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轻质原油
舰队宾馆的豪华套房內，白佑彬一言不发的看着正在整理行装的董翔宇。
在码头上见到董翔宇的时候，白佑彬明白了江洪波那番话的意思。确实，董翔宇算得上是白佑彬的师兄，只是两人的年纪差了二十来岁。
“急着走？”
“是啊，巨港油田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去处理，不过这次很快就要回来。”
“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吧？”
埋着脑袋的董翔宇微微一愣，随即朝白佑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白佑彬朝放在茶几上的那本地质学书籍瞧了一眼，说道：“听说，这几年你一直在外奔波，很少在一个地方长期停留，实验室那边也没有让别人在打理，所以我猜测你应该在找什么东西吧？”
“对，我确实在找一样东西。”董翔宇勉強笑了一下。
白佑彬耸了耸肩膀，也没再多问。
小的时候，他就不太明白，像董翔宇这样的帝国⾼等学府的⾼才生，为什么要到鸟不拉屎的永兴岛来向爷爷求教。等他逐渐明白的时候，又被爷爷送入了帝国海军学院，结果四年多里，他很少有机会见到董翔宇这些“大哥哥”也就不知道董翔宇他们到底在⼲什么。
“其实，我一直在找‘石油’。”董翔宇放下了手上的行李，在白佑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秒来。“这几年，按照老师的指点，我与你另外两个师兄一直在世界各地寻找‘石油’。”
“石油！？”白佑彬皱起了眉头。
董翔宇点了点头，又说道：“并不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石油。按照老师的说法，我们现在开采的是重油，也叫燃料油。而老师要我们找的是轻质石油，也叫轻质原油。”
“有什么区别吗？”白佑彬摸了摸额头，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曾经听爷爷提到过。
“当然有区别，非常大巨的区别。”董翔宇叹了口气，又说道“重油，也就是燃料油，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手段，只能作为蒸汽锅炉的燃料使用。虽然我与与你文翰师兄都在实验室将重油裂解成了分子量更小的轻质油品，但是都没有找到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方法。现在，你文翰师兄还在做这方面的工作。”
白佑彬有点头大了，即便能够听得懂，他也感到难以理解。
“知道你福莱师兄的发明吗？”
“燃气机？”
这个，白佑彬不会陌生。如果不是魏福莱发明了用天然气与煤气做燃料的动力设备，就不会有现在的汽车，也不会有装甲兵。只是燃气机的功率相当有限，无法用在战舰上。另外，天然气与煤气的储存问题难以解决，也使其无法在海军大范围推广应用。
“我们称其为燃气机，准确的讲，应该叫內燃机。”董翔宇拿出了一本表面泛⻩的笔记本“这是老师当年教给我们的，按照老师的说法，內燃机将是蒸汽机之后最伟大的工业发明之一。可是，真正要使內燃机得到广泛应用，必须用液态燃料，而不是气态燃料。也就是说，需要液态的油品来代替天然气。”
“这就是你找石油的目的？”
董翔宇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技术成熟，通过裂解化工法，可以将重油转化为可供內燃机使用的轻质油品。问题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除此之外，就是找到比重油更好的，含有轻质油品的石油，也就是轻质原油。这样，可以通过精炼的方法从轻质原油中直接提取可供內燃机使用的轻质油品，从而绕过了催化裂解这道坎。”
“內燃机很重要吗？”白佑彬皱起了眉头。
“非常重要，或者说，用內燃机做动力设备的车辆比现在的任何车辆都要好得多，随着技术提⾼，甚至连舰艇都可以用內燃机做动力设备。另外，你知道莱特兄弟与冯如这三个人吗？”
白佑彬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一阵，说道：“你是说那三个疯子！？”
董翔宇笑了起来。“疯子，谁说他们是疯子？按照老师的说法，莱特兄弟与冯如并没有发疯，而是没有合适的动力。用蒸汽机做动力系统，制造出来的机飞根本不可能飞上天，至少以现在的技术，根本无法飞上天。”
“可是…”
“去年，你福莱师兄就做了一次类似的试验，只是他用的不是蒸汽机，而是燃气机。”董翔宇长出了口气“结果仍然失败了。后来福莱去找过老师，按照老师的说法，在现阶段，要想制造出能够飞的机飞，必须使用以轻质油品为燃料的內燃机。现在，你福莱师兄就在准备新的实验，听说他已经设计出了一台用轻质油品为燃料的內燃机，并且委托你文翰师兄帮他在实验室里制造点轻质油品。”
