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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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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果然闹大了。

  华家大‮姐小‬在西安城是何等名声,却收留敌对童家的那个痴呆少年,而华家向来冷静严谨的骆大总管竟在大街上痛揍诋毁‮姐小‬名誉之徒,力道之大、狠绝程度,教现场旁观的民众心有馀悸。

  谣言虽说止于智者,但它却有一千个声音,蔓延的速度快得教人难以想像。才几天,城中的酒肆茶楼、街头巷尾都传来纷的议论,再也没谁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了,他们心中已埋下怀疑的种子,认定无风不起浪。

  所以,当一个心存恶意的人要去捣毁一个最完美的形象时,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差事。

  这些⽇子,静眉尽量避免抛头露面,当初在朱雀大街引发那场冲突时,她心中早有准备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谁也不能掌控的人言。不出门,并非自己闺誉蒙尘心中难受,而是讨厌外头那些好事者的眼光,如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作响,烦人的。

  棉田和厂子里的办公都给了骆斌和展煜,她现下的角⾊倒像华家总管了,既不出门受人指指点点,那就在家中悉一直归骆斌所掌的职务。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接触过后,才弄懂华家大总管所司的范围多广、多杂,她不噤好奇,以往骆斌怎能处理府中之务,还兼顾厂子那头的事?心想,学过管理手法果真不同,等她与他平顺下来了,定要著他学几招。

  今夜月圆,骆斌策马由厂子返回,经过一⽇的繁忙奔波,⾝躯是疲惫的,但精神却无法安逸,为了什么?

  他放慢马连,下意识望向遥挂天际的⽟盘,这么清亮温润,似是笑着,如心中女子秀雅的面容。

  心中…女子…他体会著,微微怔然,冷僻的心燃起一把火,不炽烈、不猛,而是柔软的温热。

  多少年过去了,他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长成,而这份情怀却能如何?

  他心底还有一个极深的秘密,那捏在指尖的棋迟疑太久,下与不下、往前抑或是放弃,他內心挣扎纠结,一团,不单是因自己对她‮情动‬,其中还牵扯到这些年在华家所感受到的恩义,磨损了他复仇的狠劲。

  接下来的路,该何以作决?

  他陷⼊思索,作了决定又推翻所决,竟信马由缰,本忘记要控方向,任由坐骑寻找回家的路。

  “骆总管,您…下马不下?”

  不知何时已回到家门口了,守门的华忠上来扯住马辔,迟疑地仰脸打量。

  骆斌终于同神,随意应了一声,俐落地翻⾝下马。他朝里边走了几步,忽又顿下,侧头询问正要牵马往马厩方向去的华忠。

  “‮姐小‬她…她今天怎么样了?”

  华忠愣了一下,眨眨眼。“她没出门,整⽇都在后院,还让人送了帐本过去,然后…我听李妈说,舞儿收回来的饭菜剩了很多,‮姐小‬吃得很少。”

  骆斌脸⾊微沉,略略颔首,再次举步踏进。

  月夜寂静,见大厅灯火未熄,他自然地朝厅里步去。一进厅,瞧见展煜好整以暇地放下瓷杯,温和牵,那模样好似专为了等他。

  “夜⾊已沉,煜少爷还不歇息?”

  “正是等你。”展煜慡快坦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骆斌深沉地眯了瞪眼,选择桌子的另一边落坐。“什么事?”

  展煜倒了茶,将杯子推到他面前,油灯里的火蕊忽地窜燃起来,瞬间将两人的面容照得清明。片刻,展煜启口,神⾊一贯的从容温和。

  “想跟你谈谈,嗯…静妹…和你的事。”

  骆斌面无表情,他总是这个⽪相,只要心受震、一慌,总是面无表情的。

  见他不语,展煜继而道:“朱雀大街那件事已过去一个多月,整座西安城都在谈论静妹的名节问题…人就是这个样子,本能地捕风捉影、加油添醋,外头的传言一⽇比一⽇炽盛,所谈的內容一次较一次可笑。”

  这些人、这些事,骆斌比他更一清二楚。

  那些人不敢在华家的人面前放声庇,却在背地里尽其所能的搬弄是非,成为茶余饭后的‮乐娱‬。

  骆斌沉昑著,仍不说话,等待展煜说明本意。这个男子他并非才识得一天、两天,会深夜等他回府,语带玄机,背后定挟著一件要事。

  展煜单眉微挑,喝茶润喉,还是慢条斯理的。

  “这些天我过去探望静妹,她嘴上不说什么,但眉宇轻锁,总这么郁郁寡。人言可畏呵…她把自己关在闺房里,⾜不出户,我担心这样下去迟早要熬出病来。”他的话半虚半实,经过言语温和地叙述,更加強了关切和可信度。

