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无尽黑暗中猛然苏醒,绮荷低呼一声:“不——”肿红未消的脸庞写着惊惶与恐惧,眼神空洞。
守在一旁的聂雅爵趋上前,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拥⼊怀中哑声安慰。“嘘——绮荷,没事了、没事了。”
宽阔温暖的膛,有她所悉的人气息,驱走她強烈的惶恐与害怕,怔愣片刻,她才缓缓抬起头。
对上的,是一双含怜惜、充満爱恋的蓝⾊眼眸,如海⽔般将她紧紧包围。
“爵…”她伸手环住他的,埋进他的口,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她再也忍不住,嘤嘤啜泣。
他心疼的吻亲着她的发,没有安慰的言语,仅是静静的搂着她,任凭她宣怈笼罩在心头的霾。
随后,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猛然推开他。
“不——我的⾝体…不⼲净了。”她痛苦的呢喃中,带着自我嫌恶。
对于昏后的事态发展她一无所知,但她想,在那样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下,除了任由对方予取予求外,不会有奇迹发生。
聂雅爵重新将她揽在前,以坚定、沉稳的口吻告诉她:“听着!你没有不⼲净,你没有!”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已经…拍了我的…”她菗泣着,裸照两字卡在喉头,扑簌簌的泪不断溢出眼眶,漫成一条小河。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体,是否也遭到玷污…她的⾝体好肮脏、好恶心,她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好痛恨。她不配跟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跃⼊脑海,顿时像锐利的锥子揷进心坎,让她痛苦不堪。
思及此,泪⽔掉得更急更凶,脸上涕泗纵横,模样好不凄凉。
他没辙的吁叹,有力的臂膀牢牢圈着她纤弱的⾝子,扬声再度強调:“绮荷,相信我,我怎么可能让那些混蛋碰你?!”
倘若可以,他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剁成⾁酱喂狗。
他誓言般的坚决语气,为绮荷降至冰点的心房注⼊一些些暖流,紊的心绪才稍稍获得平复。
怀着一丝微薄的希望,她哭哑了嗓音问:“我…真的没…被…”
话未竟,便被聂雅爵仓促地截断。“没有!没有!没有!绮荷,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没有!”
她可以相信他吗?相信自己及时脫离魔掌、安然无恙,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还是他只是在安慰她,说不定她的照片已经传遍了…
她反常的沉默令人挂心,聂雅爵试着从她蓄満泪雾的眼中,寻找能反应她情绪的蛛丝马迹。
她的两潭⽔眸盛満忧伤及哀愁,几乎让他溺毙。
“天…你别胡思想。”他俯⾝吻住她的,发动柔情攻势,灌注他的爱恋与疼惜,企图驱赶她心中的不安。
聂雅爵借由温热灼烫的吻,传递他満腔的浓烈爱意,并且把她昏后的经过告诉她,以化解她心中的疑虑。
“真的吗?”枕着他的膛,绮荷闷闷的确认。
这固执的小女人。聂雅爵兀自喟叹,既爱又怜。“我骗过你吗?”柔嗄的口气蕴涵着无奈,没想到,他居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伏在他怀中感受稳健的心脏律动,绮荷逐渐调整呼息.心口上的疼痛也减缓。
霍地,她仰起泪汪汪的脸庞,凄问道:“我妈妈…妈妈她…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聂雅爵敛眉抿,凝重的睇着她,思索着该如何启齿。
“爵,告诉我…”她抓着他的手臂,迫切的追问。但从他哀伤的表情,已隐约猜得到端倪…
心,犹如被千刀万剐般剧烈绞痛着。他无声叹息,小心翼翼的揩去她晶莹的泪⽔,喉咙异常⼲涩,竟说不出实情。
他向来果敢直言,却唯独不忍心看她哭泣、失望,此刻他甚至恨自己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告诉我!”她颤着声音哽咽的央求,一边挣脫他的怀抱,倏地翻下。“我要去看她…”
一阵晕眩袭来,她脚步踉跄,却不影响她的决心。
聂雅爵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不想让她那么快就面对残酷的现实。深怕她虚弱的精神状态,承受不了打击。
他越制止,绮荷就越确定自己的臆测,心慌不已。“让我去!我要去看她。”她歇斯底里的吼着,⾚脚冲出病房。
既然无法阻止她,他也没权利⼲涉,早晚她都必须面对事实,聂雅爵尾随在她⾝后,陪伴在她⾝侧。
沿途,纵有许多人朝她投注异样眼光,绮荷全然没放在心上,此刻,她只焦急着想见⺟亲一面。
跌跌撞撞的进到⺟亲的病房,上已不见人影,她的心顿时揪紧,无法呼昅。
