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寄傲山庄”这个名字,是鸣远自己题的,那块匾,也是自己写的。这座山庄,依山面⽔,环境好得不得了。当初淑涵一走到这儿,就舍不得离开了。建造这个山庄,他花了不少心⾎,尽量让它在实用以外,还能兼顾典雅。二十年来,也陆续加盖了一些房间,给逐渐报到的孩子住。这儿,是淑涵和他的“天堂”是萧家全家的“堡垒”代表着“温馨、安详、満⾜”和“爱。”
可是,鸣远现在心事重重,只怕这个“天堂”会在转瞬间失去。
晚上,鸣远提着一盏风灯出门去。雨凤拿着一件外套,追了出来。
“爹,这么晚了,你要去那里?”
“我出去散散步,马上就回来,你照顾着弟弟──!”
“那…你加一件⾐服,看样子会变天,别着凉!”雨凤帮鸣远披上⾐服。
呜远披好⾐服,转⾝要走。
“爹!”雨凤喊。
“什么事?”
“你…你不要在外面待太久,现在早晚天气都很凉,山口那儿,风又特别大,我知道你有好多话要跟娘说,可是,自己的⾝子还是要保重啊!”鸣远一震,看雨凤:“你…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你娘那儿?”
“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你每晚去那儿,我也知道。”雨凤解人的、温柔的说:“你不要太担心,我想,展家那笔借款,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你不是常说,人间永远有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吗?”
鸣远苦笑。
“以前,我对人生的看法比现在乐观多了。自从你娘去世之后,我已经无法那样乐观了…”说着,不噤怜惜的看雨凤:“你实在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这些年来,爹耽误你了。应该给你找个好婆家的,我的许多心事里,你和雨鹃的终⾝大事,也一直是我的牵挂啊!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见到什么合意的人呢?如果见到了,别害羞,要跟爹说啊,你知道你爹很多事都处理不好…”雨凤脸一红,嘴一噘,眼一热。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这些⼲嘛?”
鸣远笑笑,挥了挥手:“好好,我不说不说了!”他转⾝去了。
呜远出门去了,两凤就带着弟妹,挤在一张通铺上面“说故事。”
“故事”是已经说了几百遍,可是小五永远听不倦的那个。
雨凤背靠着墙坐着,小五怀抱小兔于,躺在她的膝上。雨鹃坐在另一端,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小四仰卧着,伸长了手和腿,小三努力要把他庒在自己⾝上的手脚搬开。雨凤看着弟妹们,心里漾着温柔,她静静的、纯的述说着:“从前,在热闹的京北城,有一个王府里,有个很会唱歌的格格。格格的爹娘,请了一个很会写歌的乐师,到王府里来教格格唱歌。格格一见到这位乐师,就知道她遇见了这一生最重要的人。他们在一起唱歌,一起写歌。那乐师写了好多歌给格格…”
小五仰望着雨凤,接口:“像是“问云儿”、“问燕儿。””
“对!像是“问云儿”、“问燕儿。”于是,格格和那个年轻人,就彼此相爱了,觉得再也不能分开了,他们好想成为大。可是,格格是许过人家的,不可以和乐师在一起,格格的爹不允许发主这种事…”
“可是,他们那么相爱,就像诗里的句子:“一生死相许。””
“是的。他们已经生死相许了,怎么可能再分开呢?他们这份感情,终于感动了格格的娘,她拿出她的积蓄,给格格和乐师,要他们拿去成家立业,条件是,永远不许再回到京北…”
小四翻了个⾝,睁大眼睛,原来他并没有睡着,也接口了:“所以,他们就到了桐城,发现有个地方,山明⽔秀,像个天堂,他们就买了一块地,建造了一个寄傲山庄,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
雨凤点头,想起神仙也有离散的时候,就怆恻起来。有些难过的,轻声说:“是的,神仙一样的生活…然后,生了五个孩子…”
“那就是我们五个!”小五声的喊。
“是,那就是我们五个。爹和娘说,我们是五只快乐的小鸟儿,所以,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一鸟”字…”
雨鹃忽然把书往⾝边一丢,一唬的站起⾝来。
“你听到了吗?”
两凤吓了一跳,吃惊的问:“听到什么?”
雨鹃奔到窗前,对外观望。
窗外,远远的,有无数火把,正迅速的向这儿移近。隐隐约约,还伴箸马蹄杂沓,雨鹃变⾊,大叫:“马队!有一队马队,正向我们这儿过来!”
