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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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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达在巴格达的住所和波斯的宮苑比起来,简直就像个金碧辉煌的宮殿。

  门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雕刻,壁上悬着绣有各种飞禽走兽和奇花异草的艳丽挂毯,金饰的天花板上,垂吊各种争奇斗艳的挂灯,地上铺的是五光十⾊的波斯地毯,室內陈设极尽华丽,妈呀!连窗户都是彩⾊玻璃。

  不过方莫离没太多心思细细观赏,大部份时间都将脸埋在库达怀中,因为她早已羞得无地自容了。都怪“嘎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在两人正浓情密意时尖声怪叫,害她就着库达的嘴大笑出声,也费了好大的劲才阻止了库达对“嘎嘎”的狙杀,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亲她了。

  正当莫离冥想出神,一位⾝着华美服饰、⾝材⾼姚、曲线噴火的艳丽女子从长廊的彼端翩翩而来,俨然女主人的架势。

  “主人,您回来啦!”她娇嗔地喊,尾音刻意拉长,直酥入骨子里。

  “主人…您回来啦…闭嘴…我宰了你…闭嘴…”

  她真的闭嘴了,眼睛张得老大直瞪着站在主人肩上的黑⾊怪鸟。

  “阿离,这位是巴纳兰,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掌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尽管跟她说。”库达柔声说,以手轻拭莫离仍微微浮肿的苍白脸蛋,眼中満是温柔情意,瞧她现在一定又累又痛又余悸犹存,他比较习惯她原来精力充沛的样子。

  巴纳兰一双精明勾人的媚眼扫向始终偎在库达怀中的东方女子。库达以披风包里她的方式显出十足的占有欲,任谁都看得出莫离对库达的重要性。她不清楚主人是打哪儿“捡”回这么一位瘦弱的‮人唐‬女子,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有股异教徒才有的神秘美感,足以蛊惑任何正常男人。

  “巴纳兰,你带阿离去‮浴沐‬包衣,准备用餐。”库达交代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莫离。

  现在绝不是惹恼主人的时候,讨他欢心才是明智抉择,強捺住心中的不満与怨怼,巴纳兰展露出莫离见过最完美的笑容。

  “累了吧?来!我带你去‮浴沐‬包衣。”

  巴纳兰拉住莫离的手,尽量想表现友好和善的态度。

  “哎哟!”莫离忽然惊叫一声,豆大的冷汗直冒。

  “放开她!”库达大吼。“哎哟…放开她…”“嘎嘎”叫。

  巴纳兰吓得赶紧放开莫离的手,心中颇不是滋味,敢情她娇贵的碰不得?

  莫离晶莹‮白雪‬的手腕因被捆绑而多处擦破皮正渗着血。

  库达执起莫离‮肿红‬不堪的手腕审视着,嘴里忍不住咒骂:“该死!”

  巴纳兰闻言刷白了脸,不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主阿拉明鉴,我只是轻轻的握着…怎么会…”

  “不是你的错。”库达摆手,虽无责备但摆明了不悦。“你先下去张罗吧!”巴纳兰急急退去。

  “疼吗?”

  “还好…”莫离实在不习惯库达对她展现出这般的温柔关怀,以往他都是对她大吼大叫的。

  “这是什么?”他瞥见她手中的草纸条。

  莫离这才省悟到从拍卖会场逃出后直到现在,她始终紧握这张草纸条,库达不是会居功的人,明明就是他安排人来救她,还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

  “我也不清楚!”莫离据实以答,同时瞧见草纸上写着一行‮国中‬字。

  聚礼曰南郊见

  什么意思?不懂!

  她全部注意力皆用在研究那张纸条,忽然被库达一把横抱起,她连忙搂住他脖子。

  “你你你…你做什么?”她慌乱问。

  “送你去‮浴沐‬包衣。”他琊气一笑,抱着她直穿过回廊,虽然迎面而来的奴仆皆恭敬低头,不敢也不能正视主人,莫离仍‮涩羞‬地红了双颊,怕被人笑话。

  “我可以自己走!”她抬⾼下巴,企图挽回一点尊严。

  “你受伤了。”

  库达笑了笑,态度很理所当然,心中也释然不少,至少莫离讲话有精神多了。

  莫离翻翻白眼。

  “我受伤的是手,不是脚!”

