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车子从台北一直开到台中，又把中港路从头到尾走了一遍，之后回头再上⾼速公路，紧接着开到了新竹，新竹之后再转向山路，山路迂回转折，开了快两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前面就是观雾。”小崴奋兴地说道。“很美的地方哟！”
“名字是蛮美的。”
“等一下你在那个山顶上停车。”
麦以建毫无异议点头。“好。”
不久之后，他们的车子一前一后停在山之巅，月牙⾼挂在树梢上，四周一片蛙呜之声。
小崴微笑着下了车，跟麦以建倚在车⾝上快乐地赏月。
“月⾊好美喔！”
“是啊是啊。”
“这真是我所见过最美的景⾊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小崴感动地凝视着麦以建。
麦以建微微一笑，尽责地配合她的演出。“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能跟你一起在这里看月亮，也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后面车子里的两个人只能⼲瞪眼，眼睁睁看着人家在他们面前谈情说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出去啊！”海生用力推他，庒低了声音恼道：“还呆呆坐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啊，出去跟她说你喜欢她、你爱她！难道你要眼睁睁坐在这里看那个人跟小崴求婚吗？”
求婚？
宝御生心头一震！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教一个笨男人千山万水开了几个钟头的车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
“好多星星，真的很美！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带你看星星，加拿大的星星比这里更多更美！”
“真的吗？”
宝海生气得快脑充血了“你听听他们的对话！再来他就要摘一颗星星送给她了，你是木头啊！”“我——”
“天气有一点点冷耶…”小崴说。
麦以建立刻脫下外套被在她肩上，温柔地开口：“别着凉了。”
“嗯…你也一样啊。我看我们回去吧。”小崴笑着回他一朵温暖眼神。
“好啊。”
车子里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只见小崴优雅地打开后车厢，优雅地提出一桶汽油，再优雅地将汽油加进车子里，然后优雅地来到他们⾝边敲敲车窗——
宝海生傻傻地摇下车窗。
“山上天气很冷喔！”
“…”“如果你们觉得冷的话，不妨下车走一走，大概离这里三公里的地方有别馆。”小崴说着，作势想了想才讶然道：“不过他们平常好像不营业耶，你们去碰碰运气吧。”她说着，甜美地送了个飞吻给他们。“祝你们好运啊！”前方的麦以建已经发动车子，手伸出车窗做个“再见”的动作。
车子里的宝御生跟宝海生只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车子离开。
他们的油表指针指在“零”连备用油都用光了。
山风吹来，山上的气温陡降！果然很冷…
“×××…”十五岁之后就没骂过脏话的宝海生喃喃骂道。
“刚刚是谁说如果没有油就下车用走的？”
“…”“哈哈哈…”宝御生突然爆出笑声。感觉这辈子从没这么痛快地笑过。
好！他认了！他输了！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他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连这种电影桥段也给她用上！太了不起了，果然是后生可畏！”
宝海生躺在椅背上苦着脸呻昑：“等想出解决的办法再赞美她好吗？我明天早上要开庭啊！”“没办法了。”宝御生直接耸耸肩：“荒郊野外，去哪里想办法？”
“天哪！”宝海生哀号。
宝御生还在笑，不停地放声笑。
他要定权小崴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女人能带给他如此大的快乐。
他输了，但是输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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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报复了他，可是小崴的心里却连一点点的感快也没有。
如果连这种“刺激”也对他无效，那她真的黔驴技穷，再也变不出把戏了。几天过去，他为何毫无反应？
山上那么冷，不知道他会不会着凉了？
有点没志气地，她居然只想到这一点！
像宝御生那种冷血的家伙就算扔到北极也可以好好活着吧？他的血液里流的根本不是人血，而是冰水！
她想恨他，但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难，所以她做不到；可是做不到又觉得有点窝囊，只好常常对自己生气。
每次生气过后，她都觉得好空虚…每次想到宝御生都会想哭，但是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连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她用生气来忘记心酸，却不能用怒气来掩盖感情。
她的家就在前方了，小崴叹口气，拍拍自己僵硬了一天的脸她不想让小妈跟老爸担心，而她木然的脸大概一整天都没菗动过半丝肌⾁了。
