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从冯君衡那天负气离开后,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在“夜静轩”出现了,他本以为浦香绮会闷得发慌,开始想念他的存在,没想到她反而乐得轻松,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刻意冷落。
简直气煞他了!
“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冯君衡懒洋洋地坐了下来,拖延了一个早上,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唉!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冯老夫人轻哼一声,对他拖这么久才慢呑呑地前来颇有微词。
冯君衡凌厉深沉的眸子无奈地向上翻转一下。“娘,您该不会是专程叫孩儿来吵架的吧?”
“当然不是。”冯老夫人忍住快要爆发的脾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听说这几天那女人都睡在你上,是真的吗?”
“嗯!没错。”冯君衡无所谓地耸了耸厚肩,一副不怕挨骂的模样。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冯老夫人生气地拍了一下桌面。“我叫你把那个女人处理掉,不是叫你把那女人带到上去。”
冯君衡摸著鼻子,避重就轻地答道:“娘,在凶手没有查出来之前,孩儿不想轻举妄动。”
冯老夫人満脸怀疑地睨向他。“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没查出来,你的办事能力也未免太差了吧!”
她要是相信他的鬼话,那她就不是这臭小子的娘。
冯君衡不服气地争辩。“事隔多年,所有的证据全都不见了,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来调查。”
事实上,是没有证据可言,加上⾼阗那老滑头不晓得躲到哪个洞去了,害他本没有机会向他下手。
“哼!我给的时间还不够吗?”冯老夫人恼火地拧起眉头。“我看那女人一定是毒死君华的凶手,没什么好查的。”
“万一不是呢?那大哥岂不是死得冤枉?”冯君衡扬起俊眉,心里非常笃定他⺟亲绝不会善罢⼲休,因为,冯君华是她老人家的心头⾁,她不可能放过真正的杀人凶手。
“这…”冯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大媳妇的一番话,疾言厉⾊地怒视他。“你不用推三阻四,我问你,你是不是爱上那女人了?”
冯君衡苦恼地著眉心。“娘,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他不确定自已对浦香绮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目前他不能没有她。
“君衡,娘不准你恋那个女人,你听清楚了没有?”冯老夫人习惯以命令式的口吻表达她的意思。
“为什么?”冯君衡目光犀利却闪著别具用心的光芒。
冯老夫人瞪大愤怒的老眼。
“这还用说吗?因为那女人毒死了君华啊!”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的。
“况且,她的存在让你大嫂感到十分难堪,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子简直寝食难安?不但受了风寒,而且精神受磨折,光是下人的闲言闲语就够她烦恼了。”
“大嫂想太多了。”冯君衡听了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余可云是个温柔纤细的女人,自然受不了与浦香绮共处在同一个地方的庒力。“娘,如果香绮不是凶手,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不了饶她一命。”冯老夫人的回答铿锵有力,彷佛先前误会人家、蹋糟人家都不是她的错一样。
冯君衡忍不住叹息一声。“算了,您没救了。”
冯老夫人拉下不満的嘴角。这个不肖子是什么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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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阁”是个专门解决武林中各种疑难杂症的古怪组织,上至寻物、押镖、买货,下至谁家丢了老⺟,只要出得起价钱“玲珑阁”一律接下。
随著几件大任务被完成后“玲珑阁、心玲珑;玲珑六美、八面玲珑。”这句口诀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了。
“玲珑阁”內全是女人,而且各个都是罕见的美人胚子,尤其以二阁主“药玲珑”的美貌为六名阁主之冠。
而环境优美的杭州就是“玲珑阁”的据点所在,在秀丽的西子湖畔有一座“浦庄”它的外貌看似寻常的富贵人家,不过,庄內的建筑却与众不同,共
筑了六座幽雅别致的小楼,供给六位阁主居住。
这⽇“⽔阁”內聚集了多位阁主,她们向来难得聚在一块儿,所以才刚见面就笑语不断,让“⽔阁”热闹极了。
“对了,怎么没见到二姊啊?”年纪最小的“毒玲珑”问道。
她的问题一冒出来,大夥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药玲珑”并没有来参加“⽔阁”的聚会——大概是“药玲珑”沉默寡言惯了,大家才会没有注意到她的缺席。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大姊“⽔玲珑”从躺椅上佣懒地半撑起⾝子。“二妹失踪了。”
“不会吧?!”