  骆斌咬紧牙关,一阵心痛,回想起那⽇由大街回来,静眉隐忍不住对他哭诉的话语。

  若是谣言,她或者不会那么心伤难受,正因是事实,让许许多多的人以口相传著、质疑著、讥笑着,如在伤口处撒盐,她才会如此疼痛难当吧!他兀自做出判断,却不知静眉那⽇贪求两人之间少有的‮存温‬,没将事情真相说明,教他设定了最糟的想像。

  “此事必须有个了结。”展煜拂了拂袖,调整更写意自在的坐姿,两眼舒缓地看住对座男子。

  “煜少爷意如何?”骆斌回视,目带评估。

  少顷,展煜绶笑,精锐的光辉在眸底一闪即逝,斯文而坚定地道:“让静妹成亲。”

  嗄!?

  如川剧变脸,骆斌面⾊瞬间苍⽩。

  两潭寂静的黑瞳深不可测,而⾎丝正以迅速无比的速度攀爬在眼球四周,他的轮廓整个刚硬起来,棱角突现,薄微微颤动,嘴角却抿得死紧。

  这样的效果让展煜极为満意,甚至有些自得意満,觉得自己才道出一句话,就能搅得对方天翻地覆,实是本事中的本事。

  “这决定是必须的。要人们遗忘一件事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制造出另一件更大、更‮动耸‬、更新鲜的话题。何况,静妹已双十芳华,寻常女子到这年岁早已出嫁生子,选在这时候完成她的婚姻大事,一举两得,最好不过了。”他顿了一顿,静静询问:“骆总管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骆斌‮勾直‬勾瞪住他,喉咙紧涩难当,喉结上下动著,他心中一团混,脑中如灌⼊泥浆,不知过去多久,才僵硬地挤出话来。

  “我觉得…尚有、尚有其他方法可行。”

  “喔?”展煜挑眉“有什么方法比这个更好?”

  骆斌一时间说不出来,所有的精明⼲练、修理分明在听到静眉要完婚时,全都成为灰烬,智力退化到连小宝也及不上,哪里还能编出一个好方法?

  他与她,从开始就注定矛盾,让他由纯粹的恨掉进暧昧不明的情仇,岁月过去,这长久的时间带著⿇醉作用,他的痛苦恨怒在不觉中被一次次地撞掌冲刷,蓦然惊醒,竟发觉那个姑娘在他心底。

  见他神⾊不定,仿佛快要晕厥,展煜暗暗一笑,声音持平道:“我斟酌许久,认为找不出第二方法。咱们这场婚礼必定要办得轰轰闹闹的,不只西安城里,整个关中的名门望族皆列⼊邀请,我会发帖给陕甘总督和四川督办,江南和两湖几家大户都会收到华府喜帖,定要大手笔、重排场,我要华家大‮姐小‬出阁之事成为最轰动的话题。”

  “煜少爷可曾询问过‮姐小‬?她是当事人,得尊重她的意思。”骆斌静默下来,目中的光彩转淡。

  闻言,展煜薄微掀,竟呵呵笑出,斯文的笑法俊逸至极,他一掌搭在骆斌肩头,边笑边拍打著,倒像哥儿们一般。

  今夜捉弄得是够慡快了,该到挑明的时刻。

  “一开始我不就说了,今夜要谈你和静妹的事。我正是在询问当事人啊,要不,你以为这么晚了,我特意在这儿等你回来所为何事?不就是为了先一步徵询你的同意。骆斌啊骆斌…呵呵呵,你以为静妹嫁的对象是谁?莫非你不愿意娶她?”

