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如往常,朱贞贞早早就到公司等聂洛雷,等著跟他道声早。
昨天下班前他留下一份工作,要她处理某个合约的问题,为此她几乎整夜没睡的赶工,就希望结果能让他満意。
她的快乐很简单,跟他道早,然后被他称赞。
可是已经过了九点,他的⾝影仍没出现,这让她不免意外。
虽然他是公司总裁,但除非有事,否则不会缺席也很少迟到,这样的他怎么会没来?
十点过后,他还是没有来公司,朱贞贞开始担心了,这不是他一向做事的风格。会不会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他出事了?
最后,她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打了电话给他,这是冒险的举动,往常有事他会先联络她,不喜欢别人没事打电话给他,会打搅到他。
可是她实在太担心,不管事后是否会被骂。没想到,机手先是响了很久,再打,就关机了。
必机啊…那应该就是没事了吧,她安慰自己。
只是一整个上午,她仍旧心神不宁,终于熬到中午,她要自己别多想,下楼去员工餐厅吃午餐,虽然此刻一点胃口都没有。
电梯里几个职员小声的议论著什么…
“我跟你说,听说总裁喜欢的是成熟型的美女。”
“你怎么知道?”
“我听公关部的李志杰说的啊,他上午去帝国饭店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看到聂先生跟一个女人也在那里吃早餐,听说那女人长得很艳丽。”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你怎么知道总裁喜欢人家?”
“听总机说总裁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如果不是喜欢人家,以总裁的个性会不来上班吗?”
不会。朱贞贞可以涸葡定的回答。她的胸口一震,错愕之后是浓浓的失落感。
认识聂洛雷多年,她不了解他的心,但很熟悉他的处世风格,若是不重要的人,他不会牺牲公事的。
那样的状况,她只遇过两次,一次是他奶妈过世,一次…就是现在。
“真的啊,总裁行事还真低调,连谈恋爱也是偷偷进行。”
“你白痴啊,就算不低调,也轮不到跟你说吧。”
“那谁会先知道?”
“废话,当然是朱特助。”
说话的人以为庒低声音了,但每个字还是清晰的传进朱贞贞耳里。
不,她们错了,他从没说过关于他的私事,因为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
电梯适时开了,所有人鱼贯走出,只有她傻傻的站在里面,脑子里还残留刚刚听到的八卦。
那真的是他女朋友吗?他真的比较喜欢成熟型的女人吗?
可是聂洛雷今天没来上班是事实,不接电话后来关机也是事实。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电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公司,现在的她更没胃口了,她没有吃午餐,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著。
二月的天气,空气泛著冷意,街上一对对情侣紧握或贴靠著彼此取暖,亲匿的样子却让朱贞贞觉得更冷。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却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搂过抱过,她的感情生活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因为她花了所有精神在追求一个不可能走近她的男人。
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走着走着竞走到帝国饭店了。她在傻什么,就算人家真没看错,这时间,聂洛雷山走了。
不,该说,就算人家真的没看错,她只是他的特助,有什么资格管他的私生活?
自嘲一笑,转⾝想离开,脚却定住了,她看到一抹熟悉的⾝影从饭店走出一一穿着黑⾊风衣,表情依然冷冷的聂洛雷。而他⾝边,的确有同事形容的艳丽女人。
那一刻,她仿佛要窒息了,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脑袋空空如也,一切思想和情绪都离她远去。
他的表情没有变,但她实在太了解他了,就因为她可悲的太了解他了,依照两人的互动,那女人是他熟悉且能让他放心的人。
聂洛雷也注意到她了,表情先是不解,接着对⾝边的女人低语几句,迳自向她走来.“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保持同一个分贝,不⾼不低。
“午休不想吃员工餐厅的东西,出来绕绕,刚好路过这。”她很想问他今天为什么不去上班,想证实是否还有其他理由,但她知道启己没有那个资格和立场。
她忍不住越过聂洛雷打量他⾝后的女人,两个女人的目光交集,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敌意,对方还优雅的跟她点头笑笑,很亲切也很自然。
朱贞贞也笑着向对方点点头,即使心里笑不出来“你女朋友啊?”她希望至少这时候他会像朋友一样跟她聊两句私事。
聂洛雷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一眼,却没有多余的解释“今天我一不会进公司了,有事等我明天上班再说。”转⾝,他们俩在她面前坐上车。
直至结尾都看不见了,朱贞贞还杵在原地。
她单恋多年的男人,连跟她多聊两句都不愿意,是觉得跟她这不相⼲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是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今天刚好有同事生曰,个性随和的朱贞贞,人缘向来不错,理所当然接到邀请,下了班一起去吃饭唱歌庆祝。
罢好她心情也不好,这次聚会与其说是帮同事庆生,不如说是她也想找个方式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餐后,玩开的众人又提议去唱歌“夜午狂嘲”是台北有名的大型乐娱城。提供各式乐娱。
举凡KTV、电影院、网吧、LoungeBar,一应俱全。
他们一行二十几人,租了一间大包厢,歌唱到一半,朱贞贞突然想起要打通电话回老家报平安,免得老妈打租屋处的电话没人接,穷担心。
走出包厢,走廊上有一对情侣似乎起了争执,吵得厉害,她只好往更安静的地方走,没想到她走出KTV的范围,穿过一道门,来到乐娱城內设的酒吧。
两边的气氛完全不同,酒吧內的光线很昏暗,音乐跟着节拍流怈,多了一股佣懒的感觉。
侍者有礼貌的迎上前来“姐小几位?”
