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回(下)
北平,赵雷与⾼顺的雇佣军山寨。
⾼顺默然的看完陆仁写来的信,眉头皱得紧紧的,转手把信给了赵雷过目。赵雷看过之后也和⾼顺一样,眉⽑拧到了一处去。
让左右之人退出房,⾼顺先开了口:“子方,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雷沉思良久,微微头摇道:“我也不知义浩他为何要如此。突然一下调用夷州大半的海运船只,把曹过万的人马转运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帮助曹击破袁尚吗?不但如此,他在信中还待我们在曹兵下船后要接应周全,若是事有可为还要我们帮曹尽快的攻占北平城。真要论的话,这两件事还不算难,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我们最后放弃右北平的山寨,在曹攻占北平城之后马上乘船撤回夷州。”
⾼顺摆了摆手道:“义浩是怎么想的我们先不去管他,他信中所言之事我们要不要照做?”
赵雷沉昑道:“我看…照做吧,我相信义浩这样做必有深意。只不过我们在这里几年的心⾎就这样付诸流⽔,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顺道:“夷州船队几次到这里我都听他们提起过,夷州守土军兵不⾜,或许义浩是想把我们这只部曲给调回夷州镇守。若是这样的话到也说得过去。”
赵雷道:“不管他了,早做准备吧。算一下行程,可能旬⽇之后曹兵便会到此。只是时节即将⼊秋,我们已经有千余人的应雇部曲分散在周边地几个村庄。要不要马上调回来?”
⾼顺头摇道:“我看不必了。即已受雇于民,就当全佣。现在我们手头上还有两千余众,回头放下话去,从现在起再不接受哪个村庄的护庄雇佣。”
赵雷点了点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帮曹攻占北平城?趁战事未起,我先派点人潜中城中动点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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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一年七月初的一个深夜,搭载着曹过万军兵的船队抵达右北平沿岸。趁着夜⾊,六十只海船上的曹兵迅速登陆。与赶来接应的赵雷千余佣兵汇合。并连夜赶到山寨下休整。
却说曹带着几个幕僚百余近卫来到山寨中休息。赵雷他是刚刚认识。但是⾼顺却可算是老相识。当看到寨门前是⾼顺在那里拱手相时曹明显的楞了一下,随后自捋其髯上前问道:“⾼顺,孤与你有几年没见过面了?当初义浩在⽩门楼前将你救下,你曾立誓再不出仕为官或领兵上阵。记得⽩马一役你为保义浩命曾破誓一次,那么你现在…”
⾼顺道:“丞相请勿多心,⾼顺虽在此间却从不率领部曲,仅仅是在寨中训练部曲与打理一应杂务而已。充其量不过是一帐房先生罢了。”
曹笑道:“打理一应杂务?难道这可屯数千部曲的山寨,还是义浩地生意不成?”
⾼顺道:“不错,正是义浩在北平一带地生意。”
曹大笑道:“孤观你这山寨与军营无异,你们又驻留了这么多地兵马,这也算是生意?难不成义浩让你们在这里做的是无本生意?让你们在这里当山泽亡命靠打家劫舍为生?”
赵雷与⾼顺闻言同时皱紧眉头,面上微露怒意。曹看在眼里,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接着大笑道:“失言失言。孤失言了!方才之戏言有损义浩与二位清名。二位切莫放在心上。其实北平诸地动不堪,时常会有乌丸胡骑来此劫掠,义浩他既然在此处立点行商。多招纳些部曲护卫商队本是情理中事。孤从未出海外航,今番在海上漂泊几近一月,到漂泊得孤有些神智不清了,哈哈哈…”赵雷与⾼顺的怒意退去,请曹⼊寨小宴。酒过三巡曹复问道:“现在想想,义浩的各类生意还真是无孔不⼊啊。襄、柴桑、乐陵、琅琊都有他的互市商铺,更想不到的是在这极北之地他也有立下行商据点。二位,孤很是好奇,所以想问问,义浩在北平这里到底做地是什么生意?很钱赚吗?”
