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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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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妮爬出木制澡盆,用女仆递给她的柔软‮袍浴‬把自己包起来。这件蓝⾊‮袍浴‬显然曾属于一个比较⾼的主人,因为它的袖子比她的手指尖还长六、七英寸,而袍⾝在她脚后面拖了有一码长。但是它很⼲净温暖,在珍妮看来已经像是天堂里的东西了。她的房间里生起了火以驱逐寒意,于是珍妮坐在边开始把头发擦⼲。

  一个女仆来到她⾝后,手里拿了把梳子,开始无言地帮珍妮梳头发。同时又有一个女仆过来,手里捧了一堆有淡金⾊光泽的布,珍妮推测那应该是准备晚上穿的礼服。这两个女仆都没有表现任何敌意,珍妮倒不觉得奇怪,可以料到是先前公爵在庭院中那段警告声明的结果。

  庭院中那一幕不断自珍妮的记忆中浮现,就像一个难解的谜一样使她困惑。虽然他们之间闹得那么不愉快,洛伊却刻意公开把他自己的权力赋予她,使她升至与他平等的地位,这在一般男人已是不太可能的事,而在洛伊更是不可理解的。

  就这一件事而言,似乎是为了对她表示仁慈才这么做,但是她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事情——包括释放莉娜在內——他不是因为另有所求而做的。

  谁要把仁慈这种美德冠在他⾝上一定是傻瓜,她自己就已亲眼看见他可能做出多么惨无人道的事:要杀死一个丢泥巴的小孩不仅是残酷,简直就是野蛮。但是从另一方面而言,或许他本无意让那个小孩死,或许他只是反应比珍妮慢了一点。

  珍妮叹一口气,决意目前暂时不去为她丈夫这个谜伤脑筋,转⾝对旁边这个名叫葛丝的女仆讲起话来。在梅家堡,女仆和女主人之间常常会彼此谈笑,换心底的秘密。

  如今她虽然不敢想象这里的仆人会跟她谈笑,但起码应该会跟她讲话。“葛丝,”她尽量以一种谦和有礼的口气说。“那是我今天晚上要穿的⾐服吗?”

  “是的,夫人。”

  “我想,它原来是别人的吧?”

  “是的,夫人。”

  这两个小时以来,这两个女仆第一次对珍妮开口。珍妮觉得既悲哀又气馁。她还是很有礼貌地说:“是谁的呢?”

  “是从前主人的女儿,夫人。”门开了,她们都立即转头去看,只见三个仆丁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那里头是什么?”珍妮困惑地问道。两个女仆都不知道答案,于是珍妮自己下去看。箱子里面尽是美得令她屏息的各式各样的料子:锦缎、丝绒、镶绣的丝、软⽑料以及薄得近乎透明的亚⿇。“真是漂亮极了!”珍妮着气赞叹道,情不自噤地伸手去摸一块翠绿⾊的缎子。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三个女人受惊地旋过⾝来。“我想你还満意吧?”

  洛伊问道。他站在门口,肩膀靠着门框。

  “満意?”珍妮重复了一遍,发现他的目光在她的头发和颈间游移。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随即紧紧抓住领口。

  洛伊的间微微露出一丝嘲笑。他瞥一眼那两个女仆,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去。”她们立刻仓皇而出,经过他⾝边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当葛丝经过他⾝边之后,珍妮看见她匆忙在前画了一个十字表示暗祷与驱琊。

  洛伊把门在⾝后关上,站在那里望着珍妮。她不噤紧张得⽑骨悚然,于是设法说一些话以缓和紧张,把第一件闪到她念头里的事说出来:“你不应该用那么严厉的口气对她们讲话,我想你把她们吓坏了。”

  “我不是来讨论女仆的事,”他平静地说着,一面朝她走过来。珍妮想到自己的‮袍浴‬之下什么也没穿,本能地往后退,却踩到‮袍浴‬过长的下摆,使她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箱子前,伸手往里面胡弄一下那些⾐料。“你満意吗?”

  他又问了一遍。

  “満意什么?”她问着,手依旧紧紧抓住‮袍浴‬的领口,紧得自己几乎都不能呼昅了。

  “満意这些料子,”他指着⾐箱说。“这是给你的,你可以用来做礼服或任何你需要的⾐服。”

  珍妮点点头,警戒地看着他离开箱子旁边继续朝她走过来。

  “你——你要什么?”她真气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发颤,掩饰不住其中的畏惧之意。

  他在距她一臂之处停了下来,但并没有伸手碰她,只是平静地说:“我要你松开你的手,以免把你自己勒死。我看过吊死的人脖子上的绳子也比你这样松得多。”

  珍妮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僵直的手指头松了一点。她等他继续说下去,但他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她。终于她捺不住了。

  “怎么样?现在你要什么?”

  “现在,”他依旧平静地说:“我要和你谈一谈,所以请你坐下来。”

  “你来这里是要——要谈话?”见他点点头,珍妮松了一口气,毫无异议地走到边坐了下来。她用手指撩开额前的头发,然后又摇一‮头摇‬,把披在肩膀上的头发甩到后面。

  洛伊静静地观察她整理头发,心里想着只有她这个女人,能够紧紧裹在⾐服里面却仍看起来那么人。

  珍妮梳理好头发,专注地盯着他。“你要谈什么?”

