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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欢迎新人为由,晚上总裁室两位秘书一位特助一名副总外出聚餐。

  承颀半个下午都在网上查养生,查胃病相关。其实这六年间,他想过很多书歌可能的遭遇,最多的是设想少了眼睛或者其它‮官器‬,或者得了性病,总之像胃病这种小病,他根本没猜测过,也就没加准备。

  幸好各种资料网上都有,也都能订到。承颀晚上订了家素膳,是平时也常去的。B市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饭店,尤其这年头养生大行其道,大鱼大⾁吃腻的太多,就一个个开始素食主义了。

  “叶特助尝尝,他家的一指禅做得很不错,不是肠哦,是豆制品…素菜卷也好,我每次都能吃好几个,来一点…”四人坐定,何千楚给书歌推荐“锔茄子很入味哦,还有炒蟹粉…”

  一边说一边给书歌面前的餐碟里添菜,书歌当然不好拒绝她,而且这家素菜馆油并不很多,倒也合他胃口。大家说笑话活跃气氛,又说些业界的八卦什么的,把场子炒热。

  承颀⾝边坐着白秘书,和书歌他二人对面,眼前尽是他二人在一起的场面,耳中听到也都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心下煎熬,偏偏又不能揷进去打断他们。他本是独占欲很強的人,当年书歌和别人稍微近一些他都会赌气,而现在…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书歌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现在看来,他和何千楚相处得实在不错,这样很好,不是么?

  “副总我跟你说哦,叶特助实在是太省钱了,我们出去吃饭,他就点一个素菜。我还点海鲜呢,他尽挑韭菜香菜来吃,粥喝的也不多…”何千楚见他沉默,连忙也找些话题跟承颀说,回头又跟白秘书说“小白你是没看到,你要是像叶特助那样,就绝对不用再嚷嚷着减肥了!”

  白秘书果然満怀崇拜地问书歌怎么可以吃那么少,万一嘴馋忍不住怎么办。

  书歌想了想说:“一个月留一百生活费——包括杂费——你就会在嘴馋的时候想起,如果多吃了这一口,下一顿就要饿着,自然就吃得少了。”

  “啪”一声,承颀手中竹筷断为两截,竹子的碎刺尖尖,扎进他手心。

  “啊!氨总你流血了!”坐在他⾝边的白秘书大叫,还捂住脸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倒是坐在对面的何千楚站起来:“哪里?快把刺‮子套‬来,我这里有创可贴可以么?还是要去医院?”

  “没事,只是扎进去了,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承颀‮头摇‬,笑着摆摆左手,离开座位“你们继续聊,我马上回来。”

  他离开之后,何千楚小声对两人说:“副总今天很不对劲,你们发现没有?”

  “血…流的好多…”白秘书仍然是一副恐惧表情“真的不要看医生吗?”

  何千楚看向书歌,书歌迟疑了下:“如果真的有问题,副总应该会照顾自己吧,应该没什么。”何千楚眨了眨眼,心下思量,继续原来的话题。一会儿承颀回来,手上果然看不出异样。大家继续聊了会儿,吃得差不多,各自回家。

  “副总,你手这样,还能开车么?”何千楚问“不然我送你…”承颀‮头摇‬:“我要去的地方太远,你不是就住在公司附近,而且和白秘书可以一起走吗?

  我自己可以的。“”那…“何千楚看向书歌,”叶特助会开车吗?能不能送一下副总?“书歌当然会开,还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承颀強逼他考的证。

  想想女生的话,开车送人再回家不方便,书歌也就点头。书歌坐在驾驶座,承颀跟着进去,坐副驾驶座。两人相隔极近,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昅声。”副总家在哪里?“书歌发动车子,问承颀。承颀报出一个地址,书歌手一颤,几乎握不稳方向盘。他犹豫了片刻,话到唇边,又不说出,开车直奔那个熟悉的目的地。

  承颀规规矩矩坐着,摆弄他自己的手指。右手上有被水泡得苍白的伤口,皮和⾁外翻,仔细看去有些吓人。

  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周围也越来越破烂,终于接近目的地,书歌无法再沉默:“副总,快到地方了,您是要在什么地方停车?这一带没有车库。”

  “我租了16号那家的院子,停到那里就好。”承颀回答。书歌表情并无变化,开车停车,然后道别。承颀下车,在他⾝后不紧不慢跟着,不会比他快一点,也不会慢一步。书歌拐弯他也拐弯,书歌上楼他也上楼,书歌开门他…直接跟着进去。

  这楼很老旧,一楼和三楼的灯都是坏的,书歌住在五楼,也只有半昏暗的灯光。此刻开着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昏⻩的小灯泡照出光亮。书歌在黑暗之中回⾝:“康承颀,你要做什么?”

