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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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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安翎来到四龙堡之后,给众人带来更多乐,她娇俏可人,为人亲切又不拘小节,更没有因为顶着大当家未婚的⾝分而趾⾼气扬,所以大家很快接受了她。

  她常常帮下人扫地、烧饭,有时候教他们如何善用各种材料做一些简单的小手艺,甚至教孩童识字和算数。当然,她有时候还是要人收拾残局,可是大伙都不太在意,只有赫连昀三不五时皱起剑眉说教一番。

  今天穆安翎整个下午都与丫鬟们待在酒窖,教她们如何选取适合时令场合的美酿,也跟她们一起试酒,直到赫连昀气冲冲地走进来。

  “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到处找你。”他不悦地将她拉出去,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她挣脫不了⾼头大马的他,只得踉跄的跟着他。虽然他放慢脚步,但还是拉着她不放。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不解他为何突然出现。她记得昨天他说过要跟米行的人对帐,才想来酒窖打发时间。

  “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再碰酒?”赫连昀眉头纠成一团。他原本打算在做完正事后实践承诺,教她基本的商业知识,谁知他在艮龙院怎么找也找不到人,还要听下人说才知她去了酒窖。

  “你有说过不许吗?”她没印象啊!

  “有!”他斩钉截铁地低喝。“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为何不能?我只不过教她们如何酿酒、什么酒好喝罢了!”穆安翎不懂。

  跟在后面的翠菊则忍不住笑了出来。‮姐小‬真勇敢,竟敢跟威严十⾜的大当家顶嘴。

  “我说过了,姑娘家不能喝酒,成何体统?不小心醉了怎么办?”

  “这里是你的地方,你怕什么?大家知道我是你未婚,难不成有人会害我?而且我又没喝多,不会醉的。”她理直气壮地回答,顺便抛给他一个⽩眼。

  有时候昀也太神经兮兮了,这样不准那样不妥,难怪四龙堡的人都说他严肃。

  “好,是你自动放弃,别怪我不守信,不教你商行运作。”赫连昀冷着脸,不想在旁人面前与她争论,索作罢。

  “你为何不早说要教我东西!”穆安翎听了,不睬他的脸⾊转⾝,差点比他先跑往书房。

  “难不成除了这件事,你就不听话了?”

  “我哪知道你真的找我有事,人家以为你又想找我⿇烦…对不起嘛,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她拉着他的手。

  “我现在改变主意,想去骑马。”他丢下一句,便迈向马房。他必须教训一下这老是让他计画大的小妮子!

  “也好,反正我没试过。”以前她在客栈经常喂食马匹,却从未骑过马。

  赫连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来到马房后,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跃上一匹棕⾊骏马。

  “啊!”她被马儿的⾼度和动作吓到,急忙抱住他的

  他笑扬眉,示意马夫开栅栏,然后一手环住她一手扯马缰,轻轻一喝,棕马朝小径前进。

  ⾝下颤动的感觉虽然令穆安翎有点胆怯,但他的怀抱充満‮全安‬感,她不再害怕这陌生的感觉,好奇地想看清楚周遭的景⾊。

  随着骏马驰骋,阵阵凉风掠过她的颊、她的发,她微仰脸庞,问⾝后的男人:“为何突然要骑马?”

  他的气息萦绕她颊边,让她心跳‮速加‬,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带你出来透透气。”他淡淡扫她一眼,这几天他被烦琐的公事⾝,忽略了她,心下有些愧疚。

  她怔了一会,心里流过温暖。“谢谢。”他就算再忙也记挂着她、关心她吗?

  天边的夕余辉洒在两人⾝上,树木在微风中摇曳,沙沙作响,就算没有人出声,感觉也如此美好。看着这片美景,她知道就算看二十年、三十年,她都不会觉得腻,因为有他作伴。

  “昀,你爹娘呢?”她好像从来没听过有关他⽗⺟的事。

  “他们很早就过世了,我是‮儿孤‬。”他淡淡回答,一丝情绪也无。“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他们的影子。”

  “但他们有留三个弟弟给你,不是吗?”

  “我们四个是结拜兄弟,难道你没发现我们姓氏都不同吗?”看着她甜美困惑的小脸,他柔和了冷硬的脸部线条。

  “对喔,我都没有注意到!”四龙堡的来历一向少有人提及,她自然从没探究过四人的关系。“但我有听说过,收养你们的人可能是北方的达官贵族,是不是真的?”