  骆斌有些恍恍然、昏昏然,有些理不清虚实,宛如⾝坠梦境。

  梦境中,一场极具奢华的婚礼。

  他⾝穿锦袍,脚踏黑锻软靴,头顶戴住新郞倌帽,很多人簇拥著他,一张又一张的脸面,有些在商场上有过几面之缘,尚留印象,有些则见也未曾见过,但不管识得不识,他们动作相同,全拱手对住他,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梦境继续著,他好似不愿醒来,见著华夫人雍容华贵地端坐在大厅正位,笑昑昑地望住四周的喧闹杂攘,而后可亲的视线与他接触了,笑意加深。

  他不能自主地回给华夫人一个笑,但他心底知道,自己的嘴角牵扯得十分僵硬,正微微紧张著。

  忽地,鞭炮声响彻云霄,锣鼓齐鸣,他想,他知道紧张的原因了。

  那个姑娘凤冠霞岐,一张美颜隐在珍珠串成的帘后,让许多丫鬟扶持著,盈盈来到他的⾝边。接著,不知是谁将喜彩递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接过,目光仍难以由那花嫁娘⾝上移开。

  这个梦好‮实真‬,又好虚幻,如在云端,而踩踏的每一脚却又坚固实质。

  一拜天地…

  二拜⾼堂…

  夫拜…

  送⼊洞房…

  他随著旁人的簇拥,以喜彩牵引著⾝边的女子,往一个方向去,头抬起,瞥见那名立在众客中的男子,对方朝他扬扬眉,别具深意地笑。

  你以为静妹嫁的对象是谁?莫非你不愿意娶她?

  不点头、不‮头摇‬,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以为还能瞒著多久?这么多年过去,你看她的眼光啊…完全是男子看着自己心仪的姑娘家时才有的模样,你敢否认吗?

  你对她的关心已远远超出主仆之义,别再说些欺人的话,你心中有数…

  呵呵,你欺人就算了,为何连自己也欺?骆斌,这太可悲了…

  为了静妹开心、为阻断那些伤人的流言,这场婚事势在必行。

  你若不愿娶她,我也无话可说。你不娶,我娶,我要静妹做我展某人的子,我会爱她、敬她,但那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以一个兄长的情义待她。

  这一辈子,我和她的婚姻只会有名无实,绝无异情爱。

  你心里喜她,却不敢娶她吗?

  骆斌,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你心里一点感受也没有?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别再自欺欺人!

  原来,非在梦境。

  那‮夜一‬一场缺话,攻击得他毫无招架之力,深沉的‮望渴‬⾚裸裸地横在眼前,他终于顺遂自己,带著深沉的秘密,与那名女子结为连理。

  豪门大户的婚礼最是注重传统礼俗,讲究每环细节,更何况“华冠关中”的静眉‮姐小‬出阁,所嫁之人又是华府大总管,也算是双喜临门。

  这场婚事未演先轰动,到了成亲这一⽇,整个西安城里,达官政要、富豪望族云集,还听说华家要包下整条朱雀大街,从冲头到街尾摆上长长的流⽔席,宴请所有西安城百姓。

  美丽雅致的华大‮姐小‬配给了那名严峻冷漠的骆大总管,这样的结果真是大爆冷门,不仅是外头那些不相⼲的人,连府中长年相处的家丁奴婢知道此消息都要倒退三百步,跌碎无数个下巴。

  而更教人不敢置信的还在后头。

  整件婚事的主导和事程安排正是华家的煜少爷,那名呼声最⾼、行情最好的翩翩佳公子。而今,众人又开始揣测,华家双黛的二姑娘尚未出嫁,瞧这状况,原来展煜的目标是在华二姑娘⾝上了。

  熬过冗长繁杂的婚礼习俗,夜终于来了,月娘露出脸来,含笑地瞧着朱雀大街上的杯盘‮藉狼‬、瞧着开怀醉倒的西安城百姓,瞧啊瞧着,淡淡地望往华家宅第里,那株古老的、沉静的、看尽人间生死的大榕。

  榕树下立著今⽇大婚的新郞倌,一⾝的锦袍尚未换下,而那顶冠帽已随意弃在草地上,他抬起单边臂膀,掌心稳稳地抵住榕树⾝⼲,耝糙而温热,仿佛感觉到它的生命。

  ⾝后传来脚步声,他缩回手,⾝躯猛地旋过,‮勾直‬勾盯住来人。

  “我‮浴沐‬好了,出来没见到你,想你肯定在这儿。”那姑娘长发披垂,眼瞳如星,边的笑静谧可人。

  骆斌心中一动,那姑娘啊,如今是他的子。

  “我出来走走,酒喝多了,怕要熏坏了你。”

  静眉咯咯轻笑,今夜的她有些不太一样,扫除前些⽇子郁郁寡霾,一张秀气小脸上只有愉,单纯而強烈的愉。

  她弯⾝拾起那顶冠帽,轻轻朝他走近,一手主动地拉住他的大掌,诺气轻松“你还要我喊你骆总管吗?”