“呃,我…我找人。”她淡笑。
罢好走到了,她没来过,想说顺道逛逛,也许下次可以约朋友来。
忽地,她胸口一震,熟悉的人正静静的背对她,独坐在吧台边喝酒。
聂洛雷?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该打搅的,但他桌子上已经摆満了好多空杯子,手中却依然抓着酒杯继续喝。她突然觉得他好孤单。
一股不舍,驱动她往前,并试探的叫他名字,酒吧內的音乐虽大,但聂洛雷还是转过⾝。
俊美的脸依然,但或许喝多了,勾人的眼少了锐利,整个人没有了白天的冰冷感,迷人得让她呼昅一窒。
“贞贞?”先是一愣,随即,他又露出迷人的浅笑“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呃…”她不知所措.她从没看过这么亲切的聂洛雷,老实说,虽然很好,却教她很不习惯。
不等她回答,他迳自唤来酒保“我请这姐小喝一杯天使之吻。”
“不、不必了’我…”她开口想拒绝,却对上他有些受伤的眼神,顿时,话呑了回去“那一杯好了。”
他今晚很奇怪,很赤裸的表达他的情绪,这不像往常的他,她却像往常一样,对他无法拒绝。
酒杯送到她眼前,她浅尝一口,立即得到他今晚不吝给予的笑容。
“是不是有点酸、有点苦、细细品尝后,余味却带一股清甜?”他的眼神突然转黯了“所以这是人间不该有的天使之吻,真正存在的,只有酸跟苦,没有甜。”
看着他眼底浮现的红血丝,她不免担忧“洛雷,你喝太多了,你有跟朋友一起来吗?要不要…”
“好喝吗?”
停了下,她自然的点点头,此时,灯光闪烁,一曲LouisArmstrong,让整间酒吧的气氛陷入异国风情之中。
酒吧昏暗的灯光,映衬得她瞳孔晶亮,就像两颗美丽的钻石,不可否认,他是⾼兴见到她的。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曰子,唯有她能让他觉得安心。
“过来。”
“嗄?”明明他⾝上的酒气很浓,她还是能闻到他⾝上专属的薄荷香.教她思绪无法集中。
“过来一点。”他慢慢靠近她,醉眼迷蒙,看着她时却晶亮有神,趁她要逃离之前,大手将她拦腰抱住,让两人贴得很近。
“洛雷,你要⼲什么?”她有些吃惊,可下一秒,滚烫的舌灵巧的窜入红唇,缠上她的舌“唔…”他的吻带着略侵性跟不容反抗的霸气,那纠缠的力道几乎是想将她的灵魂昅走,让她很自然的想要顺应他。
突然,朱贞贞像是想起什么,开始在他怀中挣扎“你醉了…放开我…放开。”
“为什么要拒绝我?你是不会拒绝我的。”只有她,应该是不变的,可以全然接受他的。
他不喜欢她的拒绝,恶霸一般的攥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移动半分,俯下⾝,他继续霸道的吻她,像是想将她整个人揉进体內。
她想沉醉在这种霸道的温柔中,但理智却要她清醒。挣脫不过的朱贞贞甩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的力道终于放松,迷醉的眼有点不敢相信的盯着她。
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对他动手,看着微热的手掌,她也愣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想听到,他清醒后冷冷的对她说:“昨天我喝醉了,你不要介意。”
尤其是在他还可能有女友的情况下。
“为什么要拒绝我?”连她也觉得他是多余的吗?
“我…”
犬手猛地攫住她的下巴,语调冰冷的说:“没关系,我不在乎,你只是我的特助,打杂的随从而已,我不在乎!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对,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永远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她受伤了,为了他话里那句“只是打杂的随从”这是他的实话吗?泪水下争气的泛出眼眶,多年的交情和付出,在他的眼中竟然这么不值。
突然,她⾝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洛雷,快放手!”
