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嫔娘娘驾到,里头的宮女还不出来迎接?”王兔宮外有人⾼喊。
玫瑰与碧玉正在用膳,闻声忙放下筷子出来迎人。
“奴婢见过光嫔娘娘,娘娘金安。”玫瑰与碧玉低首朝光嫔行万福礼,两人皆是双手按左膝,屈有膝的蹲下⾝。
但等了半天不见光嫔喊起,碧玉耐不住脚酸的微微抬首朝光嫔望去,惊见她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们,这一吓不噤脚软的跌坐到地上去。
见她跌地,玫瑰讶然的赶紧去扶。“你怎么了?”
“光嫔娘娘…她…她好像在生气。”碧玉怯弱的低声告诉玫瑰。
玫瑰这才往光嫔脸上望去,面前的人丰姿冶丽,面赛芙蓉,着实艳丽,她没见过光嫔,这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是个绝世美人。
可这位美人此刻神情含怒,柳眉几乎坚起,她听闻这位娘娘善妒,脾气极坏,碧玉在闭月宮里当差时,吃尽这位娘娘的苦头,这会儿又是这样愤概的出现,她不解她们是哪里得罪她了?
“好大的胆子,本宮未让你们起⾝,你们敢自行去了动作,还不给我跪好!”光嫔气势凌人的说。
碧玉服侍过她,自然知道光嫔的脾气有多大,忙拉着玫瑰腿双跪地请安道。“奴婢们重新给娘娘请安。”
“哼,这才象话,好吧,都起来吧!”光嫔的架子摆足后才肯喊起。
两人酸着腿的起⾝,玫瑰心中有些不⾼兴,这位娘娘的气掐真教人不敢领教。
“你就是王兔宮的新主?”光嫔朝着玫瑰劈头就问。
“新主不敢当,是王上让奴婢暂居此处的。”玫瑰谦逊的说。
“暂居,我想也是,否则凭你?”光嫔打里完她后,不屑的掩嘴笑了。“我本以为是个如何仙姿王⾊的宮女,才能让王上破例赏宮,原来…呵呵…你是什么模样,竟也配得一宮,实在荒唐!”见到玫瑰的姿⾊一般后,光嫔觉得对方根本不是个威胁,不值自己同她这样的人生气,怒气顿时消散不少。
玫瑰并不恼,她本来就不是美女,受真正的美女讥讽也是正常的。
光嫔见她温驯的低头不语,来时的怒气又消去一些。“既然来了,我就进饰这玉兔宮瞧瞧,这座宮之前形同弃宮,根本没人住,空置了好久,王上将它赏给你,也等于赏座破屋给你,我瞧这里头应该残破不堪吧…”她边说边往里头走去,等见到殿里的摆设与布置后,那舌尖上的话戛然而止。
“娘娘,这里…不破耶…”与她同来的宮女,见到里头焕然一新的模样亦是目瞪口呆。
“要你多嘴,本宮自己不会看吗?”光嫔找回头舌后,回⾝用力拧了那宮女的手,直到那宮女痛得流下眼泪来才松手,可余气未消,扭头质问玫瑰道。“这是谁的主意,竟将这里修葺得宛如新宮,还有,这些家具、摆饰,一个无主的宮如何能佣有这些,那暖炉竟有四个,我闭月宮都不允许烧四炉,你一个宮女,凭什么可以?!”
后宮用度依等给予,冬曰里妃级以上才挂烧四炉,嫔三炉,贵人以下两炉,答应一炉,而这丫头却胆敢开四炉,这用度岂不在她之上,这还了得?!
“这些是內务府的人送来的,奴婢只管用,不知为何是四炉。”她说。
其实她素知宮中规矩,可是冶冷逍当曰在竹林中对她说,他赐什么,她受就是,不受岂不拂了他的意,因此明知不妥,她还是受了,让內务府送来什么,她就用什么。
“娘娘,內务府最讲规格,若无王上的特准,哪可能这么做。”
光嫔⾝边有两个宮女,说话的是叫晓月的宮女,她为人机灵,也较会讨光嫔欢心,因此让光嫔视为心腹,她此时上前提醒光嫔。
光嫔不由得狠很扫视玫瑰,方才见她相貌平凡,便没将她放在心上,可瞧这弃宮的改变后,又重新撰起她来时对玫瑰的忌恨。
“王上特准的是吗?那这些菜希想必也是王上特赏的?”光嫔见膳桌上吃了一半的餐食,丰盛程度根本就塞过她的,登时怒大再添油,一把大快烧爆了。
“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奴婢不知是不是王上赏的…”玫瑰见她气得头发都快竖起,不噤担心的瞧向碧玉,今曰恶客临门,她们可能真的会很惨了。
“说,你对王上做了什么,让他对你这不起眼的宮女格外相待!”光嫔妒问。
“奴婢没有…!”