  没料及会有如此一问,骆斌唔地低喃,掌心里的小手好软好腻,有一股电流悄悄传递,他下意识收缩手劲,目光瞬也不瞬地睨著她可人的容颜。

  静眉在他的注视下羞红双颊,她清楚这个男子为何答应娶她为,煜哥把一切都说明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煜哥瞧在眼里,心中业已明朗,而他仍旧默不作声,不懂回应她的情意。

  这算是当局者述吗?抑或是他还记挂一个远久的仇恨?

  见他将自己瞧痴了,她瓣轻努了努,柔声地唤著:“骆斌…”

  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这场婚姻正是赌局,她孤注一掷,输与赢、仇与情、幸与不幸,端看这一把。他对她呵…迟早要坦然以对的,只是事实真相一旦揭开,他失去惯有的保护⾊,两人间的关系又成了什么?她心中,始终有了他。

  “骆斌,我…”男的指忽地庒住她的,截断话语。

  “为什么你会答应?”他问,声音低低哑哑,眼底闪烁著探知的‮望渴‬。

  静眉眨眨明眸,不太了解他得知什么。

  “我。”他进一步说明“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会答应这桩婚事?我以为…以为你想嫁的该是少爷,他很适合你…”最后一句酸意颇浓,有些落寞地让指腹离开她的

  他在吃醋吗?喔…他真的是在吃醋。静眉陶醉地微笑。

  “煜哥他…”歪了歪头,她在思索最简单易懂的解释。“我和煜哥是单纯的兄妹情义,他很好,可是他心中应有喜爱的姑娘了,而我…我心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来了一个人,我只能喜爱他,不能再爱谁了。”

  唉…静眉早已体会,若要得到他的回应,自己就必须先“抛砖引⽟”反正矜持在他⾝上起不了作用,主动、大胆、勇敢向前,才是策略。

  骆斌屏息以待,全⾝肌⾁僵硬得如同岩石,喉结又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动,与口中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心跳相和相应。

  “骆斌,你说我该怎庭办?这么久的岁月里,他总是不理我,没将我放在心里,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主子、是他的‮姐小‬,若没了这层关系,他本不来和我多说一句。骆斌…我怎么办?我只能喜他、只能爱他,谁教我心里偏偏有了他的影儿,我该怎么办?”这完,她双眸轻轻合上,原想对他指引出自己心上人的‮实真‬而目,没想到当问出那句“我该怎么办”时,她的心顿时又酸又涩、又甜又苦,热嘲直冲上眼眶,就要哭泣。

  她不想哭,今天是成双成对的好⽇子,努力克制著,深深呼昅,她缓缓睁开眼,却瞧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男面容眉心锁住,目中跳动著火焰,那样的感情似是怜惜,正悸动著、漾著…她咬住,泪还是滑下了。

  “我、我…‮姐小‬…静、静眉…”他能说什么?再说亦是多馀。

  他叹了一声,再也无法忍住,垂下头吻住了她。

  那张比想像中还要柔软,微凉,如藌,他⾆跟著探⼊,在檀口中寻找她的香⾆,、追逐、缱绻柔情,两人的气息都了,尝到彼此炽烈的回应。

  许久、许久,月娘‮涩羞‬含情,半隐在云端⾝后,新郞倌帽又“咚”地轻响落在地上了。

  静眉双臂环在他后,螓首紧贴在他口,⾝子受过狂嘲冲刷,仍轻轻颤抖。

  他待她毕竟有情,只是蔵得很深。唉…幽幽地,一声叹息。

  两人都珍惜著这刻,夜风意冷,他收缩臂膀紧紧抱住她。

  “骆斌…”静眉轻唤,鼻尖嗅到他混著酒的气味“我有两件事想告诉你。”

  虽说舂育一刻值千金,但两人都在悉彼此的体温、适应著新婚夫的⾝分,对骆斌来说,能抱住她、‮吻亲‬她,是以往想也不敢多想的梦,他与她之间的阻隔太宽太大,一半是自己矛盾的心理,在情仇里游走,一半是彼此个的差距,像她这样的姑娘需要呵疼藌爱,他连怎么安慰人都不懂,如何养一朵让众人供奉在掌心的清莲!

  但,差地,他们却结为夫,一种人世间最奇妙的关系。

  “骆斌,你听到我说话吗?”怀里的姑娘又问。

  “你要告诉我什么?”在这大榕下,他的心绪很平静。

  “我说了…你发誓不生气?”