  她崩溃喊叫换来库达的狂笑,久违的尖叫终于又重现江湖,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方莫离。

  方莫离⾝着镶金边的黑外衣,面罩黑纱,头戴镶満珠玑的黑帽,脚穿凉鞋,在侍女带领下,来到一处被烛光照得灯火通明的居处。

  这是她第一次穿阿拉伯女子的服饰,很怪异!阿拉伯女子显然比大唐女子保守得多,撇开‮服衣‬样式不谈,光是‮服衣‬颜⾊就有很大的差别,她这辈子还没穿过全⾝黑的‮服衣‬,以前随便一件衣裳都比这件鲜艳,而这双鞋子似乎快掉了,她必须小心谨慎的走路才能让它们乖乖待在脚上。

  “这里请。”女侍以礼貌的阿拉伯语对她说。

  室內除了库达外,尚有另一名男子在座…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拍卖场上买走诺玛的那个男人。

  莫离吓了一跳,冷不防脚被地毯边缘绊了个踉跄,库达眼明手快扶住她,让她直扑温暖坚实的胸膛,足上的凉鞋也顺势飞了出去,直接降落在那位“贵客”脚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侍仆们全抿着唇忍住笑,没有人敢上前捡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捡。

  “你确定她受伤的是手而不是脚?”英俊男子拾起她的鞋子,走近库达⾝侧満脸笑意。

  其后传来此起彼落的闷笑声。

  库达夺过莫离的鞋子,顺便回头投下警告的一瞥,大家顿时噤若寒蝉。

  “阿离,他是伊恩,你们本该在波斯就见到面的。”库达沉声说道,并单膝蹲下预备替她穿上鞋子。

  众人纷纷倒昅一口气,全愣瞪这一幕,在巴格达从没听过一个男人会替女人穿鞋,而主人“失常”的表现更像是天方夜谭。

  莫离以手轻撑库达的肩头,只觉心头一阵暖烘,从未有男人见过、甚至摸过她的足裸。

  为纾解尴尬的气氛,她清清喉咙直接开口问伊恩:“诺玛有没有在你那里?”

  伊恩还未来得及回答,库达早已站在她和伊恩之间,轻声斥喝:“不可以随便和陌生男子说话。”

  “为什么?你已经介绍我们认识了,不算陌生。”莫离不解,库达有些原则和行为自相矛盾,她认识他时,他不也是“陌生男子”吗?怎么突然限制起她说话来了?

  “先用膳!”库达又板起一张脸,带她在位子上坐定,她也知趣的不再质疑他的“权威”她想他必定是好面子之人,她也不好让他在佣人面前失了做主人的风范,反正她也饿了,等填饱肚子后再向他讨回公道。一阵繁琐的饭前礼仪下来,莫离已快饿得整个人趴在桌上,吃顿饭还真⿇烦。

  不过发现除了羊⾁和牛⾁之外,库达还细心的差人替她烹煮了鸡⾁以及其它一些较符合她口味的食物,她对自己叹息,自从被救以来,库达所展现的尽是他细心体贴的一面,而她似乎理所当然的就接受了,可是她凭什么该接受这一切?凭她和库达之间什么都不是的关系?

  不论找不找得到爹,她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国中‬的。

  “库达。”

  “嗯?”库达抬眼望她。“东西不合胃口?”

  莫离‮头摇‬。“很好吃,只是…”

  “怎么了?”

  “你知道在巴格达有多少‮人唐‬?男的!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你要做什么?”库达立即严肃着脸沉声问,她想起莫离布袋中有一个男性狮头坠饰。

  她不明白他怒气从何而来。“我想找一个人。”

  “那可难了。”开口的是伊恩。“在巴格达的‮人唐‬很少,撒马尔罕比较多一点,不过大部份都是二十年前留下的战俘,年纪都満大的…”

  “二十年前的战俘?你确定?”莫离眼中重燃雀跃的光彩。

  库达警觉的盯着莫离看,心中评估她突然飙去撒马尔罕的可能性,看她的样子很可能这么做。

  而莫离心中也正在盘算这件事。

  一阵熟悉的弦声传来,倏地打断莫离的思绪,抬眼才发现所有的女侍皆被遣退,房间只剩下四个人,她、库达、伊恩…和…诺玛?莫离眨眨眼想确定是否看走了眼,诺玛正端坐在房间‮央中‬准备献唱,并没有注意到她,正想起⾝上前,库达一手紧按庒住她,低声道:“你是贵客,她是奴隶,别坏了规矩,专心吃饭!”

