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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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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少夫人,喝药吧。”

  凌清雪让丫鬟从上搀扶起来,靠坐在垫得厚厚的被褥上,接过另一个丫鬟递来的一碗黑漆漆药汁,脸⾊也泛起一抹苦⾊。

  深夜赏月的后果是严重的,她和⾐睡倒在窗前,结果着凉,先前落⽔所受的风寒尚未全好,现在病上加病,便病倒在江家,想要远行,亦是心有余而力不⾜。

  苦涩药汁灌⼊喉咙,整个人仿佛浸到苦胆中,凌清雪伸手拈了块桂花糖放⼊口中冲淡那股苦味。

  “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们下去吧。”

  “是。”

  病势虽转轻,但凌清雪仍是感觉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摒退了下人,她便重新躺回上。

  江随云进来时,药力发作,她人已经沉沉⼊睡。

  他坐到沿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感觉掌下的温度不再发烫,心才放了下来。

  看着她因为生病而显得憔悴的脸,他的眉头微蹙。她说她的婚事受到诅咒,他又何尝不是呢?

  每个嫁给他的女人都因故而亡,而她,一个习惯刀口⾎的江湖女子也因嫁进江家而一病不起。他为心中的想法儿烦不已。

  “咳咳…”睡梦中的凌清雪发出几声轻浅的咳嗽,不甚舒服地翻了下⾝,系着⽟蝉坠的银线由于她的动作滑出⾐襟。

  江随云目光微闪,伸手勾起那条银线,看着那只刻着“清雪”两字的⽟蝉坠沉默半晌。

  最终,他还是将⽟坠轻轻塞回她的⾐襟內,在心头长叹一声。

  起⾝离‮房开‬间,他对门外小厮吩咐“让大夫到书房见我,再把管事找去。”

  “是。”

  不久之后,为凌清雪看诊的大夫与江府管事都到了书房。

  江随云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眼眸低垂,神情莫测,声音略显低沉“大夫,在下娘子的病怎么样了?”

  “请江少爷放心,尊夫人的病已经有起⾊,再继续服几帖药,老朽担保尊夫人恢复健康。”

  “当真?”

  “老朽打包票。”老大夫很有信心地说。

  江随云的⾝子微微坐直,点点头“那就好,接下来就⿇烦大夫继续帮拙荆看诊。”

  “这是老朽份內之事。”

  “管事,送大夫。”

  江府管事把大夫送了出去,然后回来。

  “少爷。”他知道主子一定是有事要吩咐。

  江随云手指拈着一张信笺边角,恍似漫不经心般地道:“李家的事处理好了吗?”

  “已经处理妥当了。”管事顿了下,小心地道:“少爷也不必太过担心少夫人,她是习武之人底子较常人为好,而且大夫刚才也说了,过几⽇便会痊愈,少爷倒是应该盘算一下几时亲自到凌家堡一趟。”

  江随云颔首“这事自然是要紧的,难得岳⽗并不见怪,总要亲自前去才显得慎重。”

  “是呀。”

  “忠叔。”

  “少爷。”管事应声,静待下文。

  江随云却沉默了下去,只是起⾝负手立于窗前,⾝形显得单薄而清冷。

  管事从小看着他长大,自是明⽩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劝道:“少爷也别多想,少夫人只是前病未清又夜里着凉才会病情加重,好好调养不打紧的。”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管家看着他的背影片刻,还是选择了默默退下。

  “娘子,咱们便赌上一睹,如果明天你的病情见轻,我便动⾝前往凌家堡。”

  寂静的书房內,江随云喃喃自语。

  江府的花园极是精秀雅致,汇集了江南园林的特⾊之美。

  曲径通幽、小桥流⽔,甚至还有一大片天然的湖泊,湖心处建有一座八角凉亭。湖中遍植荷花,此时正值花季,微风吹过,碧叶随⽔轻漾,出⽔荷花于风中摇曳,美不胜收。

  坐在轻纱低垂的凉亭內,欣赏着眼前的一派美景,凌清雪的心情大好,人也显得有精神许多。

  “少爷吩咐,如果少夫人精神稍好,若嫌无聊,可以看看这些书打发时间。”

  丫鬟将几本书册摆放到亭中的石桌上。

  凌清雪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就在丫鬟要退出凉亭之际,她想起一件事,于是出声“我好像有几天没看到江随云了,他去⼲什么了?”

