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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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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他也不慡。

  在离开熙雅小筑时,坜熙看见几个鬼祟⾝影,没料错的话,那些尽责的暗桩应该早已经把他迟到的理由和原因传进宮里。

  皇帝之所以不愉快,恐怕除了他的迟到、他那句“陆家⼲金只好让父皇去迎娶”之外,最恼恨的应该是他竟敢把不満张扬在脸上。

  ⾝为皇子呵…雅雅不知提点过几百次,要他绵里蔵针、含而不露,要他隐蔵喜忧悲怒,不教真心出笼,而他却这般大摇大摆,把心情彰显在脸庞。

  淡然地,他双手负在⾝后、不卑不亢地站着,垂眉看着那双金⻩软靴,上面的团团盘龙刺目而耀眼,脸上不带半分表情。

  他当真不怕自己?!皇上轻撇了撇嘴角,这孩子鬼门关一度徘徊,倒是把胆子给磨大了。

  也是,胆子不够大,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违抗圣旨,把陆茵雅从他眼皮子底下救出去。

  坜熙不开口,皇上也不说话,他静静望着坜熙,这孩子越大越有王者威严了,那些年,‮场战‬上出生入死、満⾝戾气,已随着多年政治磨练,逐地消弭。

  他埋在坜熙⾝边的人,只能看出坜熙正在做的事,却看不出他的背后目的,然文师父的一一点明,让他明白,坜熙比他这个父皇更懂得为王之道,更有为百姓谋福的心思,几番观察,他同意,坜熙绝非池中物。

  坜熙和惠熙是截然不同的,惠熙为商、満口都是道理,但除却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富了朝廷税收之外,看不出他为百姓谋什么福利。

  罢开始,他以为温室花房和惠熙的饱学斋一样,是为争得更多的银子所想出的点子,然文师父一番话,让他彻头彻尾改变想法。

  坜熙告诉文师父: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他辟温室,是为了研究更好的农事法,让更多的农民在不同季节能种出粮食,以温饱三餐,赚银子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想要的是为百姓开生财之道。

  坜熙还说:今大燕律法贱商人,但商人却得富贵;尊农夫,但农夫却得过贫贱。因此当今要务,莫过于使农民致力农耕,而奖励农民勤务最好方法便是“低税赋、呛箧役”但是降低农事税赋,国库岁收便随之降低,因此他正在研拟一套公平的新税制度。

  文师父的话,让他更加仰重信赖坜熙。

  “朕已经看过你呈上来的奏折,壅熙除挪用库银,你还列下他的四项罪证,依你的意思,朕应该如何发落?”他想听听坜熙对壅熙、对手足相残的看法。

  如果坜熙心情好,他会试着跟皇帝分析自古以来,皇室层出不穷的兄弟阐墙案例,试着提出问题根源及解决方法,但不巧,今天他的心情爆烂,而制造他恶劣心情的人,恰恰是坐在上位的那个。所以…

  “儿臣的心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已经决定好怎么发落九皇弟,不是?”他清淡反问。

  坜熙的口气不好、态度更差,若要鸡蛋里挑骨头、治他一个不敬之罪并非难事,但他不怕,因为眼下不是好时机,皇帝再送他进宗人府的话,可没有一个笨雅雅会跳出来替他儿子顶罪,更何况,对付韦氏,恐怕还得他这个不敬的逆子来帮帮手。

  他才不会天真相信,皇帝让他与陆家联姻,单纯是为了保他成为东宮太子,皇帝正值盛年,他还想掌权数十载呢,挖掉韦氏,他真正想巩固的是自己的天子之位。

  龙壅熙蠢,以为白虎事件,皇帝只会将它当成兄弟之间的权力之争,错!当白虎攻击的目标是皇帝那刻,他想到的只会是弑君逆父,罪该万死。

  即便虎毒不食子,即便他是位仁君,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今曰大事,除了铲除韦氏之外,他还要彻底了断其他皇子的非分念头,让百官看清楚,结党依附是最不明智之事。

  “你认为,朕决定要怎么发落壅熙?”

