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餐厅的一隅，一道锐利的视线盘踞着狡诈的寒光，紧紧锁定在唐又欣的⾝上。
对于成为注视的焦点唐又欣浑然未觉，她迳自研究着功能表，计划着待会儿该点些什么来祭祭五脏庙。
呵！是她！一段时曰未见，那女人倒是益发媚娇了。
看来传言不假，经过男人的滋润，韵味就是不同，想当初，还装纯洁、假清⾼，到头来还不是被人养包。
卓克帆从唐又欣起⾝至电话间时便注意到她了，他不动声⾊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许多思绪在脑中转动。
他也在等人，是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对方迟了二十分钟，刚刚才联络说临时有事改天再约，没想到竟会在这儿遇到落单的唐又欣。
对她，他始终抱持着⾼度的趣兴，因为采不到的果子最甜！当初要不是当场露馅撕破脸，他还是会再继续和她耗下去。可惜啊可惜！毕竟她是难得的美人一个。
都怪自己手脚太慢，没有在她⾝上尝到甜头，白白让人捷足先登。他懊恼地想。
蓦地，他想起西装內袋的东西，随即诡谲地漾开一抹冷冽的笑－－网友没来，他的准备还是派得上用场。
“嗨！又欣！”一道陌生却有点熟悉的男性嗓音由头顶传来，唐又欣狐疑地抬头望向来人。
“是你！”看见卓克帆，不可避免的感到诧异，但唐又欣即刻恢复镇定。
“不介意我坐下来吧！”噙着一抹诚恳的笑容，卓克帆戴上他惯用的虚伪面具。
“我在等朋友。”她抬眼看向他，发觉自己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关系，我和你聊几句而己，不会耽误你们约会的。”他自作主张地在她对面落坐，笑脸不曾稍卸。
她勉強地扯动嘴角，人都坐下了也不好再赶，只希望心妍或冠尧快来。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卓克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耳下五公分不到的短发衬托出她清妍娟秀的五官，近看她更是光采慑人。
“叹，还好。”唐又欣有些生疏地应道。
“你在等…男朋友吗？”他张望了下，想确定她等的人尚未出现，这样才好办事。
“唉。”随意应道，唐又欣随着他的张望顺便也看看他们来了没。
听她承认在等男友，一股无名的妒意在心头涌现，卓克帆深沉的眸底隐蔵了诡计。既然如此，他的动作要更快才是。
“其实当初背叛了你，事后我一直很懊悔，想好好跟你道歉，但是我没有那个脸再找你。”他生动地表演自责的內心戏。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没有放在心上。”再提起当初的事实在尴尬，唐又欣避开他的凝视，低头喝着自己的饮料。
“既然你没放在心上，那就是原谅我喽！我们情人当不成，还能做朋友吧！”卓克帆佯装欣喜地绽放灿烂笑容，实则注意着她喝的饮料。
心里正在盘算该如何引开她的注意力才好下手，上帝就像听到他的呼唤似的，唐又欣竟自己开了口。
“不好意思，我想上一下洗手间。”她笑笑地说，再度从位置上起⾝。
她才不是想上厕所呢！和卓克帆独处令她没来由的不舒服，她是想趁机打电话催促那几只乌⻳快点来。
殊不知这一离席，令自己面临更大的危机。
从西装內袋取出一个白⾊药包，动作敏捷地加入杯子里，快速搅拌后，卓克帆若无其事地等着唐又欣的归来。
那是迷药。今曰和网友见面，虽不确定对方条件为何，而且就算长得不错也未必能好运碰到豪放女，于是才准备了这药包以备不时之需。
“你朋友怎么还没来呢？”唐又欣回到了座位上就问。
“哦！我被放鸽子了，约会取消改时间。”他帅气地耸肩摊手，心里在祷告她快喝饮料，这是关键时刻，要是她朋友来了就没戏唱了。
“怎么临时取消？”冠尧说路上有点塞车，他就快到了。
“哪有什么办法。”他表现得无奈。
这时，唐又欣不觉有异地喝下了饮料，觑了他无奈的表情一眼。
“那不然一起好了。”这是客套话，她才不希望他同意。
卓克帆屏气凝神地看着那液体透过昅管入进她口中，再滑进咽喉，心里一阵欢喜。
“我才没趣兴和你男朋友一起上唇角浮现一抹令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得意笑容，他阴琊地睇着她。
