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返虚
小胖子张思齐就是曾经被周天星种过因果树的那个小道士,也正是通过他,周天星才对上清宮丹房中的情形了如指掌,同时也得知了他的⾝世,⽗⺟早亡,幼年时代就被大伯接过去抚养,谁知没过两年,大伯又因病亡故了,婶娘又是个刻薄寡恩的妇人,长期以来受待,后来因机缘拜⼊上清宮,却又碰上了一群以欺负新人为乐的师兄,再加上他资质平平,师门中的长辈对他也不太看重,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专门⼲杂活的小厮,名为弟子,形同奴仆。不过其人天开朗,酷爱美食,呆在上清宮三年,道法没学到多少,厨艺却一⽇千里,并不是因为有明师指点,而是天使然。
周天星最看重的,正是小胖子这种天豁达、随遇而安的子,加之他对师门也没多少感情,才动了招纳的心思。虽然只是个凝神初期的菜鸟,而且没有师门长辈进一步指点,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但毕竟是个以丹⼊道的修道人,弃之实在可惜。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周天星还是费了一番心机,把小胖子到绝境,再招降纳叛。
果然,被周天星一番软硬兼施的恫吓,小胖子彻底傻眼了,当下就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哭丧着脸道:“那好吧,老大,我就跟你混了。”
谁知这话一出,竟换来周天星的厉声斥骂:“无聇!本来我看你长得胖乎乎的还可爱,没想到你这家伙这么没骨气,这么容易就叛出师门,这种人留在世上肯定是祸害,不如现在就杀掉。”
张思齐吓得浑⾝抖,哇一声又哭了出来,又换来周天星一声冷笑,只听他淡淡道:“小胖子,不要装了,象你这种从小就要看别人脸⾊过活的人。神经没这么脆弱。很好,我很欣赏你,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強,应变能力也非常快,收起你装腔作势的眼泪吧,以后在我面前用不着装可怜。我没打算把你当奴才使唤,跟着我混的意思就是跟我一起修道打天下,今后你炼丹所需的原材料全部由我提供,进一步的修行法门我也会传授给你,但用不着拜师学艺,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自去炼你的丹,修你的道,我不管你。但除非你提升道行所需,炼出来地丹药全都归我所有,这个条件还算合理吧?”
这就是周天星的真正意图。前不久他把⻩道门四大弟子的蔵宝全都洗劫一空,得到了难以计数的炼丹原料,但他自己可没本事炼丹,更不可能真的去研究丹道,只能把那些珍稀药材⽩⽩放着睡大觉。虽然他现在拥有的丹药在很长一段时期內本用不完,但任何丹药都是有保质期地,以后就不一定还能弄到这些宝贝了。要解决这个问题,最佳选择莫过于培养自己的炼丹人才,而这个小胖子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至于传授其进一步的修行法门。周天星也是有底气的,他早就栽下了⻩道门大弟子殷昌的因果树,获得这些知识易如反掌,自己虽然不能炼,但并不妨碍他传授给别人。
张思齐外表憨厚,內心其实是个机灵鬼,一听周天星的口气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方处心积虑早就计划好的,对自己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心中惊惧更甚。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也不敢打听对方地⾝份,只唯唯应是。
周天星见他很识时务,也⾼兴的,当下就把他扶了起来,温言安慰了几句,然后就不再耽误工夫,和两个小家伙一起撤离作案现场,带着大批丹药驱车而去。
途中。周天星用易容丹为小胖子改变了相貌。并且给他服用了隐气丹,以免他被上清宮循精神印记找到。同时。周天星十分慷慨地让两个小家伙各取所需,只要平时能用得上的丹药,就让他们自行挑选随⾝携带。这样一来,蔡静雯倒也罢了,可就把小胖子动坏了,他从前虽然也是上清宮弟子,但位份极低,哪有机会真地碰这些丹药,又见周天星对他态度和蔼,言行举止间对己全无恶意,这才稍感放心,只是并不敢真的任意取药,最后还是周天星替他挑了几十颗各类丹药,才使小胖子真的相信世上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到地头后,周天星把所有丹药分成三份,其中一小部分就近蔵到一家行银的险保箱中,另一部分给两个小家伙,嘱他们换一辆车把药运往海上,其余都是最贵重的不死药和渡劫丹,由自己随⾝携带。
他做这样的安排,一方面固然是出于实际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借此锻炼两个小家伙的能力,两人都没有驾照,长途驾驶难免会在途中碰上察警或者别的什么意外,这类⿇烦对修道人来说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毕竟还是要有一定地应变能力才能顺利过关,再说让他们⾝携重宝单独行动,也可借此观察其为人品行。
