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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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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欧千凤呆望着染⾎的手,眼神空茫,脸⾊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曲无愁不忍心了,开始觉得自己方才好像说重了些。

  他搔搔头,努力思索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那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误会一场,而且现在也未尝没有挽回的机会呀!”

  说完这句话,他等了许久,却等不到她的反应,才发现她心神不知飞到哪去了,本没听到他的话。

  “小蝴蝶?”

  他不死心地连唤了几次,她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全⾝上下连头发也不动上一动,让他忍不住想叹气。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她有反应,那就只有李⽟浚的事情!

  曲无愁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小蝴蝶,我跟你老实说了吧,李⽟浚伤得很重,不过…”

  他停话不语,斜眼瞧去,见她⾝子微微一颤,显然是听到他说的话,心中略安,又继续道:“不过他命大,刀子虽然穿腹而过,却没有伤到要害,只要养伤几个月就又生龙活虎了。”

  事情当然没那么容易,只不过这时候报喜不报忧,他把大夫的话去掉一些,想来也不过分。

  “他…真的没事?”一道微弱犹疑的语音怯怯地冒出。

  “没事、没事,死不了的。”就算李⽟浚真的会死,现在曲无愁也会把他说成活的。

  “他没事…”

  “解决?”欧千凤抬头看着他,神⾊茫然。

  见她这般模样,曲无愁忍不住想叹气,看来她还没恢复正常,所以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事。

  不得已,他只好提醒她。

  “当然要解决,不然等李⽟浚的伤势稳定之后,他就会被关进牢里等待审判,罪名是——奷杀!”“啊!”欧千凤失声惊呼,猛然想起了自己一手布下的陷阱。

  “唉,如果不能还他清⽩,就算他的伤好了,也要羞愤而亡。你想想,李⽟浚向来有侠名,受到众人称扬,现在却变成一个奷杀妇女,下三滥的采花贼,⾝败名裂,人人喊打,他还能活得下去吗?”

  曲无愁一边说,一边‮头摇‬,心想小蝴蝶下手也实在太狠了,这样的报复比杀了李⽟浚还要厉害许多。

  欧千凤咬着下,脸⾊惨⽩,黯然无语。良久之后,原本灰暗的双眼陡地透出坚决,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神态。

  “我要去向官府招认一切!”

  语音刚落,她毫不犹豫地起⾝往外走,却被曲无愁一把拉住。

  “小蝴蝶,你不要这么冲动。”他将她拉了回来,推她回座位坐好。“你这样做虽然可以洗脫李⽟浚的罪名,可是换成你有罪,你知道吗?”

  她苦涩一笑,垂首低语“我本来就有罪…”

  “呃…”曲无愁一时语塞,但随即想到了合适的说辞“如果你被定罪,李⽟浚该怎么办?他不可能坐视不管,到时候说不定会不顾一切的跑去劫狱,这样你不是又害了他吗?”

  “可是,我那样…那样对他,他…”她抬头望着曲无愁,柳眉深蹙,语带迟疑。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不由得悔恨加。

  “他绝对不会怪你的。如果他恨你,大可一刀把你杀了,可是他不但没有,反而宁愿死在你手里,这就证明他对你的心意并没有改变。”曲无愁一脸佩服,口中啧啧有声“照我看呀,他是爱惨你了,就算你要他把自己的头砍下来,他肯定眉头也不皱一下,立刻照做。”

  欧千凤苍⽩的容颜浮上两抹‮晕红‬,但随即褪去,化作忧虑焦急。

  “如果我不出面,又怎么能还他清⽩?”

  “这…”曲无愁皱眉沉思,半晌之后,心中已有计较。

  他双眉一挑,笑道:“那容易,我们就把事情推到凤凰头上。”

  听到凤凰的名字,欧千凤心中一痛,低声问:“凤凰已经死了,你要怎么推到她头上?”

  “谁说凤凰死了?”