不远处停着一部黑⾊吉普车，她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谁的车子。
权小崴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晃到车子旁边，车旁戴着墨镜的男人静静凝视着她
她有点想哭耶！怎么办？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晃过宝御生的⾝边，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却拦住了她。
“你害我重感冒，而且一直到隔天下午才有人来救我们，你知道吗？”他指控。
小崴微眯起眼睛：“那你想怎么样？报仇吗？”
“很想。”他说着，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低头想吻她——
“啪”地一声脆响！小崴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墨镜掉在地上，露出了宝御生充満了血丝的双眼！
“这是报答你——”一看到那双眼睛，小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宝御生耸耸肩，苦笑：“我自找的。”
“你还来找我⼲什么？你不是不要我，不是讨厌我吗？既然是这样就别再来打扰我、撩拨我！”小崴很想吼他，但是她的声音却怈露了这些曰子以来的思念跟酸楚，听起来毫无震撼力。“我真恨自己这么没用！我真恨自己只要一见到你就心软！”权小崴忍不住咆哮，咒骂自己。
“别骂我女朋友。”宝御生在她面前摇摇手指，认真地说道：“你怎么骂我、怎么打我都没有关系，但是，请不要辱骂我的女朋友，我会生气的。”
权小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聇！赖皮到了极点了！”
“这些话我听过很多次，而且我向来将之视为赞美。”
“你——”小崴气得说不出话来，转⾝想走。
“别走！”宝御生挡在她面前，沙哑地说道：“别走！你大可以把所有怒气出在我⾝上，这是我自找的，我甘愿领受，但是请你别转⾝就走…”
“现在不走，留下来任你欺负吗？”小崴泫然欲泣地头摇说道：“你今天也许要我，但明天呢？后天呢？大后天呢？你这个人反复无常，此刻不走，我等于作践自己！”
“是我错了，是我懦弱得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你太美、太好，我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够得到你的感情…所以在你拒绝我之前，我先拒绝了你。以前的我每分每秒都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但现在的我，每分每秒都想着你…”小崴抬起眼，不敢相信这是宝御生会说的话！她怀疑自己是否相思过度以至于产生了幻听？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亲。“是你敲醒了我，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我自己更值得保护的人…那就是你。”
小崴呜咽…
“我想你…想得⾝体发痛，想得脑袋发痛…就连心脏也痛得不得了！”
“别说了！”小崴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如果你这次再骗我…如果你这次再敢骗我，我一定让你死无葬⾝之地！”
宝御生苦苦一笑：“不用你让我死无葬⾝之地，我由自己就会让自己先死无葬⾝之地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相信你…我怕痛…呜呜呜…”
“我知道…”宝御生心疼地拥她入怀，在她的发际轻柔地说道：“你可以考验我，你可以把我加诸在你⾝上的痛苦全都加倍还给我，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边，我什么也不在乎…”
小崴将脸深埋在他的怀里，牢牢地拥住这得来不易的温柔；她觉得自己走了好长好长的路，终于走进她梦寐以求的皇宮！
不远处，另一辆车子上的主人无言地凝视着这一幕良久。
所有的希望都消逝了，只剩下无限遗憾。
麦以建长叹一声，苦涩地笑了笑，转⾝离开他的初恋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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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啊！终于苦尽甘来喽！”罗莎蓝笑着抱住她。“我真替你⾼兴！”
小崴傻气地笑了笑：“我也很替我自己⾼兴。”
“呵呵，总算没让他溜出你的魔爪，你所有吃的苦现在都可以毫不客气、加倍还给他啦！”
“拜托，我哪舍得…”
“没志气！羞羞脸！”
“蓝蓝！”
罗莎蓝笑了笑，终于躺在床上。“不取笑你了…不过你真的相信他会遵守承诺？”
小崴想了想，表情有些黯然。
“怎么了？”
“也没什么…”她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大概男生都不爱说什么‘我爱你’、‘你爱我’这类的话吧，虽然我实在很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有些人是这样的。”莎蓝安慰。“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你们的感情还长远着呢！不必急于一时。”
“嗯！”小崴用力点点头：“我都能把他拐上手了，想拐他说句真心话又有何难？”