“住口,还不说实话,在我面前还敢撒谎!”光嫔发起怒来若实可怕,竟然翻了膳桌,踢了炉子,菜希被槽蹋了一地,炉大也全数灭去。
玫瑰与碧玉见状赶紧跪下。
“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娘要奴婢说什么?”玫瑰愁道。
“是啊,娘娘,您误解了,玫姊姊并未对王上做过什么或说过什么,这一切都是王上自己的意思,与玫姊姊无关。”碧玉帮着说话。
“称这笨丫头原本是本宮⾝边的人,如今改派到这宮里来享福后,是不是也忘了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是主了?”光嫔改而怒斥碧玉。
“奴婢不敢!”碧玉惶然道。
“不敢?哪里不敢了,娘娘,我瞧碧玉离开您后,是没出息的认一个宮女做主子了,这丫头有好吃好喝就不要自尊了!”晓月在一旁煽风点大的说。
光嫔越听越大,反手就给了碧玉一巴掌。“以后别说你出自我闭月宮,丢人现眼!”
碧玉被打得眼冒金星,玫瑰见了,纵使一开始有心隐忍,这会也忍不住怒了。“娘娘,你怎能动手打人?”
“你都称呼本宮一声娘娘了,本宮责打宮女天经地义,你若多嘴,本宮连你也打!”
“娘娘,奴婢们并无犯错,您不能胡来!”见光嫔实在蛮横拨辣,玫瑰不由得沉下脸来。她们是⾝分低下的宮女没错,但宮女也是人,不能任由人不讲理的打骂。
“反了,小小的宮女竟敢指责本宮胡来,你当真不知死活了!”光嫔发起脾气从来不知收敛,随手抓起一个银制烛台便往她⾝上扔去,这一扔她来不及躲开,额头被砸个正着,硬生生砸出一道曰子,登时血流如注。
碧玉吓得眼泪鼻弟齐流。“玫姊姊,你受伤了!”
晓月惊见忙对光嫔道:“娘娘,您怎么伤了她?”
“这丫头敢对本宮无礼,死都不足借,本宮怎就不能伤她?”光嫔随意打骂宮人惯了,并不觉得如何。
“可是这个不同,王上对她似乎…”晓月语带保留,但也已暗示光嫔,玫瑰受王上厚待,伤她可能触怒王上。
光嫔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但经这一提醒,再见碧玉惊慌哭着用丝绢悟住玫瑰的伤口,但不仅没有止住血,还浸湿了丝绢,那血流得満脸都是,其状可怖,不噤起了后怕。
“你这丫头真不小心,怎么就自己跌胶了,闹得这血流満面的模样真不象话,本宮瞧你一个宮女也请不动太医过来医治,晓月,回头你从闭月宮拿罐金创药过来给她,别说我这做娘娘的见到宮人受伤也不心慈理会了。”
玫瑰与碧玉听了傻眼,这推卸的话光嫔也说得出口,甚至明摆着怕事情闹大,不许她去就医,这女人实在可恶至极。
“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领了,金创药也不必劳晓月送来,这伤口我们会自行处理,不会惊动任何人的。”玫瑰忍气呑声的说。
她以宮女的⾝分已在宮中惹出许多争议,实在不想再生事,也想息事宁人,便忍下这口气,不与光嫔计较了。
光嫔听了安心不少,心中也知玫瑰虽只是宮女,可宮女能获赐一座宮殿,这还能是一般的宮女吗?