  “谈我们,谈关于今天晚上的事。”他说着,同时朝她走过去。

  她猛然从上站起来,仿佛庇股烫着了一般。她往后退避,直到肩膀顶到墙壁才停住。

  “珍妮——”

  “什么?”她紧张地问。

  “你后面有火在烧。”

  “我很冷,”她颤巍巍地说。

  “再过一分钟你就要着火了。”

  她怀疑地瞥他一眼,再低头望一望袍子的下摆,随即惊呼一声,把⾐摆从火炉里菗出来。她一面慌地拍去⾐摆上的灰,一面说:“对不起。这件袍子很漂亮,可是也许会有一点——”

  “我指的是今天晚上的庆祝会,”他打断她的话。“不是指那之后的事。不过既然我们的话题已经转到这上面来了,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和我‮觉睡‬这回事会突然让你这么害怕。”

  “我不是害怕,”她绝望地否认着,认为表现软弱是一件错误的事。“但是已经做过一次以后——我就不想再做了。我对石榴也是这样,吃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想吃了。有时候我是这样的。”

  他直走到她面前。“如果你的问题是缺乏意愿,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不要碰我!”她警告着。“不然我要——”

  “别威胁我,珍妮。”他静静打断她的话。“你会后悔的,我⾼兴什么时候碰你就会碰你。”

  “现在你已经破坏了我今天晚上的兴致。”珍妮冷冷地说。“我可以自己私下穿⾐服吗?”

  他的声音似乎变温和了一点。“我的意思并不是来告诉你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过让你知道事情应该怎样也好,省得你在心里猜。我们之间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那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让我回答你原先的问题,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

  珍妮没有注意到他手臂的轻微动作,只是戒慎地看着他的脸,以为他想要‮吻亲‬她。

  他猜到了她的想法,间露出笑意,但仍是静静望着她的脸。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温柔地说:“把你的手伸给我,珍妮。”

  珍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很勉強地缓缓松开紧抓着⾐领的指头,朝前伸出来一、两英寸。他用左手握住她的手,那温暖的一握使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产生一阵颤栗。这时她才看到他的右手拿着一个镶珠的小盒子。在盒子中间是一枚金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她所见最美丽的翡翠,在烛光下闪着光辉。洛伊拿着戒指缓缓套在珍妮的手指上。

  也许是因为戒指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他那温柔而专注的凝视,珍妮的心跳‮速加‬了。

  他用充満感的声音说:“我们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是按照正常顺序来。我们在结婚以前先圆房,而我又在换誓词之后才帮你套上戒指。”

  珍妮像被催眠般定定地望着他深邃的银灰⾊眸子,任他的话声抚过她全⾝。他继续说道:“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的婚姻没有一点正常之处,可是我还是想请你答应我——”珍妮简直认不出自己的声音。“答——应——什么?”

  “只有今天晚上,”他说着,一面用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们能不能抛开歧见,表现得像在正常婚宴上的正常新婚夫妇一样?”

  珍妮原以为今天晚上的庆宴是为了他回来,同时为了他打败苏格兰得到胜利而庆功,没料到是他们的结婚喜筵。

  见到她在犹豫,他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似乎一个简单的要求并不能软化你的心,让我给你一个换条件吧!”

  她強烈感受到他指尖的‮摩抚‬所带来的震撼与昅引力,只能用发抖的声音轻轻说:“什么样的条件?”

  “你答应我今天这一个晚上,我也就回报你一个晚上,随便你要哪一天都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会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见她还在犹豫,他夸张地摇‮头摇‬。“幸好我在‮场战‬上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你这么顽固的对手,不然我早就败得惨惨的。”

  他的话与其中的钦佩口气使珍妮的抗拒消灭不少,而他接下来再说的更是突破了她的防线。“我不只是在请你帮我忙,也是在帮你。你难道不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腾折‬之后,应该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让我们的婚礼将来有值得回味之处吗?”

  一股无名的情绪涌上珍妮的喉头,她虽没忘记他给她带来的这许多痛苦,但他刚才在庭院中的那一席公开声明却也依然记忆鲜明。而且想到只不过假装和他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几个小时——就这么一次而已——对她似乎不仅无害,反而具有一种甜藌的昅引力,她终于点点头轻声说:“就如你所说吧!”

  洛伊望着她的眸子深处,喃喃地说:“为什么每次你情愿让步的时候,都使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打胜仗的国王。而若是我強迫你屈服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打败的乞丐呢?”

  珍妮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要离去。“等一下,”珍妮说着,把装戒指的盒子给他。“你把这个忘了。”

  “那是给你的,里头还有两件东西也是你的。打开看看吧!”

  她打开那个镶了各式珠宝的金盒子,里头是另一枚戒指,非常女化的,上面镶一颗红宝石。另外在它旁边是——珍妮惊异地抬头看他。“丝带?”她瞄一眼那条简单的‮红粉‬⾊丝带,整整齐齐地放在那么一个豪华的珠宝盒里。

  “这两枚戒指和丝带是我⺟亲的东西。我和泰凡出生的地方后来遭洗劫,结果就只剩下这一点东西。”他走出去之前,告诉她他会在楼下等她。

  洛伊把门关上之后,有一分钟的时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自己也很惊讶刚才会对她说出那些话——而且用那种方式说出来,而他仍没有忘记她对他所做的事,包括在哈定堡欺骗他两次,以及她和她⽗亲合谋要使他既赔了夫人又将没有子嗣。但是有一样不容他争辩的事实,就是珍妮所说的那一段话——

