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应付之策
“不过这之前先说几句题外话。”景思明忽换了口气,以充満感慨的语气说道“我曾作了一个小小的统计,将从你出现在这城市中以来到名气飚升到如今的程度的过程进行了定质与定量的分析,有趣兴知道结果吗?”
我没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分析,趣兴大起道:“愿闻其详。”
景思明细说道:“通常一个人的活动可以分为两种,一为有意识地做的,另一种就是无意识地所为。通常有意识的行为可以表现出个人的智慧,譬如工作、学习以及一些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作的事情,还返古代则行军打仗便是绝佳例证。”这还是首次听到这么分析人,我追问道:“那无意识的行为呢?”
“无意识的行为,能表现出一个人感知能力。一般来说普通人会将两种行为隔离开来,比如有时某个人突然得到一点灵光,可能就是开解或者建立一个世界之谜的锁钥,但他并没有及时把握,而是任由其消失在脑海中;而另一些人虽能把握住这些契机,却缺乏強感知能力,机会根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脑子里。能够将感知和智慧结合在一起的人,会获得大巨成功。”景思明微微一笑“你就是我所见过的人中少有能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人才。”
不知是否因为听得过多,我并不对他的吹捧感趣兴,淡然道:“景总过奖了。”
景思明也不分辩,继续道:“你可以将感知理解为‘预知能力’。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你的资料,对漆河军的处理可以看出你的‘意识性’行为能力很強,而对⾼仁文那一场则体现出了你強悍的‘无意识性’行为能力。而我现在需要的正是‘无意识性’人才对局势的一点看法,因为涉及商业机密,所以不能找行內人;其次时间上有一点紧迫,必须尽快解决,那就决定了只能找认识的人。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这两个条件你全都満足。”
我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要多耗唇舌,是要首先消除我的疑心。不过事实上我确被说服了一点,因他该没有骗我的动机,遂道:“景总请说罢。”
“近几年来我看中一块商机,并为此作出一些努力。然而由于竞争者的存在,我损失不少,因此非常苦恼。”景思明神情微沉,似在斟酌用词“究竟是要放弃它,还是继续竞争下去。如果是后者,虽然对手也没有获得利益,我自己却损失更多,所以总觉得不偿失;要是选择放弃,这块商机却非常大巨,让人难以抛舍。”
我微感诧异,竟是这么笼统的话题。不由苦笑:“景总是否⾼估小弟呢?讲到谈论大局势,什么情况也不了解的我怎也不及那些政治家罢?”景思明哈哈笑道:“如果我再添点细节,指明商机即是国中西北、北方和西南三个区域呢?”我冷静下来,思索片刻,随口道:“景总是要作垦荒者了。”
景思明目中精光一放,点头道:“果然没有选错人,这三字正是我现在心境的绝佳描述!”
我略略明白过来。景思明是想将源于浙江而发展于国中东、南两部的远天业务拓展,但可以想像要同时在三个地方下力是何等困难,我脫口道:“同时开垦三地,景总不觉吃力吗?”
景思明怔了一怔,突地眼放光亮,口中却道:“若只是单纯开垦,无论从经济还是政治上都没有多少阻力,但问题却出在竞争对手⾝上。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我在哪处着力,对方都会落力对抗,我当然不能任他们乱来,结果彼此陷入循环死结中。”
他的表情落在眼內,我已知他必因刚才那句话有所收获,也不说破,只道:“既然知道是做赔本生意,景总还要去做吗?”景思明摇头摇:“这不是简单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但有时现在的赔本生意可能获得将来大巨的收益,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內,商家不介意暂时损失。”我微笑道:“既然如此,景总必然早有定计,何必屈尊问我这无名小卒?”