  淡淡灯光中,承颀能看到书歌脸上不悦,看到他本来就纠结的眉更加深的陷下去,一时之间恨不得马上消失在他眼前,以求他的眉心不要那样纠结。好像是第一次被他叫名字。承颀握紧手,手心一阵疼痛,让他醒回神来:“不做什么,我只是回家。”“回家?”书歌怔了一下,随即睁大眼睛“你是说,隔壁…你租下了?”承颀站在门边,四下看了看,打开墙上的电表,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是啊,今天下午已经有人帮我把东西搬过来了,以后我就和你分租这里…该说什么,请多关照?”

  书歌抬起手“哒”一声,房厅灯亮起来,照得狭小饼道一片光明。其实还是暗一点的好,承颀心里模糊地想,现在太亮了,亮得回到了现实。“厨房和浴室合用,水电平摊,弄坏东西自己修理。”书歌说,想了想,又补充“浴室和洗手间一起,‮澡洗‬的时候锁门。洗手池的水龙头别关太紧,关不上容易坏…”

  说完,他脫下皮鞋,穿着那种几块钱的拖鞋回房。承颀在原地站着,直到他房间亮起灯,才慢慢脫鞋进屋。

  小孙做事一向谨慎而多思,他连最微小的地方都替承颀想到,因此这房间虽然异常小和简陋,但住起来已经可以比较舒适了。承颀躺在床上,床垫软绵绵的,让他想起隔壁的书歌。

  不知道那间屋子条件如何,睡起来会不会不舒服,开着门好像还能听到那屋的声音,书歌还没睡。他就在他⾝旁…承颀从来不相信有神,如果有的话,他一直想问问不是神爱世人么,为什么对自己从来不曾有过偏爱?

  不过至少这一刻,他想他是愿意相信神的,因为那个人好好地活着——至少,活着。

  隔壁门开了,承颀连忙收回眼光,装作已经睡着躺在床上。书歌好像去了洗手间,可以听到水声,是在‮澡洗‬么?

  ⾝体发热,虽然告诉自己已经没那个资格了,还是控制不住欲望的绵延。他记得书歌⾝体的每一寸,记得曾经‮魂销‬噬骨的纠缠。

  唇还能感觉到书歌双唇的柔软和甜藌,手伸出去,指腹还能感觉到书歌肌肤——看起来并不是女人的白皙柔嫰,摸上去却致密而富有弹性,而且十足敏感,稍稍一碰触就会轻颤…右手上忽然传来彻骨的痛,把承颀从遐想中唤回。欲望已经半起,又被疼痛庒下——最重要的是,不能再冒犯那人,哪怕只是意yin,也不行。

  自虐似的握紧右手,少许的盐分渗进伤口,更是‮辣火‬辣的痛。承颀盯着门外,看着灯光听着声音,陷入半睡半醒境界。

  这一晚书歌起来数次,从门口经过,到洗手间。承颀知道他肯定也睡不好,原因该是自己。被迫跟深恨的人住在一起,可能还要不停地被唤起回忆,一定很难受。

  “但,至少先让我照顾你,在其他人出现之前…”第二天承颀顶着黑眼圈起床,厨房的冰箱是新的,想必是小孙买的。他拿出食材,看看电饭锅里面还有半锅饭,加水熬粥。等到书歌起床,粥和简单的小菜已经好了,还有煎得边缘焦⻩的荷包蛋。承颀招呼他过来吃,书歌脸⾊变了数变,终于还是坐下吃饭。

  吃完饭,书歌开车载承颀上班,两人一路无话。

  午饭是何千楚在外面订的盒饭,很美味也清淡健康。三人在总裁室吃盒饭,给这严肃得几乎能庒死人的场合带来不少人气。何千楚觉得这两天总裁室有点像是人待的地方了,不像以前,简直就是一座冰窟。老总裁常年一副冰冷状,让人看到就全⾝发寒。副总外表上看去没有老总冰冷,实际的冷漠程度却远远超过老总裁——至少总裁还知道关注一下他自己,然而副总…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明显的改变,但是何千楚能看出,副总在那位叶特助面前,是不一样的。她甚至能看到,副总在叶特助专心工作的时候,数度侧头看他,眼神极为专注,而小心翼翼。

  吃完午饭后闲来无事,书歌回到座位上想工作,被承颀阻止,理由是:休息时间不可以工作,万一引起大家效仿,会被劳动局查。

  不工作更好,书歌拿出随⾝携带的英文材料,开始翻译。

  “来吃餐后水果。”承颀看了眼何千楚,她马上明白过来,拿出削好成块的水果,走到书歌⾝边“诶?叶特助你这在做什么?