妈…她张开口喊着,却哑然无声,泪⽔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
“绮荷…”聂雅爵稳住她摇摇坠的⾝躯,收拢双臂给予她力量。
“妈呢?她…她在哪里?”她转⾝,泪眼婆娑的急切质问。“她在哪里?我要见她、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她濒临崩溃的请求,声声刺痛他的心,当他带着她来到位于医院地下室的太平间时,绮荷差点晕厥。
“不——”她拼命头摇,无法接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心碎的重复这一句话。
绮荷颤着手,缓缓掀开⽩布,苍⽩削瘦的面容映⼊眼帘,她动也不动的怔着,无神的大眼不停溢出泪⽔。
半晌,她终于动瓣,试探的唤道:“妈…”她怯怯的伸手触摸⺟亲的⾝体,一股冰冷的肤触从指尖渗⼊⾎,冷得她打哆嗦,冻结了她的心。
“妈…我是绮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
回应她的,是一室冷清与哀戚,以及她凄惨的呼唤声。
“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呀…”她痛彻心扉,抱着⺟亲的遗体纵声哭喊。
未能陪在⺟亲⾝畔,陪她走完人生最后旅程,令绮荷无限自责、満怀悔恨,各种负面情绪一起凌迟着她脆弱的心,让她几乎无法息。
聂雅爵拥着她如风中落叶般的虚荏⾝子,充当她的支柱。“绮荷,别这样。”他的心情随着她的悲恸,也跌落⾕底。
“呜…”她浑⾝乏力的瘫在他怀里,无声菗泣。
他拉⾼⽩布,遮掩田⺟的遗容,想尽快将她带离,免得她继续触景伤情。
“不要,我要陪着她,我不要离开她…”绮荷挣脫他的箝制,固执道。
“你再这样下去,你的⾝体会负荷不了的。”他有些动怒。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气她执着的让人不舍,更气自己不能减轻她的痛苦与哀恸。
“不要管我!”她泪流満腮,拒绝他的触碰。
聂雅爵俊美的面孔闪过错愕,感到莫名的愠怒,勾住她的,稍一劲使便轻易将她抱离冰冷骇人的空间。
“放开我、放开我!”她捶打着他,嘶声呐喊。
“冷静点。”他援住她的肩头低斥。
她哭泣的脸庞,惹得他心烦意,又狠不下心抛下她不顾。曾几何时,她的影响力已变得如此大巨,左右着他的判断与心情。
“我要去陪妈妈,你放开我、别管我。”过度的悲怆呑噬了她的理智,此时的她呈狂疯状态,耗尽全力推拒他。
她拒绝他的关心,令他相当不悦。“你是我的子,你的每件事,我都非管不可。”
闻言,绮荷的心弦震撼不已,备觉动容。“我们…本不是夫…”她呜咽道。“合约已经结束了,我们不是夫了。”她频频头摇,心痛的对着他吼。聂雅爵黯下眼瞳,掩饰闪逝而过的诧异与薄怒,手劲不自觉的加重。
“合约结束了,你不必再管我了,不必管我了…”她自言自语似的,边头摇边失神细喃。
他的眉间布満霾,深邃的蓝眸覆上一层愠⾊,脸⾊极差。
半晌后,他才启口:“我从来就没把合约当一回事。”低缓的声调悒郁不乐,字字敲进她封闭的心、扼着碎裂的心口,令她闷痛得难以息。
绝望无助的望着他俊美得不实真的轮廓,绮荷突然兴起逃离的念头。
他凝睇着她泪盈盈的蒙眼神,从中窥见到闪烁躲避的光芒,不噤感到一阵气恼。“田绮荷,我已经认定你了。”
他紧紧扣着她⾝子的力道、斩钉截铁的宣誓口吻,在在剧烈拉扯着她的心脏,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如同一道无形绳索将两人捆绑。
浓烈的眷恋涌上心头,她动失控的情绪,忽然冷却。“你不必安慰我…”她口是心非的说,狠心将他排拒于心门之外。“也不必同情我。”
他盯着她,眼中一片冰漠、没有温度。“这就是你对我的解读?”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寒冷。
绮荷垂下头,再也无心辩解。反正这段感情迟早要结束,还是早点画下句点,否则再多延续一天,届时就会更痛苦一倍。
“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她听见自己用冷漠⿇木的声音说。
他能感觉到她又将撤除的心防⾼⾼筑起,而且比之前更坚固,冷漠更甚以往,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已将她的格拿捏得十之八九。她孤独黯淡的內心和光鲜美丽的外表截然不同,明明有着令人羡慕、着的外在条件,但一旦深⼊她的心,便会发现她比其他同龄女孩多愁、封闭。
她总习惯隐蔵自己实真的情感,一贯的开朗其实只是害怕被看穿的保护⾊,让人窥不透她的脆弱,也洞悉不了她的心灵——
绮荷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但却是最别扭的一个,却偏偏格外牵动他。或许是她三番两次想从他⾝边逃开,意外的引起他的注意、挑起他的趣兴。
她像一朵彩霞,美丽却飘忽,捉摸不定,逗留在他眼里、深植在他心里,让他决心占有她。
于是他耍个小手段,接下她在“噤忌场”的委托,成为合约上的“夫”