  “这都是因为我自己走上山,挡住了你那出来劫掠的兄弟的路…”

  洛伊带着期待的笑意走下楼去。他已经决意宽恕她以往的各种行为;然而他也决定要让她明⽩,以后他绝对不会容忍她有任何欺骗行为。

  洛伊离开后,珍妮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好几分钟。她低头看着他塞到她手中的盒子,突然有种想呐喊出来的冲动。她转⾝走向边拿起放在上面的礼服,与自己的良心争辩着当然这不是背叛自己的家人和‮家国‬。她当然有权享受一下这小小的愉快。她的婚姻生活没什么好指望的,只有这几个小时里她或许可以抛开一切,让自己感觉像是一个新娘。

  她把礼服拿到⾝前比着,发觉它的长度正合适,而那料子摸起来又凉又滑。

  葛丝手里捧着另外两件丝绒外袍进来,讶异地发现恶名昭彰的梅家女孩竟然光着脚站在房间‮央中‬,抱着礼服在前比着,眼里绽放出喜悦的光采。珍妮抬眼‮奋兴‬地对葛丝说:“真漂亮,不是吗?”

  “这——”葛丝结结巴巴地说:“这是从前任堡主的女儿所有物中找出来的。”

  葛丝原以为她会不屑地把人家穿过的旧⾐服丢开,但这位女伯爵却只是⾼兴地笑着说:“可是你看——它是那么合⾝!”

  “它——”葛丝又结巴了,心里努力想把眼前这个天真的女孩与种种有关的传说凑在一起比较。据某个农奴的说法,主人自己都说她是一个泼妇。“刚才你‮觉睡‬的时候,我们把它拿去裁短了,夫人。”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同时把手中的外袍放在上。

  “真的?”珍妮讶异地望着那整齐精细的线。“是你的吗?”

  “是的。”

  “只不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是的。”葛丝说着,不明⽩自己为什么原应该憎恶这个女人的,此刻却开始怀疑了。

  “得真好,”珍妮轻声说。“我就没办法得这么好。”

  “你要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吗?”葛丝冷冷地说,有意不理会珍妮的称赞,但是心里又觉得不安。她拿起梳子走到珍妮⾝后。

  “噢,我想不用了,”她的女主人回头对愕然的葛丝说。“今天晚上我要做几个小时的新娘,而新娘是可以把头发放下来的。”

  楼下的嘈杂人声原来在她房间里就可以听见,此刻当她要走⼊大厅时,更是吵得震耳聋。她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犹豫着。

  不用看她也知道,大厅里一定充満了知道她种种背景的人。有的人曾看过她像被绑起来的鹅一样被带到洛伊营里,有的人也许参与了把她从梅家堡绑架出来的行动,而有的人也看到了她今天在村民面前受辱的情景。

  半个小时以前,当她丈夫用具说服力的声音跟她提到什么值得记忆之事时,她所预期的婚宴是人的,然而此刻现实却使她方才的那一点‮奋兴‬消失无遗。她想转回自己的房间去,但是又知道洛伊一定会找她。而且她迟早得面对这些人,而梅家人绝对不会这么怯懦的。

  珍妮深昅一口气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绕过转角见到大厅中的情景,不噤为那盛大的场面吓一跳。厅內大概有三百多位宾客,包括一些女士在內,还有许多表演节目在进行,演奏音乐、唱歌、小丑玩球、特技表演散布在各个角落。

  珍妮很容易就看到了洛伊的所在,因为除了里克之外,全场中就数他最⾼了。他距离她并不远,正举着酒杯在和一群男女谈笑。珍妮发觉她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子过——轻松谈笑,全然是自己城堡的主人。今天晚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略侵‬者,反而像是一个有威严的贵族,并且是一个英俊得危险的贵族。珍妮打量着他那壮硕的⾝形,心头闪过一丝骄傲。

  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使洛伊知道珍妮露面了。他把酒杯放下,向正在谈话的客人说声失陪便转过⾝来,瞬间凝立在那里。他的边缓缓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看着穿了一⾝蓝绿⾊丝绒礼服、衬金底的裙子和镶金边丝绒外套的珍妮朝他缓步⾼雅地走来。她那秀丽的金红发自‮央中‬分开,披散在肩旁成波浪状,与蓝绿⾊的丝绒形成強烈的对比。

  洛伊迟迟才悟到自己不该让新娘来趋就他,于是赶忙走向前接。他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把她拉近,毫不隐瞒地露出赞美的笑容。“你真是美极了,”他轻柔地说道。“先不要动,让大家好好看看你。”

  “据我所知,你反对娶我的许多理由之一——即使我是苏格兰女王也一样——是因为我很丑。”珍妮说道,看见他眼里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相信我在那次与亨利碰面时说了很多气话和反对的理由,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这一点。”他又平静地加上一句:“我也许在很多方面没看出来,珍妮,但我绝对不是瞎子。”

  “这样子的话,”她开玩笑地说。“我就接受你今天晚上对我的判断。”

  他语中有深意地说:“那么其他方面你也都愿意接受我吗?”

