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回 陆氏宗主
宴之后的次⽇鲁肃便前来拜访,为的不外乎帮周瑜谈事。对此陆仁早已有所准备,到是鲁肃异常精明的经商头脑令陆仁有些咋⾆。想想也是,鲁肃的先人没有当过官的,换句话说鲁肃本不属于士族,出生时⽗亲又去世,没有点过人的头脑哪里能保持着巨富的家世?
双方在订造战船的事上争论了许久,最后议定柴桑方面提供土地给陆仁扩建船坞,并再次把陆仁的徭役降至五十户,此外再减陆仁的税赋一半;陆仁方面则将修船费用降至六折,订造船只的话降到七折半,另外为再为东吴⽔军订造十只十丈的多桅复合帆船。按周瑜的意思如果这种复合帆船好用,就会考虑提供工匠技术与陆仁一起改良成为新式战船。而这十只造出来后会据其所需的⽔手与桨位较少,载货能力较⾼的特点作为后勤运输船使用。
正事谈完,陆仁对鲁肃的商业头脑也来了趣兴,留鲁肃吃饭时试探着问及鲁肃是否愿意与他合作经商,鲁肃笑着拒绝。对此陆仁也不怎么意外,必竟轻商思想是当时的主流,鲁肃本又是巨富之家,难得碰上孙权欣赏他的才⼲提拔他成为士族,当然是一心一意的为孙权出力,先把这个官当好再说。
至⻩昏时陆仁送鲁肃出门,鲁肃临上马时道:“陆仆,今⽇肃为公事而来,幸不辱命。明⽇伯言与公纪会再来拜访…听公瑾说陆仆本属吴郡陆氏旁支,只因先祖负罪逃至琅琊避难。肃在此先祝陆仆能早归宗族。”
陆仁笑了笑,送鲁肃上马离去后心道:“归个庇啊!本就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今晚上得好好准备一下,明天能不能搭上吴郡陆氏这条船还两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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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陆仁早早地起来准备,候至中午时陆逊与陆绩终于来访。
请⼊正厅,三人见礼后互望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陆逊与陆绩坐在一起,陆仁隐隐约约听见陆逊轻声道:“从叔,你是家主。你来说吧。”
陆绩道:“我才十六岁。加冠礼都还没行过。那么现在你还是家主,你来说。”
陆逊在那里神⾊古怪,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陆仁坐在那里就是想笑,心道:“陆逊今年二十,陆绩才十六,可论辈份陆绩是陆逊的叔叔辈…哈哈,吴国版的荀氏叔侄!”
陆逊措词良久终于开口问道:“陆仆。昨⽇我与从叔刚到柴桑时公瑾兄向我二人言及陆仆乃是我吴郡陆氏旁支,只因祖⽗负罪于宗族才出逃至琅琊。今番陆仆来吴就是想重归陆氏,可有此事?”
陆仁一本正经的道:“正是。我来柴桑前便差人探知陆氏一族现在是伯言暂为主事,本前往海昌与伯言一会,却是公瑾強留我于此间商讨⽔军造船诸事…事关重大⾝不由己,伯言见谅!”
陆逊道:“陆仆为吴候整备⽔之战船乃国事,我等相会却属私情,凡事自当以国事为重。陆仆正该如此。不必自责。今⽇我等已然相见恕逊唐突。斗胆问一下陆仆令尊与令祖的名讳。”
陆仁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应道:“家⽗讳游,表字思归。至于陆仁之祖⽗名讳。我亦不知。家⽗在世时我尚且年幼,也从未向我提及过宗族之事,后是在重病临终前才告知我本是陆氏旁支一事。”
陆逊皱起眉头道:“仅此而已,再无他言?”
陆仁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尚有他话。据家⽗所言,陆仁祖⽗因与族人失和,手伤数人后逃至琅琊。因自觉罪重,无颜复见族人,亦不许家⽗怈露其名讳。只说在其终世之后,后人可回吴郡寻宗,但有问及来由只需明言当年手伤数人者便是。若宗族能恕其旧罪,必不会从族谱中除名,后人也可知其名讳而重归宗族;但若是宗族不能恕其旧罪已将其除名,后人只可拜祭过先祖后便自行离去,不可強归宗族令宗族蒙羞…陆仁所知的只有这些了。”
陆逊闻言面露难⾊,因为陆仁提供地“线索”也未免太模糊了,基本上可以说是有等于没有。
事实上本来就没有,陆仁是后世穿越而来地人,编出来地这番话也本就是在拼运气。当然陆仁也不是瞎拼,而是选了两个有较大机率“中奖”的借口。
第一是所谓的“上叙三代”按陆仁编出来的谎话与他现在的年纪,时间方面至少要往前推六十到七十年,具体的时间点又没个定数。时段久范围大,指不定陆氏发生过什么差不多的事让他碰上;第二就是所谓地“手伤数人负罪而逃”东汉末年法纪失衡,各地宗族豪強都在拼命的扩大本族实力,吴郡陆氏作为世代大族自然也会是其中一员。势力一大就会人丁兴旺,人丁一多也总会出那么几只坏鸟,打上几场架伤几上个人也不是什
。
陆仁拼的就是这两点。另一方面他也有没中到“奖”的准备,就是没拼到的话至少先和陆逊、陆绩混个脸,自己厚着脸⽪先充当一个陆氏宗族族谱上的“编外人员”之后就多和陆逊、陆绩打些道,然后再下点本钱多来点“数施家财以赈宗族乡里”什么的,时间一久口碑一好陆氏自然会渐渐承认陆仁是陆氏族人。
陆逊还在那里苦苦思索,陆绩忽然道:“陆仆令尊讳游字思归?游子思归,可见先祖心思之苦啊。”
陆逊向陆绩问道:“从叔,我虽年长你四岁暂代族务,但族谱一向是你在保管,我对这些事物所知甚少…族谱中可有相关记载?”