  片刻,骆斌才回答,略带笑意。“我不生气。”

  得到保证,静眉跟著笑出来,她赶忙把脸蛋庒进他怀,声音模糊地逸出。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说…”她微微拾起头,两只兔儿似的眼往上瞄,盯住他的下颚。“第一件事是,我想跟你谈谈那回被劫持的事。”

  骆斌一怔,心绞痛的感觉再度升起,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颊,低哑地道:“把它忘记,我不要你记得…我知道你心里会怕,我们、我们先悉彼此,等你适应了一切再说,好不…嗯,你说什么?”

  捂住脸蛋的小手略略移开,朝他无辜地眨了眨,把话再重复一次。

  “我没事。只是吓著了,后来小宝救了我。”

  骆斌挑了挑眉,两眼微眯。“你是说,那天…你故意耍人?”

  “我说的是实话,那个童老爷他、他我这儿…”她指指脸颊和颈项“我真的很害怕,我想踢他、打他,可是手脚都被绑著,你又不来,煜哥也不来,我、我我没有说谎…”

  骆斌又是长叹,低头以堵住她,衔住那点醉人的柔软,将她脑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毁得一乾二净。

  “骆斌…你答应不生气的。”她的脸蛋迅速酩红,在月光下更觉可爱。

  “我没有生气。”

  她没有受到那严酷而‮忍残‬的伤害,他怎可能生气,反倒要感谢天地神灵。这样的月夜、这般的情怀,她将心迹表明,一切的美好教他沉醉,即便想生气,也找不到理由。

  “谢谢你。”静眉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她轻轻推开他,让彼此能清楚地瞧见对方。

  今晚,是个好时机吗?她也不太确定。

  但她不想两人在成为夫后,还有秘密横在之间。

  今晚,或许是个好时机。毕竟月娘这么美,温柔了他与她的心房。

  “静眉?”他疑惑地唤著,仿佛察觉到她的犹豫。

  她对他露出笑容,静静的、谧谧的,有安抚心灵的力量,柔声道:“骆斌,你记不记得几年前我告诉你的那件事?关于这棵大榕树下曾发生过的惨事,还有爹爹临终前对我说过的真相?”

  骆斌深刻地瞧着她,直觉向来奇准无比,不知怎地,有股诡异的不安感。

  “当然记得。”他应声。

  静眉继续轻语:“爹爹告诉我许多,但我没有全部对你坦⽩。”

  “你毋需对我说明,那是你和你爹爹之间的谈话,没有义务要对谁坦⽩。”

  “要的,我要告诉你。”她扯住他的锦⾐红袖,觉得不够,又进一步握住他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著。

  “你知道的,当年马家四口只遗一男,那孩子不知流落何方。那些年,爹爹他老人家运用许多人脉,大江南北、东三省,甚至出关往西域方向,明里暗里、不停地托人寻找他的下落…你是华家大总管,自然知道华家想动员的力量有多庞大,各行各业、江湖武林都会给著几分薄面。”她眸光似⽔,没来由又泛起轻雾,善感多情地瞅著他。

  “爹的用意是想找到他,把他带回华家来,尽一切可能地弥补他、栽培他,想减轻良心上的苛责。要在这么广大的地方找一个不知是死是生的孩子并非易事,本来该绝望了,爹爹却得到了正面的消息。”她稍稍停顿,眉眼俱柔。“那个孩子尚在人间,让洞庭广陵庄一户前来西安城游玩的夫妇从河中救起,他们带走他、认他为养子,那孩子天资过人,才十岁就…”

  “别说了!”骆斌忽地低低一唱,神⾊僵硬,灼灼地瞪住她。“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回到这儿来的目的。”她勇敢地视著,温暖对上他的幽深。忽地,牵起他的大掌偎在自己脸颊上,她笑,这么柔软、这么纯洁,带著満満的怜借,全是情意。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那一年,那一个夜晚,一样是在这大榕下,我告诉过你,若我能找到那个孩子,我一定要待他很好很好,一辈子都要待他很好很好,不让谁欺负他。骆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记得吗?”

  然后,不等回答,她扑上去紧紧圈住他,小脸抵在他颈上,温热的珠泪直接而热烈地熨著男子的肌肤,跟著嚷起:“骆斌,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终于找到那可怜的孩子,终于将他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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