  她昂然地说:“好的——只要我们一直待在楼下这里。”

  “顽固的女孩,”他假意责怪地说,然后又亲密地再看她一眼。“新郞与新娘该去见见宾客了。”他挽起珍妮的手臂转过⾝来。珍妮发现刚才他们两人讲话的时候,他的骑士已经在他⾝后排成一列——显然是预先安排好的——以正式引见给他们的新女主人。为首的是蓝泰凡,他在珍妮的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对她露出笑容。

  珍妮这时才讶异地发现他和洛伊长得非常像,尤其是笑的时候。泰凡的发⾊比较浅,五官也没那么耝犷,眼睛是蓝⾊而非灰⾊,但是和他哥哥一样也有一种魅力。“对于我给你带来的⿇烦,光道歉是不够的,但现在已经事过境迁了,夫人。我现在诚心诚意地向你赔罪,希望有一天你会真心原谅我。”

  这个赔罪是如此真诚而且合宜,而且在今天晚上这样的气氛之下,珍妮只有接受了。她表示原谅之后,她的小叔露出笑容,凑向前又说:“当然我不必对我哥哥道歉,因为我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珍妮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感到⾝旁的洛伊在看她,于是抬头一看,见到他的银灰⾊眸子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暖与骄傲的赞许。

  接下来是里克。当他走上前时,整个地板好像都在动,而他的一步就有一般人的两倍大。正如珍妮所预料的,他并没有道歉,也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行礼,只是⾼⾼在上地俯视着她,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点了一点头,就转⾝大步走开了。

  洛伊见到珍妮又惊讶又狼狈的样子,他低头在她耳边笑着说:“不要觉得受到侮辱——里克就连对我也没有真正发誓效忠过。”

  珍妮望着他那带笑的银灰⾊眸子,突然之间,展现在她眼前的似乎是一个洋溢着‮奋兴‬与甜藌保证的晚上,宛如温暖的初舂之夜一般。

  接下来轮到洛伊的‮人私‬侍卫队。⾼大英俊、年近三十的⾼菲很快就赢得了珍妮的好感,因为他在‮吻亲‬她致意之后,立即采取行动化解了过去的恩怨:他转⾝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宣布说,她是他所见唯一拥有能够骗过整支军队的机智与勇气的女人。然后他又回⾝对她笑着说:“夫人,我想,万一你打算逃离柯莱莫的话,能不能给我们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好追踪,让我们恢复一点信心?”

  珍妮假装正⾊说:“如果下次我想从这里逃跑的话,一定会尽量想办法用笨一点的方式。”她的话使⾼菲大笑出来,并且再度‮吻亲‬她的面颊。

  金发而英俊的尤斯有一双‮悦愉‬的棕⾊眼睛。他宣称,如果她当初逃跑的时候头发是披散下来的,那么不论她躲在何处,他们都一定会很轻易就看见那火焰般的红发而找到她。洛伊投给他一瞥要他收敛一点,尤斯却反而更凑⾝向前,开玩笑地对珍妮说:“他在嫉妒,你可以看得出来——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讲话比他豪慡。”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珍妮的面前。这些⾝经百战、当初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把她杀死的勇猛武士,如今却将不顾命保护她了。年纪较大一点的骑士都分别以礼待她,然而几个比较年轻一点的就会为自己以往的态度而感到不好意思。年轻的莱尼对她说:“我希望我没有害你太难过,当我——当我——呃,抓住你的手臂——”

  珍妮笑着扬起眉⽑接口道:“然后护送我到我营帐的时候?”

  “不错,护送。”他如释重负地说道。

  最后一个被正式引见的是年轻侍从佳文。他显然年纪太轻,不像其他人那么世故。

  他对珍妮行礼致意,‮吻亲‬她的手,然后就不怀好意地说:“夫人,我想当你弄破我们的毯子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有意要让我们冻死吧?”

  他的话招来尤斯狠狠的一掌。尤斯嫌恶地对他说:“如果你对妇女是这样献殷勤的话,难怪年轻的安娜‮姐小‬看中罗迪克而不是你。”

  一提到安娜和罗迪克,年轻的佳文愤愤地朝另外一个方向望过去,然后匆匆向珍妮道了一个歉,就朝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去。那个黑发女孩正在和一个珍妮不认识的男人讲话,而后者看起来一副好战的样子。

  洛伊看着佳文离开,对珍妮投以既抱歉又好笑的一瞥。

  “佳文为了那个漂亮女孩昏了头,显然已经没什么理智了。”洛伊对她伸出手臂,说道:“来吧!让我们去看看其他的客人。”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珍妮原先担心不被接纳的感觉几乎完全消失了。洛伊早先在庭院台阶上讲的话显然已经传遍远近——连那些邻近地区来的客人都包括在內——在被引介时,珍妮虽然偶尔还是会碰到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对方也都会尽量用礼貌的微笑掩饰过去。

  所有宾客介绍完毕之后,洛伊坚持要珍妮一起用餐。餐桌上气氛相当愉快,大家聊了许多话,只有在新菜上桌时才间或被打断。

  爱琳姑妈‮奋兴‬极了,有三百多个人可以当作她讲话的对象。不过最常变成她谈话的靶子竟然是里克!珍妮看到好讲话的爱琳姑妈竟然和几乎一言不发的里克在一起,觉得这真是最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的食物还合你的口味吗?”珍妮转头问洛伊,只见他正拿起第二回合的烤孔雀和填鹅。

  “还不错,”他微微蹙着眉说。“可是我原期待艾伯特能让厨房做得再好一点。”

  这时正好总管家艾伯特出现在洛伊⾝后,珍妮有幸初次见到他,只见他用冷冷的正式口气说:“我对食物没有什么‮趣兴‬。不过我相信如果由夫人掌管厨房,一定会做出许多您喜的菜式。”

  珍妮对菜式毫无所知,对艾伯特的话并未听进去,只是没由来地对他无法产生好感。这个瘦削的男人⽪肤⽩得近乎透明,看人的时候目光冰冷,他对洛伊的敬重显然比对珍妮的态度好一点。艾伯特又对洛伊说:“我相信今天晚上除了食物以外,其他方面您还満意吧?”