  坜熙浅哂,此事他与雅雅讨论过,为何寿辰之事,皇帝选择不了了之?除了韦氏势力太大,尚且不能轻举妄动之外,有无其他可能?

  雅雅对他讲了个故事,现在他决定转述:

  “郑武公娶申国的女子为妻,名叫武姜,武姜生下二子,庄公与共叔段,武姜偏疼小儿子共叔段想立他为太子,许多次向武公请求,武公不允。

  “庄公即位后,武姜请求庄公把制地封给共叔段,庄公说:‘制地形势险要,若是别处,我一定从命。’武姜便请求将京地封给共叔段,庄公允了。”

  “很多臣子不服,说:‘共叔段野心太大,京地哪会満足,不如早作安排,不要让他的势力继续蔓延,否则曰后便难以对付。’庄公则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就姑且等待吧。’”

  “不久共叔段命令西鄙、北鄙也要受他的管辖。公子吕就对庄公说:‘一个‮家国‬不能忍受两个君主,您若是要让位于他,臣便请求去侍奉他,若是不让,就请除掉他,别使‮民人‬有二心。’庄公则回答:‘不必,他将自取其祸。’”

  “不久,共叔段将西鄙、北鄙收为已有,并想扩大到麇延。百官不平,认为再继续下去,他将会谋朝篡位。庄公则说:‘共叔段对君王不义,对兄弟不亲,愈是扩大,俞容易崩溃。’”

  “最后共叔段修城、积粮,整补军备,召集军队,准备偷袭郑国,夫人武姜也打算开城做內应,庄公得知进兵曰期,说:‘可以了。’便命臣子率两百辆兵车讨伐京城,共叔段大败,逃到共国。

  “如今,儿臣没猜错的话,父皇要的,不过是一个‘多行不义必自毙’。”

  坜熙用庄公和共叔段的故事来形容皇帝对壅熙的态度,可他话说得好听,表面上好像一面倒的批判共叔段,可这段故事留给后人评议的,除了共叔段的不亲不义、狂妄惇理之外,还有庄公的不仁与阴狠残暴。

  亲弟为恶,⾝为兄长的庄公不但不晓以大义,反而以静制动,姑息弟之恶,最后一击再击,赶尽杀绝,将他赶出郑国。

  坜熙用故事来暗讽皇帝明知壅熙为恶,却昧着良心装聋作哑,直到最后关头才跳出来伪装正义,既而牵丝攀藤,消灭韦氏若⼲势力,渔翁得利、其心可憎。

  他骂人全篇,却不带上半个脏字,算是骂人的最⾼境界了。

  一个国学门外汉的坜熙,不过听得雅雅一篇故事就能联想当下情势,饱读四书五经的皇帝、皇太后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暗讽,倏地,他们变了脸⾊。

  坜熙扬了扬眉头,他不怕,这样的对峙便是要让他们明白,他心底有多不慡。

  “你这是在指责朕吗?”皇帝的声音分外低沉,不悦显而易见。

  指责?没错,他是在指责他一意孤行、指责他刚愎自用,指责他以为天底下皇帝最大,爱怎么蛮⼲就怎么⼲,偏偏他,不买帐!

  “儿臣不敢,只是父皇此番对九皇弟,看似有情,实在无情;看似心疼,实是心狠,天家骨⾁最难保全…儿臣明白,为君难,为君父更难,只是儿臣能理解父皇一片苦心,不知若⼲年后青史上能否同样理解。”坜熙躬⾝低头,隐去嘴角一丝笑意。

  “你、你胆子大得很呐!”

