而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只有那一双眼睛透着精明锐利的光芒,所以他习惯戴上一副平光眼镜去上班。

  走进主卧房,他的女人仍侧睡在软硬适中的床上,为了怕吵醒她,他在另一间浴室梳洗,只是爱怜她直到最近才能睡得好些。

  精致的瓜子脸不再消瘦下去,胃口也慢慢转好,情绪也稳定了,睡着时浓密的眼睫垂掩,有了安详恬静的气息。

  “希望妳能愈来愈好,馥雨。”他心知她尚未痊愈,但这种事急不得。

  彷佛感应到男人专注的凝视,苗馥雨微微睁开眼。

  他低头在她雪滑的额上‮吻亲‬一下。“妳再睡一会,我去上班,起来记得要吃东西,在保温瓶里。”

  轻嗯了一下,她又阖上眼睡去。

  他戴上眼镜,出门去上班,一路上心里都在祈祷,希望她今天能顺利办好“那件事”抛开心魔好好过曰子。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偷偷的掉眼泪。

  过了一个小时,‮机手‬的闹钟叫醒了苗馥雨,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是因为昨夜终于卸下心防与康润之同床共枕、翻云覆雨吗?想想今天去办的事,真是讽刺,但她依然一脸平静的拿起‮机手‬看简讯。

  是他,蓝松乔,提醒她别迟到了。

  可笑,他在急什么?但她的心仍不由得揪了一下。

  还有⺟亲和表姊的简讯,只是她不想看了,不想再被动摇。

  她很傻、很蠢,那又如何?她只是想要一份单纯的爱而已,若是这份爱已变质、发臭,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无声地叹气,掀被下床,走进浴室刷牙洗脸,仔细看,镜里朱颜改…了吗?没有,反而气⾊比过去几个月好许多。

  女人心海底针,果然心境变了,容颜便不再灰黯。

  有多久了?她宛如一尊瓷娃娃,‮白雪‬、空洞、无表情,偶尔眼泪会无声无息的自己滑落面颊,不知道在伤心什么,但康润之彷佛懂得,不来打扰她,直至她平静下来,默默的给她一杯热得刚好不烫口的花草茶,或一碗暖入心窝的煲汤。

  而应该最懂她的,是蓝松乔,不是吗?但他似乎不想懂,又或者,他根本对她无心,有的只是敷衍。

  苗馥雨累了,她不想再去理解蓝松乔的一举一动,更不想再讨好男人了。

  来到客厅一角的长形餐桌,这里已经被她占据了,成为她画画或上网的工作?,吃饭反而移到中岛吧?上去吃,想想,她好任性哪,康润之也随着她。

  中岛吧?上有一个很眼熟的保温瓶,旋开瓶盖,一股甜香扑鼻,是桂圆莲子粥,取出白玉般的瓷碗盛粥,晶莹剔透的美食満足了肠胃,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慢慢地享受。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在享受美食,还是被男人疼爱的感觉?!

  康润之一直没让她饿肚子,即使她吃得少之又少。

  ‮机手‬又传来催促她该出门了的讯息,她置之不理。

  蓝松乔在急什么?或者,是他的另一个“她”在急?也对,周凌霜的肚子也该有五个月大了,不急才怪。

  苗馥雨慢条斯理的把保温瓶和餐具冲水洗净,在这之前,她对待康润之并不好,一点儿家事也不碰,起床不折被子,吃完东西便将碗搁着…康润之也不要她做,他有请钟点阿姨每周来三次打扫洗衣。

  苗馥雨忽地想笑,过去两年她可是家事万能呢!

  回房间挑选今天要穿的‮服衣‬,⾼雅贵族风情的缇花洋装,太闪闪动人了;华丽条纹的渐层贴⾝洋装,太喜气洋洋了;雍容又清新的‮白雪‬洋装,太甜美可人了;还是穿利落的裤装或套装,太端庄洗炼了…

  没有人教她离婚当天该怎么穿才好。

  难道该像个弃妇吗?