赵雷与⾼顺对望了一眼,⾼顺开口应道:“不瞒丞相,此间的生意可说是只赔不赚。数年前义浩安排我二人来此,究其原由乃是袁尚纵容乌丸、鲜卑等北地异族劫掠此间百姓,义浩心有不平,令我二人来此招纳部曲稍护乡民。初时因为地处偏远,粮米转运不易,所以与此间数处村庄订下契约,由他们提供粮米给我们就食,我们以部曲护他们的村庄周全,彼此间乃是雇主与被雇的关系,因此我们这一只部曲也被周围百姓称之为‘雇佣军’。”
曹沉昑道:“如此说来,你们可算作是以战养命喽?”
赵雷头摇道:“北方连年受异族侵扰,残破不堪,百姓也尽皆贫苦,真正哪里又拿得出什么钱粮出来?我们收取的雇金佣粮一向不多,真要算只怕连裹腹都尚嫌不⾜。到是义浩每年都要从夷州出派两次船队给我们运送钱粮器仗,不然的话我们也不能在此间立⾜。”
曹又眯起了双眼道:“照这么说的确是只赔不赚…不过义浩他没少从这一带迁移百姓去夷州定居吧?”
赵雷望了眼⾼顺,由⾼顺接上话道:“虽有迁移,但数目不多,到目前为止不过七千余人的样子,当中也以老幼妇孺居多。”
曹默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阵地发酸。曾几何时曹也崇拜过卫青、霍去病这些抗击异族的名将,这一点从历史中曹自称想自己的墓碑碑文为“汉故征西将军曹候之墓”一事上窥见一斑,而且终曹一生北地异族地确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在建安二十年连自己地亲儿子曹彰也派去打乌桓。不过人的际遇往往不是能自己掌握的。现在的曹已经五十多岁,青年时期扫讨五胡的梦想自己尚未能做到一星半点,陆仁却已经先他一步用自己的方式在做。虽然说做得并不怎么样,可对曹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打击,甚至在心底有些嫉恨陆仁。
或许这和人们的心态有关吧?试想一下,假如说你是一个英俊潇洒又家财万贯地青年才俊,与一个相貌、才⼲、⾝家
什么都平平无奇地人同时追求一个女孩子。你在各对地优势最后却输给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心里能好过(虽说这种事好像在现代不就不太现实。纯属拿来作个比喻)?曹差不多现在就是这种心态了。
连带着曹又回想起了登陆后前来接应他过万大军的那两千多部曲。论战斗能力不太好说,这个不真正打上几仗是分辩不出来的,可是这支雇佣军有一个方面绝对的強过曹军兵,那就是雇佣军的武器装备。仅这一点都能让曹觉得自己有些面上无光。
众所周知,汉代的甲冑技术已经很发达,但终究因为生产能力与技术相对低下,还有矿产与原材料提供不是很充⾜地缘故。钢制或铁制的甲胄的造价昂贵,成本也相对较⾼。一般来说能用得起钢铁甲冑的要么就是⾝家颇丰的士家弟子或是⾼级将校,要么就是某个诸候痛下⾎本刻意打造的重装步骑。而寻常的各路诸候麾下军兵,一般武器与⾐物能发齐就很不错了。至于甲胄方面,别说是钢铁甲冑,能发下大量⽪甲、竹甲都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
陆仁派赵雨去南⽪地那一次送了不少武器甲冑给曹,之后又与曹有过几次贸易,前后加起来大概在五千套左右。而且质量一次比一次好。只是五千套这个数字对于已经拥有十余万大军地曹来说未免还是太少了些,平均一下要二十人中才有一个人能穿戴。可是眼前这些个雇佣军,刀剑武器不多说。连弓弩手⾝上都有一⾝轻便且防护能力不错的鱼鳞锁甲,少数重步兵⾝上更是改良版的板甲!曹不由得在心里面作了一个比较,自己和这支装备精良地雇佣军同时选出两千人进行对抗,对方领兵的是昔⽇陷阵营的统领⾼顺,硬碰硬的话输的十有八九会是自己。
曹在那里満腹心事的发呆,一边的⾼顺和张辽可聊开了。这二人本是一同出生⼊死的至,现在也可算是各为其主,能这样坐在一起开怀畅饮可是很难得的机会。