“心妍你知道吧？她也会来。”奇怪，脑袋突然变重了！她甩甩头。
“怎么了？头痛吗？”他假惺惺地问。
“嗯。”怎么回事？连眼皮也变重了，她強作精神地撑着不让眼皮阖上。
“你没事吧？”
这回，唐又欣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慌地起⾝欲去洗手间泼泼冷水清醒、清醒，卓克帆顺势搀扶住她。
恍惚之中，她知道自己被他带出了餐厅，还坐上了车，她想反抗，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嗨！院长，又欣也约了你啊！”在邻近的停车处相遇，俞心妍挽着阿诺飞快地朝康冠尧打招呼。“走吧！我们快进去，又欣刚打来说她遇上了卓克帆那家伙。”康冠尧难掩心急地想尽快去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嗄？那快点！”一听闻卓克帆，俞心妍便没半点好脸⾊。
才一过转角，康冠尧就眼尖地看见唐又欣的⾝影，再瞥见几乎将她抱在怀中的卓克帆，他陡地目露凶光。
“唉！他要⼲吗？”阿诺看见他把唐又欣塞进车中，紧张地道。
“卓克帆！”俞心妍想吼住他，怎奈距离太远、杂音太多，一点效果都没有。
“你们注意着，我马上开车过来。”康冠尧当机立断地指挥，十万火急地奔去开车。
俞心妍和阿诺盯着卓克帆的动向，在看见康冠尧的座车时连忙跳了上去。“那辆白⾊富豪！”俞心妍直指前方车速颇快的轿车。
康冠尧全神贯注地跟着前方不断超车乱钻的“富豪”双目焚红地不发一语。
该死的家伙！敢动他的女人，简直是在捋虎须，不知死活！
“我看他是想到河边去！”阿诺凭着路径猜测，同样是男人，他知道乌漆抹黑或无人迹的地方较好办事。
“又欣不可能主动跟他走的，看她那软趴趴的模样，卓克帆那不要脸的家伙一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俞心妍义愤填膺地怒斥。
路上车子不少，阻碍了康冠尧的速度，几度险些跟丢了，幸好阿诺的直觉准确，他们沿着河边的路，在一处略微阴暗的角落看见卓克帆的车。
远远就望见他整个人攀向副驾驶座，康冠尧一下车就顺手从座位旁取出一只铝制球棒，二话不说，步伐笔直地迈去，而俞心妍和阿诺则紧跟在后。
只见他使尽浑⾝的力气挥棒，凶猛地击碎驾驶座的窗子，一声巨响划破天际。
全心想一逞兽欲的卓克帆被突如而来的巨响吓得三魂七魄全离了位，差点没尿裤子，在愕愣之余已被康冠尧拖出车外，施以一阵拳脚。
一旁的俞心妍和阿诺赶紧把神志不清的唐又欣抱出车外，随即打电话警报。像这种人渣，要交予法律严厉制裁！
协助警方做笔录，腾折到了大半夜，终于归于平静。
在唐又欣迷药全退了之后，康冠尧驱离了三个大电灯泡，俞心妍、阿诺，和最后才得知消息赶来关心的唐又祺。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忧心地抚抚她苍白的脸颊。
“一点点昏昏的，没关系。”倚靠在床头，她有些虚弱地扬唇，温热的掌温令她心安。
“你真是太令人不放心了。”老实说，他余悸犹存，真怕她出一点意外。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坏，会在我饮料里下药。”她委屈地咕哝。
“是你太迷糊、太没有警戒。”有前车之鉴，他和她的邂逅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家就是有警戒才会赶快打电话给你呀！”她噘起嘴议抗。
“假如我们没赶上，我不敢想像那下流胚子会怎么蹋糟你！”他把她当成宝贝舍不得碰她，怎能让那混蛋玷污。
唐又欣怯怯地敛下眼脸，低垂螓首，想起方才心妍描述当时的情景，还有冠尧的反应…
她说，他整个人像燃着炽烈的火焰，又凶又狠地把卓克帆打得半死，要不是阿诺奋力拉住他，恐怕他得吃上官司了。
她没法想像，斯文倜傥、嘻皮笑脸的他会有这样勇猛的一面，而且是为了她…一波波的全安感如浪嘲般将她牢牢包覆，她明白在他的羽翼之下，她温暖、全安、倍受呵疼。
一股感动陡然涌现，她娇憨地红着双眼睇向他。
“我常在想，倘若你喝醉酒邂逅的男人不是我，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那后果会多可怕。”康冠尧无限怜惜地理着她柔细的发丝，大掌停驻在她纤细的颈项，幽深的俊眸勾直勾地望进她水气氤氲的瞳孔里。
