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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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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遣人送走了孙兰⾐,尉令尧也离开别院,返回苏州城。

  他不可能抛下家中待管的庞大产业不理,对他来说,尉家的产业远胜过一切。

  很快的,他回到城內也有两个月了,照理说他早该忘了一切,专心致力于自家事业,以及击垮平府的重责大任上。但…

  今天他已经坐在书斋大半⽇,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发呆,一本帐册从早到近午了,连一半都没看完。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心中盘绕著一个纤瘦姣美的⾝影,含蓄温柔的笑容,柔细好听的吴侬软语,夜夜在他梦中绕,他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她。

  听人说,最近她常与平云飞在一起,想必此时已遂心如愿,投⼊平云飞怀中了吧?想到他们两人亲密的景象,他不自觉捏紧拳头,強烈的妒意在心中绞扭。

  想到平云飞有可能已经尝过,他曾拥有的软王温香,他便嫉妒得想杀人。

  她下该属于平云飞,她…合该是他一个人的!

  “少爷?”尉府的总管送来待阅的帐本及单据,没想到才一转眼的时间,少爷又发起愣来了。

  他迟疑的呼喊,让不自觉陷⼊紊思嘲的尉令铱然惊醒。

  懊死!他怎么又发呆了?

  他烦躁地合上帐本,对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总管道:“这些帐本我明⽇再看,现在我要出去巡视布庄和钱庄。”

  “啊,那…少爷请慢走。”

  总管恭敬地弯送尉令尧离府,直到他宛如一阵风刮出书斋之后,他才直起⾝子,疑惑地搔搔头,自言自语:“少爷最近怎么了?变得好奇怪啊!”尉令尧离开尉府后,搭著马车前往布庄,行经南庄大街,马车忽然紧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扬声问。

  “少爷,是平府的人…”翟冲低声回答。

  平府的人?难道是…

  尉令尧迅速掀开马车的布帘,一跃下了车。走到自家马车前,正好看见对向挂答“平”字旌旗的平府马车,也已停了下来。

  真是狭路相逢!

  平府马车的布帘掀开,马车上的人,果然是平云飞那张可憎的面孔。

  尉令尧正想开口冷嘲热讽一番,忽闻布帘后传出一道优雅柔细的女嗓音。

  “云飞大哥,西湖到了吗?”

  那是…孙兰⾐!尉令尧立即认出她的声音。

  “还没,但是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平云飞朝车內柔声道。

  当初孙兰⾐被释放后,平云飞在对尉令尧愤怒、震惊之余,同时也对孙兰⾐感到由衷歉疚。

  全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害得她遇上这样的事,若非与他结亲,她也不会被尉令尧当作打击他的工具,无端卷⼊两家的仇恨中。

  他不清楚她被掳走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事,但在道义上,他理该为她受人争议的名节负责。

  因此在孙兰⾐坚持要回家后,他经常到孙府探望她,并不时邀她一同出游。

  他想用行动向世人证明,平府丝毫不介意孙兰⾐的过往。

  “是谁?”孙兰⾐好奇的探出头,当她看见尉令冶,俏脸霎时一⽩。

  不知是不是尉令尧太敏感,他觉得她似乎瘦了些,不像重回未婚夫婿⾝旁的幸福女子,却美丽依然!

  看见她苍⽩的容颜,微微颤抖的⾝子,他的心竟有些扭疼。

  孙兰⾐怔仲地望着尉令尧,眼眶里迅速浮现薄雾。

  为何让她在这里遇见他呢?她已经很努力避开他了呀!难道真是愈刻意逃避的人,愈是容易相遇吗?

  那⽇,‮夜一‬缓后醒来,她被他毫不留情的命人送下山,还刻意送进平府,不但她的名誉然无存,平府的面子也彻底扫地。

  幸好平云飞对于她的际遇并不怨怪,还怕她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时常到孙府安慰她、约她出游散心。其实她并不想外出,却不忍拒绝平云飞的好意,所以往往都还是应允了。

  之前几回外出,都没遇到尉令尧,原以为今生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岂料却在这里…

  她并不想再见到他呀!并非她不爱他,相反的,正因为心中还有他,所以她无法面对,对她做出种种残酷手段的他。

  掳走她、欺骗她、软噤她…甚至夺走她的清⽩,他都毫无愧疚。

  她将一个女人所能给子丈夫的⾝与心,全都给了他,而他不但不珍惜,反而将它当作攻击的武器,用来对付他的死对头…平云飞。

  她在他的心目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一点,孙兰⾐总是在睡梦中哭喊著醒来,有太多的不甘心与怨怼,但若问她真的恨他吗?她不知道!

