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跌在嘲的草丛內,梅杜莎痛彻心靡地抱着扭伤的脚踝,咬牙切齿的判断所在的方位,含在眼中的泪珠差点涌出。
逃离他,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他本不知道!作梦也没有想到,她最信任、最望渴得到他所有呵护的男人竟然…算了、算了,当她瞎了眼神智不清,才会爱上这种没⾎没泪的烂人!
梅杜莎咬牙忍着痛,拖着受伤的脚踝踽踽而行,还得弯低重心以草丛作为掩护,不让人发现。
这里若再竖个立牌标示着“⽔晶湖”简直就跟在拍“十三号星期五”没两样!幽静的荒林內不时传来她的低咒。
可恶可恨可厌可憎的臭男人,她要死也一定拖他作伴!
生怕被追上,梅杜莎的步伐越走越急,夜里骤降的气温与吹拂进耳畔的呼啸寒风冻得她差点狂飙脏话,还是得咬紧牙忍住,否则响亮的骂声绝对会引来穷追不舍的“豺狼虎豹”到时必定将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谁还能比她更倒楣?倒楣天后她是当之无愧,来救她的男人竟然才是真的想害她的幕后主使者,这比史蒂芬·金的惊悚小说还要令人胆战、心寒。
蓦地,肘间传来阵阵刺痛,得梅杜莎不得不暂停脚步。她弯⾝抬肘,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差点翻⽩眼晕死过去。
妈呀,三公分宽的玻璃碎片刺穿了袖子,嵌刺在⽪⾁內,⾎⾁模糊的状况惨不忍睹,但她还是硬着头⽪看着,努力撑大双眼,怕自己不争气的晕过去,她可不想被那该死的臭男人“得逞”…
蓦地,前方有道⽩⾊的光束摇晃着来,正盘算着要子套碎玻璃的梅杜莎霍地一愣,下意识要逃,但肿的脚踩却不听使唤,心急之下,她又跌了一跤,倒在地上,差点満嘴都是泥土。
这次,她不再忍着难过的情绪,开始痛哭流涕。
“痛死我了!我不玩了!”她嘶吼着,随后是难以⼊耳的胡谩骂,唯有边哭边骂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光束越来越近,已经疲累得没力气逃的梅杜莎索趴着等死,管他是杀人魔还是席凡,只希望现在有个人能拿个玻璃瓶或什么的敲破她的头,让她晕过去,不用承受此时肘臂与脚踝传来的痛。
伴随着光束,她看见一抹朦胧的暗影靠了过来。由于周围一片昏暗,所有会动物体都像是一团雾茫茫的黑影,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片刻,暗影罩项,蓦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大喊“哇!你这个鬼样子好精采啊,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拍回去作纪念,或是贴在大厅里供众人欣赏也不赖。”
梅杜莎登时一愣。这个欠扁的声音…
忍痛撑起上⾝,她像傻瓜似的瞠大了眼,在看清楚那张惨⽩得像鬼的柔俊脸后,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威廉!”她不顾浑⾝狼狈,扑上错愕的威廉,无视于他満脸嫌恶,硬是将他抱个満怀。
“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喊得这么亲热,恶不恶心啊你!”威廉火速拨开妄想赖在他⾝上的伤患。抱歉,他的同情心不适用于这个魔女。
梅杜莎如劫后余生,热泪盈眶,以前看恐怖片,都觉得主角在获救后的表现特别矫情做作,当下自己亲⾝体验后,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死威廉,幸好有你,不然我就得葬⾝异乡了。”她不顾威廉猛翻⽩眼,将伤痕累累的⾝子靠着他息。
看梅杜莎狼狈得连平⽇嚣张的气焰都不复存在,威廉收敛了点,没再拨开她,向来堪称黑心的他难得大发慈悲,让她靠在他⾝侧休憩。
威廉満脸狐疑地斜睨着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是遇到杰森还是佛莱迪?”她脸上的爪痕还像被佛莱迪的铁爪划过。
闻言,梅杜莎差点气得吐⾎“拜托,都这种时候了,先把我送到一个温暖全安的地方再发问好吗?”她都快痛死了,这个没用的死昅⾎鬼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她聊天!
威廉讪笑着揶揄“你真的很惨耶,居然连‘温暖全安’这种恶心巴拉的词都说得出口,真是丢三怪咖的脸。”
“闭嘴啦!”梅杜莎先是虚弱的⽩他一眼,旋即皱眉问:“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跟我说因为你有预知能力,我会扁死你。”
威廉撇撇嘴,没好气的回答“你最好有力气扁我。我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来找人的。”
她有些错愕“找人?找谁?”这种鬼地方有“人”可以找吗?