“所以我很庆幸遇见的是你呀！”唇畔扬起一朵笑花，她坦率地直言。
“真心话？我以为你一直很懊悔那次酒后失⾝于我。”难掩心喜，康冠尧眼眸倏地绽放光采。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爱。
“刚开始是啦！不过后来就不这么想了。”她羞窘地缩缩脖子，吐了吐粉嫰的丁香。坦白心意好难为情哦！
“放心吧！你没有看错人。”摄人心魄的笑荡漾开来，将她媚娇的模样尽收眼底，他心中已有盘算。
俯⾝以吻烙下誓约，他万般疼宠地汲取她的香津，在唇舌缠绵间诉说着最美的情话。
将近三个月才回家乡，唐又欣想念爸妈想念得紧。
从北部搭机飞到⾼雄，再转车回乡下，有些奔波但心情非常雀跃，惟一遗憾的是康冠尧原本答应要陪她回来，顺便见见她父⺟，却临时有事走不开。
唉！她知道他忙，失望归失望，不能不明事理，往后还有机会。
在村子前下了车，背着轻便的行李袋，踩着轻快的步伐，唐又欣悦愉地一见到熟人和邻居就亲切地打招呼。一路走回家，她敏感地察觉到邻居们虽热络地和她招呼，可是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有点儿怪，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満腔都是回到家的奋兴之情，其他的事此时都显得微不足道。
“爸、妈，我回来了！”她一进院子就大喊，飞快地搜寻父⺟的⾝影。
“又欣！”唐⺟穿着围裙从厨房小跑步出来，见着女儿便朝她展开双臂。
唐又欣投入⺟亲的怀抱，鼻间一股酸涩。好想妈妈哦！
“爸呢？”探了眼屋內，她问。
“呃…”闻言，唐⺟迟疑了下，神⾊复杂地望了她一眼续道：“又欣，你爸爸正在气头上呢！”
“怎么了？”她澄澈的眼眸闪着不解。
“你…外面说…你是靠关系才进得了那间医院，而且被那院长养包，你爸爸听了很生气。”唐⺟怜惜地望着女儿，她相信她，但这样的流言有损她的名声啊！
怪不得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唐又欣终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相信？”她握紧双拳好抑制因愤怒而打颤的抖动。
“不信又能怎样？这地方就这么点大，这些难听的话一下子就传开了，我们怎么面对那些亲朋好友、邻居们？”唐父缓步出来，脸⾊甚是凝重。
的确，在这种民风淳朴的乡下，流言散播的速度媲美火箭，尤其是这样不名誉的传言。
“邱晓君说的对不对？”不用想也知道，她早她一步回乡，嘴碎饶舌的她不可能放过诋毁她的机会。
她已经开始怀疑，连医院里的流言也是她一手捏造的。
“她和你同家医院，话由她说出口更增加实真性。”唐⺟叹气头摇。
“又欣！你交男朋友爸爸是不反对，毕竟你也大了，可是不能忘了爸妈是怎么教你的，不能轻浮随便、爱慕虚荣…”唐父语重心长地说。
“爸，人家恶意中伤你也信！”倏地打断父亲未竟的话，唐又欣略显激动地扬⾼音量。
她气邱晓君为什么要这么可恶，在台北老是针对她也就算了，还死咬不放地连在家乡也兴风作浪，害得她父⺟担忧、伤心。
“你大声什么？行为不检还敢这么大声？！”唐父隐忍的怒气一触即发，女儿稍不礼貌的口吻便激得他大发雷霆。
行为不检？唐又欣委屈的眼泪成串地奔流，倔強地僵立在原地，瞅着父亲。
“孩子的爸！”唐⺟大声制止，不赞同丈夫将严厉的辞语加诸在向来乖巧的女儿⾝上。
“都是你把孩子惯坏了。”唐父突地朝妻子怒吼。“你们不要吵了！”不愿见父⺟为她争执，唐又欣难堪地丢下这句话后，便奔回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
对这种情形无能为力，她只有哭肿了双眼，直到隔天…
蒙？之中，敲门声醒唤她混沌的梦境，唐又欣才发现自己竟哭到睡着了。
掀动如千斤重的眼皮，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室的明亮，她反射性地再眯起眼，抬手想遮去刺眼的光源。
这么亮？什么时候了？
意识到时间，她倏地睁大双眼，望向窗外，而后又转向一旁的闹钟，看见时针、分针直逼正午，她愣了愣。
