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五十四)二戏小沅下
遭受池鱼之灾的,除了小沅,还有乐师丰太常。
只因他在奏乐时,自作主张为太后奏了支太后最不喜欢的曲子,惹得太皇太后大发雷霆,当下只得收拾包袱,灰溜溜地滚出了皇宮。我的一箭双雕之计圆満完成。
对于⾝受重伤的小沅,我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方设法为她延请太医,又再三叮嘱信铃jing心照料。
最上乘的御人之术,并非一味地苛刻,抑或一味地骄宠,要恩威并施,让她既感激你,又畏惧你。感激和畏惧综合起来的情绪,叫尊敬。
我赢得了小沅的尊敬,她的腿稍有好转,才刚能下地,便一瘸一拐跪到了我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请罪,求我宽恕她从前犯下的错。
信铃在旁边陪着她一起眼泪汪汪,拿仰望天使的眼神瞅着我“子服,你真好,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仙女下凡。只有仙女才会像你这样好心肠。”
我顿时汗颜不已,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又怎会看穿我的用心?
其实我就是只替耗子伤悲的猫,狡猾地流着鳄鱼的眼泪,只不过想让小沅和信铃这两只小耗子不敢、不能、不愿意出卖我罢了。
说到底,我不配得到信铃和小沅的崇敬,更不配得到华玉娃把我当偶象般的崇拜。
深夜反思,现在的我,和上官太后有什么两样?不过为了一己私yu,便妄想擅自操控他人的命运。
也许,我该探探玉娃的口风,问她想不想侍奉皇帝,倘若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会成全她的心愿。万一她同样明月别照、心有所属,那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栽培其他肯和我双赢的女人。
然而,还没等我把话问出口,內侍便已来传令,说汉宣帝命我即刻准备歌舞献上,以助酒兴。
我问那传旨的內侍,陛下为何会突然地传召歌舞,是什么样的酒宴,都有些什么人在场。
內侍回答说,汉宣帝也是一时兴起,并非正式的酒宴,其间只司马洛和萧屹相陪。
太久没听到司马洛的名字了,我蓦地心下一震,千盼万盼,我到底是盼到了和他面对面的一天。
他会用什么样表情来对我?平静?漠然?还是遗憾,心痛?我该怎么做,才能瞒天过海,单独和他说上几句话。
正在大伤脑筋,听见玉娃叫我,怯怯生生的像小鹿斑比,我见犹怜的翦水双眸,水灵灵地忽闪忽闪,闪出彩虹样夺目的光彩,眼前分明是只陷入爱情的小鹿斑比。
“廉良人,待会儿,能选我为陛下献舞吗?”
我呆了一呆,继而微笑点头“当然了,玉娃的舞跳得最好,不选你,选谁呢?”
华玉娃登时笑逐颜开“良人,便跳那支《蒹葭》,可好?”
聪明的女人!
这是我接手以后,新编的一支舞。从造型到舞衣,从舞姿到配乐,都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蒹葭》原本是《诗经国风》中的一首古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央中。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大致意思是:河畔芦苇,碧⾊苍苍,深秋白露,凝结成霜。我那曰思夜想的佳人,就在河水对岸那一方。我愿逆流而上去追寻她,奈何道路阻险而又漫长。我愿顺流而下去寻觅她,她却依稀仿佛就在水的央中。
很美的一首诗,用一生去追寻心中所爱,哪怕她只是给你一个稀依仿佛的⾝影,遥不可及。曾有人评论,古来写相思,未有过《蒹葭》者。
为了烘托出那“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有如仙境,所有舞衣均以轻丝制成,极力突显女子⾝段的轻盈柔软。
舞婢着淡青⾊的长裙,在开始时,摆出造型不一的美丽势姿,随着轻雅的乐声,纷纷舒展双臂,向左右分开,玉娃一⾝红粉舞裙出场,与旁人的淡⾊形成鲜明对比。
我要的就是这个对比鲜明,我要让汉宣帝眼前为之一亮,跟着神为之夺。
除了颜⾊的区别之外,我给其他伴舞者设计的是加长的袖子,便是戏台上花旦的水袖,挥洒出去,甚是飘逸。而作为主角的玉娃,采用的却是七分短袖,那样白如嫰藕的玉臂,遮住了岂不可惜?
我尤其加強了玉娃手部的动作,借了些云南孔雀舞的灵感,希望那灵动的十指纤纤,能够成功拨弄汉宣帝的心弦。
到了舞的最后部分,所有舞姬便围拢过来,围住了玉娃,伊人倩影隐没在一片青白⾊的雾气当中,叫人意犹未尽,却惆怅难寻。
歌舞既罢,殿中恢复宁静,感觉像交了试卷正等待老师打分的考生,我略略紧张着,仔细地观察汉宣帝的神情。
给读者的话: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第三更会在三点左右上传。如果觉得对本书还算満意,请给我留言、评分和送金砖吧,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