  或许不吧!

  在别院那段⽇子,有苦有甘,是她最难忘的回忆,虽然被掳并非出于她自愿,但在他的真面目被揭穿前,她也曾受过无比的呵护与疼宠呀!

  那如同朝露般短暂的温柔,虽然只在她的记忆中占有一小片段,已⾜够她回味一生。

  正因如此,所以她甚至欺骗爹爹自己未受欺凌,宁愿自己受苦,也下愿他受爹爹的责难。

  而这一切,他不会懂的!

  瞧这会儿,他不就用那厌恶不耐的眼神瞧着自己吗?

  …

  尉令尧的确正瞪著她,却不是对她感到厌恶下耐,而是憎恶自己內心的強烈挣扎。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乎她…他甚至不该想她!

  她心中喜谁、⾼兴与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但…该死的他就是在意!

  瞧见平云飞与她一起出游,他真想冲上前,狠狠揍平云飞一拳!

  虽然他极力否认,可这若下是嫉妒,又是什么呢?

  平云飞见他们不发一语,只是两眼‮勾直‬勾地盯著对方,两人脸上有著相同的痛苦与挣扎,尤其是尉令尧。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彷佛顾忌著什么,不能付诸行动…

  他狡桧地一笑,露出洁⽩整齐的牙齿。

  “兰⾐妹妹,来…我扶你下车。”平云飞故意朝车內伸出手,以气煞人的温柔语调道:“小心点,可别跌跤了。”

  尉令尧瞪著他握在孙兰⾐纤上的大掌,听他用那令人作呕的温柔语调,喊她兰⾐妹妹,他只想拿刀上前,砍掉那只可恨的魔手。

  孙兰⾐一下马车,立即躲蔵在平云飞⾝后,不愿再面对负心薄幸的情人。在他如此狠心绝情的抛弃她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然而她的举动,却令尉令噎火翻腾。

  有了新,她就连他这个旧情人也不屑一顾了吗?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他来回梭巡平云飞及孙兰⾐,僵硬地点头,讥讽地朝平云飞道:“原先我还有些担心,已非完璧之⾝的兰⾐,可能会受到你的冷落,没想到你居然毫无芥蒂的接受她,看来你的襟还宽大的嘛!”

  他毫下在乎的揭露,已与她有肌肤之亲一事,令孙兰⾐羞愤绝。

  平云飞却不在乎的笑了声,犀利的回敬道:“哪的话,尉公子太客气了。尉公子帮了大忙,平某感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呢?将来若是我和兰⾐房事‮谐和‬美満,那必定是尉公子的功劳,平某在此先谢过。”

  “云飞大哥…”孙兰⾐被他的话惹得満脸窘红。

  “你…”平云飞这番话,无疑在尉令尧的心口上揷把刀,他皆目瞪著平云飞,恨下得一刀刺穿他的心。

  “随你⾼兴,反正孙兰⾐已是我玩腻的女人,你若不嫌弃她是我穿过的旧鞋,就尽管捡去穿吧!”

  他嘶吼完,随即转⾝跃上马车,朝翟冲大吼:“驾车!”

  “啊…是!”翟冲知道尉令尧心情极差,废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驾地一声吆暍,迅速驾著马车上路。

  马车渐离渐远,尉令尧暗自掀开布帘的一角,看见平府的马车仍停留在原地,而平云飞张开双臂,将像在哭泣的孙兰⾐拥人怀中,他心中的炉火再度漫天狂燃。

  “翟冲!”他又突然暴吼。“少…少爷,什么事?”翟冲立即勒住马车,慌张地问。

  “掉头,我不去布庄了!”

  “那…少爷要去哪里?”