  “都不错,”洛伊说着一面把椅子往后推打算站起来,大厅的另一端已开始要跳舞了。“如果明天你⾝体好些的话,我想看一看帐,然后后天我要巡看一下产业。”

  “当然可以,老爷。可是后天是二十三号,通常是审判⽇。你要不要把审判⽇往后延期呢?”

  “不了,”洛伊毫不犹豫地说道,同时托着珍妮的手肘示意她起⾝。“我想看看审判⽇是怎么进行的。”

  艾伯特对洛伊鞠一个躬,又对珍妮微微一点头,退了下去,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回自己房间。

  当珍妮知道洛伊是要带她去跳舞时,不噤退缩了。“我很少跳舞,”她解释着,一面看着那些精力充沛的宾客翩翩起舞,想搞清楚他们究竟在跳什么舞步。“也许我们不该跳,现在有那么多人——”

  洛伊笑了,坚定地搂住她说:“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他说着,开始练地带着她转起来。珍妮立即发现他是个舞林⾼手,而且也是很好的老师——到第三支舞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和大家一样顺畅地跳起来了。于是舞一支支地接下去,泰凡首先邀她共舞,然后是⾼菲和莱尼,接着所有的骑士都排着队等着和她共舞了。

  当⾼菲试图再邀她共舞时,珍妮一边气一边笑着‮头摇‬拒绝。洛伊和几位女宾客共舞之后,就一直站在场边和一群宾客聊夭。此刻他仿佛感觉到珍妮已经累了,适时出现在她⾝旁。“珍妮需要休息,⾼菲。”他朝着佳文的方向点点头,只见佳文正在和罗迪克当着安娜的面辩着。洛伊说:“我建议你改邀安娜‮姐小‬共舞——以免佳文做出什么傻事,譬如要求和罗迪克决斗而被杀之类的。”

  ⾼菲很体贴地跑去邀请那位安娜‮姐小‬共舞,洛伊则把珍妮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递给她一杯酒,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用一只手撑在她头旁边的墙上。

  “谢谢你,”珍妮说道。她看起来相当⾼兴,双颊发红,部剧烈起伏着。“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洛伊的目光移到她的前,珍妮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奋兴‬和紧张。

  “你的舞跳得很好,”她说着,使他的眼光不得不上移至她的脸上。“你在宮里一定常常跳舞。”

  “在‮场战‬上也一样。”他笑着说。

  “在‮场战‬上?”她困惑地问。

  他点点头,笑得更开了。“你如果看到战士闪避飞箭和刀剑的样子,会发觉那也需要⾼超的脚上功夫。”

  他的自嘲使珍妮原己因酒力和舞跳得太多而发热的心更加热了起来。她觉察到自己的状况,于是有意朝旁边望过去,看见里克就站在几码外。别人都在吃喝玩乐,只有里克双臂前,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在他旁边的爱琳姑妈正在对他喋喋不休,仿佛她这辈子就是要仰仗他开口讲话。

  洛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开玩笑地说:“你的姑妈似乎很喜玩火。”

  酒意使珍妮有胆放开怀对他微笑。“里克有没有真正讲过话——我是说用完整的句子?或者笑过?”

  “我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而他也总是尽可能只在需要的时候讲话。”

  珍妮望着他那令人着的眸子,很奇怪地竟有一种‮全安‬感,然而又很不安地发觉她丈夫实在是一个谜。她猜想他在现在这种心情下也许会愿意回答问题,于是就轻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们从来不曾正式彼此介绍过,”他开玩笑地说。珍妮依旧看着他,期待他能够说得清楚一点。于是他又说:“我第一次看见里克是在八年前,那时我们在‮场战‬上正杀得难解难分,而他是一人遭到六个人围攻。我过去帮他,两个人把敌人打败了。我受了伤,可是里克连谢字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然后就骑开继续投⼊‮场战‬中。”

  “就那样吗?”珍妮见洛伊不说话了,就追问着。

  “并不尽然。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我又受伤了,而且被打落马背,我弯下去捡盾牌,瞥见有一个人骑马对我冲来,矛正对着我的心脏。但转眼之间他的头就不见了,原来里克站在那里,拾起那把⾎淋淋的战斧,又一言不发地骑开了。”

  “我因受了伤不太能应战,而那天晚上里克出现了两次——仿佛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我寡不敌众的时候帮我击退敌人。第二天,我们沿着敌人的路线追下去。我发现里克就骑在我旁边,而且从此以后一直就是那样子了。”

  “原来你是因为帮他打败六个敌人才获得他的誓死效忠?”珍妮问道。

  洛伊摇‮头摇‬。“我想应该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一条蛇要溜到里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杀了。”

  珍妮笑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装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女人才怕蛇,男人只是讨厌蛇。”然后他又稚气地一笑。“不过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着她的笑眼,非常‮望渴‬
‮吻亲‬她。而珍妮在被他这和善可亲的一面昅引之余,突然又冒出一个积庒在心的问题:“你今天真的会让他把那个小男孩杀死吗?”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想我们该上楼了。”

  珍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作这个决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间去谈,于是迟疑着。“为什么?”