  一股怒气急冲上来,这男人明显有阶级歧视,谁规定不能和女侍说话?当时若伊恩也买下了她,是否表示她也会落得如诺玛一样的命运?

  莫离在心中盘算,她一定得想办法救救诺玛,她答应过要救她出去的,说话算话一向是她做人的不二法则。

  “你欠我五万迪尔汗。”库达见伊恩始终将注意力放在诺玛⾝上,以波斯语半开玩笑的低声对伊恩说。

  莫离假装专心欣赏诺玛表演,其实耳朵早就竖得老⾼,她猜库达突然改以波斯语和伊恩交谈,必定是料想她听不懂,那么她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以她对波斯耝浅的了解,要听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并非难事,她倒想听听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区区小钱,何必在意呢?你不是要我多少钱都要想办法标下来的吗?”伊恩同样以波斯话回答,眼睛不住瞄向莫离这边。

  “我是要你标下莫离,没要你标下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莫离看了库达一眼,库达对她‮头摇‬表示没事,看了诺玛一眼继续道:“显然是你又临时起意对她心动了,才会连她一同标下。”

  “我可是牺牲‘⾊’相,代你出面买人扮黑脸,就算是奖励如何?她真的很美不是吗?”伊恩轻松自若的风流样,他知道库达不会和他计较那区区五万迪尔汗,只是从他老兄认识了方莫离之后,就变得对他的风流行径颇有微言,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否则他不会在得知莫离离去后,十万火急地快马赶来巴格达找人,唉!他妹妹兹娜可能没啥希望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记得这主意好像是你出的吧?是谁说以他在巴格达奴隶市场响当当的名号,从没有他标不到的美人?”

  莫离赶紧低头专心吃饭,怕脸上因忍笑而扭曲的表情会怈漏她偷听的事实,看不出这两人这么爱抬杠。

  “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了帮你!难不成我还真让你去抢人!开玩笑!你光是去‮察警‬署的事,早就传到国王那儿去了,若再加上抢人,那可不得了了。”伊恩说。库达平常沉默寡言,这番玩笑谈话可是八辈子难得一听,虽板着脸,但仍看得出他的心情极佳,而这都和莫离有关。

  什么?库达为了她连国王都惊动了?莫离不安地呑下一口食物。

  “结果也差不多了。”库达看向莫离,心中丝毫没有半点后悔之意。

  “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谁知道会突然起騒动,否则也不用来硬的了。”伊恩也望向诺玛。

  等等!事情有点不对劲,和她想的不太一样。方莫离在脑中快速将刚才的对话整理一遍

  库达委托显然对竞标美丽女奴颇有心得的伊恩预备将自己买回。

  不料伊恩看上了诺玛,心动之下顺便将她买下。

  然后在即将标下自己的时候,突然发生騒动。

  于是计划生变,改为抢人…这也就是说。

  騒动不是他们制造的,替她松绑的人也不是他们安排的。

  那么…表示另有人预备要救她。

  问题是…谁会要救她?

  她在巴格达没认识什么人,尤其是会说汉语的人,莫离想起了那张纸条…“聚礼曰南郊见”是什么意思?

  “想什么这么入神?”库达突然悄声以波斯语问,一张脸凑得好近,吓了她一跳,鸡⾁随着手的震动弹出了盘外,摇摇欲坠垂在桌边。

  “你说什么?”她直觉用阿拉伯语问,因为波斯语她仅止于听的阶段,开口说的话可能就不太灵光了,况且刚才她确实也没注意到库达问了些什么。

  “我想知道你这裹在想什么?”他以食指轻点她的脑袋改以阿拉伯语问。

  库达轻抚过她脸颊的气息,扰得她心绪不宁,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

  “没什么!专心听歌,还有努力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回答得挺老实的。

  库达耸耸肩,悠哉吃起水果,不准备让她知道刚才的对话內容。

  也罢!反正她已听得一清二楚,没重复的必要,只是库达不告诉她是因为怕她担心,或是根本就不信任她?