至于因此可能带来地损失。周天星也有充⾜地心理准备。早在收蔡静雯⼊门前。就种下了她地因果树。小胖子地因果树也是早就种下地。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至少这两人地一举一动都脫离不了他地掌握。况且由于升⼊化神后期。他地神念覆盖范围如今已过了两千公里。只要不是碰上真正地修道⾼人。这些丹药肯定丢不掉。
中午时分。一切安排停当。临出前。周天星找了个僻静处和张思齐单独说话。花了两个多小时。把⻩道宗地⼊门筑基心法原原本本传授给了他。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道门中各门各派地心法都有各自地不传之秘。因此各派门人也都有独特地精神印记。只要小胖子修习了⻩道宗心法。原有地精神印记就会生质地改变。以后三清派就无法凭这一点找到他了。
张思齐地道行原本就达到了凝神初期。转学别派心法自然上手极快。没费多少功夫就记下了所有要窍。同时自知这是一件命关地大事。更不敢存有半点懈怠。听完后又反复确证。直到感觉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才感安心。很自然地。到了这个地步。小胖子也完全打消了对周天星地疑惑和惊惧。虽然是被迫叛出师门。但因此得到地好处反而远胜在上清宮当一个整天⼲杂活地小厮。况且周天星还把他地后路安排得这么妥贴。心中非但生不出一丝怨恨。反而有点窃喜之感。
打走两个小家伙后。周天星又恢复了李健哲地容貌。回到之前下榻地店酒。虽然刚刚经历了长达二十小时地奔波劳累。精神头却格外健旺。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澡后。才把一直处于昏睡中地金善雅弄醒。
金善雅醒后。周天星少不得对她又是一番存温体贴。对于她究竟睡了多久则只字不提。只说自己也是刚刚醒来。直到金善雅意识到竟然一口气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这才和她同时出惊呼。两人搂在一起共同研究为什么人类可以睡得比猪还死。最终得出地结论是。西双版纳地气候比较适合养猪。
这天起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自然不可能外出游玩。好在金善雅此行地目地并不是为了游山玩⽔。只要能和情郞整天在一起厮磨就行。于是两人随便在街头逛了逛。和大多数普通情侣一样吃饭购物看电影。最后在周天星提议下。找了一家情侣酒吧消磨漫漫长夜。一个多小时后。金善雅就被周天星灌得人事不省。背回店酒继续觉睡。
搞定金善雅后,周天星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附近另一家店酒,途中买了一大堆必需用品带进房间,关上门后就脫光了所有⾐服,一头扎进卫生间。这一回,胜利就在眼前了。
六个多小时后。坐在马桶上的周天星终于在三分之一颗渡劫丹的帮助下,彻底完成了脫胎换骨,一口气走过了别人几十年的道路,
“哈哈哈!哈哈哈!…”
狭小的卫生间中爆出一阵仰天长笑,这种情形多少有点令人⽑骨悚然,一个⾚⾝、头胡须把整张脸都盖住的“野人”坐在马桶上手舞⾜蹈,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
笑声渐渐止歇“野人”又在自言自语:“好了,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步了。这就把我地存货全都用光吧。看看是不是能一次登顶,今天就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
话音刚落。他就从马桶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修剪一下⽑冲个澡,一个箭步窜出卫生间,拎起搁在上的一个小包,拉开拉链,从中抖出十几个镂刻着符纹的小薄片,里面储存着他上回从紫噤城中偷来地念力,不久前升化神后期时用去一小部分,如今脫胎换骨已经完成,就差精神方面的圆満了,此时动用这批最后的存货再合适不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识海深处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整个识海就在意识中彻底崩塌了。
如同经历了千分之一秒,又似经过了千万年,周天星终于从最深沉的混沌中逐渐恢复神智。
先映⼊他意识的,并不是一直以来极为悉的感知,而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世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更没有形体⾊相地概念,眼不见物,耳不闻声,从眼耳口鼻到⾝体的任何部位都无法感知,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是自我存在的意识。然而,这个意识又显得很蒙胧,似真似幻,象是十分悉,又象是极为陌生。
“我是谁?”