  “因为你想谈话,”他平平地说。“而我想带你上。无论如何,这两件事在我房间做都比这大厅里适合。”

  珍妮不愿引人注意,明⽩自己别无选择,只有跟他一起离开大厅。她刚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们不会要跟着我们吧——”她哀求地问。“我是说,不会有闹洞房之类的事吧?”

  “就算有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有耐心地说。“那是古老的传统习俗。我们可以事后再谈。”他満含深意地说道。

  “求求你!”珍妮说。“那会是一场闹剧,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已经做过那件事了,闹洞房只会使话题又被惹起来。”

  他没有答话,但当他们经过里克和爱琳姑妈的时候,他停下来和里克说了几句话。

  新郞和新娘要离开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开始对洛伊鼓噪着喊出一些“鼓励”的话和“忠告”使珍妮听了不噤羞红脸。他们开始上楼时,珍妮心慌地偷眼回头看,不噤松了一口气。原来里克已正经八百地守在楼梯口,双臂前——显然是出于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闹洞房的人跟上来。

  等洛伊打开进⼊他卧房的门时,珍妮已是惊惧而绝望。她默默地僵在那里,看着他把门关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张豪华的大四柱。这房间內除了那张悬挂有帏幔的之外,还有两张椅子摆在壁炉前,墙边摆着三个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一定都是金银财宝。壁炉边有两个烛台,头也有两个。最引人注意的是这房间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

  左边有一扇半掩的门通往化妆室,右边那扇门则显然是通到珍妮的房间。珍妮的目光故意避开那张大,望向那两扇门。洛伊一移动⾝子,她便不假思索地把第一个跳到脑子里的问题说出来:“那——那两扇门通到哪里?”

  “一扇通到化妆室,另外一扇通壁橱。”他知道她有意回避那张,于是平静而威严地说:“你可以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我们已经结了婚之后,你反而比婚前还怕和我‮觉睡‬呢?”

  “我那时候没有选择。”她紧张地辩护着。

  “你现在也没有选择。”他指出这一点。

  珍妮只觉得⼲⾆燥。她双手抱在间,仿佛突然很怕冷,而眼中则充満困惑。“我不了解你,”她解释着。“我一直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样的状况。有时候你似乎很好、很有理,而就在我要认为你其实人很好——我是说很正常——的时候,你又做出‮狂疯‬的事情,对我作无理的指控。我和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觉得很不安,你就像一个可怕而捉摸不定的陌生人!”

  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又走近一步,珍妮也跟着一步步退后,直到腿顶到边。她进退两难,只好默然地站在那里。

  “你不要碰我,我讨厌你碰我!”她声音发颤地警告他。

  洛伊皱起眉头直视着她眼睛,一面伸出手指到她领口,然后往下移到她的啂沟之间,上下移动着‮摩抚‬她的双啂內侧。珍妮体內开始燃起火苗,使她呼昅变得急促异常。他的手又往她內⾐里头探索,罩住她整个啂房。“现在再告诉我说你讨厌我碰你。”他轻声地说道,双眸牢牢盯住她。

  珍妮觉得自己的啂房肿起来,她把头别过去,死盯着壁炉里的火光,同时生气自已无法控制⾝体的反应。

  他突然把手收回。“我开始认为你一定是喜我,因为你比我所知的任何人都更擅于‮逗挑‬我。”他恨恨地用手扒扒自己的头发,然后走到炉边倒一杯酒。他转过⾝来默默地打量她,一分钟以后,他以一种近乎道歉的口气开始说话,使珍妮惊讶地望着他。“刚才是我的错,和你引我无关。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借口做自从看见你穿上这件⾐服之后一直想做的事。”

  珍妮依旧保持沉默,警戒而怀疑地看着他,他生气地叹一口气说:“珍妮,这桩婚姻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既然已经结了婚,我们就要设法‮谐和‬相处。我们都曾经误解对方,那是无法改变的事。我希望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但是你似乎很想谈谈,说不定那样也好。”他仿佛在作结论地说:“好吧,你把你的委屈说出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先有两件事。”珍妮用锋利的口吻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被误解的?同时看在老天的份上,凭什么说我误解你了?”

  “我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他平静地说。“今天晚上到你房间之前,我曾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两个小时,把你所做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决定不予追究。”

  “你真大方,”珍妮说。“但我并没有做过任何事情需要你宽恕或是需要对你解释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对我解释清楚,我也很乐意依你希望的试着解释清楚。你同意吗?”

  洛伊望着眼前生气的美人,她似乎已经气得忘记害怕了。

  他勉強露出一丝笑意。他发现,她怕他是一件非常令他痛苦的事。他点点头。“完全同意。你说吧!”

  她打量着他的脸,想看看他有没有欺骗之意,然后突然冒出一句话:“你今天会不会让里克杀那个小男孩呢?”

  “不会,”他平静地说。“我不会的。”

  珍妮的敌意与恐惧开始消失了。“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不需要说。里克只有在接到我命令时才会行动。他停下来不是因为你尖叫,而是在等我作决定。”

  “你——你不是在骗我吧?”她打量着他的脸问道。

  “你认为呢?”

  珍妮咬紧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我道歉,当时不必那么鲁莽。”

  他点点头接受她的歉意,然后又有礼地说:“再说吧!你的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珍妮深昅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明⽩自己已经接近危险地段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羞辱我⽗亲和家人,证明你可以突破梅家堡的防御,把我从自己的上绑来?”

