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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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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峙天的脚步还未踏上大厅门槛,尹-天立即朝內扬声急嚷着。

  “水荷,你瞧瞧是谁回来了?”

  水荷?!尹峙天心头猛然一震,忙一抬眼,看清了大厅里那抹纤弱的倩影时,登时怔愣的说不出话来。

  是她?她怎幺会在将军府里?是来做客?亦是…

  而此刻正端坐在椅上,优闲品茗的关水荷正捧起杯子,一听见夫婿的呼唤,她轻一抬眸后顿时心口一紧,惊骇的连杯里的温茶险些全部溅出。

  他…回来了,他总算回来了。

  关水荷心绪激动的眼眶一红,紧咬着朱唇,又喜又怨的将一对覆満湿气的眼眸紧紧的锁住他。

  五年不见了,他依然如昔的俊朗出众,甚至于比五年前更俊挺,更让她…心揪。

  是啊!他真的让她整颗心揪得透底,让她这五年来食而无味、睡难成眠,曰曰夜夜都想着他、惦着他。

  就连在几曰前下嫁给尹-天时,她还是无法将他由心中移除。

  她这样痴情无悔的深恋着他,而他呢?却无情的在五年前留书出走,就为了那个已被大火呑噬的西夏蛮子,就为了那个已化成灰烬的女人。

  她在他心中又算是什幺?她真恨,她真怨啊!

  ‮忍残‬的将打转的泪逼回眼里,狠狠的呑入喉间。关水荷此刻望着他的眼神冰冷、寒冻的吓人。

  “大哥,你猜着了吗?她就是我迎进门的妻子,也是我丈人关老爷做的最令人赞许的好事。”这妻子他可是盼了三年又等了两年才求来的,总算皇天下负痴情人,终究让他等到她点头下嫁。

  尹-天笑容満面的上前拉起面无表情的关水荷,她不笑不语的神态在他看来还道是惊讶过度。

  她当然会吃惊,谁叫大哥这一别就是五年呢!尹-天自以为是的想着。

  “水…水荷弟妹。”这实在让他大感意外,尹峙天扬了扬薄唇淡淡一笑。“⾝为好友的我,竟然大意的没能赶得上这场婚宴。”

  关水荷倾恋他的事他是明知的,不过,他的离开竟然凑巧的成就弟弟和她的好事,这下反倒让他大大的宽了心。

  “无所谓。”关水荷外表瞧来自若轻松,心中却忿恨得难以自抑。

  他五年前的不告而别,也顺道将她倾注爱恋的心一并带走了。

  为了等他终有一天心回意转,她等到年华渐去,已过了许婚之年,然而一个个上门提亲的名门公子,皆被她无情的轰出门。

  而她这一等等了五年,直到这二年间尹-天经常登门提亲,虽然心头又烦又闷,但她转念一想,只要她嫁到将军府她就能再见着他。

  为了见他,她点头下嫁给这个她根本不爱的人,这一切全都只为了能再见尹峙天一面,而他又明白知晓吗?

  不,他当然不明白。

  尹峙天四下望了望,心头挂念着他深感歉意的父亲。“爹呢?怎幺没见着他?”

  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中,从来都没有。关水荷心酸的紧咬着唇,望着他的眼又怨又恋。

  “方才我命人回房请爹来了。”没察觉妻子的心事,尹-天只顾着差使下人入厨备菜。

  尹峙天才喝了口下人端来的温茶正欲落坐,一名⾝形⾼壮,年近五十的男子正昂然迈进大厅。

  “爹!”尹-天‮奋兴‬的迎上前,关水荷也站在原地低低的轻喊。

  久未见到父亲那张不怒而威的脸,尹峙天的心头还是难免一震。

  “嗯!”尹冀依旧严肃的响应。

  五年的时光,让他以往乌亮的鬓角略显斑白,但他那双锐不可当的眼眸却未尝失⾊,但在见到离家多年的长子时,脸上的肌⾁不免微微菗了一下。

  “爹…这些年过得可好?”尹峙天一脸歉疚的迎上。

  静静地望着已长得比自己略⾼的长子,眼神也由凌厉转为柔和,尹冀纵使对他有再多的不満,但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难以割舍。

  “我还没被你给气死。”尹冀径自先落了坐,低啜了口茶才续道:“这几年你到过了哪里?做了些什幺?”

  “爹!孩儿这五年下江南,乡野城镇四处游历,沿途研究药石,行医救人…”

  他静静地诉说,眼一抬瞧见父亲眉目轻拢、脸⾊不悦,立即岔开话题“对了,我还在金河镇巧遇爹的旧识范叔叔,他修了封书信要我回府时呈上。”

  看来父亲对他行医这件事仍耿耿于怀,余怒未消,看来还是少提吧!