  “她没死?!”可是她明明…

  “你下手不够重,所以她并没有死。官府的人处理完李⽟浚的事以后,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昅,赶紧让大夫施救,在我来找你之前,她虽然昏不醒,但至少还算是活着。”

  听到凤凰没死的消息,欧千凤心中一阵喜,一阵悲,矛盾不已,不知该做何反应。

  但听得曲无愁续道:“其实就算凤凰死了,事情一样可以推到她头上。我们可以伪造她的遗书,让她自⽩是因为得不到李⽟浚的心,所以下毒昏他,然后‮杀自‬陷害李⽟浚,可是到了最后,她突然心软了,于是写下遗书说明一切,只打算报复他一下,让他永远忘不了她。”

  “可是凤凰并没有死…”

  “她终究要死的,别忘了,她是奷细,不能留着。更何况你已经出手了,如果不杀她,事机怈漏,苍鸢教就知道防备。”

  “你…”欧千凤迟疑片刻,皱眉问:“你打算趁她昏时杀了她?”

  他想了一会儿,摇‮头摇‬“不全然是。”

  “那是怎样?”

  “现在事情有两种可能。大夫说了,这两天如果她还不清醒,那大概永远都不会醒了。所以第一种可能,就是她死了或者永远昏,如果是那样,当然没有必要再对她下手,只要照我先前说的,把罪名推给她,救出李⽟浚。”

  “如果她醒了呢?”

  “那么不论威,总之想办法要她出面证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洗刷了李⽟浚的罪名之后,再杀了凤凰,到时候可以说她是因为‮愧羞‬而‮杀自‬,没有人会怀疑的。”

  “凤凰一定…一定要死吗?”

  “你心软了?”

  “我…”欧千凤言又止。

  “其实我也不想杀她,毕竟她是你我看着长大的。”曲无愁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可是人在江湖,⾝不由己,有的时候不得不狠下心肠,顾全大局。她知道的事情不少,如果不杀了她,让她怈漏了机密,对风帮是大大不利。”

  欧千凤心中难受,慢慢的低下头。

  “回到正题吧。”抛开感叹,曲无愁振作精神,微微一笑“我的计划大致就是这样,你觉得如何?”

  为了洗刷李⽟浚的清⽩,她一咬牙,点头道:“虽然可以,可是还有破绽。先前我放出谣言,说他恋凤凰,现在若说凤凰因为得不到他的心而报复他,未免自相矛盾。而且当初我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还到意在其他姑娘面前向凤凰提起李⽟浚要为她赎⾝的事,又设计她的婢女成为人证…

  说到这里,欧千凤不噤后悔自己当初做得太绝。

  “那有什么好为难的呢?”曲无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神⾊颇为轻松“所谓众口铄金,谣言造成的‘事实’,一样可以用谣言改变。”

  “你的意思是…”凝神思索片刻,欧千凤便知道了他的打算。“不错,造谣再容易不过了。我们就说先前都是凤凰派人造谣,目的是要造成既定事实,李⽟浚为她赎⾝,那些珠宝什么的,其实是她自己买给自己的。”

  “不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至于人证…”柳眉一挑,她自信地道;“章台楼归我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谅她们也不敢说。”

  “这就是了。”曲无愁轻笑几声,坐进一旁的椅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势姿‬。“你一声令下,抗命者帮规处置,她们还不乖乖听话吗?”

  她微微一笑,心中‮定安‬了许多,苍⽩的脸慢慢恢复了⾎⾊。

  “这些事我等一下就去安排,不过…”她顿了一顿,低声道:“我想先去看看他。”

  “你去吧,他就在凤凰隔壁的房间里。因为他伤得很重,我跟官府的人斡旋之后,他被允许留在这里,直到大夫说可以移动他为止。”见她口微动,似乎有话想说,曲无愁料到她心意,笑道:“留下来看守的捕快我都打点过了,现在他们正在温柔乡里,你可以安安心心去看他,不用担心会怈漏你们的关系,引起官府的怀疑。如果你想亲自顾他,我也可以安排。”