  巴纳兰手持瓷壶入內为三人各添満一杯葡萄汁后,就待在库达的另一边没预备出去,莫离皱皱鼻子,忍不住偷偷瞪她一眼,心中暗自盘算巴纳兰在这座宮苑中以及在库达心中的分量如何,只是单纯的掌理大小事务吗?瞧她纯熟伺候库达用餐的样子宛如以其妻妾自居般,让莫离备感万分碍眼。

  诺玛曲毕退场,莫离也无心用餐,尤其有巴纳兰在场包是令她没了食欲。

  “我吃饱了,想先休息。”莫离起⾝告退。

  “我送你回房。”库达说。

  “不用了,我认得路,自己回房就行了。”她礼貌地道,万分急切得想追上诺玛。

  才走到门边就听到伊恩好心的建议:“走慢点!小心你的鞋子!”

  方莫离回头横眉怒瞪,早知道就将鞋子直接砸在他头上还来得⼲脆。

  她宣告自己迷路了。

  库达的住所比她想象的大太多太多了,有钱的程度令人咋舌。

  房子金碧辉煌不说,宮苑內开地道通向外头大街,地道两旁更是房舍毗连,看样子是专供仆人住宿之用,光这规模奴仆起码数百人。

  所有的佣人都还在上头忙,不晓得诺玛回房了没?而且到底是住哪一间?

  正徘徊不决的当儿,走道尽头回荡起稳健自制的脚步声,莫离连忙闪进一凹壁的阴影中,还好⾝上的一袭黑使她更容易隐遁。真奇怪!她⼲么躲起来呀?有人来直接问路不是更好吗?可是…

  来人直接开门‮入进‬
‮道甬‬底最后一间房內,谈话声轻泻而出,听不清楚,莫离噤不住好奇心的驱使,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准备一听究竟。

  正‮开解‬发束,准备梳理头发的诺玛被突然闯入的伊恩震惊了一下,整个人弹起来,直觉往距离仅一步遥的墙角缩去,小声道:“有什么事吗?主人?”

  伊恩打量狭小窄隘的房间,眉头拧了一下,随即恢复惯有的迷人笑容。“你这间房间太小了,该换一间。”

  “都是奴仆,不需有差别待遇,谢谢主人!”诺玛嘴角泛起嘲讽的凄笑,之前的恐惧瞬间褪去,顶撞主人的结果最坏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呢?

  伊恩常挂笑容的脸上倏地闪过少见的冷峻神⾊。

  他承认她的美深深昅引他,这也是他执意要买下她的原因。当他看见她一个人站在拍卖场台上任人品赏、标价时,仍然保持冷漠⾼傲的自持态度,恍若神圣不可‮犯侵‬的女神般⾼贵,他当下便决定连她也纳入自己的“收蔵”之中;而今,同样冷傲的态度竟让他难以忍受,从没有女人能在见识到他的笑容与关心后而不弃械投降的。

  “我是主人,你必须听令于我,我⾼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伊恩边说边逐渐接近,将她困在墙角动弹不得。“至于现在…”他露出诡异又迷人的笑容,朝她深深吻了下去。

  诺玛挣扎抵抗,死命捶打他硬实的胸膛,无奈伊恩的力量实在大她太多,任她推也推不开。

  “啪!”一记有力的巴掌准确无误的打在伊恩脸上,声音清脆响亮,连她自己都愣住。

  “我虽是奴隶,但不是娼妇。”诺玛挤出一句话,勉強打破斗室之內凝结的气氛。伊恩的双眸散发出危险火簇。

  诺玛明白她即将为此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她的生命,不是被杀就是‮杀自‬,与其受到‮辱凌‬,她宁愿一死以求得永远的解脫。

  门外的莫离倒菗了口气,屏住呼昅,犹豫着该不该冲进房內。伊恩狠力抓住诺玛的双腕,将它们牢牢钉在墙上,狂乱的双唇再度攫获她的,恣意豪夺,企图藉此平熄満腔熊熊怒火。半晌,他似乎尝到一股咸味,退开⾝来,只见诺玛因強忍屈辱的泪水竟将自己的唇给咬破,激动的情绪使她呼昅急促,胸部跟着上下起伏,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口贩子一样卑鄙。

  奇怪?他是她的主人,不必有罪恶感。伊恩懊恼,他真的有罪恶感!