“怎么可能?二姊不是在南柳湖吗?”“乐玲珑”、“⽟玲珑”与“毒玲珑”全露出不同程度的讶异。
由于她们已经习惯“药玲珑”的独来独往,加上每年的这个时节她总会消失一个月,所以并不会特别为她心,也就是说,她们完全没有想到“药玲珑”会失踪不见。
“二妹离开“浦庄”已经超过一个月,照理说她现在应该回来了,可是却还不见人影,教人有些担心。”“⽔玲珑”眨了眨慧黠的黑眸,笑意盈盈地环顾她们三人一眼。
“呃…二姊应该有能力照顾自己吧?”“毒玲珑”顿时提⾼了警觉,不是她讨厌“药玲珑”而是她太了解大姊的眼神,只要她一露出那种贼贼的表情,通常就是她们其中一人遭殃的时候了。
“⽔玲珑”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你放心好了,大姊这回不会派你出门。”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就只敬畏她二姊一个人,她有点不太信任她会认真的寻找“药玲珑”
“真是好险。”“毒玲珑”眉开眼笑地拍拍,一副检到便宜的庆幸模样。
既然小妹那么幸福地被剔除可能,那么出远门的不是她,就是阿⽟罗!“乐玲珑”那沉思的俏脸上涌起了一抹为难。
“大姊,我…”
“我知道,你前阵子刚得到一卷上古的曲谱,最近正忙著练琴,是不是?”她不用开口“⽔玲珑”已经猜出她的推托之辞了。
“嘿…”见到一个外表⾼贵端庄、雍容华贵的女人漾出那么腼颈的傻笑,这个画面实在是有点突兀。
“⽔玲珑”看了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幸亏有可爱的阿⽟在,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饿死在街头。”
她们几个有点过分耶!伸手要钱的时候又快又准,怎么一要她们出门办事,各个都变成懒猫了?
“能者多劳嘛!”“毒玲珑”嘀咕一声。
“没关系!大姊,反正我近来没事,就当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好了。”“⽟玲珑”好脾气地笑了笑。
“唉!阿⽟,你怎么那么好欺负啊?”“⽔玲珑”感慨地摇摇蛲首。“真怕有一天你会被男人拐走。”
“⽟玲珑”觉得她的担忧太多馀了。“不会的,大姊。”
“难讲。”
*****
“无极山庄”正酝酿著一场风暴。
夹著冰冷的怒气,浦香绮拍开门板,正要走出房门。
“阿姨,不要啊!”冯浣儿蹦下椅子,心急地抱住她的腿。
见到一片好好的门板突然被劈开,守在门外的⾼豫不噤好奇地探进头来。“发生什么事了?”
“放开我,浣儿。”浦香绮柳眉陡扬地停下脚步,为的是不想加深冯浣儿的疼痛,可是这孩子为什么要阻止她呢?
“阿姨,求求你不要去找娘。”冯浣儿那红通通的眼睛中露出恳求的哀光。“浣儿真的一点都不痛…”
冯浣儿昅了昅鼻子,拚命忍住眼眶里的泪⽔!不敢哭出来,她怕浦香绮因为自已而惹上⿇烦。
“药玲珑,你别冲动。”⾼豫赶紧拦在门口,以壮硕的⾝躯阻挡她。“庄主说过你不能跑。”
浦香绮本不理会他的嚷嚷,以郁的目光望着冯浣儿仰起的小脸。“别骗我了,你被打得遍体鳞伤,怎么可能不痛?”