  “他不只是达官贵族,还是一国之君。”赫连昀解释,伸臂将稍离他的她拉回自己怀抱,越来越习惯将这个位子空给她。“我们是皇上在民间收养的义子。”

  穆安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皇、皇上是昀的义⽗?那昀岂不如皇子一般?

  “我跟三个弟弟在矿场做工,年纪最小,但受人欺凌最多,做的还比别人多。那年皇上正巧微服私巡,看见我们四兄弟吃了不少苦,便救了我们,赐与姓名,更收养和栽培我们。”

  “喔。”她轻轻应了一声,把脸埋进他膛,紧贴他的心,双手紧紧环住他。

  “你在安慰我?还是马儿走得太急?”对她稚气的举动感到好笑,但语气充満温柔。

  “人家是在心疼你,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穆安翎槌了他一下。

  “没什么好心疼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倒一点都没在意过。

  “不过能够有这种奇遇,证明你天生注定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且还得到皇帝的培育,难怪他们每个都那么优秀,意气风发,为黎民造福祉。

  “不知道为什么,来四龙堡前我总觉得大当家好似菩萨一样厉害,心里把你看得比天⾼,但住进来以后,越是靠近你越明⽩你也是凡人,会笑、会哭,又不懂照顾自己。”

  赫连昀没有说话,只是下巴靠着她的发顶,因她的话而震!她终于放下对两人⾝分差异的忧虑了?这证明他接她回来住是正确的决定!

  他扣牢她的小手,‮挲摩‬着因工作而微微隆起的小茧和微耝的肤质,心里也对她充満怜惜。十年前仍是孩童的她已轻易勾起他同情,现在他对她动了男女之情,更无法放弃她。

  “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正式娶你。”他圈住她的,在她颊畔偷得一吻,在她耳际宣告着。

  他已写信给皇上请旨指婚,现在就等皇上择⽇成婚,这几个月以来,翎儿得到下人们的认同,也有魄力及耐心管理堡中事务,成为大当家夫人相信没人反对。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这句话她不知问过几百次了,说她没有自信也好,有所顾虑也好,她不要他后悔。

  “我已经重覆好多次了。”他无奈地回答。“翎儿,不要不安,至少不要怀疑我,那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知道吗?”

  望着赫连昀坚定平静的眼神,穆安翎不由自主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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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完马回来后,赫连昀原想带她回书房,但秦一平有急事找他,他不得不先处理。

  穆安翎失望地目送他离开,正想自己回艮龙院用饭时,碰巧碰上福寿。他⾝后跟了一个娇小的少女,可是她一见穆安翎就垂下头,穆安翎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凭她光鲜的⾐着,她似乎不是一般婢女,或许是侍候福寿的大丫头。

  “福总管你好。”她微笑地福⾝行礼。

  她和福寿不是第一次见面,但除了第一次是由赫连昀替两人介绍外,他们几乎没正式谈过。她知道福寿是四龙堡的大总管,服侍四位堡主大半辈子的长辈,所以对他多了一分敬畏。

  “穆姑娘不必多礼,咱们又不是头一回碰面!”福寿呵呵笑起来。

  “你刚才和昀儿一起时,我远远就看见你们了。你呀,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小丫头,普通人见到大当家都吓得默不作声,你却敢对他大呼小叫,真是太令我大开眼界了!”

  “我知道这样不妥,下次我会注意的!”她以为对方不満她不似旁人恭敬,连忙垂头认错。

  或许最近她太过放松,忘了两人的⾝分,才惹来福总管的注意。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穆姑娘别紧张。”福寿安抚她。“我只是想说,凭你有勇气跟昀儿吵嘴,和你宽容其他女人的肚量,你就有当正室的资格了,而且你让昀儿开朗不少,相信很快就会办喜事了!”

  “其他女人?”穆安翎听出些不对劲,眼光落到突然抬起头的少女⾝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昀儿没跟你提过,客院的‮姐小‬都是我为他挑选的子人选吗?”皇家出⾝的福寿对主子妾成群之事习以为常,没有顾忌地继续道:“之前我不知道昀儿对正室的人选已有打算,还苦恼着该怎样替他安排呢!现在你来了就好,她们不用再争些什么了!”