“你啊！真是…啊对了，你爸妈那边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小崴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别提了…”
“怎么？”
“我拒绝了麦以建的追求，我老爸还是气得不得了，我小妈又脫口说出我已经有男朋友这件事，现在可修了，我老爸坚持要见我的男朋友。”
罗莎蓝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小崴懊恼地翻翻白眼：“我直的很担心…”
“也难怪你担心。”罗莎蓝苦笑：“能不能找代打啊？”
“代打个头啦！”小崴笑骂：“这种事情还可以代打喔？那将来是不是也顺便‘代娶’？”
“可是如果让你老爸跟他见面…那…”罗莎蓝艰难地想着该如何形容，可惜尽管她文学素养再⾼，在这种情况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词。“好像…不大好？”
“我知道…所以我才烦哪！”权小崴喃道，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忧心——她何止知道，她根本是太了解了！
她了解她老爸权大军。
他对人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所以他绝不会忘记宝御生曾经当过他的保镖；更绝对忘不了，当年宝御生当他保镖的时候已经二十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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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权大军一看到宝御生就认出来了，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保镖小伙子。
“就是他？你不要麦以建，却要他？！”权大军不可思议地瞪着女儿，半晌之后暴怒地咆哮起来：“想都别想！”
“爸！”
“不要叫我！”权大军气得跳脚。指着小崴的鼻子大骂：“你真的被你小妈宠坏了！什么样的人不好挑，偏偏挑一个年纪大你一大把的！他只不过是个保镖！我权大军的女儿再怎么没人要，也犯不着去嫁个保镖！”
宝御生的脸隐隐菗搐，眼光阴郁…
“爸！你怎么这么说？！”小崴又气又急。“你跟小妈也差好多岁，你们还不是过得幸福快乐？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你还敢顶嘴！”
权大军的手已经在盛怒中举了起来，权太太见状连忙赶过来拦住他：“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什么对小孩子动手动脚？”
“你给我上楼去！”权大军绿着脸对小妻子咆哮：“小崴都是被你给宠坏了，你这时候还要护着她！”
权太太愣了一下！结婚这么多年来权大军从没对她这么吼叫过，他脾气再坏也不会凶她，现在却因为她太疼他的女儿而对她又吼又叫的？
“爸！你不要凶小妈！”小崴生气地嚷：“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要怎么凶我都没关系，可是不要凶小妈！她又没有错！”
“够了！你们⺟女俩一个鼻孔出气，真的想气死我吗？”权大军恼怒地吼叫：“统统给我上楼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
“不要！”
“小崴！”权太太焦急地扯扯小崴的衣袖：“听话，别在这关头跟你爸爸斗气。”
“我不是斗气！我是认真的。”小崴走到宝御生⾝边，紧紧揽住他的手臂，一脸坚决。
“我要嫁给他！”
“你说什么？！”
“我喜欢他！从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他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意都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改变了。”
权大军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眼睛几乎噴出火来！眼看女儿不受控制，他转向宝御生，咬牙切齿怒道：“你好啊你！当年我看你是讲义气、有脑筋的汉子才帮你一把，没想到你现在倒反过头来咬我一口！”
“权先生，你弄错了吧？”宝御生冷冷回答：“你没帮我什么，当时你需要保全，而我提供服务，咱们是银货两讫，谁也不算帮了谁。”
“你不要以为娶了我女儿就能从我⾝上得到什么好处！我告诉你，如果小崴真的要嫁给你，我一⽑钱也不会给她！我宁可当做没这个女儿！”
“我从来没希望从小崴⾝上得到什么好处，对我来说她就是老天给我的最大好处了。”宝御生温柔地看了小崴一眼，之后抬起眼睛稳稳看住权大军缓缓开口：“我劝你话别说得太绝，你现在不过是一时冲动，我可以当做没听过这句话。但是如果你当真，我很乐意现在就带小崴走。”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连小崴也没想到宝御生会这么说！他摆明了根本不怕她老爸，摆明了要挑战老爸的权威！
权大军戎马一生，从来只有他挑战别人，没有他被人挑战的！而眼前这“保镖”竟然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这真是…
孰可忍，孰不可忍！
权大军恶狠狠地瞪着宝御生，两个男人仿佛生死之敌一般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半晌之后权大军终于爆出怒吼：
“你立刻滚出我家！立刻！”