当他产生出这样一个意念时,原本模糊不清的感知便清晰了少许,无边混沌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形状古怪的物体,初观似是一个圆浑満的球体,但若细细审视,又象是其中存在着无数玄奥复杂的结构,而这些结构的下层,又存在着无数更复杂、更玄奥地结构。
“这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我吗?”
随着疑问的深⼊,那个似真似幻的球体也在生着变化,渐渐膨变形,开始出有节奏的动,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一个有手有脚的人类胚胎。
“我晕!原来如此,这不就是我还没出生时的形象嘛。对,这就是我。”
当意识中闪出一丝这样的明悟时。场景又是一变,仿佛是从一个虚无飘缈的空间瞬间拉回了现实,那是在一个医院产房中,到处都是⽩花花一片,一个生新地婴儿呱呱堕地。
“瞧!这孩子长得象谁?”
“儿子随娘,当然是长得象娘了。看看这额头,这眼睛,都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国辉,给咱们儿子起个名字吧。”…
无数若远若近、似曾相识地语声纷至沓来,伴随着一幕幕潜蔵在记忆深处地场景。
时间缓慢而有序地流淌,婴儿渐渐变成了孩童,孩童渐渐变成了少年,少年渐渐变成了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周天星醒了。醒来时现自己躺在地毯上,⾚⾝,体表堆积的秽物已经结成了痂。浓密地⽑遮住了视线,鼻腔中充盈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置⾝于一大堆腐烂地死鱼中。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忽然轻叹一声,喃喃道:“这就返虚了吗?观照前世今生,瞬间经历千万道轮回。可笑,这世上哪里来的轮回?明明是每个人只有一世,哪里还能重活一次,就象我刚才经历的。那就是我的一生。可是,为什么本门秘典上写得明明⽩⽩,证大道,遍历前世今生,诸般因果。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会是前人没一个修成正果,就随便杜撰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来唬人吧?”
他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卫生间,自嘲式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料理一下个人卫生吧。唉!总算是化神返虚了。还是值得庆祝的。”
此刻他的心境,实非语言所能形容。事实上,他刚才只在地上躺了区区数分钟,但在他意识中,却已从呱呱堕地到如今,整整走过了二十四年,并不是浮光掠影般的观照,而是真实真实地亲历其境,相当于重新一点一滴走过了二十四年。
天将拂晓时。周天星再次回到了原先的店酒。金善雅依然在上沉沉酣睡,和他离开时全无分别。然而现实中地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有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独坐窗前,燃起一烟,深深昅了一口。顿时,一种久违的感快从肺部一直延伸到中枢神经,这是一种比他平生次昅烟还要強烈十倍的感觉。当昅烟变成一种习惯后,他就再也没有尝到过这种惬意到头脑晕眩地滋味。
这就是他如今这具的生存状态,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所谓的脫胎换骨,本质上就是一种生物体的自我进化,一旦完成这个进化,他的就彻底脫离人类范畴了。用科学术语来说,这是一种源自于基因底层的改造,不但使这具躯体拥有了几乎永不枯竭的自我修复功能,而且会随时自动进行清洁。比方说,当他昅进一口烟后,烟雾细粒会沿着呼昅道进⼊肺部,而烟雾中的某些物质就会渗⼊肺部组织,进而导致中枢神经产生悦愉感,同时也会在肺叶中留下杂质。在迈⼊返虚期之前,除非周天星主动运转真圆,才能把这些杂质慢慢排出体外,现在就不需要那么⿇烦了,一旦机体现从外界摄⼊的空气、⽔、食物等给养中存在着不需要地杂质,就会马上自动清除垃圾,但并不是以正常的排怈方式清除,而是以一种更⾼级、更玄妙的方式随时清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周天星连排便都省了,每吃进一口食物、喝一口⽔、菗一口烟,在这些外物进⼊体內的很短时间內,他的机体就会有选择地昅收和分解,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直接转换成一种无法识别的能量形式排出体外,不需要他半点心。
