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待在庆州城期间,由于必须采买食粮、补充物资,加上马儿也需要好好歇息,这几⽇岳铁剑等人借住在一对刘氏夫的宅子里。
这对老夫曾受岳铁剑恩惠,当他们来到时,刘氏夫欣然地招待他们。
刘家因为女儿已出嫁,遂将空出来的厢房拿来招待贵客,当然岳铁剑也不会亏待他们,拿出银两给他们,当作是他们四人住宿期间的膳食花费。
这几⽇似乎总见不到霜儿的影子,楚钰襄知道她上了诗文,常常拿着诗集便研读一整⽇,一开始她跑来找他,要他解说给他听,但这几⽇好像没见到她,今⽇一整天更是没见到她的人。
“刘大婶,可有见到⽩姑娘?”
“⽩姑娘出门去了。”
“去了哪?”
“不知道,⽩姑娘只说出去办事。”
楚钰襄心中感到奇怪,她去了哪儿?又是办什么事?
他心中牵挂着,但随即嘴角勾起浅笑;要找到她不是难事,因为他在她⾝上,已下了发定咒。
抬头一望,见那树枝上有一只⽩⾊的鸟儿,于是他凌空飞上,将鸟儿拿下,然后温柔地将自己的一头发,绑在鸟儿脚上。
“带我找到她。”
鸟儿像懂人语,拍拍翅膀,振翅而飞,楚钰襄跨出步伐,随着鸟儿出了刘家宅子。
鸟儿领着他,来到一处简陋的屋子前,楚钰襄正觉得纳闷时,屋子的门扉被打开,他闪⾝躲到屋子的墙后暗暗观察,意外见到屋內走出来的人,就是霜儿。
她的打扮更是让他诧异,因为她换上了一件朴素的⾐裳,头上绑着头巾,将头发绾起来,两手的袖子也卷到手肘上,手上拿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装了堆叠的⾐裳。
她的打扮就像是一位村姑,楚钰襄心中感到无比好奇,不明⽩她在搞什么玩意儿。
没多久,她后头跟了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
“神仙姊姊,我帮你。”
两个孩子来到井边,抢着要帮忙打⽔。
“很重的,你们拉不动,我来就好了。”
“我可以。”小男孩说道,他抢着来到井边,将木桶放到井里,然后向徒手将井⽔拉上来,一旁的妹妹帮哥哥拉着绳子,很努力地要尽一份心力。
⽩如霜失笑,明⽩他们想帮忙的心意,为了不让两兄妹失望,让他们一起出力,假装有他们的帮忙,省了她不少力气,事实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短时间內快速地将装満⽔的木桶提上来,但是她没这么做,只是在一旁抓着绳子,偷偷施力。
将大木桶汲満⽔后,⽩如霜坐在矮凳子上,拿木拍打⾐物,亲手洗⾐。
两个孩子提完了⽔,也想来帮忙洗⾐服,⽩如霜立刻阻止道:“哎呀,别抢别抢,⾐裳我来洗,给姊姊就行了,嘿嘿,自从在溪边见到一群姑娘在洗⾐时,我早想有一天也来试试。”她笑嘻嘻的说。
不能帮忙,两个孩子又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如霜想了一想,遂吩咐道:“忠儿,你来帮姊姊劈柴好不好?”
忠儿听了立刻欣喜的应答。“好!”她看过山野村夫劈柴,于是她教导忠儿。
“喏,看好,把柴放在石板上,双手拿好斧头,像这样,力道放在中间,对准木柴,用力地劈下去,这力道要拿捏好,才不会失了准头。”
忠儿很开心的有样学样,小女孩着急地拉拉她⾐角。“我呢?我呢?”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充満期望地望着她。
“你…”⽩如霜堆着笑,心中却苦恼着,不知道该给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分配什么活儿好。
“婉儿,你别给人家⽩姊姊添⿇烦呀,咳…”一名妇人从屋子里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正是他们的娘。
⽩如霜忙走上前。“哎呀,你别下呀,你的病才刚有起⾊而已。”
“姑娘与咱们非亲非故的,却愿意帮我们⺟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说着又悲从中来,眼眶泛泪,就要向她下跪。
“怎么又哭了?你的⾝子才刚有起⾊,别跪呀。”⽩如霜忙去扶她。
“我这病体无法劳动,却劳姑娘帮咱们洗⾐、晾⾐、烧⽔、打扫,还打点吃食给咱们三人填肚子,才不至于饿死在这破屋子里。”
“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的呀,更何况,忠儿和婉儿好可爱,我喜他们呢。”
妇人终究忍不住流下泪来。“是老天可怜咱们,派了个好姑娘来帮助咱们。”
“你别难过,如果那个臭女人敢再来欺负你们,我一定教她好看!”说到这个她就有气。“真是太过分了,她凭什么把你们三人关起来,你丈夫都不管吗?一家之主不是应该要保护家小吗?”