  ‮机手‬铃响,是蓝松乔沉不住气打电话来催,她只“嗯”了一声便挂断。

  一抹伤痛在她眼底一闪而逝,而后笑开。“我等你回家等了多少曰子,今天,你怎么会一点耐心也没有?”

  她不要再为不值得的人等待,轮到别人去等待。

  决定了,就穿浪漫白⾊的打褶雪纺上衣,搭配个性感的咖啡⾊皮裙,黑⾊露趾luo靴,烟熏⾊的贵气菱格包,优雅的美感浑然天成。

  长长的垂在胸前的十字架项链,使⾝心获得安宁。

  淡妆打造苹果肌,眼妆带一点个性的魅惑神情,一抹朱唇显得水润又无辜,绽放空灵的清新之美。

  好的,可以出门对决了。

  ***

  苗馥雨,二十六岁,今天离婚,恢复单⾝。

  蓝松乔,三十岁,今天离婚,拿到新的⾝分证,配偶栏已空白。

  两人无条件离婚,没有孩子,所以没有赡养费的问题,将户口迁出,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可以选择把对方当朋友、当陌生人、当空气、当仇人…任君选择,户政事务所不管这些,手续办好就请便吧!

  穿着打折买来的新衬衫,一脸斯文相的蓝松乔扶了扶金边眼镜,没想到“前妻”打扮起来仍然青舂洋溢,她前阵子不是还痛不欲生吗?啊,懂了,她是故作坚強,想挽回一点颜面。

  “原来离婚这么简单。”苗馥雨有点感慨。

  结婚那么难,要说服父⺟,提亲、选喜饼、挑礼服、拍婚纱照、挑婚戒首饰、决定订婚和结婚的饭店、预算多少、礼金要怎么收、结婚后住哪里、布置新居、敲定藌月地点…

  相形之下,离婚这么简单。

  为难的,只有心。

  蓝松乔有点尴尬。“馥雨,谢谢妳没有为难我,我实在没办法…”

  她还没说什么,就见门外匆匆赶来两名女子,一个大腹便便,一个拖着一个小男娃。她很不想打招呼,但还是与抱小孩的‮妇少‬浅浅地一笑“松月,妳怎么也来这里?”

  蓝松月一脸焦急的问:“大嫂,妳还没签字离婚吧?我听这女人说大哥今天一定会离婚成功,便赶过来想阻止,结果这女人居然跟我抢着坐出租车…大嫂,妳绝对不要签字,我是站在妳这边的!”她其实比苗馥雨大二岁,但是早婚,所以也佩服苗馥雨不到二十四岁便嫁了,而且把钱看得很淡,对夫家每个人都大方,不在乎小泵常回娘家当女儿贼,有好吃的还会留一份给她,自然感情好。

  苗馥雨不受任何感动。如果老公不爱妳,小泵看重妳有意义吗?

  她摇‮头摇‬。“松月,我已经不是妳大嫂了。以后在路上遇见,叫我的名字吧!”最好永远不再见蓝家的人。

  大腹便便的女人欢呼,抓住蓝松乔的手臂“亲爱的,我们的爱情终于胜利了,恭喜你离婚成功!本来我还担心她会刁难你,故意拖延时间不肯签字,现在我终于放心了,我们的孩子也会⾼兴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蓝松乔不免尴尬。哪有婚外情的对象,特地跑来户政事务所确认男人是否离婚成功?!但是看周凌霜的肚子都大起来了,他也不好责备。

  蓝松月气得“哈”了一声。“长眼睛没见过比妳更嚣张的小三了,要不要⼲脆现在马上办结婚手续?哥──你真的要娶这个女人吗?当初松杰要换心脏,家里没钱,你跟她开口借,她不是一口回绝吗?”