  “岭南!我要去茶庄查帐!”

  岭…岭南引翟冲差点没滚下马车。

  那儿距离苏州,可有几百里远呀,这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铁定是回不了家门的!

  “我说去岭南,你听到了吗?”尉令尧再度大吼。“是!属下听到了,属下这就回头。”

  翟冲下敢再耽搁,立即将马车掉头。

  遇到这种情形,他除了将苦往肚里呑,还能说什么?

  …

  尉令尧一离去,孙兰⾐隐忍的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落下。

  他竟连走时,都不愿再瞧她一眼呀!

  “兰⾐,你…你别难过。”平云飞见她哭得伤心,有些慌下知所措,正巧这时从眼尾余光瞧见,尉令尧掀开马车布帘的一角朝这儿望,于是他马上上前,将孙兰⾐拥人怀中。

  “云飞大哥…”孙兰⾐下意识挣扎。

  平云飞对她从未有过不合乎礼节的举动,现在突然抱住她,孙兰⾐自然惊讶不已,直挣扎著想离开。

  “嘘!你不想看看尉令尧嫉妒失控的模样吗?”他暗指正瞪著这边的尉令尧。

  孙兰⾐这才明⽩他的意图,虽然不再挣扎,但她也不欣喜,只是哀伤的‮头摇‬。

  “云飞大哥,你不必⽩费心机了,他本不在意。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如今利用完了,哪还有令他关注的价值呢?”

  她拭去眼泪,抬起头对平云飞道:“对不起,云飞大哥,我有些不舒服,不想游西湖了,能否请你送我回孙府?”

  “当然可以。只是兰⾐…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仍愿意娶你为。我知道你对我只有兄长之情,其实我心中也有另一名女子,但我们仍可以做名义上的夫,以保全你的名节。”平云飞再度提议。

  “不!这么做,对云飞大哥所爱的女子太不公平了。”孙兰⾐立即‮头摇‬拒绝,她绝不愿为了自己,伤害另一个女人。

  况且在还不懂爱之前,她可以听从⽗⺟之命、媒妁之言,嫁人平府做平云飞的子,但如今她已懂爱,还与尉令尧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还嫁给他呢?

  不,她办不到!

  “我虽爱她,但我与她⾝分悬殊,是万万不可能的。”平云飞苦涩道。

  “云飞大哥…”

  “也罢!你不想嫁给我也行,不过,若是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别一个人咬牙苦撑。”

  “谢谢你,云飞大哥。”孙兰⾐満怀感谢的点头。

  …

  深夜,孙兰⾐躺在自己寝房中的牙上,脑袋在枕上翻来转去,睡得相当不安稳。

  “不要…”

  在梦中,她彷佛又见到尉令尧冰冶的眼,与残酷无情的笑容。

  一道修长的黑影,悄悄‮墙翻‬进⼊孙府,暗自潜⼊孙兰⾐所住的跨院,他趁著四下无人,用刀刀挑开上锁的花窗,悄然翻⾝进⼊她的厢房。

  那人弯将利刀收进靴中,然后无声无息地走向杨。窗外透⼊的月光,将他的⾝影拉得极长。

  来人拨开浅红的纱帐,‮渴饥‬地审视眼前双眸紧闭、秀眉微颦的美人。

  他坐在沿,轻轻握住孙兰⾐露在被褥之外的手,痛苦地低语:“为什么?为什么我心中老想着你?为什么我无法将你逐出我的心,一如我将你驱离我⾝旁?”

  原来这名潜⼊者,正是刚自岭南返家的尉令尧!他才回到苏州,当夜就潜⼊孙府探望她。

  他心中充満矛盾,原以为自己离开苏州,就能轻易将她自心中除去,但是到了岭南他才发现,何谓相思磨人!

  为了忘却孙兰⾐,在岭南期间,他一直留宿在当地知名的花魁…筠姬的香闺里。

  人人都以为他必定夜夜舂宵,享尽人间风流乐事,只有他和筠姬知情,他本是夜夜借酒浇愁,没有一⽇不是醉醺醺地睡去,又头疼裂地醒来。

  有天早晨他醒来,筠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尉公子,兰⾐是谁呀?怎么每回你喝醉了,嘴里总喊著这个名字。她是你心爱的女子吗?”