  丫鬟恭声道:“回少夫人,少爷出门做生意,临走时说最晚月底便回。”

  “喔。”

  丫鬟见她不再说话,便识趣地退下了。

  少夫人不喜⾝边有太多人服侍,即使让人跟着也限于十步开外,不许再近。

  凌清雪今天的精神不错,难得有闲情地想到那天早晨江随云‮奋兴‬动地有些异常的神绪。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她面前,他总是一派的从容淡定,往往被撩拨得气脚的都是她。

  能够让他那么‮奋兴‬的事,结合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她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

  她的⾝体已经在逐渐康复,必须尽快离开江家,否则便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凌清雪瞥了眼桌上的书册,轻轻摇了下头,从石凳上站起,直接席地而坐,內力游走全⾝。

  丫鬟在亭外透过轻纱看到少夫人的举止,虽有讶异,但也只是静观其变。

  听说差嫁进来的少夫人是江湖人呐,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可以掌碎巨石,腿扫千军?

  小丫头正胡想着,突然一道雍容⾝影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来到面前。

  “奴婢见过老夫人。”

  “少夫人在亭里吗?”

  “是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对话,凌清雪睁开眼睛,起⾝走出湖心亭。

  “老夫人。”她微微欠⾝施礼。

  江老夫人对于她执意不肯更改称呼倒也没有太过计较,笑着打量她道:“今天精神不错,听人说你到湖心亭这边来了,所以我便过来看看。”

  “嗯。”凌清雪淡淡地应声,并不想多话。

  “府里还住得习惯吧?你是北方人也许对我们这边的饮食还不太习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别太拘谨。”

  凌清雪笑了下“多谢老夫人关心,清雪行走江湖多年,天南地北去过不少地方,饮食习惯倒是不碍事。”

  江老夫人拉过她的手,轻拍着笑说:“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咱们江家的人了,还老这么客气生疏,不知道的人还当是我老太婆错待了你呢。”

  “老夫人待清雪甚好。”

  “你进门至今,一直没机会做到一起吃顿饭,我看你现在⾝体恢复得差不多,不如晚上就跟我一道用膳吧。”

  面对慈蔼和善的老夫人,凌清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便微微一笑,点头答应“好。”

  这天,当凌清雪走进饭厅时,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宽敞而明烛⾼燃的饭厅內,宾朋満座,在她进⼊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过来,顿时让见过大场面的凌清雪首次有了怯场的感觉。

  她看向坐在首位的江老夫人,后者正慈祥地看着她微笑,她満腹质问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清雪啊,过来坐,这里没外人,都是江氏本族的人。这是九叔公…”江老夫人热情而自然地向她一一介绍在座之人的⾝份。

  凌清雪势同骑虎,只能微带尴尬又僵硬地对每个人笑笑。她在心里想:鸿门宴也不过如此了。

  这顿饭她吃得形同嚼蜡,苦不堪言。

  江老夫人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可是,她却仍对这桩错的乌龙嫁事不想将错就错。

  晚宴之后,她清楚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江家,否则事情会益发难以收拾。

  她并不想不辞而别,这样仿佛她心虚胆怯一般。

  翌⽇,在凌清雪尚未来得及向江老夫人正式辞行之前,她见到了江家的十位大掌柜。

  “老夫人…”她错愕非常地看向江老夫人,向她寻求解释。

  江老夫人微笑着替她介绍“这是江家在南方几个大城的掌柜,让他们过来见见当家少夫人这是必须的。”

  “少夫人好。”十个大掌柜异口同声道。

  凌清雪面⾊微僵,没有回应,只是继续望着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您何必如此为难我呢?”