“你也认识的人。”威廉说着,忽然看向左前方,指着一道伫立的人影说:“喔,就是他啊。”
梅杜莎屏息,顺着朝威廉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道人影正迈开步伐,带着令她战栗的沉与暴怒逐渐接近。
她吓得连忙拖着⾝子挤到威廉⾝后,拿他当挡箭牌,闭紧双眼祈祷“拜托拜托…一定是我神智不清看错了,那个人绝对不是席凡…绝对不是他…”
霍地,她被拉离威廉背后,两只硬坚如铁的手臂揽过她发抖的肩头,一双燃着怒焰眸子瞪过她肿红的脚踝,再抬起她⾎迹斑斑的手臂。
他不小心碰触到渗⾎不止的伤口,立时传来她嘶地一声猛菗气,原就⽩皙的脸更加苍⽩。
席凡绷着俊脸,愤怒的利眸几乎快戳瞎了她,还必须承受他狠戾的吼声“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开心了?”
梅杜莎觉得自己被吼得莫名其妙,火气一上来,连疼痛都抛在脑后,不甘示弱的回吼“你吼什么吼,不是很想除掉我吗?我这么惨,最⾼兴的应该就是你。”
他的目光仍梭巡着她的伤势,神⾊严峻,眸光复杂难解。“我说过,我是要毁掉司各特,不是你。”
梅杜莎不理他,扭头转向威廉,焦急地求救。“威廉,我知道你⾝手烂,不过,在这种时刻,你只能壮烈牺牲了。”把这些话重新翻译,意思就是要威廉袭击席凡,好制造机会让她逃脫。
相当悉她坏心眼的威廉当下就会意,回她一个⽩眼和哇哇大叫“什么壮烈牺牲,我才懒得理你,我要来找的人就是他。
“你说什么?!”梅杜莎严重傻眼,耳边听见席凡的讽笑声。
“抱歉,我是他找来的帮手。”虽然这么说,但威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歉意。
“你去死啦!臭威廉、死威廉,居然随便就和人勾搭,你一定是看上他的美⾊,想搞BL对不对?我就知道…”
威廉睨向席凡,突然揷话“合伙人,我不介意你堵住她的鸟嘴。”
席凡淡笑,瞥向怀中那张喋喋不休的红,眼神暗示得很明显,当下,梅杜莎立即闭上嘴,只好一双大眼来回猛瞪着他们。
吃里爬外的死昅⾎鬼,居然喊席凡合伙人,那他是真的打算跟席凡一起联手谋财害命就对了…她真是走千年霉运不成?
“总算安静了。”威廉举起手电筒,故意照向梅杜莎臭得要命的脸“梅杜莎,你老说自已是最聪明的怪咖,结果你竟然比我所想的还要笨。”
梅杜莎简直气炸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你⼲嘛要帮他?你知道他想毁了我吗?”也许威廉是被席凡拐来的,本不清楚他琊恶的意图…
威廉凉凉地回她一句“他不是耍毁掉你,而是要毁掉司各特。”
这句话彻底打碎了梅杜莎心中所抱持的一线希望,原来威廉都知道,而且还帮着席凡,该死的罗兰自私鬼!
威廉又笑着补充“反正你不是老说要摆脫司各特家吗?这样不是刚好,让你的爱人帮你一把啊。”
“他才不是我的爱人!”梅杜莎咬牙切齿的驳斥,极想扑上去痛扁威廉那张笑得很的嘴脸。
沉默了半晌,席凡微弯⾝,神情沉鸷悍,像蒙上了乌云般灰蒙蒙的,看着她浑⾝上下的伤痕。两人过近的距离使得梅杜莎能感觉到他⾝上散发出的烦躁与焦急,隐约还带着一丝担忧。
她眯细双眸,想缩回手臂,却让他牢抓在手中,她不死心的继续拉扯,两人暗地里拉锯着。
“放手。”伤口剧痛,她终于忍不住低吼。“等我把玻璃碎片子套来。”席凡冷硬的口吻完全没得商量。
“我的伤不用你管!”
“你闭嘴。”他不耐烦地怒斥。“再过几分钟,事情就解决了。”
梅杜莎闻言一愣“什么叫作事情就解决了?”
席凡看着她那似乎察觉出什么异状的探索目光,蓦地移开双眼不肯与她对视。一旦心软,那会使他分心,松懈警戒,影响到待会儿的…
梅社莎正凝神打算理出个头绪时,几公尺之外的树丛里传来沙沙声,光从声音研判,那穿过树林正朝此处接近的脚步声起码有五、六人以上。
那会是什么人?有谁知道她在此地?抑或又是席凡找来的帮手?
太多的谜团,梅杜莎得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力抗⾝体传达至大脑的严重过劳警讯,⾝上的伤对体力透支的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威廉这个叛徒的双重打击,她实在心力瘁,很想就此倒地不起。
梅杜莎恍惚的瞪向前方,耳边隐约传来席凡与威廉的谈声。
“总算出现了,可以作个了结。”威廉懒洋洋的把玩着手电筒。
“只要把人给他,一切都将结束。”席凡冷笑道。
梅杜莎疲惫得无力发问,究竟是要把谁给谁?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环节很不对劲?为什么都没人来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属于她的黑暗故事终于也翻到最后一页了,是吗?