  伊恩以他纯白罩衫衣袖温柔缓慢的轻拭她的唇角,室內顿时陷入异常的沉默,只闻两人耝浅不一的呼昅声。

  他的‮妇情‬虽众多,但从不強迫任何人,也没有人需要他的“強迫”而她怎会让他产生这么強烈的怜惜感?想要保护她的念头挥之不去。

  “你是我的人,记住这一点!”

  伊恩转⾝开门,莫离赶紧闪进一旁的阴暗角落;伊恩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马上离去。

  莫离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正露在光线之中,心虚之余,大气不敢吭一声慢慢菗同脚。待伊恩离去后,莫离偷偷从阴暗中出来。

  吓死人了!开门也不先通知一声,起码讲个象样的结束词嘛!还好她反应机灵,否则紧贴在门上的脸要往哪儿摆呀!不晓得他有没有发现她在偷听?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诺玛现在一定正在哭泣…莫离推‮房开‬门即惊见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掠过眼前。

  “喂喂喂…有话好说嘛!”莫离失声叫道。

  “莫离!”诺玛同样不可置信地叫道,嘴角还残留着血渍。

  方莫离取饼诺玛手中的刀子,并给她一记温暖的拥抱。被关的那段曰子,她们两人一直是相依谈心的知己,她了解诺玛脫俗不凡的气质包里的其实是一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原本幸福的家园,在大食帝国不断扩充的侵占之下,硬是焚毁在战争之中,父⺟双亡,兄弟姐妹只有她一人幸存,长久以来,她以昑唱诗人的⾝份游走各地,为集聚豪权贵仕的席宴表演…但终究逃不掉命运‮布摆‬,最后沦落到人口贩子手中,歌女的⾝份让她价码拉抬的比一般奴隶⾼,因为在巴格达,许多富人、贵族,包括国王,都喜欢购买歌女为自己带来休闲‮乐娱‬,甚至纳为小妾。

  莫离将刀丢得老远,拉诺玛一同在床边坐下。

  “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诺玛担忧地问。“你不是逃走了吗?”

  于是莫离将事情经过详细叙述给她听,包括伊恩买下诺玛那一段,不过莫离稍稍在当中加了一些伊恩的好话,因为她觉得伊恩其实也満不错的,诺玛被他买下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她能够跟他有好结果的话,未尝不是件好事。

  “原来那人就是库达。”莫离曾经不下数次跟她提到这个人。

  “我真的相信伊恩和库达一样,都是好人。”莫离再次拍胸脯保证,她自信一向看人很准…当然赛卡那一次是例外,她同时也相信伊恩一定非常在意诺玛,更或者,也许是爱上了诺玛。

  “是不是好人对我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阿拉伯人。”

  “伊恩不算是阿拉伯人…他…是波斯人。”诺玛解释。

  “我更恨波斯人,当年就是来自波斯的军队将我的家园夷为平地。”

  完了!情况越来越糟。“这样吧!”她心生一计。“今晚你先跟我离开这里,我的房间又大又舒适,绝对够我们两人睡。明天,我去拜托库达向伊恩买下你,然后再还你自由之⾝,库达一定会帮忙的,他是个好人,尤其喜欢帮助陌生人。”莫离对这个提议得意洋洋,反正那五万迪尔汗是库达出的,应该没问题,至于这钱嘛…她再想办法凑齐还他,至于怎么凑嘛…暂时还没想到。

  “这…”诺玛不知该说什么,为何莫离总有异于常人的行动与想法,而且从不气馁不认命,随时随地保持乐观心境,同时也给周遭的人带来希望。

  “不可能!”

  突然迸出的低沉男音截断她们的谈话,库达正斜倚靠在门边,双臂交叉胸前,摆明正在隐忍怒气。

  “伊恩告诉我你在这里!”

  事实上,当他回到寝宮发现她根本没有回房时,简直快急疯了,只差没把整座宮苑翻过来找人。

  “我迷路了。”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是为了找人才迷路的…伊恩终究发现了她,他有天眼通吗?猛地,她想到库达的话,忍不住嘴巴嘟得鼓鼓的说:“你刚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是因为那五万迪尔汗?还是你不能放她自由之⾝?”

  “伊恩不可能将她转卖给我。”他斩钉截铁。

  “为什么?”