景思明叹道:“换在一年前或两年前我绝不会问计旁人,但最大问题是,现在我的赔本生意已经快做到临界线,正不知如何取舍。究竟是收本来巩固现在的事业,还是继续与对方较量谁的本钱最厚、扛得最久了。”
我沉昑片刻道:“不知道景总的竞争对手是在哪个位置?”景思明道:“对手是多不胜数,但最有实力的一家却在国中政治、军事中心城市,在地理上首先三个区域之二都是它占先。”
我愕然道:“竟是在京北吗?”景思明点头道:“是否有什么问题?”我头摇以应,实际上却是突然想到环路⾼科的总部正是那处。若纯以地理算,在西南这一角确是远天稍稍优势,不过差距也不甚大;而京北却同时能兼顾北方和东北两边,优势之巨,就足可拉下远天一大截。在这种状况之下远天还想同时开垦三地,假设对方实力跟它差不多,那么确是困难。
考我虑数秒,幸好近来因着视野拓宽,很是在脑內储了些见闻和知识,尚有力能对此做些小解答,遂向面前这年轻位⾼者道:“景总何不反其道而行呢?”后者正竖耳聆听,忙道:“可否细说?”
此刻我心中正热血暗涌,暗忖即便说错以景思明的智慧亦不会随便采纳,不该有什么严重后果,畅说无妨,沉稳地道:“既然对方不想你扎稳脚跟,为什么不明里相争、暗里退让、甚至引诱呢?比如在西南,我想远天应更占优势,成都的子公司,又有名浦在,要在这边打稳阵地并非难事。对方能和景总相争,想必也该看得出这边景总更占上风;如果这时远天稍露疲态,试想对方有什么反应?”
景思明思索片刻,耸然动容:“一定会加大投资以抢夺市场!”我唇角现出笑意:“如果景总疲态一露再露,但凭借早前打稳的根基坚守不动,对方又会如何呢?按常理来说,防守应该比进攻更省力。”景思明双眼大放光芒,口中却平静地道:“就这样吗?似乎不够。”我淡淡道:“如果再加以引诱,只要手段运用恰当,让对方将可以影响到公司运营的大巨资产投入这边,我想景总要趁机抢下另外的区域应该不是大问题。”
景思明眼中神⾊渐趋灼热,语气却越来越平静:“为什么不选择北边而选择西南呢?”我扬眉道:“景总有趣兴,我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选在北边,因为不容易给出足够的筹码引对方下手,即使能做到,恐怕自己所受的损失也不会少;而选择西南有两个优势,第一就是前面说的,第二则是蓉城商会——名浦在蓉城商会中该算比较有影响力罢。有了后者相助,才不至于假装丢失市场变成真的被抢走,”我悠然道“強龙也难庒地头之蛇,不是吗?”
今次连旁边的景茹亦听得目瞪口呆。
“啪”的一声,景思明大手在腿大上重重一拍,満面都是难抑的奋兴之⾊,前俯按住我双肩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随即起⾝向景茹道:“小茹马上给我安排商议会,我要在今天之前跟董事会讨论这方案。”再向我意有所指地笑道:“⾼科技的好处就在于能让人及时把握商机,不是吗?”
我陪他笑了一回,心中却无自得之情。虽然不明白景思明向我问策的诚意有几分,以及确是从我的话中得到启迪的可能性有多少,但从他肯做出现在这么热情的表现就知我在彼方心中位置不降反升,按理说这该是值得欣慰之事,然而说出心中所想后我反而失去之前的奋兴,热血渐冷时再感觉不到丝毫成就感。
非常奇怪。难道我已“超然”到这种程度了吗?我自知不是圣人,否则就不会跟景思明说这些话。
心內暗索,却忽触动某根神经,心弦一颤。
还是因为已经丧失了对“成就”的追求心?又或因心中仍被其它事所烦扰?
一念至此,我顿觉浑⾝不自在。旋即自责无聊,強行迫自己抛开胡思乱想。
既决定做,就做到最好。
今次如能和远天这样的大公司扯好关系,对我曰后必有裨益。想到这里,心情似乎略有回复。
只是为何胸口仍有被大石庒着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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