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是什么人
“不,你不是,这点东西我还是看得出来,算了,你不想说。”我摇摇头:“没有说的必要。”“所以,你要去加拿大?”“呵呵。”“你不去?”“我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她?”
“不知道。”“因为吴涛?”我不想再回答了,她说:“你不想说,我不问了。”我们继续肩并肩走,快到兵工厂大门口了,她又说:“你住上海?”
“嗯。”“暑假才回来。”“嗯。”“你平时都在家吗?”“嗯。”“你都是这样和女生聊天的吗?”
“嗯。呃,现在状态不好。”“我懂,你刚刚分手了。”“嗯。不,不算分手。”
“不用骗我。”“嗯。”我们走出大门,往同一个方向走,路上的人很少,阳光已经从金色变成深黄,照在老旧的建筑上,有些温柔。“哈…”奚沾雨长长出了口气。我转头看着她。
看着阳光照在她头发上,让她的头发泛出红色。“奚沾雨,你状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是吗。”“你怎么了,你想给我说吗?”“我,”她停顿片刻,说道:“我也就这样了。”
她没头没脑说出这句话,我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绝望。我突然有一个感觉,我觉得如果我现在放她回去,她今天晚上就会自杀。“奚沾雨。”
“怎么?”“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餐馆吗?”“你平时都不在外面吃饭吗?”“在这里没有过。”“附近有一家,我等下可能要去。”“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可以。”她点点头,她带着我拐进小巷里,走着走着食物的香味就越来越浓,紧接着我们沿着条石楼梯往下,很快就听到了列车的汽笛声。
“到了。”她说。又拐过一个墙角。看到这里有一家藏得好深的餐馆。“这里吃什么?”“吃面啊。”这是一家小小的面馆。“他们这里什么好吃?”“我来帮你点。”
她点完我们就在桌子前坐着,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个失意的人,此时阳光已经开始泛红,把一切都照得朦朦胧胧,她的脸也没有之前那么丽,反而显出一种温柔。
我看她歪着脑袋,对一切都心不在焉。两碗牛面很快就端了上来,都是酸辣口味的,牛被切成很多小块,能随着面一起吃下去“他们的牛都是新鲜的,不是冰冻牛。”她冷冷说。我挑起面往嘴里送。
那味道好吃到吓了我一跳。“好吃,我觉得这个很好吃啊。”“呃。”她随口答应。我们吃完面,付了钱,她就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就像有一种默契,我们始终没有告别分开,她带着我不断往下,我看到了铁轨,接着,我们走上了一个十分老旧的火车站台。
我不说道:“这里比那个老火车站还要老。”“嗯…这里都废弃了,不会有火车在这里停的。”她说着,走到站台长长的石椅上坐下,我也跟着她坐下,她问我:“你和胡霜儿怎么认识的?”我想了想说:“我经常,从她家楼下走过。”
“然后呢?”“然后…她家的阳台上有很多花。”“你看到了花?”“嗯,她就在花里。”“你就喜欢她了?”
“嗯。”“真好。”我不想说什么,就看着前方的铁轨被夕阳映得通红。却听她又说:“但是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对吧?”“是。”“所以她还是喜欢其他人了。”
“嗯。”“而你又有要去加拿大?”“可能吧,应该会去了。”“所以到头来还是得分开?”“嗯。”我点点头,就像自己在和自己说话。
“你说话为什么总是“嗯”的?”“哼哼。”我笑笑说:“都是小的时候,我总是告诉我要慎言,宁愿不说话,也不要说错话。”“你…”“嗯。”“哼哼。”她也笑笑:“你真的幸运。”
“为什么?”“你的命运和我不一样,你没了胡霜儿,还会有张霜儿、刘霜儿。你生在上海,可以去加拿大读书,你的世界很大。世界就是属于你这种人的,你生下来就是享受生活。”
“我自己的感觉可和你说的不一样。”“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我的日子。”“怎么样的日子?”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她。
夏天的风吹在她脸上,让她红色的头发漂浮起来,夕阳让她的脸朦胧,让她的眼神,有些温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她问。“学生,高中生,舞蹈演员,嗯…你是艺术生吗?”“我是女。”
“什么?”“我是,婊子。”她转过头,在铁轨外就是长江,夕阳已将江面照得通红。对岸的山头颜色很深,就像连绵起伏的剪影。
“不,你不是。”“我是。”她在叹息,声音很无力。“你不是。”她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黄纸袋递给我。“这是什么?”我问。
“钱。”我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两叠现金。“这就是我卖自己的钱,两万。”我把纸袋卷好,又装回她的背包里。“你不是。”我又说。“我都给你说了,我是,我就是卖的,你出钱我也可以卖给你。”
“你不是。”“为什么这么说?”“我就是看得出来,你是被迫的,你是有原因的。你不是,你是好女孩儿,你是好女孩儿,我看得出来,我知道,我知道。”
我刚说完她就开始哭,我心里全是悲凉,那种情绪驱使我抱住她,她就靠到我口,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傍晚的风越来越凉,我紧紧抱住她直到夕阳西下。
直到云彩褪去光泽,天空变成暗蓝色。当她哭完了,她的身体就开始发冷,我就用手在她手臂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抱她抱了这么久,但我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做这些事,如果不做,我自己会难受。
等天色暗到快不能视物了,我就拉着她的手带她回去。我不停问她家住哪里,她就不断给我指路,但莫名地,始终是我带着她。
直到把她送到楼下,我知道要和她分开了,心里就感到难受。我不断叮嘱她不要做傻事,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她就哭了,我也哭了,我不懂为什么,但就是哭了,然后我抱住她。
她抱住我,我们用力抱着,好像要把对方的骨头抱碎。***看着奚沾雨关上家门,我沿着昏暗的路灯走向家。
刚才竟然和她抱得那么紧,甚至差点就亲了她,但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这样就拯救她了吗?这样能救到胡霜儿吗?
“胡霜儿”她是陈总的下一个目标。不能让胡霜儿落到他手上,绝对不能,但是我该怎么做?我应该贸然出击,鼓励奚沾雨去报案吗?不。
这样不行。奚沾雨已经收了对方的钱,她也已经年十四岁了,这可以被定为卖,那个李老师曾经也反抗过,但失败了,还遭到了报复。贸然出击只会害了所有人,那怎么办呢?胡霜儿有危险。
“胡霜儿”一想到胡霜儿我突然有些心痛,她不是你女朋友,她不是你的什么人,她不是你的任何人。我脚步飘忽,像野鬼一样走上那条苍老的水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