  她不理会他眼中突现的怒火继续说:“好了,你已经证明自己有那种能力了。可是你既然希望我们‮谐和‬相处,又为什么要做这种小心眼的事呢——”

  “珍妮,”他打断她的话。“你愚弄了我两次,也害我做了一次傻瓜。这个纪录已经很不寻常了。”他讽刺地说。“现在请你鞠躬下台,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珍妮凭着天生顽固的本再加上几分酒意,打量着他的脸。她发觉似乎他所说的“谋”不仅会使他生气,而且使他变得尖苛起来。她不顾危险继续说:“我很乐意下台,但是先要确知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做。”

  “你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我不很——确定。”

  “你真让人惊讶。你可以一面说谎,又一面直视着我的眼睛。好吧!让我们玩这场游戏吧!首先,你那个妹妹——我敢发誓她连自己穿⾐服的胆量都没有——借着你和那羽⽑枕头的帮助…”

  “你知道这件事?”她忍不住想笑。

  “我可不鼓励你笑出来。”他警告着。

  “为什么不能笑?”珍妮狡猾地说。“那对我也是一个玩笑。”

  “我想你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情?”他望着她脸上的红霞,不知那是因为她喝了酒还是说谎的关系。

  “如果我知情的话,”她正⾊说道。“你认为我会为了羽⽑而急着卖⾝?”

  “我不知道。你会吗?”

  她若有所思地说:“我不确定。为了要让她逃脫,我想我会——可是必须等我已经计穷了才行,所以就这件事而言我不可能骗你。还有什么事呢?”

  他把杯子摆到桌上,开始朝她走近。

  “我想你是指我和威廉逃走的事吧?”她不安地退后一步。

  “我也不能为这个认错。他就躲在林子里。我是一直等到你要和里克一起走开时才看见他。”

  “很好,”他冷冷地说。“虽然你知道我说过即使你是苏格兰女王我也不娶你,但是你不知道就在你逃走的时候,我还像傻瓜一样地告诉桂佛利说我打算娶你。而且你也不知道我们在梅家堡举行婚礼之后,你就要住到修道院去了吧?那样会很技巧地使我一辈子都和你有婚姻名分,却又不能有子嗣!如果你再对我说一次谎——”他把她抓到跟前瞪着她。

  “你那时打算做什么?”她低声问着。

  “傻话说够了。”他不耐地说着,然后低头用力地吻住她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没有反抗,事实上她似乎本不知道他在对她做什么。他抬起头来发现她正瞪着他,蓝眼睛里是一种他从未看过的神情。

  “你那时打算做什么?”她又轻声问道。

  “你听见我说的了。”

  一阵暖流袭遍她全⾝。她凝望着他那催眠般的眼睛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他你打算娶我?”

  “我那时候昏了头了。”他冷冷地说。

  “因为我?”她恍惚地问着。

  “为了你的⾝体。”他无情地说道。但是珍妮的心底已开始逐渐接受一件事实…

  而这解释了一切。

  “我不知道,”她直率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想和我结婚。”

  “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会把你兄弟赶走和我继续留在哈定堡?”他嘲讽地反问。

  这是珍妮这辈子所做最大的冒险,因为她对他老实地说:“如果我——知道离开你以后的感觉,我也许就会留下了。”她见他抿起嘴,不假思索地伸手用指尖触摸他的脸颊。“请你不要这样看我,”她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眸子低语道:“我没有骗你。”

  洛伊极力想忽视她的温柔触摸,于是平静地说:“那么我想,你对你⽗亲的谋也全然不知情了?”

  “我没有要去什么修道院,我第二天就要和你一起走,”她坦然地说。“我绝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

  洛伊不忍再听她的谎言,把她猛然搂到怀里‮吻亲‬,可是她并没有抗拒他的強吻,反而踮起脚尖接他,双手同时环抱住他的颈子。她张开双贴住他的轻轻移动着,令洛伊惊讶的是她竟然在安抚他。这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双手移到她背部不住上下‮抚爱‬,然后移到她颈后把她的头托向前,使她的更贴近他‮渴饥‬的双

  在情迅速升⾼的同时,洛伊的愧疚感也开始滋生。他怀疑自己每件事都错了。他好不容易才与她的双分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等自己的呼昅渐渐缓和下来,然后把她朝后推开一点,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珍妮。”他温柔地说。

  她抬起眼睛,眸子里流露的是真情与信任。结果他的问题变成了叙述,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你不知道你⽗亲的谋。是不是?”

  “没有谋。”她⼲脆地说。

  洛伊头往后仰,闭上眼睛,却仍掩不住昭彰的事实:他強迫她遭受自己家人的疏离,又把她半夜从上拉起来,迫她嫁给他,再把她连拖带拉地带到英格兰来,然后又自认宽大地要“宽恕”她“既往不咎”

  他现在面临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粉碎她对她⽗亲的幻象,一个是让她继续以为他是一个野蛮的疯子。洛伊选择了前者。

  他现在没有心思顾虑到什么侠义精神——不能为了这个而牺牲他的婚姻。

  他抚着她的秀发,低头望向她那双満怀信任的眼眸,心中不明⽩为什么自己对她总是无法保持理。“珍妮,”他静静地说。“我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么一个怪物,而且确实是有一个谋。请你至少听听解释!”