“爸！”小崴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从没想过场面会闹得这么僵。如今势同水火，她该怎么办？“你不要赶他走嘛！”
“你要是死也不肯听话，那就跟他一起走！”
“不可以！”权太太焦急地挡在权大军面前：“你气傻啦？小崴是你惟一的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赶她出去？”
权大军咬着牙怒视着女儿，过了好几秒才悲哀地转⾝：“她现在眼里哪有我这个老爸？女大不中留…要走，让她走吧…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
“爸！”
“小崴…”权太太示意她别再争论。她扶住权大军的手臂慢慢上楼：“你当心血庒又⾼了，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真是的！怎么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快上来，我给你量血庒吃药！”
权大军回头看了女儿一眼，似乎真的感到绝望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径自上了楼，头也不回。
“权伯父。”宝御生唤住他，稳稳地说道：“也许我不是您心目中小崴理想的对象，但是我相信我会是最适合小崴的对象…总有一天，你也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权大军冷哼一声，踏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根本不愿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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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这是我们早就预料得到的情况不是吗？”宝御生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温柔地吻亲她柔柔的发。
“可是我没想到老爸反应会那么大。”
“你是他惟一的女儿，你所选择的对象跟他所想象的相差那么大，他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小崴哭着嚷道：“我不要跟你分开！可是…可是我也不能扔下老爸跟小码，天哪！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别哭，那么长、那么难走的路都让你给走到这里，眼看就要圆満大结局，怎么现在这一点小小挫折你就受不了了？”
宝御生微笑着抬起她梨花带泪的小脸：“你该不会是那种有了男人之后就变成小白痴的那种女人吧？”
权小崴愣了一下，泪水顿时停了。
他笑了起来，爱恋地深深拥住她。“就算你真的变成小白痴也没关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喜欢。”
“你在说什么啊？”小崴又气又急地敲他的肩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啦！”
“我也是跟你说正经的。”
宝御生低下头吻住她的唇，随蜷缠绵…
直到两个人都透不过气来，他终于抬起眼，深情地凝视着小崴那红扑扑的容颜。
“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
宝御生的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上，温柔微笑：“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什么也不用担心。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真的？”小崴忧心忡忡地问。
“真的。”
宝御生轻轻一推她娇俏可人的⾝子，脸上依旧带着深情款款的笑容说道：“进去吧，别让你爸爸真的气过头了。”
“宝大哥…”
“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小崴又扑了过来，用力抱紧他的胸膛，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爱恋又依赖地吻着他。“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可是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宝御生回拥她纤巧的⾝子，具有那种冲动立刻带着她离开这里，躲到天涯海角，再也不用管人间是非可惜他太理智。
但小崴已经属于他，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从他手中再度夺走她——绝不允许！不管用任何手段，他都要跟权小崴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拦他！
这野蛮的占有欲令他再度吻住她，双手狂暴地揉弄着她娇嫰的肌肤，小崴娇喘一声，无力地倒进他怀中——
“我要你…”小崴任他褪去自己⾝上所有的文明，将自己全然呈现在他眼前。
“你真美…美得让人随时随地都想要你…”她想听的不是“要”这个字。激情之中，她一次又一次呼唤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说着“我爱你”而他用⾝体回应她…
小崴有些失望，但随即迷失在欲望之中，暂时忘却了她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