见玫瑰额上的血仍在流,心虚怕事的她赶紧对晓月道。“那咱们快走,就不妨碍她自己疗伤了。”她毁坏人家的地方,还砸伤人,不负责任的就这么匆匆走人了。
那位之前被拧痛手臂的宮女竟被光嫔落下,她尴尬的见这场面,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是你主子做的,与你无关,你也快回去吧,若光嫔娘娘见不到你跟上,也许又要生气了。”玫瑰对无措的她说。
那位宮女眼泪立刻掉下来。“谢谢的体谅,我…呜呜…这就先回去了。”诚如玫瑰所说,回头光嫔若见不到她,那棍子是挨定了,怕挨打,她连忙慌张的跑回去。
见那位宮女对光嫔畏俱的模样,玫瑰叹气的瞧了碧玉“我总算知道你当初在闭月宮过的曰子凄倦到什么程度了。”
碧玉抹泪苦笑,一面扶她起⾝。“全弦月王宮的人都不想到闭月宮当差,光嫔娘娘真的很不讲理,要不是玫姊姊的关系,我还摆脫不了她,玫姊姊帮我六多了。”碧玉边说边搬来被踢倒的椅子让玫瑰坐下,这时见她伤口的血已逐渐止住,不再任流,这才放心些。
“哪儿的话,你没在她宮中,她不也凶神恶煞的自己找来,碧玉,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你若没与我在一块,她们也不会这样对你。”玫瑰歉意的说。
碧玉知道她指的是晓月说她认宮女做主子的事。“我才不在意她们说什么,玫姊姊待我好,就算真的认你做主子又如何,上回王上要杀我,玫姊姊竟愿意陪我一起死,就已让我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你,而这回称本来也不会受伤的,又是因为替我出头才顶撞光嫔娘娘,我才是每次都连累你的那个人。”她对玫瑰既歉疚又感激的锐。
“别这么说,你我是一起入宮的,说好互相照顾扶持,你又认我做姊姊,我们荣辱是一起的。”
碧玉感动极了,昅了昅鼻子,又瞧了瞧玫瑰额头上的伤口,忍不住问。“你这伤不去找人医治可以吗?”
玫瑰摇首,这一头摇又更晕了。“算了吧,反正血也已经止住了,你帮我上点金创药,今曰我早点歇息,明曰伤口应该就不明显了。”
冶冷逍瞧向正伺候他更衣的玫瑰,目光在她额上多停留了些许时候。“伤了?”他状似随口问问。
“唉。”她为他套上了蟋龙朝靴,低低的应了一声,不想惹人注意。
“谁伤的?”
以为他问过就算了,竟是追问下去。
“没人伤,自己跌的。”
“自己跌的…瞧过太医没?”
“擦药了,不用太医。”
“⻩德,传…”
“王上,真的不用了,若…若真要人瞧一下,等会儿奴婢自己去侦刑司的医所就行了。”
太医是只给王族人看病的,通常宮人生病只能去慎刑司,那里虽是刑罚犯罪宮人的地方,但同样也设有简陋的医所,专门治疗生病的宮人,只不过那里为人看病的是太医院里最末等的药生,医术普通,大约只能看看简单的⽑病,真正生病通常是帮不上忙,但那才是她这⾝分该去的地方。
他深深瞧了她额上肿胀的伤口一眼。“⻩德,掌嘴!”他忽然道。
在一旁的⻩德马上跪下自掌起嘴巴来,其他宮人见这情景全吓得不知所以。
玫瑰不噤心惊,忙问:“王上为何让⻩德公公掌嘴?”
“宮中之事首领太监如何不知,又如何知情不报!”他声音极冷。
“王上说得是,是奴才该死,本想等您下朝后再奏报的,哪知奴才的自作主张惹您动怒!”⻩德边打边说,不一会脸颊两边都打红了。
“你且给孤瞧仔细这伤口,她要去侦刑司的医所,让她去,她医几曰,孤要双份。”
“是!”
玫瑰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为什么打人?只觉內心七上八下,隐隐不安起来。
弦月王宮內设有戏台,称畅音阁,此阁外观飞檐翘角,內部木雕精美,气氛华灯绮彩。
而今曰玲妃寿辰,便于此大开戏台,听闻这戏班子大江南北走透透,各地方的名曲戏目都能唱,尤其是中原的侍词歌赋更是一绝。
下弦宮空置,宮中无后,李玲位列妃位,已算是后宮之首,她的寿辰众人理所当然争相讨好,因此几乎所有后宮都来到畅音阁为她祝寿。
“这戏都快开唱了,玲妃娘娘怎么还未出现?”有人心急的往畅音阁大门张望着说。
“急什么,玲妃娘娘有孕在⾝,白是走得慢些。”
“也是,娘娘若能顺利产子,不管男女,皆是咱们弦月王上的第一个孩子,那意义重大,令人期望至深呐!”
“王上并不多信,后宮嫔妃不多,仅一妃一嫔以及数个答应而已,玲妃娘娘几乎集万⼲宠爱于一⾝,受尽王上的独宠,她的孩子当然受大家期待。”
“是啊,娘娘待人谦逊有礼,从不侍宠而骄,在王宮內外极有声望,很得人缘,不像某人,老是盛气凌人,让人讨厌,咦,说到这讨厌鬼,怎么还没出现?玲妃娘娘大寿,她敢不来?再怎么说她只不过是个嫔位,就算如何记很地位在她之上的玲妃娘娘,也不该在这场合表现出来吧!”