(小小的PS一下,⾼顺原本是不饮酒的人,后来追随陆仁后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管家,监管过陆仁旗下的制酒业,想不喝酒都不行。)
看着张辽、⾼顺聊得很是开心,曹忽然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顺、赵雷,你们这样受雇于民终非正道,孤有意封赵雷为偏将军、北平候,⾼顺为裨将军、柳城候,待除却袁尚之后于北平发给印绶,今后便可名正言顺的为我大汉镇守北疆,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顺与赵雷再度对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赵雷先离席谢道:“赵雷谢过丞相厚恩!赵雷向报效家国,只恨苦无良机。今⽇能得丞相青睐,实乃大慰平生。”
曹对赵雷答应得这很慡快稍稍有点意外,心中有疑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半分的问道:“子方…不用问问义浩的意思吗?”
赵雷振振有词的答道:“赵雷与义浩乃是至友之,非为主侍之情。且旧⽇来时义浩曾对我明言,说是⽇后丞相进讨五胡得我为辅,我当相投为丞相助一臂之力。”
曹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人又复问道:“义浩⾝边有一女子首徒,姓赵名雨,与子方是何关系?”
赵雷道:“正是舍妹。舍妹因仰慕义浩之才,所以才对义浩以师事之。”
曹扬了扬眉⽑,见⾼顺低头沉默不语便转头问道:“⾼顺,你意下如何?”
⾼顺向曹一拱手道:“蒙丞相错爱,⾼顺感不尽。只是丞相也知我昔⽇于⽩门楼上立下之誓,虽曾破过一次,但也是无奈之举。时至今⽇⾼顺不想再次违誓,故恳请丞相收回成命。待北平城破,请丞相容我归还夷州隐居便是。”
对于这个答复曹着实不満意,不过对方现在是友军,打北平还指望着他们出力,万一闹僵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纵然有图谋之心,也得等打下北平除掉袁尚再作打算。
郭嘉这时适时的出言道:“主公,夜⾊已深,这小宴不妨早些散去,各自安歇。所谓兵贵神速,当出奇不意,我军当在两天內完成休整,然后奇袭北平。若事有怈露,则先机尽失不说,我等也怕会陷⼊困境。”
“嗯,奉孝所言极是,孤几误之!来来来,孤最后再敬二位一杯便当散宴。这两⽇,就要有劳二位于孤之军兵护卫了。”
赵雷、⾼顺同声道:“丞相为国讨贼,我等当效⽝马之劳!”
接风小宴就这样散去,曹在张辽、许褚与一众近卫的簇拥下回房休息。郭嘉背起双手拖着慢步,有意的走在最后,临出去时回过⾝望了眼⾼顺与赵雷,心道:“这臭小子真的是越来越精明了,也不知是何时就布置了两个这样的人在这里…到底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先不管他,⾼顺说的是实话,但这个赵雷嘛…只怕主公要失算。那要不要告诉主公…罢了罢了,臭小子⾝边没人,而且又不想和主公作对,留几个人给他自保一下对主公也有益无害。该装傻的时候我还是装装傻比较好。”
曹这边的人尽数离去,⾼顺与赵雷二人仍留在厅中相对无语。许久⾼顺才开口道:“难怪义浩会要我们事情一成就马上暗中撤回夷州,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曹公会有此举。不过你刚才的戏演得还真像,连我都骗过去了。”
赵雷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