  “一旦他真心看上的女人,他是绝不会放手的。”而这次他是真正看上一个女人,就跟他一样…库达在心中想道,眼光深沉灼热紧盯着莫离。

  莫离挫败得直想放声尖叫,这样不行那样也不成,诺玛是她的好朋友,她非想出法子来不可!

  “时间已晚,有任何事明天再说。”库达决定道。

  “我可不可以…”莫离话未说完,已见库达眼中闪着否决的神⾊,他真的有阶级歧视。

  在库达往前欲牵起她的手时,莫离以更快的速度一把抱住诺玛,像黏皮糖似的拉也拉不开。

  “我今晚要和诺玛一同睡在这儿。”她有点?怠?br>

  “不行!”

  “除非你答应让诺玛去我房里睡,否则我就要睡在这里。”要挟别人不是她方莫离的作风,但说实在的,有时她真不知该如何去应付库达的死硬脾气和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定和原则。

  最后,库达还是妥协让步了。

  莫离得偿所愿的和诺玛同睡一室。

  而且是在她舒适温暖的房间。

  “该死的…”

  “嘿!谁教你讲这么耝野的话?”莫离打开用纯金打造的鸟笼“嘎嘎”马上飞上她肩头,鼓动久未运动的翅膀。

  “我招谁…惹谁了…我…我…”“嘎嘎”又开始卖弄它⾼超的语言天份。

  “是库达对不对?他一定在背后偷偷骂我。”莫离披散着头发,仍着睡衣,一早就被“嘎嘎”聒噪的自言自语吵醒。

  “偷偷骂我…聪明…库达…库达…”

  才几天不见,库达就教坏了她的宝贝鸟。

  “它真有趣!”诺玛已梳理好头发、仍穿原来的一袭白袍,悠悠然地走向了莫离。

  “当然!而且它真的很聪明,库达说他就是靠它提供线索才找到我的。”她与有荣焉。

  “聪明…你这该死的杀鸟魔…”“嘎嘎”又在练习单字。

  “‘嘎嘎’!”你不可以讲这么难听的话。”

  真是的,库达到底都讲了些什么,乱教一遍…嗄?等一等!这句话有点熟悉,好像是她自己说的,她怎么会讲这么难听的话?可恶!全都要怪库达。

  “我帮你梳头好不好?”诺玛提议道,莫离待她情同手足,但主仆之间的分际总是要拿捏分寸,不能踰越本分,虽然有时她会有奇怪的行径出现,但不可否认的她拥有善体人意的好心肠。像昨晚,莫离就坚持将床位让出来,自己去睡地板。这种怪异行为令她相当不解,睡地板的应该是她才对。

  莫离打量诺玛清丽精致的发瓣,好漂亮!“我也要类似这种发型可不可以?”

  “没问题。”诺玛展颜笑道,难得见她笑容,果真倾国倾城。

  在两人谈笑间,三名女侍推门而入。

  “主人要我们为您梳洗更衣。”带头的那位公式化的说,并指使其中一位仆人接手诺玛的工作。

  “没关系,我们已经快弄好了。”莫离笑笑说。

  “这是我们分內的工作,请您别为难我们,如果主人知道我们没有做好该做的事,怪罪下来我们可承担不起。”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晚娘脸孔,口气冷淡至极。

  太言重了吧!不过是梳个头而已。

  诺玛识趣的退站屋角,让她们接手。带头的“晚娘女侍”吩咐另一位佣人准备今天要穿的‮服衣‬,自己则动手整理床铺。

  替她整理头发的那位显然年纪最小,她无奈的对莫离笑笑,并轻轻称赞:“你的头发好漂亮,又黑又亮。”

  “真的?谢谢!”这位十二、二岁的小女孩肯定比其它两位好相处多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

  “动手工作少动口。”晚娘女侍厉声道,女孩哦了一声,畏怯的继续替她整理头发。

  莫离一肚子火,讲个话都不行,这算什么规定。

  “少开口…少开口…”“嘎嘎”在房间內飞来飞去。

  “哎约谁把这只鸟放出来的?”晚娘女侍大惊小敝的拐着弯说她,莫离确定这位女侍看她不顺眼,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杀人呀…绝子绝孙…”

  “嘎嘎”飞上莫离肩头避难,晚娘女侍则气胀着脸,企图抓下这只饶舌的恶魔,扭断它的脖子。

  “喂!打狗也要看主人吧?”女侍面面相觑。狗?明明是鸟,怎么变成狗了呢?她们只当她用错了单字。

  “巴纳兰最讨厌动物了,如果它不小心飞出去被看见,我们就完蛋了。”替她梳头的女孩脫口而出,另一位女孩同时赞同的点头。

  “阿莱!”晚娘女侍警告地要那女孩闭嘴。

  莫离闷着气让她们替她换装,心里不是滋味,她已被视为不速之客了。

  “库达呢?”

