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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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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灯时分,一位约十七、八岁,扎著辫子、丫鬟模样的女子,捧著一套摺叠好的⾐裳,走进孙兰⾐的寝房。

  “‮姐小‬,我替您送⾐裳来了。”

  “你是…”孙兰⾐从花凳上起⾝,有些迟疑地问。

  “‮姐小‬,我叫屏虹,今后就是您专属的丫鬟啦,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告诉屏虹,屏虹一定会尽力为您办到。”屏虹笑嘻嘻地道。

  “谢谢你。”

  “来…‮姐小‬,穿上⾐裳吧!瞧瞧这⾐裳多美丽?听说是以前表‮姐小‬留下,忘了带走的。”

  屏虹摊开那件石榴⾊的⾐裳,以夸张的口吻嚷道:“真漂亮!屏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裳,若是让我穿上一次,我死也甘心啦!”

  屏虹活泼逗趣的模样,逗得孙兰⾐忍不住噗哧一笑。

  屏虹虽与她在孙府的丫鬟截然不同,但活泼热情的个很讨人喜,向来温婉守礼的她,受到屏虹的影响,心境上也不由得开朗几分。

  “屏虹,我瞧你的言行谈吐,并不像一般的丫鬟,你是打哪儿来的?”她好奇的询问。

  “被您看出来啦?”屏虹吐吐⾆头,说:“其实之前我并下是这府里的丫鬟,而是住在过去那座山头的一个小村落…月河村的村姑。

  大约半个月前,苍伯到我们村里去,说要找个手脚俐落、能服侍人的丫鬟,我爹娘听说尉府薪饷丰厚,便要我来试试,没想到苍伯果真挑中了我,所以我就离开月河村,成了这儿的丫鬟啦!”

  “原来如此。”

  屏虹被苍伯找来的时间,与孙兰⾐来到此地的时间太相近了,简直像为了服侍她才特地找来似的。下过孙兰⾐并没有多想,只当这一切是巧合。

  “‮姐小‬,让我服侍您著⾐吧!”

  屏虹小心地拿起⾐裳,服侍孙兰⾐著⾐后,又端来温⽔,拧了条布巾,让她洗去一天的疲惫与劳顿。

  “谢谢你。”孙兰⾐接过软布巾,先秀气地擦拭自己的脸,然后仔细拭净一双嫰⽩⽟手,她的举止轻柔缓慢,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屏虹从没见过举止这般优雅的女子,瞧得都傻眼了。

  你要当心,孙‮姐小‬她…

  下午苍伯告诉她的话,在此时飘⼊她的思绪中。

  她忍不住用惋惜的眼光瞧孙兰⾐。真让人想不到,这么⾼雅、有气质的‮姐小‬,居然是…

  “屏虹,你在看什么?我的脸没擦乾净吗?”孙兰⾐放下布巾,疑惑地‮摩抚‬自己的脸。

  屏虹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屏虹见她心生疑窦,立即暗呼不妙。

  苍伯一再告诫她,他告诉她的话,万万不可以让孙‮姐小‬知道,要是她敢露出马脚,苍伯一定会气得打断她的腿!

  “没…没什么啦!‮姐小‬,我替您梳梳头吧?少爷正等著您一起用膳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屏虹拿起梳子,飞快替孙兰⾐梳起头来。

  屏虹一面替孙兰⾐梳理长发,一面道:“‮姐小‬,您的头发真漂亮,像黑⾊的丝绸一样,羡煞屏虹了。”

  细致滑顺的发丝拂过手心,屏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有吗?”孙兰⾐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然有!您瞧瞧,这么漂亮的头发,又滑又细,我简直握不住哪!”

  屏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孙兰⾐。

  她美丽温柔的笑容,令屏虹几乎看呆了。她不由得又想:唉!真想下到呀,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是…

  “屏虹?”孙兰⾐柔声唤道。

  “嗯,什么事,‮姐小‬?”屏虹回神问。

  “你说尉公子在等我是吧?那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孙兰⾐确定不是自己敏感,屏虹看她的眼神,真的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她放下梳子,朗声嚷道:“啊…对!真糟糕,我居然发起呆来了。‮姐小‬,头梳好了,我带您去用膳吧!”

  “好。”

  孙兰⾐优雅地起⾝,随著屏虹步出厢房。

  …

  这是孙兰⾐进⼊别院以来,第一次踏出房门。

  她走在两旁植満细竹、花卉的小径上,不时转头浏览四周的景致。

  这儿虽然只是尉府的别院,却布置得相当雅致美观,丝毫不马虎随便,一路走来经过几个小跨院,里头精心栽植的花草,都美得让她忍不住停下来观看,总要等到屏虹疑惑地回头喊她,她才回神继续往前走。

  屏虹推开门扬声喊道:“孙‮姐小‬来啦!”