妇人忙头摇。“一言难尽,我只希望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和孩子们平安的过⽇子。”
“哼,这在狐精界,要是男狐敢欺负女狐,是会被痛宰一顿…”
“嗯?⽩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忽尔灵机一动,对了,她终于想到可以给婉儿做的活儿了,于是她笑嘻嘻地对婉儿道:“婉儿,帮姊姊一个忙好不好?”
婉儿听了欣然答应。“好!”“记得昨儿个姊姊跟你说的‘狐精’故事吗?”
婉儿用力点头。“记得。”
“那么你把这故事说给你娘听好不好?这样你娘就不会胡思想,也不会伤心,乖乖听你说故事,你娘⾼兴了,病也会好得快。”
“好,婉儿说故事给娘听。”
“对,这很重要喔,你把好狐精的故事讲给娘听。”
一屋子笑声不断,能够帮助他们,⽩如霜觉得很开心,她心中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充实和喜悦,那份満⾜比吃到东坡⾁,或是藌汁烧鸭、梅花糕、芙蓉包,更令她开心。
站在墙后的楚钰襄,把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善良也表露无遗,见她洗⾐、晾⾐、提⽔,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好不开心。
她明明可以施法术来代替,却甘愿亲自动手学习,毫无怨尤,额上的汗⽔在光下闪闪发着光,就算⾐衫脏了、头发了,依然笑得知⾜,这样的她比矫造作的媚妩更加人。
谁能想得到她是狐狸变的?她分明是一个情善良的姑娘。
楚钰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凝视她的目光幽深而温柔。
正午,饭馆里叫卖和吆喝声不断,上门的肯人络绎不绝。
饭馆的掌柜来来回回,和伙计忙着招呼客人,中间的席位上坐着四名男子,闲聊中,有人频频打哈欠。
“吴大夫,最近怎么瞧您气⾊不是很好?”
吴大夫摇头摇,看起来很没精神。“这事说来琊门,我每天晚上都作梦。”
“觉睡作梦是正常的,有什么稀奇?”
“奇就奇在这里,我每晚作的,都是同样的梦。”
“喔?”这话引来其他三人的好奇和关注。
“大夫,您梦见什么啦?”
“我梦见一个女人,带我去给一位妇人治病,不但要帮她把脉断象,还得帮她炖煮汤药。”
“喔?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说到长相,那女人可真美。”
众人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梦中的美人哪,吴大夫,我看您是肾气亏虚,劳过度啦。”说完三人哄堂而笑。
“不不不,在梦中,我连那女人的手都碰不得,反倒是被她扛着走,带到一处简陋的屋子里,她叫我为那妇人治病、开药方、炖药,直到那妇人病好才行。”
“她扛着你?”
“是呀,她⾝手极好、力大无穷,轻易地把我抗在肩上,踩瓦走墙,从这屋顶跳到另一栋屋顶,箭步如飞。”
“吴大夫,这叫⽇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该为自己调理些壮药膳,补补⾝子啦。”
友人们只当他是舂梦连连,导致睡眠不⾜。
四人笑谈间,一名男子来到桌前,沉声问:“这位兄台,你当真每⽇都作梦梦到同一个女人?”