陆绩头摇道:“没有。也许正如陆仆所言,祖上不肯恕其旧罪。已将其自谱中除名,故无甚记载,只可惜了陆仆祖⽗的一片苦心啊。而且如今族中年岁五十以上地老者大多弃世,不然寻长老们问一下或许能略知一二。”
陆仁闻言知道自己没能“中奖”真失望与假失望掺合在一块,长叹道:“既是先人所作决断,陆仁只能依祖⽗遗命,也不再強求重归宗族之事。只望⽇后到吴郡时二位能容我在宗庙中拜祭一番。未知可否?”心说别人不认可也没办法。得开始准备厚颜无聇地战术了。
陆逊道:“这个自然可以。陆仆先祖虽然于宗族有过。但论其源终归是我陆氏中人,合当拜祭。”
陆仁要的就是这句话,马上拱手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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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陆逊与陆绩在府中饮宴小住,⼊夜后陆仁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独自一人坐到花园里想心事。
他正发着呆,陆逊在他⾝后冒了出来道:“陆仆尚未休息,独自一人在此可是忧心归族之事?”
陆仁望望陆逊那温文尔雅地脸。笑道:“是啊。可惜我族谱中已将我这一支除名,不说归宗了,就连祖⽗的名讳都寻访不到…”
陆逊犹豫了一下道:“陆仆,逊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仁道:“伯言但说无妨。”
陆逊道:“陆氏族谱虽然有失传记,但数十年前正是陆氏人丁极兴旺之时,旁支宗室极多,纵有记载亦不得全尽,失记者亦极多。陆仆既已知是我陆氏旁支。又何必在意族谱中是否有甚记载?倘若陆仆因此小事而弃宗不归。实是有失天理伦常”
陆仁心说得,听他的意思是我不“归宗”的话还成罪人了。想了想道:“可是先人遗命,若宗族不恕其旧罪。我不得归宗…”
陆逊笑道:“陆仆过虑了,先人之罪不当祸及后人才是。且逊是现行家主,从祖康令我以正门纲,今⽇便代宗族恕先人之过请陆仆这一支重归宗族如何?只可惜先人名讳查询不到。”
陆仁心说这不是要我“归宗”吗?想当然是很想,但不敢答应得太快,犹豫了一下道:“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
陆逊道:“非也,陆仆天下知名,又曾官至尚书仆,归宗正是光耀我陆氏之事,先人纵有小过亦难掩其芒。且自从祖康弃世之后,陆氏一族中再无有威望之人把持,多有离散,已渐显破败之相,正需陆仆归宗把持宗族大事。”
陆仁道:“这么说,我可以‘归宗’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把持宗族大事?”
陆逊道:“正是…”
话没说完,陆绩在陆府从人地引带下来到花园,望见陆逊时便唤道:“伯言,我想起来了。哦,陆仆也在!”
双方见礼后陆逊问道:“从叔,你想起何事?”
陆绩道:“十余年前我尚是孩童时,有一⽇⽗亲闲谈中曾向我提及,他是有一从兄负罪逃逸,之后下落不明。只是家⽗当年也很年幼,此事未知其详,我想应该就是陆仆地祖⽗吧。”
陆仁心说得,还真给我碰上了!
陆逊道:“既如此,合该陆仆此番重归我陆氏宗族。”
陆仁这会儿也有点发懵,试探着问道:“那我现在该如何去做?”
陆绩道:“这个简单,我只需回吴郡后在族谱上添上几笔便可。论辈份嘛…哈哈,我竟是陆仆地叔叔辈!”