  “师兄,谢谢你…”她给他一个感的笑容。

  “举手之劳换你喊声师兄和谢谢,这生意划得来!”他笑嘻嘻地说完,挥了挥手,催促道:“小蝴蝶,快去看你的心上人吧,该做的事我会办妥的。等你们俩结了好姻缘,记得包个大大的红包给我。”

  欧千凤呻了一口,红着脸跑出房间。

  洗净手,将鬓发⾐衫略做整理,欧千凤匆匆来到李⽟浚的房门前。

  她做了个深呼昅,让自己的神⾊保持平静,确定没露出半点焦急忧心之态后,轻轻推门而⼊。

  察觉她的到来,负责照料他的婢女赶紧上前行礼。

  欧千凤往內室探了探,见他躺在上,昏不醒,心中忧虑,表面却不动声⾊,仍是冷冷淡淡的。

  “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这…”婢女抬头瞧了她一眼,又立刻低头,迟疑道:“楼主,这人害了凤凰姑娘,您该不会想…想…”

  “想怎样?想杀他?”欧千凤柳眉一挑,冷然道:“堂主有令,事情尚未全然清楚之前,谁都不许对他出手。你是在质疑我会违抗命令吗?”

  “奴婢不敢!”那婢女一惊,头更低了。

  “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那婢女不敢再有任何犹豫,赶紧退出房间,顺道带上门。

  门一关上,欧千凤便反⾝将门闩栓上,然后一个箭步冲进內室。

  李⽟浚躺在上,双眼紧闭,瓣毫无⾎⾊,脸⾊苍⽩憔悴,再无原本丰神俊美的模样。

  她站在边,怔怔地望着他,愧疚、悔恨纷纷涌上心头。

  是什么住了她的心,她居然那样‮忍残‬的对待他!

  怨恨让她看不清眼前的其实,忽略了他表现出来的诚意,漠视了他言行举止间的柔情关怀,将他表明心迹的话语当作谎言…他所付出的一切,都被她视作欺骗的手段。

  如今,‮开解‬了纠多年的恨意,她只剩満腔柔情密意,却因为她先前的作为,空添了悔恨与忧急。

  欧千凤失神地坐倒在地上,头枕着缘,目光依旧投注在他脸上。

  长眉下,是两排纤长的睫⽑紧紧合着。

  犹记当年情浓时,她曾佯作嗔恼,挑剔他的眼睫太长,不够男子气概,实则是因为长睫柔化了他的双眼,每次对上他的眼睛,总教她陷溺其中,恍惚失神;如今,她甘心永远沉醉在那两汪碧渊中,却不知他何时才会睁开眼。

  想着,她心头一阵甜藌,一阵苦涩。

  温柔的眸光移过他直的鼻,停留在他的薄上。

  当年在襄时,因为听某个姐妹说过,男子薄情也薄,有一次他连着五、六天没去找她,任的她便恼了,故意不理他,看他在一旁着急了许久,才说出生气的理由。

  知道原因后,他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笑着吻她,要她努力把他的吻肿,这样他才能摆脫“薄”也才能摆脫“薄情”

  一句话逗笑了她,两人的感情反而更进了一步。

  但,为什么姐妹的一句戏言竟让她那样在意?

  当时她想不透,而今回想起过去,她已经知道了原因,那就是自卑——面对着家世显赫,人品出众,才华洋溢的他,她虽自恃貌美才⾼,但低的出⾝却成了她心中的隐痛。

  自卑让她心生不安,而不安则种下了猜疑,于是在他⽗亲横加阻拦后,她心中的猜疑便呑噬了对他的信心,任怨恨随岁月累积滋长、化作重重障,蒙住了她的心眼,让她看不见他展现的真情。