  尹峙天由随⾝的小包里取出一封淡⻩⾊的信封,恭敬的双手递上。

  “别多心了,爹总是这样。”尹-天偷偷在尹峙天耳边安慰。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彷佛又回到了那段相互扶持的时光。

  展信沉静的默读着,尹冀才舒展的微白眉⽑又聚拢了起来。他一声闷哼,抿着唇伸手抚着正菗痛不已的右小腿。

  “爹,没事吧?”首先察觉的尹峙天赶忙上前探问。

  他伸掌顺着尹冀不住揉抚之处,力道适中的一阵按抚,而后提起父亲的手腕,朝脉上把按。

  “旧伤罢了,只是这两年却痛得厉害。”尹冀皱着眉忍痛说。

  “是啊!有时爹还疼的夜不成眠呢!”尹-天担心补述。

  “这是当初伤口未能及时处理,再加上伤后也没能疗养妥当,导致气候变换之际总会犯疼。”尹峙天把完脉后向父亲说明病情。

  “哼1说得倒头头是道。”虽然语调不悦,但尹冀的表情却平和多了。

  对父亲的冷言早习以为常,尹峙天只顾唤来在一旁伺候的下人,低声交待了几味药材和煎煮方法,命他们下去准备。

  “爹,这汤药只要每曰饭前服饮,不出一个月必定能改善脚疼。”尹峙天关心的向父亲说明服药的方法。

  “再说吧!”尹冀挥了挥手,忍痛起⾝。

  “爹,你要上哪?”尹峙天伸手相扶,却让父亲给回绝。

  “这几步路我还会走。”

  尹冀缓缓的走出大厅,又回过头来望着尹峙天,眼神里隐约有着难掩关怀。“一个时辰后在偏厅开饭,替你洗尘。”话毕,即转⾝回房。

  “大哥,爹就是这硬脾气,其实他盼你回来可盼得发都白了。”尹-天连忙替父亲方才冷淡的举止解释着。

  他知道,他怎幺会不明了!尹峙天领会的笑了笑。

  “我出去走走就回来。”尹峙天理了理衣装,走出大厅。

  “记得一个时辰后开饭啊!”尹-天再次提醒。

  “知道了。”尹峙天头也不回的应着,不一会人已消失在厅外。

  由始至终,关水荷的一双美眸哀怨的尽投在尹峙天的⾝上,直到他人影渐远,还舍不得转开。

  ***********

  蝶飞鸟鸣,晨雾清风,又是一天生活的开始-

  昨晚那一顿洗尘饭吃得他心头温暖畅快,而那原本要罚他,灌他三大坛烈酒的人却因太过开心,在自饮了几杯酒后就醉倒不起。

  唉!这调皮的弟弟,欲罚人反倒先不支,看来他今天无法起⾝上早朝了。

  尹峙天‮头摇‬笑了笑,在凝望着窗外景⾊片刻后,索性着装梳理,披了件墨绿的外衣步出房外。

  此时天⾊微亮,时间还算早,大伙想必还没起⾝吧!

  尹峙天才思付着,人已信步穿过了回廊、花树、池塘,来到距大门不远处的一片桃林外。

  几名下人正在工作,一见着他纷纷起⾝请安。

  “大少爷,要用早膳吗?”一名女侍恭声问着。

  “我想先到处走走。”尹峙天‮头摇‬拒绝,开口问起另一件他急着想知晓的事。“凌霞别馆五年前让火给烧了,现在又重建了吗?”这件事他一直搁在心头不敢问,就怕父亲不悦。

  “没有,自从大火后就一直荒废着,直到两年前老爷又命人将那里重新整理,租给一名外地来的富商,遍植各种花卉成为一座花坊。”

  “花坊?”五年后那里倒成了一座花园了。“那我过去瞧瞧。”

  尹峙天想了想,终究按捺不住地转⾝便朝那座花坊前去。那里曾是纳兰宛湮香消玉殒的地方,也是他的断肠地。

  走没多远,视线里浮现的已是一大片正随着清晨薄雾,淡凉晨风上下起伏的各⾊花海。

  清风里夹带着浓郁的花香,幽幽柔柔的吹抚在他的脸上、鼻间,又急急的窜进他开始烦乱的心房。

  已无当年凌霞别馆蛛丝马迹,俪人的⾝影也无处可寻了…

  “公子,买花吗?”

  一句热络的招呼打断了尹峙天的惆怅思绪,他抬头一望,一名花匠打扮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

  “今早的茉莉花开得特别美,你闻闻,真的很香地!”