  尉令尧正站在窗前,凝视夜空皎洁的明月,听见屏虹的嚷嚷声转过头,正好看见孙兰⾐娉婷袅娜的⾝影,缓缓步人大厅。

  “你来了?”他微笑道:“这件⾐裳很适合你,穿起来很好看。”

  石榴红的⾐衫,衬托出她红润的双颊,看起来煞是美丽。

  “真的吗?谢谢。”他火热的眼眸,令孙兰⾐不自觉羞怯起来。

  “来,快坐下用膳吧!菜都要凉了。”尉令尧招呼孙兰⾐坐下,然后转头朝屏虹道:“替孙‮姐小‬添饭。”

  “是。”屏虹微笑拿起孙兰⾐面前的碗,手脚俐落地添了热腾腾的⽩饭,送到孙兰⾐面前。“‮姐小‬,请用吧!”

  “谢谢。”孙兰⾐接过⽩饭,拿起筷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尝尝苍婶炒的菜。”尉令尧替她挟了些菜,自谦道:“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奷菜,只有山蔬野味而已,怕你吃不惯。”

  孙兰⾐连忙‮头摇‬道:“怎么会?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但道道都是好滋味,我很喜。”

  “你不嫌弃就好。来,这是腌鹿⾁,多吃点!”

  尉令尧又替她挟了些菜,然后也低头用起餐来。

  孙兰⾐默默吃著,想起府中的爹娘或许也正在用膳,思念之情立即涌现,于是放下碗筷,叹了口气。

  “怎么了?”尉令尧抬头望着她,柔声问。

  “我忽然想起我爹娘,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我、思念我?我好想见他们!”她才说著,泪⽔已盈満眼眶。

  尉令尧放下碗筷安慰道:“我说过,我已派人知会令尊令堂,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接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你别太担心。”

  “可是…”

  “相信我好吗?”

  “嗯!”他眸中的真诚,已取得孙兰⾐的信任,她抬起手拭去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么快吃吧!今晚月⾊不错,等会吃完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

  孙兰⾐重新拾起碗筷,暂时忘却烦忧,专注地用餐。

  …

  用过晚膳,尉令尧果‮实真‬践诺言,带孙兰⾐到院內散心。

  为了豢养捕获的鹿、狐等温驯的兽类,别院占地广阔,其中还有林子、⽔池供小兽饮⽔。

  他们走在树林旁的小径,天上银盘⾼挂,地面月光晈洁,连灯笼都下必准备,使可清楚视物。

  尉令尧嫌仆佣碍事,没带任何人随行。

  “月⾊真美!”孙兰⾐仰望明月,忍不住赞叹。

  别院位处山区,人烟罕至,因为没有尘嚣的⼲扰,所以赏起月来,别有一番下同的风味。

  “是啊。”尉令尧也抬头子天上的明月,喃喃自语:“我从不知道,原来月儿是这么美的东西。”

  “你下知道?”孙兰⾐诧异地转头看他。“你…很少赏月吗?”

  “几乎不曾。”尉令尧缓缓‮头摇‬。

  “怎么可能?”她大感不可思议。“那么中秋呢?就连中秋,你也下赏月?”

  “不。”

  “为什么?”

  “因为忙。尉家商行众多,有太多事需要我打理,我本没心思想那些附庸风雅的事。”

  “好可怜!”

  她脸上悲悯的神情,令尉令尧在心中嘲讽地一笑。

  荒谬!他何时需要一个阶下囚来同情他了?

  “你不必同情我,这是我肩负的使命,我理该承受这些责任。”

  “可是…”

  奥嘎…

  她正开口,黑暗中突然传来几声诡异的嘎嘎声,接著一只不知名的巨鸟挥动翅膀自树楷冲下,挟带著一股庞大的气流,刷地自他们头顶掠过。

  “啊…”孙兰⾐受到惊吓,尖叫一声,急忙转⾝扑进尉令尧怀里。

  “别怕!它已经飞走了。”

  尉令尧眯眼审视逐渐飞远的巨鸟,那是山林里常见的夜枭。

  那夜枭原本停在树梢休憩,大概被他们的谈话声惊扰,才会仓皇展翅飞走。

  “吓死我了!”听到怪鸟飞走了,孙兰⾐这才抚著剧烈跳动的口,大一口气。

  “那不过是只夜枭,在山里经常可见,没什么好怕的。”尉令尧轻轻拍抚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她⾝上淡雅的香味阵阵袭来,他不自觉深昅口气,汲取那醉人的香气。

  “谢谢…啊!”孙兰⾐抬头道谢,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知羞聇地偎在他怀中,紧抓著他的⾐襟不放。

  “对…对下起。”她飞快松开手,‮愧羞‬万分地致歉。

  她下知道自己怎会一再如此?她已经许配给平云飞,虽然还没正式过门,但已经算是个有丈夫的女人…

  这个想法,令她陷⼊自责与‮愧羞‬当中。

  “我…想回去了。”她别开头,不让尉令尧看见她眼眶中的泪。

  “也好!今⽇孙‮姐小‬累了一天,理应好好休息,我送你回房。”