起初,追求她单单只是想満⾜男人与生俱来的狩猎本能,为贫乏的生活多添一点趣味。然而,渐渐地他发觉,她真正值得令人欣赏的,是她的孝心和那颗善良的心。
尤爱她褪下华丽时髦的外⾐后,那自然轻便的家居模样,那时的她美得清灵,犹如一朵亭亭的⽩莲。
还有她拿手的家常菜,让他感受到家的味道,完全对了他的脾胃。
许多人一生汲汲营营的金钱、权力及名利,他一项都不缺,际遇好得令人眼红嫉妒;在外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条件好得⾜以睥睨全世界。
唯独他明⽩,自己也是个凡夫俗子,有七情六,而且望渴平凡而简单的幸福与快乐。
他一直在寻觅,寻觅一个能将心托付的对象。一个有着温暖心房、不势利媚俗的女人。他想,他找到了,现在说什么,也不可能放掉。
“很抱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撇,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她拦抱起,穿过医院长廊,带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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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聂雅爵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的跟随陪同下,绮荷忍痛料理完⺟亲的后事。
她的情绪几度决堤、崩溃,因为⺟亲骤然病逝,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死寂,不会跳动,吃不下也睡不着,只觉口沉甸甸的,连呼昅都觉得困难。
而他始终伴着她,鲜少开口,但宽阔的肩膀,总适时的给予她安慰与依靠。
绮荷不是没神经的人,当然感受得到他的体贴与温柔,她常在他忧郁的眼瞳中看到滥泛的爱意,这才稍稍冲淡了她的悲伤。
嘴里不说,暗地里她的心早已软化,默默享受他的情意与关怀。
她以为自己隐蔵得很好,殊不知老早被聂雅爵识破——她骨子里倔強、别扭的个,才是他所钟爱的。
这段时间,他毫不避嫌的作法己引来大批媒体注意,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记者采访追踪他们两人之间的消息。
他从不正面回答,对记者犀利却缺乏创意的问题,仅是一笑置之,随即板起俊脸,杜绝打扰。
治丧完毕后一星期,绮荷被迫与他前往米兰,他的态度強硬且霸道,卑微渺小如她,本没办法抗拒,只能乖乖的跟着他。
表面上,她态度淡漠、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实际上,她早已对他万般依赖、眷恋,这段⽇子若没有他,她恐怕支撑不了这些接连而来的突发事件。
到米兰后,聂雅爵全心投⼊服装发表会的忙碌中,陪她的时间减少泰半,让绮荷有种被冷落、遗弃的孤单。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家,她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怀里,再掩饰不了內心澎湃的思念情嘲。
聂雅爵被她主动的热情吓了一跳,旋即敛下眸、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顿了下,他轻轻推开她。
绮荷睁着星眸,错愕的盯着他,严重的失落感席卷全⾝,心猛地往下沉。
“我帮你订了回湾台的机票,外头有车载你到机场。”他低沉人的声调,没有感情的陈述着。
外头灿灿,她竟不噤觉得寒冷,浑⾝不住发抖。“你…要我回湾台?”良久,她咽下喉头的硬块,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的心既然不在,強留你也没意思。”聂雅爵观着她,面无表情道。
心脏仿佛挨了一记闷,绮荷痛得失去知觉。在她准备投降,承认自己对他的爱之时,得到的居然是他薄情的对待!
尽管,她镇⽇闷闷不乐、郁郁寡,对他的付出无动于衷,他也不可以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赶她回去…
真可笑,他为什么不可以?若换作是她,当満腔热情被对方的冷淡浇熄时,也会死心的吧。
她垂下头,紧抿着,努力不让眼中満蕴的泪滑落。“我知道了,我马上离开。”
凝睇着她哀戚的神情,聂雅爵万分不舍,冲动的直想拥她⼊怀,吻去她悬在眼角的泪光。
不过,他必须放她走,绝不能感情用事。
僵立须臾,确定他不会挽留,绮荷冲进房、抓起随⾝行李,头也不回的奔出大门。
她一上车,司机毫不你碌氖焕耄**崃髀**耐吹梦抟愿醇印⒓负跄绫诶岷V小?br />
抵达机场,绮荷踩着茫然颠踬的步伐,行走在偌大的机场大厅中,像一缕飘的幽魂,兀自耽溺在悲伤的情境中。
同行的女司机催促她登机,并和她一起上机飞,女司机见她依旧哭泣不已,遂向空姐要了一杯加了安眠药的酒,骗她饮下。
几分钟后,绮荷便陷⼊昏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