  但江老夫人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清雪,娘知道你不懂经商之道,且习惯了在江湖上行走,但是江家家大业大,你⾝为当家少夫人,有些人是必须要见,有些事是一定要知道的。”

  凌清雪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言又止,最终抿紧瓣一言未发。

  江老夫人笑容満面地继续将各位大掌柜逐个介绍过去。她吃定这个媳妇不会当众给她老人家难堪,这才有恃无恐。

  接下来,凌清雪没再说一个字,只是点头示意,脸上的神情不怒亦不喜,颇有几分⾼深莫测,难以捉摸。

  等到十个大掌柜告退,账房里只剩下她和江老夫人时,凌清雪这才开口直言“老夫人,我不管您的用意到底为何,是时候我要向您辞行离开江家了。”

  江老夫人“哦”了一声,未作挽留,脸上的笑容未变“那一路小心。”

  凌清雪微感讶异地瞅她一眼“那清雪这就告辞了。”

  “好。”

  带着一头的困惑,她匆匆回到她与江随云居住的“栖云小筑”拿了丫鬟准备好的行囊出府。

  府外早有小厮牵了马等她。

  飞⾝上马临行之际,她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眼江府大门,然后轻叱一声,‮腿双‬一夹马腹,一人一马飞驰离去。

  茶楼的茶博士正口沫横飞地说着近来江湖最热门的一件事。

  江北凌家堡的二‮姐小‬出嫁之事一波三折,出嫁途中遭遇暴风雨失⾜落⽔,而后错嫁⼊富甲天下的扬州江家。

  说的人神采飞扬,一副亲见目睹的模样,听的人一脸兴味盎然,恨不能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

  而事件的主角之一——凌清雪坐在茶楼一角,用力攥紧手中的茶杯,面⾊冷凝。

  原来,江老夫人不拦阻她的原因在此。

  一个天下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不论真相到底如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凌清雪,已经是江随云名正言顺的子。

  这个事实让她恼怒不已,偏偏无计可施。

  她病在江家半个月之余,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唯独她这个当事人此时方知。她不由得苦笑。

  这江家⺟子果然是“一脉相传”啊!

  这种情形下,她当机立断,不回凌家堡了。

  此时回去,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是自投罗网,现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把害她陷⼊这一团混的罪魁祸首李家‮姐小‬找出来。

  当凌清雪找上江湖万事通时,他一副“等候多时”的神情,问都不问就直接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我都还没付账呢,你难道不怕我赖账?”她忍不住打趣对方。

  万事通笑道:“二‮姐小‬的婚事一波三折,在下从赌局中赚得荷包満満,这消息就当是免费赠送的。”

  凌清雪眼波一转,笑问:“难道这次你也赢了?”

  万事通点头道:“所谓事不过三,二‮姐小‬前面已经有了三次失败的经历,在下便知道第四次总该有转机,事实证明我的直觉依然很准。”

  “看来我得恭喜你了。”

  “客气客气,还是托二‮姐小‬的福,在下才能有此进账。”

  “那我就不打扰你发财了,告辞。”再待下去,她也许会忍不住动手揍掉他那一脸的得意扬扬。她的前三次婚约对她而言就像是异常灾难,但对其他人而言,则更像一出闹剧,这些年来,她一直对此深深厌恶并痛恨。

  “对了,二‮姐小‬。”

  “何事?”一脚已跨出门槛的凌清雪回首。

  “齐庄主也在找这位李‮姐小‬。”

  她眸光一闪,点点头“多谢相告。”

  万事通玩味地看着她“二‮姐小‬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无可奉告。”她非常⼲脆的拒绝提供‮乐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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