陆仁无语,心中暗骂道:“有没有搞错?我三十多岁的人了,得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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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清晨,陆仁与逊、绩在房中谈论。
莫名其妙的得管十六岁的陆绩叫从叔,陆仁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勉強的叙了叔侄之礼,陆绩得意満満的先行离去,留下了陆逊与陆仁商议族事。
谈了一些事,陆仁这才了解到陆氏一族现在人丁凋零,早已没有了当初世家大族地气象,现在也只是靠陆逊与陆绩这两个出仕的年青人勉強撑着,心中大呼上当。
念一想。陆仁想借助的无非就是一个大族地名望,之后办事会方便许多,宗族破败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做了给陆氏投资的打算。
又谈了一阵陆逊道:“兄长,不知你可有意代逊成为现任宗主吗?”
陆仁握怀的手稍稍抖动了一下道:“伯言你说什么?要我代你成为现任宗主?”
陆逊道:“正是。论年齿,我们三人中以你最长;论名望,逊与从叔公纪尚属无名之辈,兄长却是天下知名;论家势,逊与从叔说是依附于你也毫不为过。以此来论。宗主一职实是非你莫属。”
陆仁吓一跳。他的本意只是想混⼊陆家。可没想到一混进来就混来个宗主,那样的话几近于把整个吴郡陆氏给骗上了手。心跳许久,陆仁才犹豫着道:“可是论辈份宗主应属公纪,四年后他行了冠礼我就要把宗主之位还于他…伯言你现在不是很好吗,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陆逊头摇道:“从叔只喜玩读书籍,对于族中诸事他从来就挂不在心上,亦曾向我说过他不愿接任宗主。让我就此接任下去。可我年少才薄,这十年来宗族已渐渐破败在我手中,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祖。所幸兄长适时归宗,逊自当让贤。”
陆仁慢慢地冷静下来,细想许久后问道:“伯言,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吧?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
陆逊歉然一笑道:“到底还是瞒不过兄长。实不相瞒,让兄长成为宗主一事,是公瑾兄提出来地。”
“周瑜!?”
陆仁背起手在厅中转了两圈道:“公瑾此举何意?他一个外人为什么要介⼊陆氏宗族家事?如果说是为了⽔军造船诸事。⽇前我已经与子敬谈妥了啊…”陆逊道:“兄长大才。何故会不明其意?”
陆仁道:“我这回可真的是糊涂了。”
陆逊道:“兄长,在逊看来公瑾为地是你与整个陆氏。”
陆仁心道:“是哦,⾝边有一个大军师我自己费什么头脑!听听他怎么分析地。”
示意陆逊接着说。陆逊清清道:“吴候坐领江东不过两年有余,继任时只有会稽、吴郡、丹、豫章、庐陵数郡,其偏远险要之处也尚未全附。江东英豪分散于各州各郡,多数只看重于个人与宗族地安危去就,并未与吴候君臣相依。这两年若不是张子布、周公瑾、吕子衡、程德谋全力扶持,只怕江东早已混不堪。时至今⽇江东稍宁,吴候自然要使各地英豪相附,以求长远之策。我们陆氏虽渐有破败但旧名尚存,我与从叔出仕吴候即代表陆氏依附于吴候,吴候若不加以安抚而任陆氏破败下去则为不仁,各地英豪闻之必会心怀顾虑…”
陆仁道:“哦,我明⽩一点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吴候如果不管我们陆氏的话会令其他豪族难以安心,可想管我们的事又觉得陆氏眼下人才凋零难成大事,帮不到吴候什么忙,有些不划算是吗?”
陆逊道:“正是此意。但如果兄长归宗,令我陆氏家世重振则另当别论。”
陆仁道:“简单点说,吴候与公瑾就是希望我回归陆氏后能让陆氏再兴,然后全力支持吴候,这样吴候就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陆逊点头。
陆仁道:“那伯言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相助吴候?”
陆逊道:“合则双赢,分则俱伤。”
陆仁沉昑道:“的确,我眼下虽说是有些家底,但想再兴陆氏的话还远远不够,需要有吴候在背后支持…伯言,你说句心里话,你认为我接任宗主合适吗?”
陆逊道:“我虽有薄才,但与从叔一样不擅治家,且既已出仕,族中诸务也无力顾及太多。有兄长持家,逊与从叔亦能安心,此为我二人肺腑之言,兄长勿疑!”
陆仁又细想许久才道:“既如此,宗主一位我接任便是。只是我年前便要赶回荆州,⽇后也不会在吴郡定居,吴郡宗族之事还是你与公纪自相权商地好点。族人但有所缺差人来此找⾼顺与子良即可…要不我晚些时候去吴郡置办些产业于得力之人打理,好歹让族中弟子⾐食无忧,再让后辈弟子用心读书习武,将来也好成为有用之材。”
陆逊道:“如此甚好,我在海昌为官也能安下心来。”
陆仁道:“族事即已订下,你与公纪在柴桑也不能担误太久,我看明、后⽇就各自动⾝回去吧。你回海昌好生为官,公纪那里也让他回去向族人待一下此事。”
陆逊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兄长,逊尚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