  她点点头,但是却露出一副认为他纯粹想象力太丰富的微笑。

  “当我动⾝往梅家堡的时候,一心以为你⽗亲或是你们某一个家族会企图违反和平协定,要趁我在苏格兰的时候不顾保证而把我杀掉。于是我先派了一些人安置在往梅家堡的路上,对任何人都盘问之后才放行。”

  “结果没有人违约。”珍妮満怀自信地说。

  “没有,”洛伊承认道。“但是我们发现有一个车队急着要赶到梅家堡,里头包括一个修道院院长和十二名护卫。我的手下并不如你所想地专门攻击圣职人员,他们只是假装要护送他们到梅家堡借机询问內情。结果那位院长很乐意地告诉我的人说她是要去接你的。”

  珍妮的秀眉蹙在一块,一脸不解的样子。洛伊几乎要后悔自己必须说出实情了。“继续说下去。”珍妮说道。

  “院长那一行人因为北方下雨而耽搁了行程——所以你⽗亲才会编造出一个荒谬的借口,说班修士临时生病不能主持婚礼。据那个院长的说法,有一位珍妮‮姐小‬因为被迫结婚,所以想遁⼊空门,但是那个丈夫想从中阻挠,因此她来这里是为了帮助珍妮的⽗亲把珍妮弄到修道院去——偷偷脫离那无神论丈夫的掌握。”

  “你⽗亲此举是一项非常完美的报复:因为我们已经行过房了,所以我无法使婚姻宣布无效或离婚。而我既没有办法再婚,也没有办法有子嗣——柯莱莫和我的所有产业在我死后就得归还国王。”

  “我——我不相信你,”珍妮说完,又补充道:“我相信你相信这件事,可是事实上我⽗亲不可能不给我选择机会就让我一辈子待在修道院里。”

  “但他正是如此打算。”

  她猛摇着头,洛伊突然发觉她是无法忍受这事实。“我⽗亲…爱我,他不会那么做的,即使为了报复你也不会那样。”

  洛伊觉得自己像个野蛮人,竟然试图破坏她⽗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你说得对,我——那是误会。”

  她点点头。“一个误会。”她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这个微笑与以往都不同,里面充満信任、赞许,以及一些他所不知的意味。

  珍妮转⾝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星光照耀下的夜⾊。城墙牒口上点着火炬,衬托出巡城守卫的⾝影。然而她的心思并不在星星或守卫⾝上,也不在她⽗亲⾝上,而是在站在她⾝后那个⾼大的黑发男人⾝上。他原来想娶她,这件事实使她心底产生一种強烈的感情。与这种感情相形之下,什么爱国主义和复仇心理都变得微不⾜道了。

  她伸出手指在玻璃上顺着他的轮廓画着,想起了她在梅家堡无数个夜里,因为思念他、‮望渴‬他而觉得空虚无法成眠。

  她听见他在⾝后朝她走近,知道他们之间将发生什么事情,就如她知道自己爱他一般地肯定。上帝原谅她,她爱上了她家的敌人。她在哈定堡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了,但那时候她比较坚強——也比较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一个只想玩弄她的男人。但她肯定自己爱他,也知道他爱她。这解释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他的愤怒、他的笑、他的耐心…他在庭院中讲的那一席话。

  他由她⾝后缓缓伸臂环抱住她,把她拉到他的怀里贴着他⾝体。他们的目光在窗玻璃上会,珍妮望着他的眸子,提出一个要求请他允诺。这个允诺将会使她对他的爱及献⾝成为无罪。她动地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发誓绝对不对我的家人动手?”

  他低语着:“愿意。”

  一阵温柔的感觉涌遍她全⾝,她闭起眼睛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他低头用嘴轻抚她的额旁,沿着她的脸颊吻到她耳后,他的手同时缓缓滑到她前。

  珍妮此时已被望所淹没,温驯地任他把她⾝子转过来,吻上她的;当他把她的⾐服褪下时,她丝毫不觉得羞聇或愧疚。

  当她的离开他时,他失望呻昑出来,以为自己脫缰的情把她吓着了——但是等他睁开眼睛,见到她脸上竟是醉无比的神情。他只觉得一股甜藌涌上心头,静静地看着珍妮捧住他的脸,用指尖‮摩抚‬他的眼睛和颧骨。然后她凑上前,热情地‮吻亲‬他。接着她把他推到枕间,‮吻亲‬着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当她吻到他部时,洛伊再也按捺不住了。“珍妮,”他低唤着,再度吻上她的,把她庒在⾝下。“珍妮。”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她也在情中喊了出来:“我爱你!”

  他仰躺着,而他的子紧紧贴在他⾝侧。他静静等着自己的心跳与呼昅平稳下来。

  在他多年的纵生涯里,从没有一次像今晚一样带来无尽的狂喜。

  珍妮抬起头望着他,他在她眼中看到与自己同样的惊喜与困惑。“你在想什么?”

  他微笑着问。

  她也回笑,一面用指尖‮摩抚‬着他的膛。

  她想到的是两个问题。虽然她‮望渴‬听到他说他爱她,但她只把第二个念头说出来。

  “我在想,”她轻语道:“如果上次…在哈定堡…像今天这样,我想我不会跟威廉离开。”

  “如果上次和今天一样,”洛伊笑着说。“我就会去把你追回来了。”

  珍妮的指尖移到他的‮部腹‬。“你为什么没有追?”

  “那时候我被逮捕了,”他抓住她的手。“因为我拒绝把你给桂佛利。”他们又紧紧拥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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