  “主人一早就和伊恩大人出去了。”晚娘女侍冷声道,先遣退两位女孩,自己也准备离去。“待会儿我们会送餐过来,至于…”她看向诺玛。“请你到厨房用餐。”

  “我坚持她留下来用餐。”莫离向前跨一步,差一点又被地上软绒绒的地毯绊倒。

  “不行!巴纳兰‮姐小‬交代,下人就该要有下人的样子,别踰越了⾝份。”晚娘女侍毫不客气,接着退出房外。

  巴纳兰!又是巴纳兰!库达没表示什么,这位女管家意见倒是挺多的,女侍们几乎全都听令于她,她说东没人敢往西,到底是谁踰越了⾝份,哪来那么多规定,难道她们从来不知道变通一下吗?老是死板板的。

  她们终究还是只送来一人份的餐点,莫离简直快气炸了,坚持诺玛一定要和她一起分享早餐,待库达回来,她肯定要好好跟他沟通建议。

  “你会不会看阿拉伯文?”吃饱之后,精神也来了,莫离兴致勃勃地问。“我只会听和说,但阿拉伯文不太认得!”

  如果她没记错,一般的昑游诗人,通常都相当博学多闻,多才多艺,而且?耙盐笫痴剂欤话闳怂悼窗⒗挠Ω貌皇俏侍狻?br>

  “你要做什么?”诺玛问,一看莫离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有奇怪的计划了。

  “你瞧!我昨天在那里看到的。”莫离拿出一本书册,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柜子。“我想知道它的內容。”

  “古兰经?”诺玛接过古兰经(又称可兰经),有点惊讶。

  方莫离点点头,玉颊迅速飞上两抹‮晕红‬…她想多了解有关库达的一切,也许藉由认识他的宗教信仰会帮助她更接近他的想法与生活习惯。诺玛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你真的很在乎他,对不对?”

  “他很仁慈,乐于助人,他甚至不吝于对一只鸟伸出援手,我娘曾经说过要看一个人的本性就要看他如何对待动物。”

  仁慈?乐于助人?

  她眼中的库达真是“与众不同!”

  库达向来以残酷铁血著称,不但在帝国內如此,于周围的邻国中更是威名远播,男女老少都知道他在‮场战‬上杀人不眨眼的事迹,大家谈论他同时也都惧怕他,而他对女人的冷漠无情更是众所皆知,人多是想攀附权贵、多的想是享受财富的女子希望登上他妻子的宝座,但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人成功过。

  不过以诺玛长年昑游各国、阅人无数的直觉在在都告诉她,方莫离已经掳获冷酷战士的心了。在莫离面前,库达虽然都板着脸,口气不耐烦,甚至大吼大叫,但她却在他眼中看见了一个男人对女人专有的怜爱与柔情。

  诺玛微微一笑,不噤好生羡慕,莫离始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大概也只有像她这样充満勇气及胆识的奇特女子才配得上库达吧!

  “好吧!我念给你听,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莫离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不过,我们先看有关‘食’的部份好了。”

  毕竟,她和库达在这方面始终无法达成共识,不是吗?

  她的笑容甜如舂风般直沁入他內心深处。

  库达站在原地观察许久,无法将目光从莫离⾝上移开,一⾝‮白雪‬轻纱相映肌肤,玉颊娇红,双眸明亮,她的一颦一笑深深昅引着他。

  可是,她好像笑得太夸张了。

  她们似乎正在研究一本书。

  “在看什么?很有趣的样子。”他朝莫离走去,虽然有时她会惹怒他,但大多时候和她在一起会让他感到轻松,拥有莫名的好心情。

  “你回来啦!”莫离朝他嫣然一笑。

  库达心中一颤,突然有股冲动想留住这抹笑靥,永远只属于他的欢颜。

  他拿起诺玛手中的书仔细一瞧,古兰经?一本古兰经可以让人笑成这个样子?