  “我可否进去看看?”尹峙天轻勾唇角浅笑。

  “喔,请便!”那花匠在咧嘴一笑后,径自忙去。

  深昅了口花香四溢的空气,尹峙天缓步地走进花丛。

  各⾊彩花争艳,可以说美得目不暇给。

  闲晃了一阵,衣上、发上也难免的沾染上花粉浓香。

  花太香、太艳,瞧久了也颇令人意乱心烦。

  正当尹峙天转⾝欲走之际,蓦地,一缕浓而不腻、淡而不俗的幽香缓飘而来,不着痕迹的钻入他为情神伤的心田。

  这…熟悉的花香,好似…好似紫蝶花!

  尹峙天原本被花香熏得昏沉的意识突然一醒,他连忙的四处寻望,终究在几尺开外,一大片的茉莉花丛下发现了一小簇淡紫⾊小花。

  “果然是紫蝶花!”

  这是西夏的姑娘们用来熏染衣衫、发丝的香花。

  而这紫蝶花是当时纳兰宛湮由西夏那里带来此栽种的,让其它西夏女眷熏香,亦能一偿思乡之情。

  这香花竟然还在这儿,没随着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焚尽?

  尹峙天讶然的急上前一探,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更证实他所见非虚。

  他顺手摘取一枝,淡紫⾊的菱形‮瓣花‬开得正盛,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紫⾊小蝶。

  “这花也不知打哪来?拔了又生、除了又长,生命力实在強的惊人。”⾝旁一名花匠正挥汗如雨地忙着,随口说道。“不过,这花闻起来倒也真香。”

  “是真的很香。”汲取了口枝上的清香,尹峙天的‮腿双‬也有些乏了。

  他随步的踱上几步之遥的小亭,背脊轻靠着石柱,怔怔地瞧着手中怒放的紫蝶花。

  尹峙天兀自沉浸在花香中,时光彷佛急速的倒转,回至五年前的那一段过往,回到纳兰宛湮的⾝旁…

  突地,一阵冷怨的声音无情的扬起,扰乱了这原该是沉静柔和的清晨时分。

  “都五年了,你还想着她?”

  尹峙天猛一抬头,顿时和关水荷那双怨怼的双眸对上。

  他平静的将视线移回花朵上,良久方才开口。

  “今生永难忘。”这也是他来不及对她说出口的誓言。

  关水荷浑⾝一震,纤弱单薄的⾝躯被这句肺腑真言妒得发颤。

  他竟爱她至深,以致于今生难忘。尽管她早就…

  “她早就死了,就在这里,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给烧死了。”她一字一句重重的想敲醒他。

  “她一直活在我心中。”虽遗憾,他却不绝望,只因自己心中有她。

  “峙天,为何你仍不清醒?为何你还执意的令自己深陷在五年前的困局中?”她着急的泛出了心痛的泪。

  “不清醒的是你。”尹峙天望着她,无奈的一叹。“水荷弟妹--”他的话被她惶急的给截断。

  “不要这样生疏的唤我,我根本不愿也不想做你的弟妹,我不愿啊!”她再也难忍的掩面痛哭。

  “不管你愿或不愿,终究你还是嫁给了-天。”面对她仍不死心的痴恋,他实在觉得无奈。

  是啊1她都嫁了人,她哪还有资格说她愿不愿、想不想!

  然而,礼教虽不容,但她却心有未甘啊!

  “就算你不嫁-天,你还是我心中永远的水荷妹妹。”他断然的表明态度。

  关水荷虽然止住了失控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深爱他、深恋他的一颗心。她爱他太深,一如他对纳兰宛湮的爱。

  而他既然出走了五年,为何又在现在决定返家?是当真为了赶赴她和尹-天的婚宴,亦是另有因由?

  难道是他耳闻了玲珑小楼里的那个女人的事?

  一思及此,关水荷紧咬着红艳的唇,満腔的爱意顿时化成深深的恨与怨。

  “你回来是为了见那个女人吧!”她抬⾼了声调,恨恨的说。

  “哪个女人?”她这表情和话语变得太快,他不解。

  “你倒是很会装傻。”关水荷眼底的恨意难掩。“那玉玲珑是长得很像她,不过,只可惜她根不是那被烧死的野蛮子。”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小亭。

  玉玲珑很像她?像哪个她?是宛湮吗?

  尹峙天心头一窒,拿在手里的紫蝶花瞬间跌落在地上。

  “什幺玉玲珑?她长得像宛湮?”他激动的抢上前将关水荷拦住。

  心头难以平静的望着关水荷,尹峙天突然间想起了昨曰在玲珑小楼外闪过的熟悉⾝影,那该不会是…宛湮?

  “她是长得像,可惜并不是她,她只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小毖妇。”关水荷讥讽刻薄的说。

  “她在哪?玲珑小楼是吧?”尹峙天不死心的追问。

  别过脸,她气愤得硬是不开口说话。

  然而尹峙天已心有足见,他立即转⾝离开,急步的朝着玲珑小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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