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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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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还记得她讲道理?怎么讲道理的女人,一沾上李媚君,便不厚道了?

  凄凉一笑,她在他面前伸出两根食指相接。

  擎曦记得,那是他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每回他惹恼她,她便通着他两根食指相接,她则用手指从中问切断,嚷嚷道:“切了、切了,切八段,我再不跟擎曦哥哥好了。”

  他看着她,缓缓举起手往下切开,她的食指分开、她把手蔵在背后,凝声说:“好了,我们已经断了,我会去找一个真正喜欢我的男子,你也不必担心贺爷爷,因为,不管是我阿爹还是我,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转⾝,她断然离去,他看见她两只手在⾝后扭⿇花,他知道,她又犯别扭了,但是这回他没追上去,没有圈住她的⾝子哄她、宠她,像过去做的那样。

  只不过,心发紧,一股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恐慌升起。

  予月的及笄礼,擎曦没有来,她明明白白告诉爹娘,自己绝对不嫁给贺攀曦,这正是后羿想要的,但确定这件事,他并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予月变得少话,经常关在屋里就是一整天,她经常仰望天空,经常发呆,经常做一些她从来不做的事。

  后羿和孙沅沅明白,女儿需要时间恢复,所以不勉強她,由着她继续发傻。

  偶尔,她会听见嘴碎的下人在讨论,擎曦少爷和郡主出双入对…擎曦少爷经常往返宝亲王府…擎曦少爷进京了,听说是要求得皇帝踢婚…擎曦少爷要打造一个⻩金花轿迎娶郡主…皇帝下旨,让宝亲王领郡主进京完婚…

  在最后一个“听说”之后,予月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病了。

  她不想生病的,但头痛得无法下床,她觉得天地在眼前关上门,害得她举目张望,只看得见一片黑。

  她听见⺟亲在床边叹息,她努力扬起一脸轻松说:“阿娘,我没关系,休息几天就会好。”

  但,她不晓得,她的笑容比哭脸更丑陋。

  阿爹气坏了,跑到她床边,抱着她说:“予月,你快点好起来,阿爹带你进京去,把丈夫给抢回来。

  他一向反对擎眼,但女儿的伤心,让他无条件投降。

  听着阿爹的话,予月哭笑不得。抢回人、抢不回心,她要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做什么?她不够尊贵、不够好,更不是什么郡主,但她也有自尊心,也有自负与骄傲。

  她不是死缠烂打的女子,过去,就当作一场误会,是她误解他的假意是真心,误会他真的对她有爱情。

  既然是误会,解释开了,也就罢了,何必苦苦纠缠?

  她轻声缓道:“阿爹,不是贺擎曦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他、不值得我要。

  后羿抱紧她,既心疼又不舍,却还是豪气万千地说:“讲得好,这才是我的女儿,你快点好起来,阿爹给你招女婿,定要招个比贺擎曦好一百倍的男人给你。

  予月‮头摇‬“我不要比贺擎曦好的男人,我只要专心待我的男人,像阿爹待阿娘那样。

  她的话甜了后弈的心。女儿这样懂事,都病了还想着安慰爹娘,这种好孩子,贺擎曦竟然不懂得珍惜,他的眼晴给老鹰啄瞎了!

  一颗心扭出死结,他紧紧抱住女儿,不断在她耳边说:“不怕,予月有阿爹和阿娘,我们家予月一定会是全天底下最受宠、最幸福的女子。”

  然后,后羿开始盖房子,买下隔壁的一块地,用大把大把银子盖出一座江南园林,那屋子比宝亲王府更⾼、更大、更漂亮,用的木料更⾼级、更珍稀,他要在园子里养鸳鸯、养鱼养鸟,养一堆会逗女儿开心的动物。

  他说:“我的女儿就是要过得比李媚君更好。”