喔,去他的…
梅杜莎感觉到严重晕眩,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合眼之际,温暖的掌心抚过她发凉的脸颊,以肢体语言表达不准她失去意识。
她百般挣扎着睁开眼,才想不悦的大吼时,蓦然瞥见几道人影闪动,其中有张脸是她所悉的,登时,获救的希望再度点燃。
“葛洛叔叔,救我!”梅杜莎扳开席凡的掌,拖着肿红的脚踝拚命前进。
诡异的是,席凡和威廉居然未制止她。
太好了,葛洛最讨厌席凡了,他一定是接获消息来救她的!
葛洛矮胖的⾝形相当显眼,他伫立在一群黑⾐人的簇拥之中,笑容依旧慈祥,静静看着梅杜莎雀跃的走来,再望向另一头的席凡与威廉,笑意更深。
仅差几步就能脫困,梅杜莎越走越急,脚下的砂砾好几次差点绊倒她,她全神贯注地拖着⾝躯拚命往前走。
这时,葛洛笑着说:“辛苦你了,席凡。”
梅杜莎的⾝子悚然一震,停下脚步愣在原地,冷汗沁流,一颗颗滑过她额际,落至下巴。
耳畔的寒风呼啸着,再加上葛洛诡谲的笑容,眼前的画面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震惊的梅杜莎⾝上。
莎莎,你不能单凭直觉,错误的直觉会害死你。
回忆这一年来,她最依赖的对象,便是知家族事务,且待她向来慈蔼的葛洛,不论什么大小事,她一律毫无心防地与他讨论。
如今想来,真是蠢到极点!
“莎莎,你的最大致命伤就是过度信任。”卸下伪装的慈祥面具,葛洛的笑容里満是野心得逞的狡诈。
梅杜莎恍惚的在脑中回忆过往的画面,赫然觉得自己真像个被骗得团团转的猪头。“原来,你对我一直是在演戏…”
葛袼敲蓍铸金的细拐杖“这并没有我想像中困难,只要表现出厌恶席凡的样子,就能扰你的判断力,你就和保罗一样,格很好捉摸。”
闻言,梅杜莎的背脊倏然发凉“你连保罗爸爸都欺骗?所以,你从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酝酿策画这些?”如果她心机也有这么深沉就好了,起码不用被席凡耍着玩。
“保罗确实很信任我,不过还是远比不上对你这个亲生女儿,你和席凡的实真⾝世,他居然能保持沉默直到死去,还只对你一人吐露,可见他对我仍是怀有防备。”葛洛不以为然的低嗤。
梅杜莎握紧双拳,咬住泛⽩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司各特的声誉一旦受损,你和其他人也会遭受牵连…”
“把话摊开来说吧,我也懒得掩饰了。”葛洛拨开⾝边的保镖们,朝她走来。“我想要接管整个司各特,我不要其他人来分这杯羹,各地的分部,我会想办法一一并呑,光是一个小小的分部本不⾜以让我大显⾝手。”
梅杜莎冷眼看着他走近,边缓缓浮现一抹自嘲的浅笑。
原来葛洛觊觎的野心如此大,不仅令她心寒,也让她见识到何谓真正的谋家。
真是该死的好,号称最狡猾聪明的她居然被狠狠地扳倒,连保罗生前要她誓死守住的司各特都赔上了,她真不是普通的蠢!
蓦地,她回⾝瞅着后方一张淡漠的俊脸,故意忽略嘻⽪笑脸的威廉,扬声问:“那你又是扮演什么角⾊?”
席凡面无表情,冷然回视着她,不怈漏半丝情绪。“在我离开之后,葛洛开始找上我,他知道我在⾝世尚未曝光前便在拍卖会的系统里动过手脚,他希望能和我联手铲除其他障碍。”
“而我就是那个障碍。”她嘲弄的替他补充,登时心痛如绞。
葛洛沉的大笑“莎莎,你应该感谢席凡,若不是他坚持要留下你,有好几次我沉不住气,差点就想把你处理掉。”
梅杜莎愤怒的低吼“八王蛋,我才不会感谢他!”
“现在,既然你已了解所有的事,计画的最后一步,便是让你彻底消失,永远离开司各特,而在你死之前,还得签下这份继承让渡书,承认你的无能与愚蠢,自愿将权利转让给我。”葛洛拿出一份刚制作出不久的文件,上头仿佛还能闻见墨⽔的气味。
梅杜莎踉跄的退了数步,心绪完全紊,任她挤破脑袋就是想不出什么逃脫妙计。肘臂还揷着块碎玻璃,脚踝肿得几乎快失去知觉,稍稍移动便痛得她冷汗直冒,这样的⾝体状态教她怎么硬拚?
喔,好极了,也许她很快就能下地狱去找她最崇拜的路西法了。
前方,葛洛步步近;后方,是背叛她的过往爱人和黑心损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