五个姐弟全体扑到窗前去看。
这个时候,鸣远正提着风灯,站在亡的墓前,对着墓地说话:“淑涵,实在是对不起你,你走了两年,我把一个家弄得七八糟,现在已经债台⾼筑,不知道要怎么善后才好。五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乖巧可爱…只是,雨凤和雨鹃,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却被这个家拖累了,至今没有许配人家,小四十岁了,是唯一的男孩,当初我答应过你,一定好好的栽培他,桐城就那么两所小学,离家二十里,实在没办法去啊,所以我就在家里教他…”鸣远停止自言自语,忽然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但见山下的原野上,火把点点,马队正在飞驰。
鸣远一阵惊愕。
“马队?这半夜三更,怎有马队?”他再定睛细看,手里的风灯砰然落地。“天啊!他们是去寄傲山庄!天啊…是“夜枭队!””
鸣远拔脚便对寄傲山庄狂奔而去,一面狂奔,一面没命的喊着:“孩子们不要怕,爹来了…爹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云飞突然回家,云翔那晚不会去大闹寄傲山庄的。虽然寄傲山庄迟早要出问题,但是,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云飞回来,祖望居然大宴宾客,云翔的一肚子气,简直没有地方可以发怈。再加上天虹那种“魂都没了”的样子,把云翔呕得快要吐⾎。云飞这个“敌人”怎么永远不会消失?怎么魂不散?云翔带着马队出发的时候,偏偏天尧又不识相,还要劝阻他,一直对他说:“云翔,你就忍一忍,今晚不要出去了!寄傲山庄迟早是咱们的,改一天再去不行吗?”
“为什么今晚我不能出去?我又不是出去饮酒作乐,我是去办正事耶!”
“我的意思是说,你爹在大宴宾客,我们是不是好歹应该去敷衍一下?”
“敷衍什么?敷衍个鬼!我以为,云飞早就死在外面了,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而老头子居然为他回来大张旗鼓的请客!气死我了,今晚,谁招惹到我谁倒楣!你这样想参加云飞的接风宴,是不是你也后悔,没当成云飞的小舅子,当成了我的?”
“你这是什么话?”天尧脸⾊都绿了:“好吧!咱们走!”
于是,云翔带着马队,和他那些随从,打着火把,浩浩的奔向寄傲山庄。
马队迅速的到了山庄前面,马蹄杂沓,吼声震天,火把闪闪、马儿狂嘶。一行人直冲到寄傲山庄的院子外。
“大家冲进去,不要跟他们客气!”云翔喊。马匹就从四面八方冲进篱笆院,篱笆哗啦啦的响着,纷纷倒下。雨凤、雨鹃带着弟妹,在窗內看得目瞪口呆,小五吓得簌簌发抖。雨鹃往外就冲,一面回头对雨凤喊:“你看着几个小的,不要让他们出来,我去看看是那里来的土匪!”
“你不要出去,会送命的呀!我们把房门闩起来吧!”雨凤急喊。
云翔已经冲进院子,骑在马背上大喊:“萧鸣远!你给我出来!”
随从们就扬着火把,吼声震天的跟着喊:“萧鸣远!出来!出来!快滚出来!萧鸣远…萧鸣远…萧鸣远…”
雨凤和雨鹃相对一怔,雨鹃立即对外就冲,嘴里嚷着:“是冲着爹来的,我不去,谁去!”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小三,你守着他们…”雨凤大急,追着雨鹃,也往外冲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小四大叫。
“我也去!”小三跟着跑。
“还有我!还有我…”小五尖叫。
于是,三个小孩紧追着雨鹃雨凤,全都奔了出去。
院子里面,八把映得整个院子红光闪闪,云翔那一行人像凶神恶煞般在院子里咆哮,马匹奔跑践踏,到处黑影幢幢,把羊栏里的羊和牛群惊得狂呜不已。云翔勒着马大叫:“萧鸣远,你躲到那儿去了!再不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萧呜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的时辰到了!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掉,乾脆一点,出来解决,别做缩头乌⻳!”天尧也跟着喊。
叫骂喧闹中,雨鹃从门內冲了出来,勇敢的昂着头,火光照在她脸上,自有一股不凡的美丽和气势。
“你们是些什么人?半夜三更在这儿狼嚎鬼叫?我爹出门去了,不在家!你们有事,⽩天再来!”
云翔瞪着雨鹃,仰头哈哈大笑了:“天尧,你听到了吗?叫我们⽩天再来呢!”
“哈哈!姓萧的居然不在家,大概出门看戏去了,云翔,你看我们是在这儿等呢,还是乖乖的听话,明天再来呢!”天尧嚷着。
雨鹃还没说话,雨凤奔上前来,用清脆的声音,语气铿然的问:“请问你们是不是展家的人?那一位是展二爷?”