  穆安翎终于明⽩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赫连昀除了她,还有其他候选妾!她听到心碎的声音,就像玻璃落到地上“砰”的清脆声响后变成一块块小碎片。

  瞥向福寿⾝后的少女,她明⽩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位千金‮姐小‬。

  “福总管,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退了。”她敛眉,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心事,只想尽快消失。

  “那我不耽误穆姑娘了。”福寿虽看到她脸⾊有点不对劲,但没留心她女儿家的心事。

  她几乎是用跑的回艮龙院,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痛得无法言语,只有被背叛的感觉。

  她爱他,愿意为他留在这里,也明⽩他这种男人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女人,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甚至她还没嫁给他,就有别的女人等着揷⼊这段关系中!老天,她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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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然后翠菊端着晚膳走进来。

  “‮姐小‬,用晚膳吧。”

  “放着吧。”

  翠菊把东西放在桌上,闲聊道:“刚才我看见很多人在前面忙,好像说是爷们今天晚上突然要为贵客摆宴什么的,难怪大当家今天没来陪‮姐小‬用饭。”

  “正事要紧,他用不着天天来陪我。”穆安翎对前面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翠菊上前一步,看见她在收拾小包袱,吃惊的看着她,忙问:“‮姐小‬,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到哪去?”

  “我不想住在这了。”她平静地笑着,半点气愤、焦急或悲伤的表情也无。

  翠菊吓得跑到房门口扬声道:“来人啊,快叫大当家!这下子糟了,‮姐小‬说要离开这里!”

  一些侍卫和仆人听见,马上派人去找赫连昀。

  穆安翎一手拉回翠菊,忍不住责备她。“你在叫什么,这又不是大事,看你叫得像出人命一样!”

  “怎会不是大事!‮姐小‬,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翠菊服侍得不好?我不会再犯错了,求你别生气!”翠菊跟在走出楼子的穆安翎⾝后,想伸手拉住她又不敢。

  “你没有错,我就算生气也不是因为你,别担心。我正想问你要不要跟我换个地方住,现在你跟来了,我就当你愿意喔!”

  “‮姐小‬对我那么好,我当然愿意继续服侍‮姐小‬,可是我娘仍在这里工作,我不想离开她啊,还有大当家,他也不会舍得‮姐小‬离开四龙堡的!”

  “谁说我要离开四龙堡?”穆安翎知道小丫鬟误会了,不由得笑起来。“我只不过搬到客楼去住罢了!”

  “客楼?”翠菊呆了一下,马上‮头摇‬。“不行,大当家没说让‮姐小‬住那儿,‮姐小‬不要住那个地方,那是其他‮姐小‬们住的!”说完她马上发现自己说溜嘴了,惊得用手掩住嘴巴。

  下人们一直都知道客楼的女人都是想当大当家妾的千金‮姐小‬,虽然大当家没有噤止他们提及这些女人,但疼穆安翎的他们有默契地不说半句。

  “别慌,我早就知道了。现在不知道,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何不现在多认识认识?”她苦笑。“我就是要搬去跟她们一起住,这样对她们比较公平。”

  这是她平心静气考虑很久的决定。虽然为难,但她希望能勇敢克服它。

  “谁说这叫公平?”低沉的声音揷进两人的对话。

  翠菊看到脸⾊沉的赫连昀和秦一平慌慌张张地跟来,却被赫连昀一个冷冷的目光制止。“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穆安翎瞥了他一眼,示意翠菊先退下,而赫连昀二话不说拉着她到凉亭去。

  翠菊及秦一平互看一眼。“‮姐小‬今天的样子好奇怪!”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两人争执,但穆安翎的行动和表情却看不出怒气。

  “爷也是,他一听下人通报,说穆姑娘拿着包袱要走,便丢下宴会赶来了!”赫连昀焦急的神情真让人大开眼界。

  “不会有事吧?”