  孙沅沅没办法阻止后羿,只好由着他去闹,予月却打从心底明白,阿爹是想让她离开这个房问,这个…以前夜夜都会有人偷溜进来,抱着她‮觉睡‬的房问。

  阿娘问她想不想到梁州走走,去跟二哥住一段时间,听说那里风景很不错,那里的土地很养人。

  她明白阿娘热让自己从伤心的环境中离开。

  她笑着说没关系,不管是对谁,她都说上这样一句,认真相信讲过一百次就会真的没关系。

  所以她不去想擎曦,不去碰触过去,所以她的动作比记忆更快、下刀更狠绝,她切断、割舍,把不想留下的记忆,乱刀砍除。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顶多不和他走过一生,顶多她的世界少了一盆火炉,顶说少去几分宠溺,顶多…顶多思念成灾…

  没关系的,时间会让深刻变得淡薄,光阴会稀释曾有的浓烈…

  文婉姊姊在她耳边说着安慰言语,她说:“贺家老太爷不是说过,贺擎曦这两年有劫数,果然应劫了吧,娶李媚君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劫数。”

  予月在笑,却是笑得満脸泪。她还以为擎曦娶李媚君是她的劫数,原来不是,是他的。

  贺家老太爷、二夫人、思芹都来过,但阿爹、阿娘不让他们进屋,怕又惹得女儿一阵伤心,他们理解,却也深感抱歉。

  就这样,她在床上躺了近月,才能下床。

  ⾝子痊愈后,她总是在笑,没啥好笑的事,她还是笑得満脸开心,她用笑容来告诉亲人、告诉自己,她很好。

  她瘦了一大圈,看在父⺟亲眼底尽是疼惜,但她知道,自己终究会好起来的。

  换上‮服衣‬,予月才发觉‮服衣‬松得厉害,拿起针线缝缝补补,好不容易穿在⾝上勉強像个样子。

  強自振作后,她从柜子里寻出几套‮服衣‬,也照着前头的‮寸尺‬缝缝补补,整理好后,寻出一块包袱布,将‮服衣‬收进去。

  予月从柜中找出外祖父留下的蔵宝图和信笺,再看一次。

  她明白,这件事不能一直搁着,大哥、二哥在朝为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会被挖出来,到时,宝亲王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后家会不会再一次遇上外祖父当年的惨事?

  她不知道,却也不敢赌。

  以前,她会直觉找擎曦商量,直觉他会帮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好,但现在…

  摇‮头摇‬。不成的,他将成为宝亲王的女婚,这东西交给他等同于落入宝亲王手里,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进京找大哥吧,二哥营商比大哥在行,但在仕途官场上,大哥比二哥对政治风向更加敏感。

  做下决定,予月把东西收齐,转过⾝,看见文婉就站在墙边,对着她微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

  “不害怕吗?”文婉问。

  她明白文婉姊姊在问什么。

  “我怎么能够害怕,外祖父就是太害怕才会造成后来的憾事,如果当时外祖父不害怕让皇上知道孙家导陈序东有姻亲关系,不害怕皇上怀疑他蔵着那笔银子是存有异心,道接把东西呈给皇上,也许状况会有所不同。

  “也许你外祖父还惦记着陈家给的那点恩惠。

  “或许吧,但力了后家,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我得做上一回。”

  “你很好,我陪你走一趟吧。”她的口气带着几分赞许。

  自从宝亲王府的事情过后,予月越来越依赖文婉,知道文婉愿意陪自己,她松了口气。

  文婉听见她的叹息,心有不舍。她那股子勇气啊,全是強撑出来的。

  马车辘辘行走,予月坐在车厢里头,心里百思万绪,纷扰不清。

  阿爹听说她不想到梁州却要上京城,还以为她放不下擎曦,信了她几曰,在阿娘的劝说下,才勉強放行。

  她放不下擎曦吗?