  ‘dliketogivethesamereportin…英语?”

  “我为翻译社做的,呃…我可以用一下你电脑上网搜点东西么?”书歌问何千楚,表情微有些尴尬。他…还在做翻译么?“总裁特助月薪两万起,加班费分红另算…”承颀忽然开口“用来生活应该足够。”“钱不嫌多。”

  书歌回答,侧过头去。他的表情平静,承颀却只觉得心惊。书歌居住条件很一般,工作又这么卖力…“你那台笔记本就可以上网。”他说“你做翻译的话,可以让何秘书帮你输入,资料更可以上网查询。”何千楚又是一傻,依稀记得副总很讨厌公器私用…而那位应该可以占公家便宜的叶特助,只是打开电脑查询了下某大学的英文全称,然后继续忙着笔写。桌上堆着厚厚的翻译稿子,看起来是接了不少活。

  承颀深深昅了一口气,胸口有窒息的感觉。“查不出来?”躲进休息室,承颀站在窗前接听电话“你们不号称是消息最灵通的么?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有人阻碍,而且来头不小。”‮机手‬里的声音辩解着“不是黑帮势力,但好像是官方的人掩盖线索,所以叶书歌在Q市出现前的资料,我们完全查不到…”

  “那你先把他在Q市的资料给我传过来吧,还有他回B市之后的事情,他跟什么人有金钱来往,为什么那么辛苦‮钱赚‬?”承颀皱眉说着“这些,总没有人掩盖了吧?”

  “我一定尽快查出给您。”传真机开始工作,纸上浮现出字来。承颀拿起来,仔细读着。

  Q市说得好听是开发中城市,说得直白点,就是边远山区。要不是因为那里是一些原材料的产地,康景公司也不会在那里设立分公司。而书歌在那里的生活,可想而知。

  一张张翻过,承颀更是觉得难受,胃部传来奇异的痛,像是要让他体会书歌曾经经历过的辛苦一般。不停地打工,没有大学‮凭文‬,只是⾼中毕业,做也只能做一些体力活。那么偏僻的地方,当然也少有家教啊翻译啊这类比较好赚的活,当服务生已经是比较轻松的了,什么建筑工地扛沙袋,搬家公司背东西,他也都⼲过——而且因为没有档案,一般的单位是不会要他的,只能去卖力气。

  直到进康景,书歌生活才算好些。康景变成合资企业之后,运作模式都开始学习外企,人事管理方面也就比较松。而合资企业里,外语人才显然会比较吃香。书歌虽然没有文评没有档案,怎么说也是⾼分过六级的人,翻译经验又足,拿着夜大‮凭文‬,总算能做一些脑力活。

  徵信社实际上已经调查的很全面了,书歌每一份打工,工种、经过、工薪甚至和旁人的关系,都写在上面。还标明书歌收入和支出情况,少得可怜的钱中,竟然还有很大一部分被他攒起来,打到一个帐号上。

  帐号是B市的,但到底是谁的,徵信社也查不出。“Q市的张经理…”承颀收好这些纸张,低声说“真是该谢谢你,升迁还是调回总公司呢?嗯,先问问吧…”

  那个帐号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阻碍他调查书歌的黑手,也可能是…当初对书歌做了什么的人。书歌死亡的消息不是无根据的流言,也许…谜底就在那人⾝上。

  “不管你是谁,如果是你害他,那么就算是拼成两败俱伤,我也要除去你。”

  承颀看着窗外飘过的云,轻声说。

  周五的大家都有些浮躁,还不到下班时间,就都纷纷收拾东西,准备欢度周末。

  何千楚手头没什么工作,看看还有几分钟就下班,⼲脆跟书歌聊天:“叶特助,你周末有什么活动,是出去玩还是在家待着?”