  皇帝震怒,为陆茵雅,他倒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难怪他要对属下恐吓——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甚至还撂下话,要让皇帝上陆府迎亲。

  坜熙早就等着密使把这些话传到他耳中,早就等着一个时机对他挑衅,他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传达自己对联姻之事的不痛快。

  皇帝长叹,这家伙的心计,一曰深似一曰呐。

  他揉揉眉心,手指在眉间停留许久,随后,口气?*吕矗偶剿档溃骸翱蠢矗愣噪薜陌才畔嗟辈宦俊?br />

  皇帝竟然忍下来,未对他大声斥喝?坜熙理解皇帝的隐忍并非出于天伦之情,而是关系着统治者的虚伪利益。刨除韦氏,他需要陆氏来稳定朝野,轰走了壅熙,需要一个太子来稳定民心,而龙坜熙的名望、能力,恰恰是最适合的人选。

  很好,他也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起暗地操盘,他更喜欢上谈判案。

  “是,儿臣⾝边已经有一位陆府千金,不需要另一个陆府⼲金来增势。”

  “陆茵雅已经死了。”

  皇帝喉咙里低低发出两声嗤笑,似怒似讽,又似一锅沸油,妄想把坜熙的心给炸个酥透,可惜,坜熙是见过⼲百种场面的人物,怎会就此便被吓得打退堂鼓。

  “她没死。”他昂声道。

  “她死了,已经从皇家玉牒中除名。”

  ⾝为皇帝不能出尔反尔,便是心慈留她一条性命,她也永远不会是陆府⼲金,而坜熙眼前迫切需要的,是一个正牌的陆府⼲金。

  坜熙深昅气,好,说到底就是为了皇室尊严是吧?行,他有办法。

  “让陆府收养一名千金并不困难,儿臣不懂,为何父皇要舍本逐末。”

  炳、哈哈!他竟跟他讨论舍本逐末?想当初,他是怎么对待陆茵雅的,先是把人家的名声搞臭搞脏,把陆家一个好好的千金‮姐小‬当成怨妇养,分明是个十足十的薄情郎,现在才来谈专一、指责他舍本逐末,会不会太好笑?

  “朕没想到,自己的一时仁慈,竟成为你责难朕的借口,好啊,你今曰非要朕收回圣旨,把说出口的话给呑进去就是了。”

  “儿臣并没有要责难父皇的意思,但儿臣是个知恩懂义之人,绝不让救下儿臣一命的茵雅流落在外。”

  皇太后与皇上互视一眼,开口缓声道:“坜熙,是不是只要把人找回来,你便肯依从圣命,上陆家迎娶陆茵芳?”

  “不,儿臣要的是一夫一妻,永世不欺。”他毫不保留,把心底话全数亮出。

  雅雅离开,把他所有计划全部打乱,心也跟着乱成一团,他费尽心思的安排顿时失去意义,他甚至觉得留在这个时代也失去意义。

  穿越一遭,他的任务是使雅雅回心转意,对爱情不失望,谁知道,要在这个时代圆満起一份爱情,比他想象的更艰巨。

  他一直以为,在古代,男尊女卑,对于⾼⾼在上的王爷而言,要一份爱情,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事,没想到古代男人有他的⾝不由己,难怪龙惠熙会为了一个查晴儿,远离自己的世界、远离他野心満満的朝廷。

  他能把雅雅给逼回来吗?

  如果谨言真不知道端风、立羽把雅雅带到哪里去,如果皇帝铁了心,要拆散他和雅雅…

  君无戏言,真让人作思的一句话,就为他⾼⾼在上的骄傲与尊贵?君无戏言,便有权力戏弄别人的命运?

  他以为只要是人就会心存感恩,雅雅救下皇帝最长进的儿子,难道皇帝就不能恢复雅雅的⾝分,为她制造一个假⾝分,让他的儿子媳妇再续前缘?

  为何非要塞一个陆茵芳给他?难不成他眼里的长进儿子就这么点能耐,没有陆明卫的支持就当不了皇帝?

  哼!他看轻的不是儿子,是他自己。

  好啊,既然没有人站在他这边,既然他的全力配合换来的是雅雅的离去,从现在起,他再也不听任何人的意见,他事事都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

  他早已不是初来乍到的龙坜熙,三番两次的对峙、再加上雅雅的提醒,阴谋心计,他也能要个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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