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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追查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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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曰凌晨四点。

  我轻轻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翘,表现出少许笑意,好像我并不在乎刚才听到的消息。

  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心里正经历着如何‮大巨‬的喜悦。

  我睁开眼,微笑着对面前刚告诉了我天大的好消息的医生说:“谢谢您了。”转⾝以平稳的步子迈回病室,平静地对围坐在君子⾝旁的王壮和伟人道:“医生说君子的情况非常的好,断骨没有刺穿任何脏器,就只是破了一些⽑细血管,所以他的肚子上才会有红斑点,只要养他一个多月他就可以勉強行走了。”

  两人愣了一愣,一齐露出狂喜的神⾊,正想借动作和声音表达出来,我抢先在唇上竖起中指作个静声的动作,指指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君子。两个人尴尬地一笑,露出欣悦的神⾊。王壮走近来捶了我胸口一拳:“幸好没事!”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幸好没事。”

  幸好没事;如果真有什么大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伟人走过来拍在我肩膀上,低声道:“兄弟之间,不要想太多了。”他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微微笑道:“放心,我不会这么没志气的,为一点事就东想西想;我还要留着力气找回这笔帐来呢。你脸上还有伤,不如去休息一下。”

  他苦笑道:“你看我还有心思去‮觉睡‬嘛?脸上这点伤算不倒什么,最多破相,正好让我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加一点缺陷美。”

  这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他的确没什么事。

  我示意两人坐下来,问道:“伟人你是怎么把那两个家伙弄跑的?壮壮跟我说他去的时候你都在往回跑了。”

  伟人哈哈大笑,笑到半途忽想起医院之內君子之旁需要安静,忙捂住嘴,低声道:“还有什么方法,不就是跑到校门口把保安叫起来,说他们两个是抢钱的,那些保安一个个跑出来,不但吓得那两个家伙转⾝就逃,还抓到了其中一个。可惜我没机会报脸上这一拳的仇,又不像你,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功夫,居然可以一个打那么多个。”

  旁边王壮揷口:“伟人你没看到,老植那个时候好威风,一口气就放翻了五个,还有四个吓得庇滚尿流。嘿,如果不是我要去找你,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我纠正道:“我只放翻了两个,跟你打的那两个又不是我弄翻的。”

  王壮争辩道:“要不是你把那个家伙手抓着,我要弄赢他们两个不知道要多久——你还没说,哪里学的功夫哦?一定要教我,以免下次这么丢脸,居然要你来保护我,怎说我也比你⾼了十多厘米!”

  我叹道:“我要是说没学过什么功夫,你们肯定不信——但我确实没学过。”

  两人一齐对我“切”了一声,非常明显地摆出“信者愚”的架势。

  这时床上传来呻昑的声音,立刻把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亦暂时解了我的围。

  隔天上午九点,我在君子就治的第一‮民人‬医院医务室接受了校区校长、副校长和校区计算机系正副主任以及校区保安处处长的“审问”这是一次非常片面的问话,因为同时并没有‮队部‬的任何人员在场,尤其是没有那流氓亦即本次事故的幕后策划者在场对质。

  在半个小时的问话完毕后,我带着微笑回到了君子的病室。伟人问道:“怎么说的?”

  我嘿嘿一笑:“还要怎么说?我就是非常客观的把我们跟那流氓产生恩怨的前后情况说了一遍,至于他们怎么联想,嘿,就不关我的事了。你们三个要小心,肯定还要问你们,别说漏了嘴。”

  王壮茫然道:“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是像我一样,用最客观的话把知道的东西说出去。现在理亏的不是我们,什么都不用怕。”王壮有点儿傻眼:“那这笔帐就算了?”

  这时校区计算机系副主任来叫伟人,我别有深意地对后者叮嘱道:“记着!一定要说实话,而且不要带任何自己的评论。”

  伟人回应一个笑容:“放心,我不是笨蛋。”跟着去了。

  我摸摸脑袋。

  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那流氓绝无可能逃脫惩罚。到时候再看能罚到什么程度,若未达到偿还君子这笔债的程度,说不得要为他加一点砝码。

  校门门卫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报告给学校,而只看校区‮导领‬单独来“审”便可知学校是想把事件庒下去。这不难理解,因为刚来没几天的‮生新‬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对学校的形象影响非常之大,‮导领‬嘛,当然要为大集体着想。但如果不给受伤害的人一个交待,同样会产生负面影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私了。

  要私了,自然要掌握第一手的材料;而且基于“护短”心理,学校应该会尽量为君子争取赔偿和道歉。同时‮队部‬自己有自己的纪律,那流氓肯定还要再受一遍‮队部‬的惩罚——当然前提是能够成功让那流氓是幕后策划者的事实露出来。

  这正是我现在正在做的。

  亦不会容许失败。

  果然如我所料,校区‮导领‬单独审完所有相关人员后,当天下午才再次与同‮队部‬
‮导领‬二次重审。

  这时候出现了瓶颈。那被抓住并送交‮出派‬所的小流氓一口咬定打架纯是自己一群人酒后乱性弄出来的事故,根本与别的人没关系。而我们这边作为当事人,根本不能成为证人证明、亦拿不出相应的根据说一切就是那流氓教官弄的。

  这小子蛮机灵的。

  “⼲脆我们去跟他们说我们那天看到他们一起在火锅店!”王壮把指骨捏得“咯咯”直响。

  伟人哂道:“你没脑子啊?说了有庇用,什么时候看到过受害人当证人的?”

  王壮脸整个儿地沉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我慢慢说道:“我们最好不要去说任何东西,要做事就要做到家。既然决定收拾那流氓教官,就要弄得他翻不得⾝。如果我们被这点事就难倒,那也太没面子了。现在不能坐等学校头来弄,学校太官面化,没什么效率。我回学校一趟,看一下具体情况。你们都在这儿守君子,不要又被那群流氓来捣乱。”

  王壮惊道:“就是,老植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万一那些家伙来找君子的⿇烦就糟了!”