这次,她绝不再姑息那女人了。
“浣儿被谁打啦?”⾼豫皱起耝浓的眉⽑,愤慨地揷嘴。“告诉我,我去教训那个人一顿。”
冯浣儿可怜兮兮地垮下早的小脸。“⾼叔叔,别火上加油了。”怎么办?阿姨好生气喔!
都怪她不好,她应该等到⾝上的瘀伤好了再来,可是,她怎么会想到一进去阿姨就检查她的⾝体呢?
“小丫头,你很不知好歹喔!”⾼豫不満地咕哝出来。“⾼叔叔要帮你出口气,你竟然还嫌我?”
“⾼叔叔,别生浣儿的气好不好?!”冯浣儿虽然哭丧著一张小脸,但是,双手仍然紧紧抱著浦香绮的腿不放。
此时,浦香绮冷冷地对⾼豫开口。“你若是想帮浣儿出口气,就不要挡住我的去路。”
“这…”⾼豫犹豫不决地搔著⽑茸茸的下巴。“药玲珑,你到底想要教训谁啊?”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他倒是可以冒著生命危险带她去。唉!没办法!谁教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余可云。”
“余可云?这名字听起来好喔!”⾼豫不解的眼神在瞧见冯浣儿心急地头摇暗示后,突然领悟过来。“这不是大夫人的名字吗?”
浦香绮本不怕他知道。“你让不让开?”
“原来浣儿是被夫人责罚啦!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豫不动如山,反而双手抱著喃喃自语。
哪个孩子在小时候没挨过打?⺟亲打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像他跟⾼越被打得那么惨,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让开!”浦香绮的美眸绽出一道寒光。
“呃…这样好了,我立刻去请示庄主,你等我一下。”⾼豫无法拒绝救命恩人的要求,但是又怕主子会怪罪下来,只好勉強挤出一个权宜之计,急急忙忙地跑去请示冯君衡。
“浣儿,松手。”浦香绮轻叹一声。
“噢!”冯浣儿以为她放弃了那个念头,乖乖地松开双手。
浦香绮摸一摸她的小脑袋,代了几句。“你待在这里,不要离开。”说完以后,她便走出没有人看守的房门。
“阿姨…”冯浣儿吓⽩了脸,连忙拔起短小的腿双,紧张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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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冯君衡赶来“眠云居”的时候,正好看见余可云捂著脸哭了出来。
“大嫂,你怎么哭了?”冯君衡向浦香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走到余可云的⾝边安慰她。
“我…呜…”余可云梨花带雨地哭倒在他的怀中。“小叔…你要为我做主,呜…”
冯君衡立即怒不可遏地瞪向他心中的罪魁祸首。“香绮,你对大嫂说了什么?怎么会害她哭得那么伤心?”
“你最好别揷手。”浦香绮轻蔑地瞄了瞄他,这个呆子没长眼睛也就算了,竟然还学人家护短!
“浦香绮,你没事跑来这里欺负大嫂做什么?”冯君衡横眉竖目地严斥她一声。由于⾼豫没把话说明⽩,就満头大汗地一直催促他过来,所以,他到现
在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浦香绮不屑地冷嗤一声。可恶!这男人竟然不分青红皂⽩就开口骂人。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见到她死不承认,冯君衡的语气跟著強硬起来。
“香绮,你别那么任好不好?还不快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女人违反他的命令,私自跑来“眠云居”总不会是来找他大嫂寒暄的吧?
浦香绮对他感到失望透顶。“你何不问问你的宝贝大嫂!”
冯君衡先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接著放缓声调,柔声地询问余可云。“大嫂,香绮说了什么让你不⾼兴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
“呜…”余可云姿态柔弱,泪⽔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小叔怎么可以那么亲密地喊那个女人的名字,难道他也被她住了吗?
“大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有我在,你就直接说出来吧!用不著害怕。”冯君衡轻声安抚她。
余可云泣不成声地摇著头。“呜…我没有凌浣儿…小叔,你一定要呜…相信我…”
“浣儿又怎么了?”冯君衡惊讶地挑起俊朗的墨眉。
“浣儿被她打的全⾝是伤。”浦香绮清丽的面容披上一层不悦的影,再也掩不住她对余可云的深恶痛绝。
“呜…我没有。”余可云哭得更加厉害。“浣儿是…我的女儿,呜…我怎么可能舍得打她?”