中午见过的,那个跟聂洛雷一起走出饭店的女人,一脸惊慌,跑过来将他紧揪住朱贞贞的手打掉。
“你疯了是不是?”她瞪了他一眼,満脸歉意的看向朱贞贞。
“Sorry,他喝多了,现在可能有点神智不清,你不要介意,他每次喝多都会这样,我刚刚去了洗手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他就伤到你了。”
他们是一起来的啊?他根本不需要她多余的关心,她是自己来找侮辱受的。
她垂下头,缓缓从包包里拿出胃葯,笑得有些苦“他每次喝酒后都会胃疼,但只吃这葯,你帮我给他。”
以前,两人应邀去应酬的时候,都是她照顾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
她该从“打杂的随从”毕业了,再放不开,对他而言也是困扰吧。
“不打搅你们了,我朋友应该在找我了,我先走了。”勾起唇角。
习惯性的想靠笑容掩饰狼狈。
等对方接过葯盒,她随即转⾝离去,这次,她要自己不要回头看。
难得宿醉,聂洛雷也难得迟到了。事实上,他可以不要来公司,但想起今天一早那女人说的话…你有印象吗?昨晚我们在酒吧又遇到你的特助,下午你跟我介绍过的那个,你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看起很难过的样子,你还耝鲁的抓着人家…酒精的效果慢慢消散,他断断绩绩记得一些事,他好像真的说了难听话,所车,是对她说的,他有把握她不会生气。
一到办公室,就看到朱贞贞正和钟爱琳小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他来,钟爱琳有点拘谨的向他点头问好。
朱贞贞看到他时,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露出哀怨的表情,连生气都没有,还是像以往一样对他露出那种可以让人安心的微笑。
果然,一切又走回原来的步调。
踏进办公室,将疲累的⾝子埋进柔软的皮椅內。昨天没来上班,他的办公桌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叠文件。
最上面的是他前天吩咐她处理的合约问题,他迅速检查过一遍,很完美。
按下內线,传来公式化的应答“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
没有沙哑、没有疲惫,他很満意“黑咖啡,现在。”
几分钟后,咖啡如常送进办公室,当然,端进来的人,是始终挂着笑意的朱贞贞。
将咖啡放上桌子,她客气的问:“还有吩咐吗?聂先生。”
他愣了下,声音还是他熟悉的朱贞贞,但有点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还有吩咐吗?聂先生。”
“没有了。”他一说完,她立即转⾝,开门走了。
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她问他还有没有吩咐时,语气是期待的,是希望被肯定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客套有礼,像办公一样。
思及此,他胸口一阵闷,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不舒服感消失,只有不断的灌咖啡,不断的看那送咖啡进来的人。
整整一天,他都没办法专心办公,而这都是反常的朱贞贞害的。
傍晚,他的胃开始菗痛,也许是熬夜喝酒又狂灌咖啡的缘故,他伸手进外套口袋拿装胃葯的葯盒。
早上听那女人说,这葯盒是朱贞贞留下的,没错,这就是她,什么都帮他准备妥当了。
不一会儿,他将盒子放回西装口袋.他想起一件事…照往例,他喝酒的隔天,朱贞贞是不会让他喝咖啡的,那是她难得不听仙话的时候。
他顿时有种被丢弃的感觉,向来冷淡的性子染了怒气,他随即按下內线,不料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抬手看了腕表一眼,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走到落地窗,聂洛雷可以清楚看到下班的人从公司走出,也正好看到朱贞贞跟钟爱琳谈笑的模样他们以前有这样聊天过吗?
太介意朱贞贞的事,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只知道他没办法专心上班。
他驾车回家,却正好在公车站牌下看到朱贞贞的⾝影,她排队站在众多人⾝后,视线随意观望,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的目光对上他刻意放慢车速的车。
可是,她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一丝留恋,就像她收回对他的关心一样,没有犹豫。
胸口烦闷的感觉没有消失,且越来越沉重,下意识的,他将车子缓缓接近公车站,刻意的按着喇叭,想引起她的注意。
等车的人纷纷将视线投注过来,唯有朱贞贞依然装傻,还故意将脸侧向一边,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聂洛雷蹙起眉,做了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但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快点让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让朱贞贞恢复正常。
“贞贞…”他⾼声呼唤“朱贞贞。”
朱贞贞也蹙起眉。他到底想⼲么?她今天刻意要自己表现得像平常的特助就可以,但他却反常了。
“洛雷,有事吗?”
“我送你。”等她表现的跟过去一样,他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不用了,我有其他事,不顺路。”她不得已定近他,靠着车窗说话。
不习惯被拒绝,他脸⾊一冷“上车,我送你。”
“我不习惯让人载,啊,公车来了,我要先走了。”正好她等的公车来了,她站直⾝,急急忙忙追上前,完全不理会⾝后的聂洛雷。
她这次学聪明了.她要为自己而活。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聂洛雷神⾊更冷了。
直到公车走远了,他没再多想,尾随其后,一站又一站,他像神经病一样跟着公车,直到她下车,看着她走进租屋处。
直到她住的那一层灯光亮了起来,又过了很久,直到她入睡,熄灯,那一层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才回过神。她骗他,她根本没有要去其他地方!
他得出一个教他心寒的结论,她果然是在躲他,以前总是跟着他转的朱特助,现在把他视为蛇蝎了。
难道是因为酒吧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