  尉令尧没多追问什么,只是默默陪在她⾝旁,一路送她回房。

  当天夜里,孙兰⾐睡得极不安稳,她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梦见她不顾矜持,投⼊尉令尧怀里,但他却在瞬间转变脸⾊,讥讽她是个不知羞聇的女人,还说他不捡平云飞的破鞋…

  她被光怪陆离的恶梦纠,直到天快亮时,才终于倦极沉睡。

  …

  一早,尉令尧踏进孙兰⾐所住的小跨院,看见她站在小花圃前,凝望着飞舞的彩蝶发怔,不知想些什么。

  她娉婷而立,丰姿绰约,即使他早巳见过她数次,仍有片刻失神。

  他立即喝令自己保持清醒,别被她的美貌冲昏了头,忘了早已计画好的一切。

  他要平云飞面子扫地,至于孙兰⾐…他只能说,她不该与平云飞订亲!

  他蔵起沉的表情,勾起角,缓缓走到她⾝旁。

  “孙‮姐小‬,早!”

  “啊!”孙兰⾐正在发呆,忽然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

  “抱歉吓到你了。”尉令尧哂然一笑。

  “没…是我失神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神?”

  “我…”孙兰⾐言又止。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家,是吧?”

  她有些伤感的垂下头,轻轻颔首。“嗯。”“令尊令堂想必是极好的人,让你如此牵挂思念。”

  “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极其疼爱我,而我又从未与他们分离过,所以很想他们老人家。”想起⽗⺟,她又红了眼眶。

  “你也别难过了,我已通知官府,相信山贼很快就能铲除,你我也能早些回到苏州城。”尉令尧安慰道。

  “思,谢谢你!”孙兰⾐微微点头道谢。

  “来,我们去用早膳吧!你⾝子这么瘦弱,可别饿著了。”

  “我不瘦的。”孙兰⾐微红著小脸争辩道:“爹爹也常说我瘦,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够強壮了。”

  “是啊!你确实很強壮,你壮得一阵风刮来,就⾜以把你吹到岭南。”尉令尧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孙兰⾐愣了两秒,才听出他在调侃她。

  “你…取笑我!”孙兰⾐轻跺著脚,不依地娇嚷。

  “哈哈…”尉令尧乐不可支地仰头大笑,那灿烂开朗的笑容,令孙兰⾐有些看傻了眼。

  尉令尧见她傻愣愣地直望着他,于是停止大笑问:“我脸上有什么不对?”

  “啊?没…没什么。”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的直盯著一个男人看,她下觉羞赧地别开头。

  他是好看的,从她第一眼看到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他的笑…

  她歪著头,竟不记得他曾如此大笑过。

  她粉颊羞红地暗自思忖:她喜他的笑容!

  然而她很快想起,自己已有婚约在⾝,羞怯的浅笑立即敛起。

  这时她居然有个荒谬的想法:如果与她订下婚约的人不是平云飞,而是尉令尧就好了…

  尉令尧发现她收起笑容,神情有些郁郁寡,于是问道:“怎么了?”

  “我…”孙兰⾐怎敢说出刚才心中所想之事,她绝不愿让他以为,她是个大胆无聇的女子。“我只是有点…想念爹娘。”

  “是吗?你一定觉得很寂寞吧!很抱歉,委屈你住在这偏僻的深山别院里,又没尽好地主之谊,我觉得十分过意下去。”尉令尧佯装‮意失‬地叹息。

  “尉公子⼲万别这么说!”孙兰⾐赶紧补充道:“我确实想念爹娘、想下山回家,但那绝下是尉公子的错,尉公子与兰⾐非亲非故,却待兰⾐如此善心体贴,不但自山贼手中救出兰⾐,还让兰⾐在此叨扰,兰⾐才该感到过意下去!”

  尉令尧上前握住她的手,再度展露笑颜。“如果孙‮姐小‬真的肯原谅在下,那么在下便于愿⾜矣!”

  “尉公子,请你…放开兰⾐。”他言词恳切、真情流露,孙兰⾐怎么可能无动于哀?但他这样紧握著她的手,于礼下台呀!

  “抱歉!”尉令尧立即放开她。“在下又唐突了。以往我绝非贪恋美⾊之人,自从遇到孙‮姐小‬之后,我突然像在一夕之间成了登徒子。”

  “没这回事!我…我知道尉公子只是一时没留意。”她红著脸,替他找台阶下。

  “如果…我说我是情不自噤呢?”

  “啊?”

  见孙兰⾐一脸震惊的表情,尉令尧知道这时候说出这种话,还是太早了些,于是立即‮头摇‬道:“没什么,我是说笑的。时候不早了,我们真的该用早膳了!”

  “嗯。”虽然孙兰⾐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心弦已被他所撩动,这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尽管她欣赏他,甚至有点喜他,他们之间却有太多阻隔,他们…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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