“这女人一向善妒,见不得别人好,这样心胸狭,要不是玲妃娘娘容她,她迟早给自己惹祸了。”
“一点也没错”
玲妃过寿是宮中大事,碧玉吵着要来瞧热闹,玫瑰原本不想来的,但还是硬让碧玉给拉来了,她故意选了个角落站,低调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料到蔵得深,反将其他宮女私下讨论的这些话都听进耳里了。
玫瑰忍不住猜想这位玲妃娘娘到底呆怎么样的人?之前自己待在马役司,从没机会在后宮走动,自然无缘见到这位人人口中遇柔贤淑的奴子,虽然后来去了玉兔宮,但那里地处最东,而玲妃住的储月宮在西侧,要碰面也不易,因此她并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宮中目前地位最⾼的娘娘。
“来了来了,玲妃娘娘到了,啊,连王上也来了,原来娘娘是与王上一道才会来迟了。”有人奋兴的嚷起来。
玫瑰闻言立刻伸长颈子往畅音阁的大门瞧去,果然见到一对璧人出现。
冶冷逍穿着绩罗常服,衣上绣有翟纹及十二章纹,模样自是俊不可当,他的气质不怒而威,君王之气震慑四方,而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玫瑰见她生得云鬓花颜、蜻首嵘眉,天冷她颈上围了团狐⽑,那气质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一手经捧着四个月大的孕腹,那清丽婀娜的模样我见犹怜。
“玲妃娘娘真是个大美人!”连碧玉瞧得都忘情的赞。
玫瑰首次见到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自是震撼的,可令她更加惊愕的是,她心中居然闪过一丝念头,若今曰站在台冷逍⾝边的人是自己,那会如何?
也能这般惊艳四座吗?
自然不可能,自己如何跟玲妃相比?
若与他比肩的是自己,有多少人要不服、要失望了…
这蓦然出现的“不法”“心思令她惶然震惊,云泥殊路,她如何会想这个,这根本不该她想!
“王上,既然您愿意陪臣妾听戏,那这戏自就由您选吧!”坐走戏台前的主位后,李玲温婉媚娇的拿若戏曲自录让冶冷逍过目。
“今曰你过寿,你决定吧。”冶冷逍漫不经心的道。
李玲轻笑,那笑意经柔,风情万种。“既然王上让臣妾自己选,那臣妾就选”贵妃醉酒“这出戏如何?”
他摆手便是同意了,戏班开始热闹开锣,李玲微笑的坐在冶冷逍⾝边安静的听戏。
这戏唱得精采,不时有拍掌叫好声像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响起。
“玫姊姊,真好看,你看!”碧玉看得入迷,常忘情拍手,但事实上她们位置站得偏远,并不能看到戏台的全景,但这也够碧玉看得津津有昧了。
玫瑰原本也盯着台上看戏,可忽然间,她感受到一道目光似乎胶着在自己⾝上,她心头渐渐不规律的乱跳起来,不可能,她躲在角落,人那么多他如何注意到?而且他应当不知她也来了才对…
她屏着气的向畅音阁最醒目的位置瞄去,果真那⾼⾼在上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她呼昅顿时一顿,赶紧转回⾝低下头,不敢相信他竟能在人声吵杂中,一眼就看见她。
她深昅了几口气,要自己定下心神,也许他看的不是她,是自己误会了,于是她忍不住又再度转回⾝去,想确认是自己看错了,这回,他目光已移回戏台上,但两片薄薄的唇上有抹奇异的笑意,虽然他目光已不是朝她这方向看来,她却仍能感受到他在看她,那捉摸不定的心思才更令人心惶不定。
“玫瑰姑娘。”⻩德突然出现在她⾝边。
她吓了一跳。“⻩德公公?”
“玫瑰姑娘,王上让您过去。”⻩德很自动,对她已悄悄改了称谓和用语,客气至极。
“王上瞧见玫姊姊也来了吗?”站在玫瑰⾝旁的碧玉也很惊讶。
⻩德一笑“王上一踏进畅音阁就注意到了,这不就让我来带姑娘过去。”
“王上的眼可真尖啊,玫姊姊还是快过去吧,别让王上久等了。”碧玉马上羡慕的笑说。
“可是…”玫瑰并不想过去,今曰是玲妃娘娘过寿,自己这马役司出⾝的宮女连伺候她的资格都没有,过去做什么?
“玫瑰姑娘还是快请吧,不然王上龙颜真要不悦了。”⻩德见她犹豫,提醒道。
她无奈,只得暗叹“好吧,我这就过去。”不想为难⻩德,她离开碧玉往王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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