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早上起的时候,窗外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舒怡只是刷个牙,洗个脸,然后坐到餐桌边吃了个早餐而已,不料晴朗的天空就已被飘来的乌云遮蔽,然后过没一会儿就变成一副山雨来的模样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轻叹出声。
半个小时前明明就还是个风和⽇丽的好天气呀,怎么说变就变?
她皱起眉头轻愁着,希望不要下雨,她待会儿就要出门去产检了,而且最不巧的是今天老公没办法开车载她、陪她去。
老公换了新东家上了四个月班之后,今天是第一次被老板要求!不,是请求他这个周末加班,因为有国外来的重量级客户亲自指名要他接待。
老公庒就不想去,想拒绝,但她觉得那个新老板真的待他不薄,便劝他去,反正每次产检还不是都做一样的事,她一个人去就行了。
好说歹说终于让老公点头去加班,不过他的条件是得找个人陪她去产检,所以她找了伶伶。
想起来也真好笑,之前她为了他常加班的事闹离婚,没想到现在却反过来说服他去加班,真的是好好笑。
摇了头摇,舒怡将窗户关好,免得待会儿她出门后真下起雨来,雨⽔会噴洒进来。
她走进房间,刚换好⾐服,她的机手就响了。她还以为是伶伶,没想到是老公。
“喂,老公。”不自觉的娇柔。
“老婆,你出门了吗?”
“没,我还在家里,”
“你堂妹还没到吗?”
“还没,我正在等她的电话。”她们约好了,伶伶直接搭计程车过来接她,快到时再打电话给她,她会下楼等,然后两个人再一起搭计程车去医院。
“她会不会忘了?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她?”
“昨晚打过了,她不会忘记啦。”说着,她机手传来揷播的声音。“老公。等我一下,我有揷播,可能是伶伶。”
说完,按下保留,改接揷播的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伶伶。
“喂。”
“姐,我再五分钟左右会到,你可以准备了。”电话那头的舒伶伶说。
“OK,待会儿见。”她再将电话转回到老公那一线,对他说:“老公,伶伶快到了,我要准备出门了。”
“小心点,不要用跑的。”他紧张的叮嘱道。
“我知道。”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一边拿起⽪包,再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待会儿到医院时,打通电话给我跟我说你到了。检查完之后,再打一通给我告诉我检查的结果。”
巫昊野继续在电话那头认真的代着,她一边听,脸上的笑容一边扩大。
“老公,你不是在接待贵宾,工作中接人私电话好吗?”她问他。
“可以接的时候我会接,不能接的话,机手的震动也会告诉我你打电话来了,然后我会找机会回电话给你。”
“不是什么大事,等你忙完再回我电话就行了。”她告诉他。
“当然是大事,有关老婆的事都是大事,其他无关的事都是小事。”
“这说法让人听了会以为你是管严。”她忍不住笑道。
“我是呀,难道不是吗?”他的语气里充満了无辜。
她笑不可抑。“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出门了。”
“OK,小心点,记得要给我电话。”
“好。”
“我爱你,老婆,拜。”
“拜。”
笑容満面的将机手收进⽪包里,舒怡将大门锁好之后,搭电梯下楼,刚刚走出社区大门,便看见一辆计程车打着方向灯朝路边靠了过来,然后伶伶从降下的车窗內扬声朝她叫唤着。
“姐,这边、这边。”
她微笑着走上前,弯⾝坐进车门已打开的计程车內。
“等很久吗?”伶伶问她。
“我刚下来而已。”她头摇说,一顿,接着向堂妹道歉。“不好意思,还要⿇烦你陪我去。”
“姐,你说这话不是太见外了吗?况且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可以去妇产科见习一下。”
“你要见习什么?”舒怡失笑道。
“看产检的时候都检查些什么呀。”
“等你孕怀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唉,那种事情还早啦。”舒伶伶挥了挥手。
“怎么,你结婚也一年多快两年了,还不想要有小孩吗?”舒怡好奇的问。
“想呀,但是怕养不起呀。”她叹息道。
“怎么会养不起?你们夫俩都有工作,两份薪⽔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吗?”舒怡不解。
“要付房贷、车贷、险保,还有要给公公婆婆的钱,再加上生活费,我们俩的薪⽔几乎每个月都打平好吗,哪来多余的钱可以养孩子呀?”
“你公婆会和你们要钱呀?”舒怡小心翼翼的隐蔵惊愕,开口问道。
“也不能说是要啦,我老公算是个孝子吧,每个月都会固定拿一万块孝敬他们。我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当初会嫁给他,也是有看在他很孝顺这一点。”伶伶轻叹道。
舒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相较之下,她真的是够幸福也够无忧无虑了,至少她从不需要为钱的事而心烦。
两人东聊西聊,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医院。
她们直接到妇产科候诊室候诊,舒怡趁机传了封简讯给老公,说她已经到医院了,现在正在候诊。
她们约莫等了二十几分钟便轮到了,舒怡和堂妹一前一后的走进诊间。
“粱医生,你好。”舒怡微笑的对医生打招呼。“你好,今天怎么不是你老公陪你来?”梁医生笑笑的问她。
“他今天刚好有事,所以帮我找了个牢头。”舒怡看了堂妹一眼,对医生开玩笑道。
梁医生哈哈笑,然后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好。”她微笑着回答。
“有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或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都差不多,不过我上回来跟医生说宝宝开始会在我肚子里动了,你说接下来会动得更频繁,可是没有耶。”
“怎样的没有?”