  “走吧走吧,主子们的事少管。”秦一平赶她回去,相信主子有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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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空气中,一股一触即发的感觉弥漫四周。

  “为什么要搬出艮龙院,给我一个解释。”一想到她不告而别的举动,赫连昀的眉头就愈皱愈紧,有种差一点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

  穆安翎怯怯地盯着赫连昀,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心事尽管说,不用顾忌我,也用不着偷哭。”听她沙哑的声音和眼中的⾎丝,不难猜出她哭过。

  “我哪有哭?”她已用冷⽔敷过眼睛了,还被看出来了?

  “还硬拗,明明就有。”他強硬的扣着苍⽩的她,不准她逃避问题。

  “我终于明⽩为什么你说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娶我,原来是要慢慢选择谁才是你真正要的人吧?”

  “鬼话连篇,是谁跟你嚼⾆的?”他气愤地大吼。“没有人,不过事实早就放在眼前!”她強迫自己敛下冲动。“昀,我不想跟别的女人争取你,我是为了什么住在四龙堡,你明⽩的,对不对?”

  他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情不自噤、毫不犹疑地把你看成我的子。”从一开始,他就相信可以从她那里得到属于他的爱。

  天下女人那么多,她们争他,为的不过是名利虚荣,又有几个是真心真意爱他的呢?而这个女人不为这些,她坦⽩直率,心思不比别人细,却与那些女人如此不同!

  “我爹就是怕我争不过别的女人,才不希望我与权贵来往。”她幽幽望着他,心里好不容易止住的菗痛又开始,泪⽔顺着眼角流下,了脸,了心。

  “翎儿…”他拭去她滑下的泪珠。

  “可是我偏偏喜上你,你也不肯放手,而爹对恩人的命令没法拒绝,否则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如果可以,我想去的是云来客栈,不是客楼。昀,为什么还要留我…”

  “翎儿!”

  话还未说完,穆安翎就被那双寒彻心扉的目光震住了,他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乌黑的眸子有两团烈火在燃烧。

  “无论有没有其他女人,我都要定你了,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不会有变!我不会让你离开四龙堡,你必须留下来!”

  “我明⽩,所以没说要离开四龙堡,我只希望搬到客楼去!”面对如此固执的男人,除了面对残酷的事实外,她还能如何?

  “为什么?”他深昅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选了你,你无须自贬⾝价!”

  “跟那些‮姐小‬认识认识也不错,况且我初来时不是问过,哪里有给女客人住的地方吗?现在知道了,我也该搬去那儿,对吧?”

  “你真这么想?”他指尖微微一颤。

  “真的,我是你的未婚,未来有更多的人事要面对,所以现在只是提早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主人。”不可否认的,对未来她有几分期许与希望,她也不想以后惹他心烦。

  “你不⾼兴她们的存在,所以用这方式跟我‮议抗‬?”赫连昀双手,眼神告诉她:我怀疑你在说谎。

  她不知道,刚才见到拿着包袱的她时,他真想马上将她扛上肩带回房去,但现在他却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如果我未进四龙堡,不知道你是赫连昀,或者我真会这样做,但现在我不想当傻瓜了!”她茫然地望着点点星光。

  “既然我以后要待在这生活,更应该和大家相处融洽,更何况她们可能是你未来的…妾,我未来的姐妹,更应让她们了解我的立场。”

  “少说这种歪理。你不是很怕争宠的游戏吗?”

  她的眸子明明⽔雾弥漫,但她却如此倔強,想用自己的力量克服吗?

  “我怕,但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她‮望渴‬知道他是否爱她比其他女人更多。只要他是,她就能放心面对风风雨雨。

  他紧盯着穆安翎。以他的⾝分,无论皇上再次赐婚,或商贾间赠送妾婢都有可能,若正室夫人没有容人雅量,或者不能管好那些女人,都很⿇烦。

  不论她是否有这肚量,他都打定主意要娶她为,不会有变,她若有自觉,对他来说亦在好不过。

  “昀,你放心,我没事的。”看着他刚毅的轮廓,一股矛盾感充塞她臆间。他对她好得不像话,但她为何仍有郁闷?

  “罢了,你喜如何就如何吧!”赫连昀蹙紧的眉头微微松开。“我实在不想花精力应付女人,既然一切你都明⽩,也能体谅我,那我就把一切给你处理。下次有什么事,不要擅自决定,明⽩吗?”

  她点头。事实上到此刻为止,她不知自己能否放心将一生给他,可是她在心中默默为自己打气,尝试努力摆脫那股沉重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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