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紫眸·情伤·日暮

　　灵神君站在瀑布下，九天上落下的银河之水直泻而下骨，让紫灵神君有种‘冰肌玉骨自此出’的错觉。

　　由最纯净的天水来洗涤这沾外神族人鲜血的身体的时候，紫灵神君总是不愿从这水中出来。

　　没有人注意过，她这个天界真真正正的【神】医，从来最是讨厌杀戮与争斗。但她却一次次的沐浴鲜血，成为领着杀戮的天兵的首领，还要想方设法的对着行军沙盘算计猜疑。

　　她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但这也从不是她想做的。就比如说，她迫勾陈大帝殉葬。

　　“紫灵，你既然明白我的苦处，又必苦苦相迫！”

　　勾陈大帝已不是当年那个妖族大族长，数千年的时间，已经被紫灵这位神宫储君打造成一个宏伟的王朝。

　　“如此负心薄幸之人，可还是我当初那位对晴和姐姐千依百顺、情深似海的姐夫？”紫灵冷冷的看了他一阵，直看得他再说不出话来。“你既然生不如死，怎地不自己去死？打着【职责】的旗子，还说不是贪生怕死？看看眼前的外神族军队，你堂堂妖帝，你怎的不将上阵杀敌、庇护族人作为【责任】？今我只问你一句——妖族的隐患由我为你出去，你倒是要不要去！”

　　勾陈叹一声气，将妖族的【至宝金印】丢过来，道：“好，我便将妖族交给你，明我边亲帅兵将上阵，将西山的【浑浊星域】夺回来！”

　　紫灵的赤影剑轻轻一挑，接下金印“我管你夺什么？你活着就别回来，你若死了，我就勉强看在姐姐的情分上将你葬了！”

　　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但是，她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姐姐去世的时候对他说：“你要好好活着！”既然他活着不好，那他死了也不算违了姐姐意；若是他活得好——那他就更该死！

　　紫微和紫灵分开之后，紫微大帝成了【往人之城】的帝君。依然时常给紫灵批命，然后让部下送去和自己正在冷战的孪生妹妹处。

　　只不过，批命上说的都是的让紫灵火冒三丈的言辞。比如，紫微大帝常说，紫灵不得善终；比如，紫微大帝常说，聪明善谋地紫灵其实没长大；比如，紫微大帝常说，紫灵是个表面豪、有君王风范。实则小肚肠、妇人之仁。

　　所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也是情理之中。

　　但其实紫灵神君自己也清楚，她之所以恼羞成怒，那是因为知道姐姐所说不假。批命就是批命，批的是【命】，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的，若能随便改。那也就不是【命】了！

　　紫灵只觉得，这勾陈大帝不死。那便是天大的不对。紫灵的理由千千万“神族传统”也罢。“抵御外神族需要”也罢，终究不是真正的原因。

　　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当真是喜欢上了勾陈，现在姐姐已不在了，再无顾忌。就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思处心积虑地要杀他？

　　紫灵自嘲的笑了笑，这种愚蠢的想法，居然自己还煞有其事的编造，简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好的理由杀他。当真是什么七八糟的理由都出来了！

　　刚刚从勾陈大帝那里所来【至宝金印】没几天，那神紫微便遣了人来索要——难道她不知道这种行为多无么？

　　“可是…君上说了，帝姬凤舞九天尚在妖界坐镇，这金印原本该是凤舞九天公主保管…”

　　往人之城的使者不疾不徐地禀报。这使者果然和他们的帝君一样有伪君子地天分，在战场依然如散步，让紫灵看了就火大。

　　“现在我是元帅，统领仙、妖、魔三军，这金印，应当有我来保管！”

　　“可是君上还说了，紫灵神君后恐怕没有【心情】再执掌这金印了，所以让下臣在此军营等待，直到紫灵神君将金印给下臣带回往人城保管！”依旧遣词礼貌，语气平和。

　　“她做白梦去吧！你要留便留，我看你能留几时！”

　　“君上还说，紫灵神君恐近会遇事不顺，让下臣带了一卷批命…”

　　“批你个头！我每次开战前都来咒我，嫌我死得不够早么？”不由分说便将这使者赶了出去。

　　起先还因为是【神衍算】的批命而郑重细看，但每天都接到批命，连吃饭有关地批命都有，数十年如一的被【诅咒】，是个人…是个神都不能忍受！偏偏这紫微大帝脾气好的不得了，依旧每天来【扰】已经【绝】的妹妹。