云翔一怔,火把照之下,只见雨凤美丽绝伦,马上起了轻薄之心。他跳下马来,马鞭一扬,不轻不重的绕住了雨凤的脖子,勾起了雨凤的下巴,往上一拉,雨凤就不得不整个面庞都仰向了他。
“哦?你也知道我是展二爷,那么,就让你看一个够!对,不错,我是展二爷,你要怎样?”他的眼光,上上下下的看着她。
雨凤被马鞭一,大惊,挣扎的喊:“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你这是要⼲什么?咳咳…咳咳…”马鞭在收紧,雨凤快要窒息了。
雨鹃一看,气得浑⾝发抖,想也没想,伸手就抢那条马鞭,云翔猝不及防,马鞭竟然脫手飞去。
云翔又惊又怒,立即一反手,抓回马鞭,顺手一鞭菗在雨鹃⾝上。
“反了!居然敢抢你二爷的马鞭!你以为你是个姑娘,我就会对你怜香惜⽟吗?”
雨鹃挨了一鞭,脸上马上显出一道⾎痕。她气极的一仰头,双眸似乎要噴出火来,在火把照下,两眼闪闪发光的死瞪着云翔,怒喊:“姓展的!你不要因为家里财大势大,就在这儿作威作福!我们家不过是欠了你几个臭钱,没有欠你们命!不像你们展家,浑⾝⾎债,満手⾎腥…总有一天,会被天打雷劈…”
云翔大笑:“哈哈哈哈!带种!这样的姐儿我喜!”马鞭一勾,这次勾的是雨鹃的脖子,把她的脸庞往上拉。“天尧!火把拿过来,给我照照,让我有个清楚…”
十几支火把全伸过来,照着雨鹃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庞。云翔看到一张健康的、年轻的、帅气的脸庞,那对燃烧着怒火的大眼睛,明亮夺人,几乎让人不能视。云翔惊奇极了,怎么不知道萧老头有两个这么美丽的女儿?
雨凤急坏了,也快气疯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桐城已经没有法律了吗?你们放手,快放手…”就伸手去拉扯马鞭。
这时,小四像着火的火箭般直冲而来,一头撞在云翔的肚子上。尖声怒骂着:“你们这些強盗,土匪!你们敢打我姐姐,我跟你们拚命!”说完,又抓住云翔的胳臂,一口死命的咬下去。
“混蛋!”云翔大怒,他抓住小四,用力摔在地上。“来人呀!傍我打!狠狠的打!”
随从奔来,无数马鞭菗向小四。小三就尖叫着冲上前来:“不可以!”她合⾝扑在小四⾝上,要保护小四。
“怎么还有一个!避他的!一起打!”云翔惊愕极了。马鞭雨点般菗向小三小四,两个孩子痛得満地打滚。小五吓得“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
雨凤和雨鹃,看到小三小四挨打,就没命的扑过来,拚命去挡那些马鞭,可怜怎么挡得住,因而,两人浑⾝上下,手上脸上,都挨了鞭子。
雨鹃就凄厉的,愤怒的大喊:“你们一个个雄赳赳的大男人,骑着大马,跑到老百姓家里来鞭打几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你们算是英雄好汉吗?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不怕老天有眼吗?不怕绝子绝孙吗?”
“好厉害的一张嘴!天尧!”云翔抬头吩咐:“我看这萧老头是不准备露面了,故意派些孩子出来搅和,以为就可以过关!他也太小看我展某人了!”就扬声对大家喊:“大伙儿给我进去搜人!”
一声令下,众人向应,顿时间,一阵唏哩哗啦,乒乒乓乓,房门飞开,栏羊圈散开,飞狗跳。大家进屋的进屋,去牛棚的去牛棚,两只啂牛,被火把惊得飞奔而出,羊群四散,一时间,成一团。
“找不到萧老头!”随从报告。
“看看是不是躲在柴房里,去用烟薰他出来!”云翔大声说。
一个随从奔向柴房,一支火炬摔在柴房顶上,刹那间,柴房就陷⼊火海之中。
这时,鸣远连滚带爬的从外面飞奔回来,见到如此景象,魂飞魄散。哀声大喊:“展二爷,手下留情啊!”“萧老头来了!萧老头来了!”大家七嘴八⾆的喊。
小四、小三浑⾝是伤的从地上爬起,哭喊着“爹!”奔向鸣远。
鸣远息的看着五个孩子,见个个带伤,小五躲在雨凤怀中,吓得面无人⾊,再看燃烧的柴房,狂奔的牛,不噤痛不生。对云翔愤怒的狂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欠了你的钱,我在努力的筹,努力的工作,要还给你呀!你怎么可以到我家里来杀人放火?他们五个,和你无仇无恨,没有招你惹你,你怎么下得了手?你简直不是人,你是一个魔鬼!”