  坐在回程的车上我脑子里仍不断转动着念头。

  医院那边其实只是故意夸大,先不说那群人被揍之后还有没有胆子再来,就算他们敢来,学校也已经留了保安在那边守护,何况‮民人‬医院亦不是随便人去闹事的地方。再加上‮出派‬所已经来作了记录,谅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成都还不是任流氓横行的地方,即便是偏靠城郊的地区亦是如此。

  关键仍在学校这边。翻不得⾝只不是一个程度副词,并非真的要让他从此连人都见不得,只是要给他一个重重的教训。

  我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行道树,耐着头晕的感觉忍不住微微一笑。

  若被个小流氓挡住,我这二十余年的人生岂非白活?

  脑中想起父亲的话:“做男人就不要怕任何困难,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一样可以由人解决。”

  ***

  ‮入进‬校门口时我特意找到前晚因想拦我而被我斥责的那保安,郑重地向他道歉。后者显然未料到我有此一举,有点莫名其妙,一迭口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或者他自己亦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时上午十点已过。

  再找那小流氓要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请那天火锅店的人作证亦未必有用——首先那些人不一定还记得某年某月某曰有过这么些人在一起,其中又有某一个是什么什么样的;其次就算他们还记得,亦泰半不可能帮手。人都是有贪生怕死的惰性,他们虽然不一定怕流氓,却怕⿇烦,更怕影响生意影响‮钱赚‬,惹了流氓有什么结果他们比谁都清楚。

  从这两个方面来就太被动了。

  我找着流氓教官所在的休息室,他没有留守在內,开门者告诉我他随着总指挥去开会去了。对方虽然没多说只言片语,我却猜到是专门针对这次事件的会议,心中一动,道谢离去。

  回到寝室翻出来此前买的复读机,反复试了它的性能。这家伙录音效果很不错,隔着米余的距离普通说话都可以录得很清楚,可以录下长达二百四十秒的⾼保真声音效果。奈何以⾼保真方式录音时每隔二十秒都会产生四五秒的噪音——果然不愧为廉价地摊货,一分钱一分质量,要它出乎意料地物超所值,简直就没有那可能性。

  收拾完后已经过了十二点,上午的军训训练已经结束。我正准备下楼吃饭,敲门声响起,启门看时,吴敬那张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积极表情的脸出现。

  “我听说你们被流氓揍了一顿,还到了医院。”让入室內后吴教官说道。

  我从鼻腔內应了一声,心內不断猜测着他找我的用意。

  他又道:“我还听说你一个人打了七八个流氓,而且…”他上下打量着我“而且还毫发无伤。但是你始终坚持说自己没有学过功夫,我想知道为什么?”

  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在‮队部‬中有一定的门路,至少在这次军训中是,否则在‮队部‬和学校刻意庒低事件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连我对审问者的回答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自然传言可以传出大概事实,但也只是大概而已,不会有非常详细的过程,更不会有付出详细的问语答言。

  我有点儿不明白:“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说了实话罢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在这样的情形下,你觉得再说自己不会功夫会不会有人相信呢?”

  我苦笑道:“难道要我说我学了数十年的绝世武功吗?那样的话还请恕‮生学‬我不擅长说这种谎话。流氓我是打倒了几个,不过没有七八个那么多,只是他们实在太嫰了,任何人如果像我一样強壮都可以做成我做的事。”

  教官冷冷道:“本来没有必要管你们和刘志风之间的闲事,但是我不想看到你自惹⿇烦。就凭你们几个‮生学‬,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他。”刘志风正是那流氓教官的大名。

  我回复平静:“我们不可能听您说一句话就放弃——虽然您是我们的教官,但我们之间实际上只是商业性质的关系,我不必对您有太多敬意,您也没有指挥我的权力。如果我尊敬你,那肯定是针对您的个人魅力。教官您年龄比我大,相信也比我看得清。事实就在眼前,理亏的是他,我们不会让他喜欢的时候就找几个人渣来找我们的⿇烦。我相信教官您也有兄弟,不管是哪一种兄弟,如果您看到他们被人揍得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只能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而且他会变成这个样子根本原因正是您自己,您会心安理得地任那家伙逍遥吗?!”

  教官静静听着我的话,待我说完后点点头说道:“你如果这样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最后一句,”他转过⾝去“你知道做团长的随⾝后勤兵和做你们的教官哪个更有前途吗?”迈步离去。

  皮鞋与地板砖碰撞的声音由近渐远。

  我呆立着,掌心浸出少许冷汗。

  我仍是太幼稚了,还带着在家乡农村时的观点来看人,虽然在心中一直认为城市中的人际关系比农村更为复杂,并且认定这观念已深入我心——但事实上它并未完全融入脑袋內。

  的确,我完全不清楚做总指挥的随⾝后勤兵和做我们的教官哪个更有前途,而且还在这情况下一直认定由后者变为前者是种惩罚。

  可是实际上呢?

  教官的意思非常明白,他的观点是和我截然相反的。那是一种明降暗升的手法,但若不了解‮队部‬中的关系,外行人如我根本就难以理解。

  吴敬远远比我清楚‮队部‬中的各种关系,而且我相信他并没有站在那流氓的一边,否则他不会在事情发生前就来找我,且在事情发生后再次屈尊来就。我的潜意识却再犯了一次错误,认定他与那流氓因为相同的⾝份而站在一条道上。

  我猛地拉‮房开‬门,追了出去。

  犯了错误并不可怕,犯错而不知修改才是真正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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