“就是宝宝偶尔才会动一下。”
“每个孕妇的胎情动况都不一样,只要确定他每天都有在你肚子里头动就行?”
“可是他从昨天早上我起的时候稍微动了一下,之后就没再动过了耶。”
医生打着键盘的手顿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有点严肃。
“你确定宝宝都没有动吗?”她问。
舒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犹豫的点点头。“怎么了吗?”
“你先上躺下来!”医生起⾝道。一旁的护士姐小也跟着迅速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扶她上躺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茫然不解的看着护士问道,又转向梁医生。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医生,发生了什么事?”陪她来的舒伶伶也出声问。
“你先别紧张,我们先测一下胎心音之后再说。”梁医生终于开口说话,然后亲自动手将超音波的装置安放在她的部腹上,
扩音器里没有心跳声。
现场一片窒人的静默。
“医生,你是不是忘了把电源打开了?”舒怡以轻快的语气开口说。
医生没有回答她,只是表情严肃的换个位置又测了一下,双眼则目不转睛的盯着超音波的萤幕看了许久,至少有五分钟或十分钟这么久,这才看向她,然后缓慢地开口对她说:“我很抱歉。”
瞬间,舒怡只觉得手脚冰冷,直接冷进骨子里。
“医生为什么要跟我说抱歉?”她的脑袋一片空⽩,目不转睛的看着医生,不解的开口问道,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从很远很飘渺的地方传来。
“胎儿已经没有心跳了。”粱医生歉然的看着她说。
一旁的舒伶伶伸手捣住了嘴巴,她看着堂姐,只见她面无⾎⾊的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开口轻声的问医生“没有心跳是什么意思?”
舒伶伶的眼泪一瞬间便夺眶而出。她迅速地转过头去,不想让堂姐看见她的泪⽔。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没有心跳是什么意思?就连她这个从未孕怀过的女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堂姐她又怎会不懂呢?
孩子都几个月了,五个月还是六个月?
每一次她打电话跟堂姐聊天时,她总会不断地提到肚子里的孩子,告诉她他们夫俩有多期待宝宝的出生,多想看他长得是何模样,他们帮孩子买了什么…
可是现在…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堂姐发生这种事?她要怎么安慰堂姐?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通知姐夫?
舒伶伶用力的忍住泪⽔,回头看向堂姐,只见她已从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听医生说明胎儿会突然没了心跳的种种可能,其中有一个原因竟是“原因不明”让她听了一整个难以接受。
“什么叫原因不明?”她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冲口问道“你这样还算是什么医生?胎儿没了心跳,你却回答说原因不明,你这也算是个医生吗…”
“姐小,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护士⾝而出,维护自家医生。
“Mi 林。”梁医生出声制止护士,然后冷静而理的对舒怡说:“我知道这样说让人难以接受,但是真的有很多胎死腹中的案例发生原因不明,我自己也曾经有过一次这样心碎的经验。
“巫太太,发生这种事我真的觉得很遗憾,但是你必须尽快接受它,尽早接受人工流产手术,时间若拖久了,对你的⾝体会有伤害的。
“你还年轻,还能再孕怀,还会有其他的孩子,这一个,就当作是天使的恶作剧,想来体验被⺟亲呵护在腹中的感觉,而现在他只是回去做他的天使而已。”
舒伶伶突然发现这个医生好会说话,也或许妇产科医生当久了,碰过不少类似的情形,早已养成一套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处理方法吧。
“巫太太,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粱医生轻声询问始终呆若木、毫无反应的舒怡。
舒怡依然一动也不动的,也没有应声。
“姐?”舒伶伶走到她⾝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叫唤道。
她反应极慢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姐,你还好吗?”舒伶伶忧心的轻声问她。
一样反应极慢的,舒怡摇了头摇又点了点头。
还好吗?不好。
还好吗?还好。
还好吗?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胎儿没了心跳,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没了心跳,这代表他们失去了他,失去了期待已久、小心呵护了许久,每天都轻抚着他说了好多傻话的小宝贝。
她应该要崩溃、要歇斯底里、要号啕大哭、要发了疯似的大闹一场、要医生给个代,为什么她都定期来做产检,而且每次检查状况都说很好、没问题,结果却还发生这种事?要医生将她的孩子还给她的。
可是她却没有。
还好吗?没有歇斯底里的大闹应该还好吧?
可是她真的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感觉像是心碎了,⾝体里空了一个洞在那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心碎了,却又感觉心紧缩得好痛、好痛,痛到她快要无法呼昅了的感觉。
她的孩子明明就还在她的肚子里,还在呀,为什么医生会说她失去他了?
是误诊吧?一定是误诊,一定是的。
她的精神突然整个振奋了起来。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离开诊间,正坐在候诊处最角落的一张椅子上,而堂妹则是双手紧紧地抓握着她的,以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看着她。
“姐,你不要一直不说话好吗?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她柔声说。
“我们去别间妇产科。”她开口说。
舒伶伶被忽然开口的她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去别间妇产科做什么?”
“梁医生一定是误诊了,要不然就是那台超音波机器坏掉了,我们换家检查。”她说着站起⾝来,挣开她的手,笔直的往出口方向走去。
舒伶伶鼻头酸涩,眼前的视线一瞬间便被泪⽔给模糊了。
她伸手迅速地抹去眼睛里的泪⽔,急起直追的跑向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堂姐,哑声叫唤着“姐,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