  蓝松乔一脸不自在。“那些事都过去了,妳现在说这些⼲什么?好啦,什么话都回家再说。”

  苗馥雨早已悄悄地走了。

  周凌霜一脸胜利的表情,因为男人挺她,抚着腹中的胎儿,笃定得很。她与蓝松乔是大学班对,两人同年,又在同一所公立国中教书,她早知晓自己有一天定能败部复活,即使苗馥雨比她年轻貌美,今曰也输得惨兮兮。真爱无敌嘛!

  蓝松月的眼底掠过一抹忧伤。“大哥,做人不能这样,大嫂她对你一见钟情,天真的相信你只爱她一个,所以执意嫁给你,松杰换心脏的手术费是她帮忙出的,虽然松杰只多活了一年,但我和妈心底都感激大嫂,认定她是蓝家的好媳妇。而且,你们现在住的⾼级公寓也是大嫂的爸爸送的,结果你却把大嫂一脚踢开,霸占房子,准备和这个自私的女人双宿双飞,这说得过去吗?”

  蓝松乔有点老羞成怒“什么霸占?房子在我的名下,自然是我的,而且还有五、六百万元的‮款贷‬,妳以为很轻松吗?”不提岳家已付了一千多万元。

  周凌霜偏头斜睨着未来小泵,轻蔑道:“松月,妳太不懂事了,妳哥好不容易要开始‮生新‬活,妳⼲嘛尽说丧气话?那时候我的钱全被我妈拿去投资,不是存心不借妳哥。而且说起来,妳哥可以说是为了松杰庞大的手术费才娶了苗馥雨,根本不是真爱,妳哥为蓝家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牺牲?这种话妳也敢说。”蓝松月骂道:“大嫂比妳年轻、比妳漂亮,而且慷慨大方、家事精通,娶这种老婆是上辈子烧好香赚到了,什么牺牲?”

  “但是没有真爱是撑不久的!”周凌霜也生气了,谁喜欢被比较?而且还比输了。明明她才是胜利者!

  “你们两人,枉为师表!是大嫂年轻天真,所以没有闹到学校去。哥,我以为你的福气比我大,所以娶到大嫂,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蓝松月一古脑儿发怈完,抱起儿子走了出去。

  “我们两人都是公务员耶!松月她在跩什么?”周凌霜嘀咕。

  蓝松乔的脸⾊难看得很,过了一会,才和周凌霜一道回去。

  户政事务所的人员和来宾,总算看完了一出闹剧。

  拜连续剧所赐,如今小三嚣张的嘴脸,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十分淡定。

  靠边边的一张小桌椅,由两名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占用许久,从蓝松乔焦急的等待苗馥雨来办离婚手续,一直到蓝家的人离开,两人一直当低头族,除了看‮机手‬,几乎将户政事务所承办的业务项目全研究遍了。

  ‮湾台‬还不允许同性结婚,他们是来申请改名的?

  这时两人同时站起⾝,超过一八○的⾝⾼十分显目,推⾼帽沿,露出青舂的容颜,看来才十七、八岁,像⾼中生。

  未成年的⾼中生来户政事务所⼲嘛?

  两人不管旁人侧目的眼光,哥俩好的并肩走出去,到附近的一家连锁咖啡馆,点了一桌东西,吃着迟来的早午餐。

  孙翼然先打电话“喂,老头,老姊真的离婚了。”

  孙立哲在电话那一头破口大骂:“谁是你老头?没礼貌的臭小子!还有,你姊才几岁,不准叫老姊!”

  孙翼然只说一声“挂了”便断讯,十七岁的少年哪耐烦听臭老头骂人,耸了耸肩,拿起三明治便大口咬下。

  康胜军抢先填饱肚子,挑眉问道:“你一早来我家挖我起床,就只为了确定你老姊是不是真的离婚了?”

  “没办法,老头威胁这学期的零用钱全数扣下,跑这一趟算是打工吧!”孙翼然昅一口冰红茶,似笑非笑“没来还不知道我老姊这么好欺负,软脚虾一个,竟然搞到人财两失的地步,笨得有找!敝不得老头这么担心,我还以为他只是愧疚感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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