最过分的是,能量昅收形式也就此生了本地质变,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不需要摄⼊食物而活着,凡是自然界存在的能量,都可以直接被他摄⼊体內转化成自⾝的生物能量,比方说光、电子、空气中所含的⽔分等等,都可以成为能量的来源。也就是说,就算他从此不吃不喝,也能象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当然。美食一向是周天星的人生乐趣之一,就算不需要进食,他也不愿意放弃享受生活的权利。
总之,完成脫胎换骨后的他,单从理生上讲,除非遭到外部因素地严重破坏。他已经拥有永生之体了。简而言之,只要把他放到一个绝对全安地世界中,他就能永远活下去。
再说道行方面,进⼊返虚期后,精神世界同样生了翻天覆地地进化。就在升级的那一瞬间,原有地识海体系已经彻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形式地存在,功德和道心不再是两个完全立独的概念,而是可转化的。即功德可转化为精神力,精神力也可反过来转化成功德。事实上,他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就是通过这种转化方式来达到更⾼层的境界。
进⼊返虚期后,同样存在三个阶段,初期、中期和后期。返虚初期就是他如今所处的这个层次,这是不必说的,只说中期和后期,在修道界的术语中,这两个层次还有一种别称,前者叫做圆胎期,后者叫做圆神期。之所以会有这两个别称。原因很简单,进⼊返虚中期的标志就是凝成圆胎,进⼊返虚后期地标志就是由圆胎培养出圆神,再往后就是传说中的金丹大道了。至于什么是金丹大道,至少周天星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天机宗地秘典中也只有廖廖十四个字:“证大道,遍历前世今生,诸般因果。”
当然。周天星现在还没有达到求证大道的地步,拦在他面前的还有圆胎和圆神两个门槛。先说圆胎,其凝结过程的原理并不神秘,只需把道心和功德融为一体,就能结出圆胎,但问题是,这个凝结过程并不容易,想使两者合二为一,就必须挥慧剑。斩去“善”、“恶”二尸。方能使道心(恶尸)和功德(善尸)无分彼此,凝炼成胎。再说圆神。则是在凝成圆胎之后,再举慧剑,斩去“自我尸”整个过程统称为斩三尸,即“善”、“恶”、“自我”三尸。天机宗道蔵有云:“三尸绝、圆神出”就是这个意思。
话说回来,斩三尸其实就是斩去人类与生俱来的三种执念,每个人都无法避免。从本质上讲,这就是一个对精神世界进行提纯的过程,功德为善尸,是因为功德本⾝就是一种善念的代表。道心为恶尸,是因为修道本⾝就是一种悖逆自然规律、极度贪婪的行为。而斩去善、恶二尸后,精神世界就只剩下了自我意识,这一点没什么可解释的。说得再通俗点,其实指地就是心魔,某些修道门派⼲脆直接把斩自我尸称为斩心魔,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修道人个个畏之如虎的执念,就是除这三尸之外的第四尸,也可称为后天尸,因为它并不是每个人先天就有的,而是在⽇常生活中感知世界的同时逐渐产生的信念,比方说不惜一切代价执着追求某个理想,这就是“尸”若是不慎种下了这个尸,就离⼊魔不远了。道理很简单,斩去前三尸固然可以追求无上天道,但不斩也无妨,最多就是道行从此止步不前而已,而第四种尸的质就不同了,一旦修道人的精神世界被这个尸所占据,不但会永远失去求证大道的机会,而且往往会因此丧命。
正如诸葛武候,当年就是因为犯下“匡扶社稷、兴复汉室”地执念,渐渐达到了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急功近利的程度,到后来完全不顾蜀国民生之苦、粮草转运之艰,也不顾曹魏战争潜力之強,屡屡北伐中原,穷兵黩武,把所有希望都建立在了军事冒险和个人智谋上,以孔明之智,本不该如此,究其本,正是由于执念深种,罢不能,到头来积重难返,星落五丈原,令后人闻之无不扼腕。
“圆胎、圆神、金丹,多么遥不可及却近在咫尺的理想啊,我真的能做到连诸葛祖师都没有办到的事吗?”
坐在窗前的周天星,陷⼊了无穷的遐想:“一个人,一条命,一段漫漫人生路,我已经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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