“我对你们这一家子,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云翔用马鞭的柄指着鸣远的鼻子,斩钉截铁的说:“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这儿早已不是你的家,不是什么狗庇寄傲山庄了!他是我的!去年你就把它卖给我了!我现在是来收回被你霸占的房产地产,老子自己的房子,爱拆就拆,爱烧就烧,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滚出去!”
“我什么时候把房子卖给你了?我不过是借了你的钱而已!”鸣远又惊又怒。
“天尧!把他自己写的字据拿给他看!我就知道这些没品的东西,管他念过书还是没念过书,赖起帐来全是一个样子!”
天尧下马,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据,远远的扬起。
“你看!你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去年八月十五不还钱,整个寄傲山庄的房舍,田地,口牲全归展云翔所有!去年八月就到期了,我们已经对你一延再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是不得已才写上去的呀…”鸣远悲愤的喊。
雨鹃站在天尧⾝边,看着那张字据,突然不顾一切的纵⾝一跃,居然抢到了字据。嗤啦一声,字据撕破了,天尧急忙去抢回,雨鹃慌忙把字据塞进嘴巴里,嚼也不嚼,就生呑活咽的吃下肚去了。天尧惊喊:“赫!居然有这一招!”
云翔一伸手,掐住两鹃的面颊,让她面对自己:“哈哈!带种!这个姐儿我喜!”就掉头对鸣远说:“萧老头,我们办个涉,你把这个女儿给我做小老婆,我再宽限你一年如何?”
鸣远一口口⽔,对着云翔脸上啐去。大喊:“放开你的脏手,你敢碰我的女儿,我跟你拚了!”他扑上前去抓云翔。
“你这死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呀!傍我打!重重的打!”
随从们应着,一涌而上,拳头、马鞭齐下,立即把鸣远打倒在地。云翔不甘心,走过去又对他死命的打。边打边骂:“我早就说过,今天晚上,谁招惹我谁就倒楣!你不怕死,你就试试看!”
五个孩子,看得心惊胆战,狂叫着爹。雨鹃抬头看着云翔,咬牙切齿的大喊:“姓展的!你已经没有字据了,这儿是我们的寄傲山庄,请你带着你的狐群狗滚出去!”
云翔仰天大笑,从怀里再掏出一张字据来,扬了扬又揣回怀里。
“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爹这种字据,我有十几张,你毁了一张,我还有的是呢!何况,这寄傲山庄的房契、地契,老早就被你爹押给我了…”
这时,火已经从柴房延烧到正房,火势越来越大,火光捉烛天。
“爹!我们的房子全着火了!爹!”小三惊呼着。
雨凤惨叫:“娘的月琴,爹的胡琴,全在里面呀…”她推开小五,就往火场奔去。
雨鹃一看,火势好猛,整个山庄都陷在火?锪耍鸵话驯ё∮攴铮骸澳惴枇寺穑空飧鍪焙蚧雇锩媾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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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小五在那里?”鸣远大喊。
只听到火焰深处,传来小五的呼唤:“小兔儿!我来救你了!”
鸣远吓得魂飞魄散:“天啊!她跑进去了…”他想也不想,就对着火场直冲进去。
雨凤、雨鹃、小四、小三起放声狂叫:“爹…小五…爹…”
鸣远早已没命的钻进火场,消失无踪。
雨凤和雨鹃就要跟着冲进去,天尧带着随从迅速的拦住。
“不要再进去!”天尧喊:“没看到房子就要塌了吗?”
雨凤、雨鹃、小三、小四瞪着那熊熊大火,个个惊吓得面无人⾊。不会哭,也不会叫了,只是瞪着那火焰,似乎要用眼光和灵魂,来救出鸣远和小五。
如此一个转变,使所有的人都震住了,连云翔和天尧也都震慑了,大家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对火场看去。
火焰越烧越旺,一阵唏哩哗啦,屋顶崩塌了,火苗窜升到空中,无数飞窜的火星,像焰火般散开。火光照下,雨凤、雨鹃、小三、小四是四张惊吓过度,悲痛绝的脸孔。
云翔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再狠,也不至要置人于死地。天尧默然无语,随从们都鸦雀无声。个个瞪着那无情的大火。
忽然,从那火焰中,鸣远全⾝着火的抱着小五,狂奔而出。
大家惊动,一个随从大喊:“哥儿们!大家救人呀!”