  是的,即使理智告诉自己早该放下,即使她明白越是紧握、越是挣扎,但…

  扁阴造就的记忆,想抹灭,谈何容易。

  “在想什么?”文婉问。

  予月望向她,她淡淡笑着,不明所以地,她的笑总能教人安心。

  “我在想,如果人可以选择记住想记的、忘记不想记的,是不是会活得比较幸福。

  “跌倒不好受,但没有跌过,怎么能够学会爬起来?”那些不想记住的,往往才能够提醒人们要小心翼翼、别重蹈履撤。”文婉说道。

  予月同意,虽然那些不愿记、不想记的事儿,伤人太多。

  “‮姐小‬,大少爷的宅子到了。”小厮在马车外头享报。

  “知道了。”

  车子停下,总管领着两个丫头等在门前,丫头上前扶予月下车。

  走进大哥置下的宅院,房子并不大,只是间三进屋宅,有两个院子,前院种着花树,后院开碎出几畦菜园。

  予祥不在家,他到街门里当差,总管说他要到未时才会回来。

  点点头,予月随着下人走进备下的屋子,丫头想接手整理行李,她拒绝了,让婢女下去备水后,便关起房门。

  这屋子分成前后两间,前面那间,摆着一张几案,上头有文房四宝,临窗处有张软榻,和摆上花瓶的小拒子,后面屋子隔出一处做为净房,另一边则放着简单的卧榻和拒子。

  予月打开包袱,先将蔵宝图匣子收进拒子最里端,再将带来的衣物一层层铺叠上去,收拾好后,婢女已经把热水给准备好。

  洗过⾝子、将头发擦千,见时候还早,她上床微寐。

  几曰的舟车劳顿,她几乎是头一沾枕便沉沉入睡。

  梦里,她追着擎曦往前跑,他跑得飞快、她跟得紧迫,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齐齐来到童时经常一起玩耍的绿草地,舂天来临,红的、粉的、紫的,草原上开出一片五颜六⾊的花毯。

  远远地,她终于看见擎曦停下脚步,当她抚抚胸、顺过气,想提起脚步再往前奔时,一抹艳丽的鲜红⾝影,投进他怀里。

  她迟疑、扰豫,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上觉去,可下一瞬,她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他们⾝边。

  下意识地,她张口,轻轻唤了一声“擎曦”

  他和女子同时转头,倏地,她的心被铁槌狠狠击中。

  是李媚君!

  然后,所有的事像嘲水似地,一波波涌进她脑海,她想起来了。

  他对她只是兄妹情谊,没有男女关系,李媚君才是他真心喜爱的女子,她的苦苦纠缠让他不时烦,他说她不厚道

  想起来了!

  她満面惊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追着他往前,退开两步、再退两步,李媚君笑着看她退后,凌厉隐在那笑容的背后,说:“从来,只有我不要的,没有我要不到的,认输了吧…”

  突地,李媚君头上长出两只角,眼晴往外拉长,红红的嘴巴吐出长长的蛇信,全⾝长満青鳞。

  她害怕极了,又接连往后退几步,却不知道踩到什么,一个踉跄往后坠去。

  风在她耳边呼呼穿过,她的⾝子无止境地往下坠落,她被恐惧包围,她不知道自己会跌到哪里去。

  下一刻,疼痛自⾝后侵袭,⾝子重击过水面后,她沉入深深的潭底,像冰似的水从她眼耳鼻口灌了进去,冷…瞬间⿇痹了她的四肢、⾝子,冻结了她的心肝肠肺…好冷,噬骨的冷、冷得她动弹不得…冷…

  “予月!”

  男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是谁?她咬牙,通自己睁开双眼,可是她办不到…

  好冷,冷得她牙关打颤、全⾝僵硬…

  然后,她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温暖融化了她的僵硬,终于,缓缓地舒了口气,清醒。

  “大哥。”

  熟悉的气味冲进鼻息间,予月抬头,恰恰与予样的视线相接。

  “⾝子这么冷,为什么不带着那个暖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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