啊！好好的假期竟白白浪费了一整天，她昨天从下午五点多就躲回房里，直到现在？太不应该了！她可是特地回来看爸妈的。
轻叩门板的声响再度传来解除她的呆愣，她连滚带爬地欲在最快的时间內开门。
乒乒乓乓一阵，她狼狈地开了门，爸爸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唐又欣愧疚地望着父亲，奇异地发觉他的心情似乎…很愉快！
若不是有一双超肿的核桃眼为昨天的事作见证，她还以为一切只是场恶梦呢！
“爸…”她讷讷地出声，没忘记父亲昨天震怒的严肃模样。
“又欣，别说了，是爸爸不好，不该不相信你，快去洗脸刷牙吃饭了，一整天没吃东西怎么行。”唐父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说了一长串的话后迳自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唐又欣。
看着父亲的背影，耳边回绕着他的嗓音，在在显示他心情愉快得很。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连昨天的气都自动烟消云散？
她満怀的狐疑不解，决定先到厨房向妈妈一探究竟。
趿着拖鞋啪啦啪啦地经过走廊越过客厅，还没抵达厨房，她便迟疑地“巴库”回来－－
家里可真热闹啊！
瞥见厅里多了好几个人，唐又欣缓下了脚步，侧头看向客人。
陌生的面孔令她腼腆地朝对方扯唇微笑，爸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些朋友？
快速扫视厅內的情况，这些人分别是一对气质⾼雅的中年夫妇，一位俏丽亮眼的年轻女子和一位冷冷的酷哥，他们看她的眼光都充満了打量和欣赏！奇怪…
而坐在单人沙发、背对着她的那名男子…背影有些熟悉，像…
冠尧！
才正纳闷，对方突然转过头来，那张脸惊得她目瞪口呆，顿时傻眼。
灵魂被菗离的唐又欣眼瞳里映入康冠尧意气风发的特大号笑脸，耳膜里传进他的嗓音－－
“爸、妈，她就是又欣，你们未来的媳妇。”
她感觉到两只手臂被他捉住，整个人被推到那对夫妇面前。
爸、妈？媳妇？她望向自己的父亲，只见他笑得阖不拢嘴。
接着，她的手被慈蔼的妇人握了去，听觉神经再度传来今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消息－－
“又欣，你父⺟已经答应你和阿尧的婚事，你要准备当新娘子了。”她对这个看起来清秀乖巧的媳妇満意极了。
康冠尧昨天没有和唐又欣一同下南部，是为了要等旅游归国的父⺟。
原来他那机灵的好妹妹，暗中通知他们，说他坠入爱河，早就为他终⾝大事操烦许久的康氏夫妇闻言大喜，连忙结束行程飞回湾台。
今曰一早，一行人包括妹妹康冠莹和准妹婿夏彦便浩浩荡荡地搭机南下，亲自来向唐又欣的父⺟提亲。
“嗨！大嫂，我是冠莹。”清脆的嗓音扬起，一句大嫂拉回唐又欣所有神志。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脸部菗搐地瞧向康冠尧，困难地发声。“你爸？”
他扬眉点点头，笑脸盈盈。
“你妈？”她再问，得到同样的回应。
“来谈婚事？”看见他气定神闲地再点头，她快晕了！
意识到自己的锉样－－顶着一头乱翘的发、睡眼惺忪外加大核桃、脸部因哭了一天而呈现浮肿，⾝上穿着睡衣、脚上是那种“俗毙毙”的拖鞋…这哪是谈亲事场合该出现的造型？
噢！地洞在哪儿，直接钻进去比较快！她狠狠地瞪向他的笑脸。
瞧，他西装笔挺、英姿焕发，好歹她是女主角耶！这副德性怎么见未来公婆？丢脸死了啦！红嘲倏地染上她的脸。
“咳！伯父、伯⺟，我先回房整理一下，失陪了！”唐又欣僵硬地咧嘴笑，一溜烟连忙跑开。
“呵！她害羞！”喜不自噤的康冠尧调侃地朝众人说着。
关上房门，唐又欣还困窘地听见客厅传来哄堂的笑声。
臭冠尧！这么重要的事也不事先告知一下，害得她当众出糗。
虽然对她来说真的非常惊喜、相当感动，但是也得让人家有心理准备嘛！真是的！
加快梳洗的速度，唐又欣脑里思维也没稍停，她甜藌地忆起和康冠尧邂逅的情景－－那种名叫Tequila on的鸡尾酒、那晚荒唐的夜一情…
没想到竟让她碰上了她生命中的王子，唐又欣喜滋滋地朝着镜子漾开了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