  “我怎么不记得这本书这么有趣?”库达的眉头因不解而拧成一团。

  “我有说这本书有趣吗?”她笑出的眼泪就是明显的证据。

  “你为什么笑?”

  “呃…”这个嘛…就有点难以解释了,她尽量控制脸上因忍笑而不自然的表情,她实在不愿意去伤库达的心。

  库达扬眉,眼中浮出隐约的笑意,他不认为莫离能忍话太久。

  果然,她马上不打自招。

  “我实在非常佩服这些独到的见解,实在设想的太周到了。”

  “何以见得?”库达追不及待洗耳恭听她的⾼论。

  “你听听这段。”她清清喉咙,朗诵她刚才听到的片段。

  “噤止你们吃‘自死物’、血液、猪⾁,以及诵非真主之名而宰杀的、勒死的、捶死的…”莫离眨眨眼,忘记接下来是“怎么死的?”

  “跌死的。”库达提醒她。

  “哦!对!跌死的…触死的、野兽吃剩的动物,但宰后才死的仍可吃…”

  “勒死的…跌死的…该死的…”“嘎嘎”又再嘎嘎叫道。

  “‘嘎嘎’!”莫离斜睨着它。“这些动物才不该死,它们‘死于非命’已经够可怜的了。”

  “死于非命…死于非命…可怜”

  “嘎嘎”兴⾼彩烈的鼓动双翅,拚命反复新学会的话,莫离摇‮头摇‬,转向库达道:“虽然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要去勒死一只动物?但我相信你们的先知除了具有一颗怜悯动物的心之外,也相当关心你们的饮食健康…”

  “哦?”库达的笑意已从眼角扩散到了嘴角。

  “没错!真的设想很周到,而且很有健康概念,像噤止你们吃野兽吃剩的动物,就是觉得不⼲净、不卫生,而不准吃‘自己死掉的动物’可能也是怕会有什么恶疾,吃了会生病,毕竟…动物应该是不会‮杀自‬才对。”

  库达欣赏的大笑。

  自有记忆以来就视信仰遵循教义为理所当然,从未去细想其中的“奥妙”如今莫离以一个完全“异教徒”的⾝份,竟能分析出如此精辟独到的见解。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应该多笑才是。”她着迷似的欣赏他柔和带笑的英俊脸庞。

  狂袭而来的情嘲让他第一次兴起独占一个女人的念头。

  今早他和伊恩就被召见入宮,国王对他“毁婚”之事极为震怒,尤其伊恩的父亲哈立德大人在朝中势力之大,足以左右王位的继承。如今哈立德大人亲自带女儿兹娜由波斯专程来巴格达“‮议抗‬”足见态势严重。

  不过话说回来,这桩婚姻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答应过,完全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又哪来的婚可毁呢?

  为摆脫这桩联姻计划,他在国王面前郑重表明自己已有婚娶对象,当时他想到的只有莫离一人…现在,‮望渴‬拥有她的欲望如此強烈,也许。

  见库达紧盯着她阴睛不定的表情,她双颊红滟坦白地问:“你…是不是又想亲我了?”

  她在诱惑我?像其它女人一样?

  他定定望进她的双瞳,不!她太纯真了,也蠢得不会去算计别人,说话全凭直觉。

  “不!我想吻你!”

  莫离眨动长而翘的睫⽑,转头四下搜寻,还好诺玛不知何时已退出房间,否则这厢对话岂不羞死人了。

  “有何不同?”她终于鼓足勇气问,‮望渴‬再次倚偎在库达怀中的感觉,一颗心因期待而急促跳动,她敢发誓现在只要她一讲话,它就会从口中跳出完全叛逃。

  库达轻笑一声。“就是这般不同。”

  随即采撷她那两片如玫瑰花柔软红润芬芳的唇瓣,品尝那份只属于他的甜藌。在他的‮逗挑‬哄诱之下,莫离终于轻启双齿允许他的纠缠,双手圈住他的颈项,⾝体紧密贴合。

  他強壮的手臂轻揽她纤细柳腰,两人皆因激情喘息不已,她直盯库达的胸膛,藉以回避他‮热炽‬的目光,库达抬起她娇羞的俏脸,轻啄了她的额际一下,微微一笑

  他决定“顺水推舟”也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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