  我心爱的女子?尉令尧直觉‮头摇‬否认。

  他怎可能爱她?笑话!

  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哪有下棋主人爱上棋子的道理呢?

  不!他绝不可能爱她。

  “嗯…”孙兰⾐的眼⽪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尉令尧迅速菗回自己的手,起⾝离开沿。

  他又望了孙兰⾐一眼,才毅然转⾝离开她的厢房。

  “谁?”

  孙兰⾐意识转醒,感觉到边似乎有人,然而睁开眼睛起⾝一看…房里什么人也没有!

  她望着自己的右手,缓缓缩起,眷恋地贴在心口。

  罢才她好像梦到,尉令尧来到她的边,握著她的手,同她说话。

  真的是她在做梦吧?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到她边,更不可能握著她的手和她说话!

  原来是梦呵!

  她再度侧⾝躺下,眼泪却淌了枕。

  那只是她的梦…

  …

  ⽇,‮夜一‬没睡好的孙兰⾐,依然按时起⾝,拖著意识混沌不清的⾝子步出厢房,来到大厅陪爹娘一起用早膳。

  她一来到大厅,百般疼宠她的孙常庆夫妇立即呼唤道:“兰⾐,快坐下来用膳吧,可别饿著了。”

  “好的。”孙兰⾐其实没什么食,但是为了让爹娘安心,她还是听话的坐下用餐。

  她心中对爹娘充満了愧疚,他们如此疼她、爱她、关心她,唯恐她有一丝下如意,而她却让他们两位老人家丢脸。

  她被尉令尧掳走的事,爹娘非常生气…尤其是她爹,直嚷著要报官惩治尉令尧,是她一再苦苦哀求,并保证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爹才勉強听了她的话,放过尉令尧。

  她与尉令尧有肌肤之亲的事,她本不敢告诉⽗⺟,怕他们为难尉令尧。

  他待她冷⾎无情、薄情寡义,她却仍处处护著他,下愿他为难。是她太蠢太笨吧?

  她才挟起一块鱼送⼊口中,一阵恶心感立即升起,她马上停止进食,急忙端起杯子喝口茶,好庒下那种怪异的感受。

  奇怪,以往她很喜吃这种鱼,为何今天会令她作呕呢?

  好不容易,那种呕的感觉消退了,她又咬了一口鱼,这回的反应是立即的,她迅速掩著嘴,仓皇奔出大厅,在廊前吐光刚吃下的食物。

  “兰⾐,你怎么了?”孙⺟追出来,焦急的问。

  “我也不知…呕…”她才一开口,作呕的感觉又浮上来。

  孙常庆也十分担心女儿,转头见丫鬟们还在一旁看热闹,立即大声怒吼:“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姐小‬病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其中一位丫鬟听了,立即飞奔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一位大夫步出孙兰⾐的闺房,面⾊不安的告诉孙常庆夫妇:“恭直口!令千金…呃…有喜了。”

  城中人人都知道,孙家千金在成亲当⽇遭人掳走,后来又被送回,这肚中孩儿只怕是…

  “你说什么!”孙常庆不敢置信地大吼。“你说我女儿有了⾝孕?她还没有出阁,哪来的⾝孕?”

  “这…可能就要问令千金了。”大夫尴尬地回答。

  孙常庆立即转⾝奔⼊女儿的厢房,劈头就问:“兰⾐,你告诉爹,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孩子?爹,您是说我有了孩子!”孙兰⾐惊慌不已。

  那⽇绵,竟在她肚中留下一名孩儿…

  “快告诉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尉令尧那恶徒的?”

  “爹…”孙兰⾐迟疑著不肯说。

  “兰⾐,你快说呀!”孙兰⾐本来不愿说,但在⽗⺟的不断迫下,她终于轻轻点点头。“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尉令尧的。”

  “那畜生…”孙常庆暴吼一声,立即转⾝往外冲。

  “爹…”

  孙兰⾐怕⽗亲上尉家理论又要滋生事端,不顾自己已怀有⾝孕,也随后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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