  “我…要去打工。”书歌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虽说当着上司的面交代兼职事实有点不太好,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还要打工?叶特助你也太辛苦了吧!”何千楚大呼小叫,承颀手上也停了下来,看向书歌。“能多赚点钱,当然要多赚点的好。”书歌并不想回答,避重就轻地重复。“该不会是要攒钱结婚?”何千楚半开玩笑地问“叶特助快三十了吧,有女朋友么?”“咔嗒”一声,承颀手折断一支圆珠笔,塑料碎渣扎进他手心。然后马上低下头,好像没事人一样,敛去眼中神⾊,静静听着。

  “女朋友没有。”书歌‮头摇‬。“不会吧?叶特助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何千楚惊奇地问“叶特助也快三十了吧,长得不错人又温和,肯定会有人喜欢你吧?”书歌笑笑,并不回答。谈天同时,已到了下班时间。何千楚收拾东西,外面白秘书检查水电等,关灯落锁。搭乘电梯的时候,书歌迟疑着开口:“副总,您现在可以自己开车了么?”承颀一怔:“怎么?”“我今天不直接回家,所以…”“不回家你要去哪里?”承颀脸⾊微变,想起徵信社送来的资料提到,书歌周末出入B市最乱的酒吧一条街,但是具体进哪家不太清楚。难道…书歌却不回答,而是继续前面的话题:“如果副总您手好些了,还是自己回去吧。”承颀伸出手,到他眼前。白⾊的纱带渗出血,看起来凄惨无比。书歌瞳孔收缩了下,有些走神。承颀趁机用受伤的手抓住他,两人到停车场:“你要去哪里?我手这样,回家也没什么事做,你到哪里我去哪里好了。”

  手这样,却还能做饭。书歌侧头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到了B市有名的酒吧集中中心散理路,书歌往酒吧密集处走去。

  “书歌,你来这里做什么?”承颀一路跟着他,连忙绕到他⾝前去拦“这里是酒吧一条街…”

  “我知道。”书歌说,三拐两转进了一条小岔道,极熟地向目的地走去。岔道里面有家酒吧,名字很奇怪,叫“j‘attends…”

  书歌直接迈入酒吧大门。承颀跟上去,被保安拦下:“这位客人,请这边进。”

  “可是他…”承颀指着书歌背影,保安会意:“这是我们酒吧的员工通道,外人是不可以走的。”酒吧…员工?承颀眼前一黑,耳边又响起光华帮那人的话:“有家叫夜雾的酒吧,基本上出入的都是同性恋,帮里遇到男人欠钱的,只要长得过得去,都送到那里让老板帮忙卖…听说价格还不低…”

  ——“您也知道我们帮主不喜欢‮腥血‬,什么杀人啊肢解啊都不让我们做,所以我就把那小子卖给夜雾了。反正那小子那么倔,打得吐血连声都不吱,估计也不可能替我们做事。”

  承颀几乎站立不稳,抓住眼前保安:“你们老板在哪里?”

  保安被他勒住,呼昅不畅,脸憋得通红,心里想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说话。眼前这人像是疯了一样,手劲奇大无比,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服衣‬被承颀抓紧,皱起的衣褶渐渐染上了红⾊,是他手上的血。

  另一名保安看到这情况,马上大喊:“搅局子的来了,兄弟们上啊!”一群保安从酒吧里跑出来,围住承颀。他们看到承颀抓着同事的脖子不放,又看到殷红的血,心中一急,也来不及问前因后果,直接电棍往承颀脑袋上打。

  承颀一闪⾝躲开,手里还抓着那名保安,眼神微敛,有种让人心冷的凛冽:

  “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还真是搅局子的,众保安听他这么说,更是怒气冲天,一群人围上,群殴承颀一个。承颀在众人中闪展腾挪,拿着手里的人当盾牌,还抢过那保安的电棍反击。

  两帮——一帮人和一个人——打得正热闹,忽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先都住手…”

  “老板,他——”有几名保安停手跟那老板解释,承颀听到老板二字,全⾝散发出凛然寒意:“你就是这里的老板是么…书歌?”

  书歌站在老板⾝边,看着他们打架,完全置⾝事外。承颀脸⾊一变,竟然立刻恢复了镇静表情,连眼神都隐蔵起来,一语不发,向两人走去。不能让书歌看出他的担心,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真正的焦灼…要冷静,要自然,探听这老板的底细,问明到底怎样他才能放书歌…承颀脑中飞快思索,因此忽略了外界情况,眼中只看着书歌。但保安众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抡起电棍,对着承颀后脑就是一下。

  昏倒之前,承颀闪过的念头是:如果死在这里,书歌能不能把那副漠不关心素不相识的神情,变上一变?但是不行,不能死…在一切结束之前,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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