  现在‮开解‬了误会,她看到了他的心,也终于知晓当年真正拆散他们的症结,她忍不住低声叹息。

  目光继续下移,隔着被子,可以见到他的口微微起伏着,呼昅看来还算平顺,她原本的担忧稍稍纾解,却仍不敢掉以轻心,害怕他的伤势随时会有变化。

  真的好想好想亲自照顾他,不只是为了偿还她的错,更是因为她无法忍受只从别人口中得到他的情况,怕没有亲眼看着他好转,她会胡猜测他的伤势,然后被不断涌上的担心和焦急至‮狂疯‬。

  欧千凤忧虑的目光一转,落向他露在薄被外的左手手掌。

  平⽇修长有力的手指,现在看来却是那么的虚弱无力,静静的搁在边.不带一丝生气。

  心一酸,她小心冀冀地执起他的手,孰料甫一接触,微凉的体温便令她心惊。

  她左手与他的左手握,然后将他的手背轻轻贴着她的颊,试图将自己的温暖传给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她反复低喃着心中的歉意,秀媚的明眸蒙上了轻雾,凝聚成灼热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好半晌,她才察觉脸上的意。

  怕惊扰了他的休息,她赶紧收住泪⽔,用⾐袖拭⼲他的手背,然后揭开被子的一角,轻柔的将他的手放⼊被中。

  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起⾝坐到边,低头凝视着他的面容,眼中充満了依恋和爱怜。

  叩叩叩!

  突来的敲门声划破了静默。

  欧千凤敛去脸上的温柔,走到外室,冷着声音问:“是谁?”

  “是我。”

  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走上前打‮房开‬门。

  曲无愁跨进房里,笑嘻嘻地问:“我没做了不速之客吧?”

  “你自己说呢?”欧千凤关上门,转⾝挑眉问他。

  “刚才你的口气凶悍得很,九成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他露出暧昧的笑容,把脸凑近她“小蝴蝶,我敲门的时候,你该不会正在偷亲李⽟浚吧?”

  “他有伤在⾝,我担心都来不及了,你不要说话!”她柳眉倒竖,嗔恼地瞪着曲无愁。

  “喔,我了解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笑得好贼“等李⽟浚伤好了,你才打算对他为所为。我说得没错吧?”

  明知曲无愁是故意逗她的,可是她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佯装‮媚娇‬的回应他,甚至反整回去。

  怕吵到李⽟浚,她庒低声音,威胁道:“如果你再继续说,等你有了心上人,看我怎么回报你!”

  “我的心上人还不知道出生了没,你说这个太早了。”曲无愁満不在乎地耸耸肩,呵呵一笑“不过我心肠好,就不逗你了。”

  她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敲门?”

  如果再不带⼊正题,只怕他会说个没完没了。

  “也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我已经安排好伪造遗书的事,等一下凤凰的小婢女就会拿去给官府,再接下来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如何把谣言传出去,我也都吩咐妥当了,现在只剩下凤凰是否会清醒的问题。”

  “如果她清醒了,我们必须在官府问话前先处理好她,不然会功亏一篑。”

  “正是如此,所以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让我想想…”欧千凤双眉微拧,盘算着眼前的情况“照顾她的应该是我们的人吧?不妨多派两个人到她⾝边,一个负责等她清醒时通知我们,其他人则负责监视她,不要让人知道她清醒了。告诉照顾她的人,必要时可以昏她,直到我们到达为止。”

  “就这么办吧。”曲无愁点头赞同,笑道:“楼里的人你最了解,就由你选几个亲信去做这件事,我去处理其他细节。”

  她点点头,心中已有适当人选。

  “寒袖和梅音向来谨慎,办事利落,回头我就去代她们。”

  “既然这样,事不宜迟,你我立刻分头去进行。”

  说完,他举步行,却被欧千凤唤住。

  “等等!”

  “怎么了”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之前说过,如果我想亲自照顾他,你也可以安排,真的吗?”她的目光飘向內室,神⾊间尽是温柔。

  曲无愁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

  “那你帮我安排一下,越快越好。”她心中一喜,展露了颜,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期盼。

  “那有何难,你那我的好消息吧。”

  他打开门,笑着走出房间。

  留恋地回头望了李⽟浚一眼,欧千凤也跟着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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