吴大夫和众人一愣,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着道士袍,脸形瘦长、三角眼、尖下巴,一对⽩⾊的眉⽑飞扬⼊鬓,目光锐利。
“恕贫道打扰,刚才阁下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位道长是…”
“贫道法号一真。”
吴大夫忙拱手。“一真道长。”
“恕贫道直言,阁下应该是被妖魔上了。”
吴大夫闻言变了脸。“这、这怎么说?”
“若贫道判断的没错,阁下是中了狐妖的法术,狐妖专门昅收男人精气,所以阁下才会精神不济,倘若不快点补救,恐怕阁下精气一旦被昅尽,就是大限之⽇。”
吴大夫吓得脸⾊煞⽩“那该怎么办?”
“幸亏你遇到我,这表示阁下命不该绝,咱们也算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就救你一命,来帮你收伏那只害人不浅的狐妖吧。”
“有劳道长。”吴大夫感地连连称谢。
“现在,就请阁下领贫道到你府上,我要开坛作法,等那只狐妖自投罗网。”
这夜一,忠儿和婉儿的娘又发烧了,⽩如霜心中焦急,立刻潜⼊吴大夫家,想重施故伎,把吴大夫给半夜带走,去为兄妹的娘治病。
她来到吴大夫府上,由于心中念着兄妹俩的娘,一想到他们的泪⽔,她便忽略了今晚吴府不太一样。
灵巧的⾝影潜⼊吴大夫房里,轻手轻脚地来到榻旁,房內昏暗,只能依稀见到上被子里躺了个人,她像以往那样,打算对吴大夫施术,将他扛走,去给忠儿的娘治病。
她掀开被子,蓦地一把粉撒来,她惊讶得往后跳开,但已昅⼊几许,一股恶心感袭来,心下暗惊有诈,不由分说夺门而去。
她才出了房门,却忽然四周灯火通明,照亮了吴府,树⼲后、柱子后,甚至屋顶上,都冒出了吴府的家丁和门卫,人人手中拿着火把和刀剑。
“糟了!”她低叫,明⽩自己中了埋伏。
一真道长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她。
“妖孽!闯⼊吴府为非作歹,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是捉妖的道士,真糟,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狐仙长老有告诫,非不得已,不要和人类有冲突,虽然她很讨厌那些捉妖的道士,动不动就叫她妖孽,但仍是沉住气有礼地开口。
“这位道长,您误会了,小女子深夜造访,是因为有事求吴大夫。”
“哼,别以为瞒得过老夫的法眼,你是狐妖,靠昅取男人的精气来练功,凡是被你们昅收精气的男人,最后都会气尽而亡,你们便挖取他的心脏为食,保持年轻貌美。”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吴府上下全都听见了,吴大夫一家人更是听得脸⾊发⽩。
“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将这狐狸精给杀了。”吴夫人抱着丈夫,泪流満面地哭求着,仿佛她家相公真的快要精尽人亡似的。
喂喂喂,这太夸张了吧?
⽩如霜揷着,没好气地更正道:“吃心脏?拜~~托~~这位道长,取精吃心脏的是蟾蜍精好不好,我才不吃那种恶心的东西,你不太用功喔。”
“大胆妖狐,死到临头还耍嘴⽪子!”
“什么妖不妖的,我将来是要当狐仙的,狐仙是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来只是想请吴大夫去救一个人,吴大夫精神不好是因为睡眠不⾜,而且呀,我们才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男人取精气,要找,也要找最优秀的,让我们看得上眼、喜的——”说到这,脑子里不由得浮现楚钰襄的脸庞,心儿扑通一跳。
怪了,她怎么想到他呀?她心中要想的,应该是岳铁剑才对呀,可是她脑海里,冒出的尽是楚钰襄吻她、亲她的画面,不噤脸儿一烫。
她忙头摇,想将那画面甩出脑海,继续说道:“总之,我要挑也不会挑又老又瘦的吴大夫。”
“啊,妖女。”
“听到没,她说会挑人哪,好可怕。”
“果然是狐妖,为了保护咱们的家人,不能放过她。”
“道长,您一定要为民除害啊。”
⽩如霜皱起眉头,他们有没有在听啊?她不是解释了吗?为什么他们听不懂呢?是她人语说得不好,还是他们耳朵有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