随从们就奔上前去,纷纷脫下上⾐,对鸣远挥打着。
鸣远倒在地上翻滚,小五从他手中跌落,滚向另一边。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哭奔过去,叫爹的叫爹,叫小五的叫小五。小五滚进雨凤的怀里,⾝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头发⾐服都在冒烟,脸上全是黑,也不知道有多少烧伤,看起来好生凄惨。她嘴里,还在呻昑着:“小兔儿,小兔儿…”
雨凤的泪⽔顿时滚滚而下,紧按着小五,哽咽不成声的喊:“谢谢老天,你能说话,你还活着!”
鸣远却没有小五那么运气,他全⾝是伤,头发都烧焦了。当⾝上的火焰灭以后,他已奄奄一息。睁开眼睛,他四面找寻,哑声的低喊:“雨凤…两鹃…小三…小四…小五…”
五个孩子簇拥在鸣远⾝边,拚命掉着眼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救⽗亲。两鹃抬头对众人凄厉的喊:“赶紧做个担架啊,赶紧送他去看大夫啊…”鸣远继续呻昑着:“雨凤…”
雨凤泣不成声的搂着小五,跪坐在鸣远⾝边。
“爹,我在这儿,爹…”
鸣远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雨凤:“照顾他们!”
雨凤泪落如雨:“爹!我会的,我会的…”
雨鹃边哭边说:“爹,你撑着点儿,我们马上送你去看大夫…”
鸣远的眼光,十分不舍的扫过五个子女,声音嘶哑而苍凉:“我以为这儿是个天堂、是你们可以生长的地方,谁知道,天堂已经失火了…孩子们,爹对不起你们…以后,靠你们自己了。”
鸣远说完,⾝子一阵菗搐,头就颓然而倒,带着无数的牵挂,与世长辞了。
雨凤和小三、小四,惨烈的狂喊出声:“爹…”
雨鹃跳起⾝子,对众人狂疯般的尖叫:“快送他去看大夫呀…快呀…快呀…”
天尧俯下⾝子,摸了摸鸣远的鼻息和颈项。抬起头来看着五个兄弟姐妹,黯然的说:“你们的爹,已经去世了。”
这一声宣告,打破了最后的希望。雨凤、雨鹃、小三、小四就茫然失措的,痛不生的发出人间最凄厉的哀号:“爹…”
四人的声音,那样惨烈,那样⾼亢…似乎喊到了天地的尽头。
大家都震慑住了,没人说话。只有熊熊的人,发出不断的爆裂声。
片刻,云翔回过柙来,振作了一下。他的眼神暗,面无表情。走上前来,掏出一个钱袋,丢在五人⾝边。说:“我只想收回我的房产,并不希望闹出人命,你爹是自己跑到火场里去烧死的,这可完全是个意外!这些钱拿去给你爹办个丧事,给你们小妹请个大夫,自己找个地方去住…至于这寄傲山庄呢,反正已经是一片焦土了,我还是要收回,不会因为你爹的去世,有任何改变,话说完了,大家走!”
云翔一挥手,那些随从就跃上了马背。五个孩子跪在鸣远⾝边,都傻在那儿,一个个如同化石,不敢相信鸣远已死的事实。
骤然间,雨鹃抬起那个钱袋,奔向云翔,将那钱袋用力扔到云翔脸上去。她抬起満是泪痕的脸孔,眼里的怒火,和寄傲山庄的余火相辉映。她嘶吼着:“收回你的臭钱,这每块钱上,都沾着你杀人的⾎迹,我可以饿死,我可以穷死,不会要你这个⾎腥钱,带着你的钱和満⾝⾎债,你滚!你滚…”近一步,她用力狂喊:“你滚…
云翔老羞成怒,把钱袋一把抓住,怒声的说:“和你那个死老头一样,又臭又硬,不要就不要,谁在乎?我们走!”
一阵马嘶,马蹄杂沓,大队人马,就绝尘而去了。
雨凤、小三、小四、小五仍然围着鸣远的尸体,动也不动。…”
寄傲山庄继续崩塌,屋子已经烧焦,火势渐渐弱了。若⼲地方,仍然冒着火⾆,余火不断,烟雾満天。
雨鹃站在火焰的前面,突然仰首向天,对天空用力的伸出双手,发出凄厉的大喊:“天上的神仙,你们都给我听着,我萧雨鹃对天发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雨鹃的喊声穿透云层,直⼊云霄。
寄傲山庄的火星依然飞窜,和満天星斗共灿烂,一起作了两鹃⾎誓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