　　但不论如何批命，紫灵下定决心地事情，是很难更改的

　　金印还在，批命依旧没看。

　　在犹若宫殿的中军大帐，紫灵与妖族盟军商议完军事之后，紫灵悄悄招了自己的心腹。

　　“极乐，你记着，这次，将军报私下给勾陈，让他去会会那干神一族地大统领。他二人实力相当，这一次，他若是能以性命抵挡，定能打破外神族的围攻，为天界的西路联盟军留下一线生机！”

　　“…主上，你是说…”

　　“哼，他只能自爆元神才能抵住攻击。以他的实力，自爆元神，怕是要百万敌兵陪葬。如此，对方主力受损，勾陈也别想活着…回…”

　　说到此处，声音嘎然而止。

　　“晠…？你，你怎会…”的楚非晠，慌乱之间，竟然忘了当初是自己给予了楚非晠随时出入自己大帐无需通报的权利。

　　她不想的。

　　虽然她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但，她真的不愿意让他看见，不想让自己这个如同佛界传言的观音大士一般心地善良的样子在他心目中烟消云散，不想让他看见杀害天界至亲的自己。

　　至亲…晴和姐姐去世之后，就只剩下和自己闹翻绝的紫微、被紫微藏着掖着的舞天，以及那个表面神色如常，实则行尸走的姐夫了。自己虽然不认为让他死是错，但心口亦是隐隐作痛。毕竟，那个人是她的姐夫，是她所剩不多的亲人之一啊！害死了他，就是害死了晴和姐姐的至爱，就是害死了唯一侄女的父亲，她怎能不痛？这个嘴上硬，实际看见低等古兽受伤都要找借口救治的闻名天界的神医，在害死自己之情的时候，难道会无动于衷？！

　　楚非晠来了不久，但刚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也是他身上由紫灵送的神器级别的长袍，换了别人，恐怕还在账外已经被察觉了！

　　楚非晠原本只不过是心血来，想来这里看看她，给她带来一个雪白的万年雕花玉笛。不善说情话的他，总在细处温柔体贴，甚至为了贪吃的紫灵学了一手好厨艺。

　　然而今天，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紫灵这是在设计杀害妖帝勾陈？

　　这么说，上次发生在妖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紫灵神君喜欢上了勾陈，姐姐去世之后迫姐夫另取不成，恼羞成怒，意杀害勾陈大帝】的传闻，难道真有几分真实在其中？

　　传说她为了勾陈而去屈尊去妖族做大统领…为何…为何如此…她对我，难道不是真心？

　　爱情，爱到了深处，会不知不觉的变得卑微。在他心目中，自己自然是有诸多缺点，而紫灵，自然在他眼中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确是千般好、万般好，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

　　楚非晠幼年因为身体的缘故备受冷眼，表面上虽然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孤傲清高，但骨子里，却依然蒙着一层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自卑。这震惊之余胡乱猜想，一时间头脑混乱，难以理清。

　　紫灵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上前几步，走到他跟前。

　　这步子，迈得越来越艰辛，只因为眼前那人的脸色越来越差。

　　“晠…”她伸出手，去拉他。

　　担心，忐忑，害怕。

　　晠会不会讨厌她？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蛇蝎女子？

　　楚非晠眼见她一步步走近，是与往日无异的绝美之姿；紫黑色的眼眸看着他，深不见底有异常的亮；如溪水在石面划过一样的声音叫着他的名，那声音曾在中军大帐的元帅卧边轻轻响起；那白皙的手指，曾经为他这个连站立都无法的天生残缺的半龙细心治疗；那边淡淡的情意，会伴随着紫灵的调笑出现…这位神女，让他魂牵梦萦千余年，只盼有朝一能见一面，不奢望太多，即使能在战场上为她挡一挡风沙，就是要了他的命也无妨啊！

　　正如许多人说的那样，他不过是紫灵一是消遣调笑的玩具。就算紫灵喜欢别人又怎么样？他早就忍着心痛预想过这一天，早就下定决心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依旧安心的做她的守护者，可是，可是…当真知道这个人心系别人的时候…他为何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对那勾陈大帝怨恨到了极致？

　　楚非晠一时间闪过自惭形秽的念头，刚好见紫灵伸手过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一步，就这一步，让他这一生都后悔莫及。紫灵眼中的绝望在一瞬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