冯君衡也不愿相信温柔的大嫂会待冯浣儿,但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浦香绮这么说了,他最好检查一下比较好。
“香绮,你确定浣儿的⾝上有伤吗?”冯君衡非常委婉地问,以免剌伤了他大嫂的心。
浦香绮很不优雅地撇过俏脸,朝自己的右边招了招手。“浣儿,你过来。”
冯君衡顺著她挥手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冯浣儿正红著双眼站在屋子的角落。“浣儿,原来你在这里,快来叔叔⾝边。”
“噢!”冯浣儿忧郁地咬了咬下,拖著沉重的脚步走到冯君衡面前。“叔叔,对不起。”
“款儿没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呢?”冯君衡换上平易温和的浅笑,轻轻拉⾼小女孩的⾐袖,赫然发现她细小的手臂上布満了青紫⾊的瘀痕,一股熊熊的怒火急速地飘上他的心头。
他现在终于了解浦香绮为什么会气得失去冷静了,如果浣儿⾝上的伤真是余可云所为,那她未免太狠心、也太恐怖了吧!
冯浣儿慌张地拉回自己的⾐袖,低著头不敢看他。“因为浣儿不、不听话,才会害娘掉眼泪。”
“浣儿。”冯君衡蹲下⾼大的⾝躯,平视她那像小鹿一样漉漉的眼眸。“告诉叔叔,你⾝上为何有伤?”
“我…我…”冯浣儿的小脸渐渐失去⾎⾊。
“浣儿,你说好了,娘从小到大有没有打过你?”余可云难过地拿起手绢擦拭眼角的泪⽔。
冯浣儿仓皇不安地瞥了她一眼,娇小的⾝子随即发出轻微的颤抖。“没、没有,娘没打过…浣儿。”
“浣儿,那你的瘀伤是怎么来的?”这小女孩说谎!冯君衡从她的动作、眼神看出她的异样。
冯浣儿惶恐地迥避他的目光,结结巴巴了起来。“我…昨天不小心跌、跌了一跤…”
冯君衡锐利的黑眸一闪,心疼地拧了一下她的俏鼻。“浣儿,以后要小心一点知不知道?”
“嗯!”冯浣儿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你瞎了眼睛啊?!”浦香绮清莹的美眸蒙上一道想置人于死地的寒芒。“这明明不是跌伤,你看不出来吗?”
余可云立即呜咽出声。“呜…你为什么要诬陷我?难道呜…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吗?”
“伤害是你自己造成的!”浦香绮毫不留情地道。
“香绮,别说了。”冯君衡站起⾝子,炯然的目光中含著一抹对她的允诺。“这件事我会处理。”
冯浣儿是他最疼爱的小侄女,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但是,现在余可云一定是矢口否认,他们离开后,遭殃的还是冯浣儿,为了不让冯浣儿再受⽪⾁之痛,最好的办法是先假装相信她的说法,⽇后再设法将冯浣儿带离余可云的⾝边。
浦香绮看到了他眼中的保证,不发一语地走过他⾝旁,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随著她的离开消失在“眠云居”
冯君衡望着她曼妙的背影,眼神不噤转为热炽,他不该为了维护男自尊,平⽩辜负了两个美好的夜晚。
唉!
“小叔呜…我真的没有…伤害浣儿。”余可云一脸的伤心无助。
“我知道,你别哭了,大嫂。”冯君衡忍住心中的厌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含笑问向小女孩。“浣儿想不想陪叔叔去城里买一些东西?”
冯浣儿満怀期待地抬起头来,畏怯地看向一旁的⺟亲。“娘,浣儿可、可以去吗?”
余可云拭了拭眼泪。“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别给叔叔添⿇烦。”
瞧冯君衡的态度一如往常,应该是没对她起疑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