“这…”白佑彬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另外，老师还提到了另外一种与內燃机截然不同的动力设备，用福莱的话来说，就是外燃机，即通过外部燃烧，使气体膨胀，然后让膨胀的气体从某个方向噴射出去，从而产生強大的推力。用老师的话来说，这应该是‘涡轮发动机’。只是…”董翔宇又叹了口气“不管是內燃机，还是外燃机，都不能用重油做燃料，必须使用轻质油品。也就是说，即便你福莱师兄造出了使用轻质油品的內燃机，甚至造出了可以飞的机飞，如果没有找到轻质原油，或者没有找到将重油裂解为轻质油品的工业生产方法，也最多只是实验室的玩具，不可能大规模的投入使用。”
“可是，机飞很重要吗？”
“你说呢？”董翔宇笑了起来“孙子说过，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你想一想，如果有架机飞携带着成吨重的炸弹，飞到战舰的上空，然后投下炸弹，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可是…”
“怎么，你不相信吗？”董翔宇笑着摇了头摇“实际上，当年瓦特发明蒸汽机之后，又有几个人相信，蒸汽机不但将引发工业⾰命，还将彻底改变人类社会的面貌。另外，当时有谁知道，用蒸汽机做动力的战舰将取代以风帆做动力的战舰，并且成为海洋上的霸主。不说别的，一百年前，恐怕都没有人相信，能够造出重达几万吨，能够发射成吨重炮弹的战舰吧！”
“你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董翔宇回答得涸葡定。“我相信老师的目光，更相信老师的预测，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找到了可以大量生产轻质油品的方法，我们就能制造出內燃机与外燃机，并且制造出机飞。到时候，统治海洋的将不再是钢铁巨舰，而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钢铁雄鹰。当然，这还需要时间。”
白佑彬长昅了口气。即便他仍然不太相信董翔宇的话，可是他不会怀疑爷爷的论断。
问题是，白老凭什么预测机飞将成为未来海洋的主宰呢？
“怎么样，该送我去码头了吧？”
白佑彬回过了神来，起⾝的同时，提上了董翔宇的行李包。
很快，两人就乘坐吉普车离开了宾馆。
“翔宇师兄，你认为有可能找到轻质原油吗？”路上，白佑彬还是忍不住展开了话题。
沉思了一阵，董翔宇说道：“上次回永兴岛的时候，我专门请教过老师。按照老师的说法，恐怕全世界都没有我们需要的轻质原油。后来老师还单独见了你文翰师兄，听文翰说，老师让他加快在重油裂解工业生产技术方面的研究。听说，现在德国也在搞相关的技术，只是不知道进展如何。你福莱师兄那边也在加班加点的提⾼燃油型內燃机的研制进度。只是，我不想就此放弃努力。如果文翰那边没有突破的话，就只能看我这边的结果了。”
显然，董翔宇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只是他不甘心就此放弃，才回再次返回巨港。
“翔宇师兄，你既然相信爷爷的推断，为什么…”
“为什么？”董翔宇摇了头摇“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努力。如果再没有发现的话，我也只能回到实验室，跟你文翰师兄一道努力了。不知道，丢了几年后，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纯熟的操作实验仪器。”
白佑彬也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
他很清楚，董翔宇这些科学家与工程师的态度。在遇到白老之前，董翔宇他们都默默无闻。可以说，白老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也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在他们的心里，白老的预测绝对没错。因此，他们只需要按照白老的指示，朝在白老预测的目标前进。
问题是，这是科学家与工程师应有的科学态度吗？
小的时候，白佑彬觉得没有多大的问题，现在他却觉得很有问题。
科学原本是建立在实验与观察基础上的学问，只有通过实验与观察才能得出科学结论。而一帮子帝国最优秀的科学家却在某个拿不出任何凭据的老头指挥下，朝着无法用实验与观察证明的结论前进。
也许，在知道白老的人中，敢于提出这个质疑的只有白佑彬。
当然，白佑彬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工程师，只是一名普通的海军军官。在他看来，不管董翔宇他们做什么，都与海军无关，至少暂时与海军无关。至于今后会不会像白老预言的那样，新技术新发明将彻底改变海战的面貌，并不是白佑彬需要立即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