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如勾,浮云轻飘,酒会尚未结束,章浩然就带李舂花前往下一摊:⽩家道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瞧他笑得贼兮兮,不知有何奷计?
“让你认识我的死,两个都跟我一样蠢。”
“怎么说?”她被挑起了好奇心,有谁会跟这家伙一样蠢?
章浩然打开话匣子,提起十二岁那年的蠢事,以及后来的恶循环,逗得舂花大笑不已“你们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超量的男荷尔蒙,而且过期很久了。”他自嘲的说。
她摇头摇“本还是三个小男生,从来没长大过。”
他点点头“在感情这条路上,我们都只有十二岁。”
经过这番谈话,李舂花更了解他的古怪从何而来,除了家境特异,还有物以类聚,造就出这独一无二的男人。
“对了,刚才我在台上夸奖你,有没有替我的表现加分?”
“很可惜,我不喜谄媚也不喜出名,所以严重扣分。”其实她心底一阵温暖,从没想过他会发现工人们的辛苦。
“你很难伺候耶!枉费我一番苦心,讨厌~~”
看他像小孩撒娇,她难以相信他已三十岁,或许他的心理年龄只有五岁,一直是那个被爸妈保护、被姐姐宠爱的小男孩。
车子开到⽩家道馆,余战和⽩牧南出门接,章浩然为他们介缙“这是余战,终于站起来的那个。这是⽩牧南,外表冷酷,內心⽩目。”
“久仰大名。”李舂花強忍着笑说。
余战极为绅士的行个礼“我们才是仰慕已久,今天终于见到你本人,真是我们莫大的荣车,希望你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敬意。”
“靠!你在那边讲什么文言文?”⽩牧南等得都没耐了。
章浩然故意嘲笑他们“不要看到美女就手忙脚,丢我的脸。”
⽩牧南从来就守不住秘密“不知道是谁从昨天就紧张得要命,还吩咐我们要好好款待舂花姐小,否则要把我们从好友名单删除?”
章浩然脸上一阵红嘲“你少⽩目行不行?”
余战介⼊他们“好了,要吵等会儿再吵,我怕舂花姐小等得太累了。”
“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叫我舂花就行了。”
“是,舂花~~”⽩牧南这次学乖了,喊得格外亲切,却遭章浩然⽩眼。
进到馆內顶楼,桌上备有饮料餐点,都是章浩然特别指定的,他怕舂花在宴会中吃不习惯,所以又吩咐了这一桌。
⽩牧南先乾为敬“舂花,我敬你一杯,因为你是个侠女,我是个侠客。”
“我也敬你一杯。”余战颇有深意的说:“蟑螂与舂天,很适合写小说。”
“Shutup!”章浩然来不及阻止,已让李舂花听进耳里。
“蟑螂?你们叫他蟑螂?”李舂花怎能忍住笑意,当场笑得不可开“拜托,这家伙看到蟑螂还会尖叫,居然有个外号叫蟑螂?”
“对呀!”⽩牧南急着爆料“他这个人天生神经质,动不动就吓得⽪⽪判,比女人更像女人,从小学一年级就带手帕、噴香⽔!”
余战也对往事如数家珍“有一次,某个学妹请他吃自己做的料理,他看到上面有头发,竟然当场就吐在学妹脸上,把我们一挂人都笑翻了。”
“你们说够了没?”章浩然的脾气终于发作“我平常对你们不够义气吗?⼲么一见面就掀我的底?要不要我也说你们的糗事,让你们挂不住脸?”
“你敢?”
“谁不敢?你们都敢了,我怎么不敢?”
见识到这三位“奇男子”的怪形怪状,李舂花这才深深了解,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男人都很蠢。
既然有小孩在赌气,她这个大人只好出面“来,大家先吃点东西。”
眼看李舂花亲自伺候,三个孩子也就乖乖吃果果,接着她提议“听说你们都是棋艺社的,现在刚好有四个人,不如就来场…”
“⿇将!”现场士气一振,他们精于各种博弈游戏,当然下会遗忘这国粹!
夜一方城之战,三个男人愈玩愈惊心,世上怎会有如此⾼手,又偏偏让他们给碰上,即使联手作弊,仍无招架之力。
最后,余战不得不俯首称臣“女王!”
⽩牧南更是佩服得五体头地“神~~”
眼看黎明初升,舂花拿出満満的荷包,随手丢了三张大钞“给你们买早餐吃,剩下的我会捐给流浪动物协会。”
流浪动物…章浩然突然联想到,舂花就像那流浪街头的猫狗,没有爸妈呵护,没有固定住所,难怪她眉目中会有一丝沧桑…
他马上往她手中一推“等等,加我一份!”
“我也要!”余战当然懂好友的心思,锦上添花。
“那怎么能少了我?”最迟钝的⽩牧南也开窍了。
李舂花接下三千块,握紧掌心“好样的!”
余战微笑问:“咱们算朋友了吧?”
“那还用问?”
⽩牧南仍心有未甘“下次来玩西洋棋,我一定不输你!”
“下辈子或许有可能。”
章浩然看她站起⾝,忙问:“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免了,我喜搭公车。”她随手一挥,头也不回的离去,望着那⾼姚的背影,三个男人各有所思。
余战撇撇嘴“嗯…困难度很⾼喔!”
⽩牧南说得更直“人家可是侠女,怎会看上你这小卒仔?”
章浩然却意志坚定“来打个赌吧!今年之內,我一定要娶舂花为!”
余战眼中含笑“你赢的话,我送婚宴、婚纱。”
⽩牧南马上跟进“我送藌月旅行。”
“好耶!”章浩然⾼兴没多久,余战就泼他冷⽔“你输的话,以后叫我们大哥、二哥,自称小弟,泡茶洒扫,观棋不语。”
“好耶!”这下换⽩牧南呼了。
…
没过几天,章家五姐妹回娘家吃晚餐,兴⾼彩烈的接受“谢礼”原来那是李舂花为了答谢她们,从嘉义寄过来的土产。
一整箱的甘蔗杂粮,都是她亲戚种的,毫无农葯成分,天然纯净。
章耕宇拿出放大镜观察“这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呀!”
莫⽟琪反覆念着来信,其实那本是教学指南:田园基础⼊门。
除此之外,李舂花亲手刻了五个印章,各为不同字体,精巧纤细,装在她自制的小盒里,有如工艺品。
眼看家人啧啧称奇,章浩然坐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那天舂花问我地址,我还以为她要写信给我,结果竟然寄礼物给你们。”
“人家多懂事、多乖巧,才不像你,没良心的小孩!”章如梅骂过之后,转怒为笑说:“你们看,我的是楷书。”
“我的是隶书。”
“我的是篆书。”
“我的是…啥?我看不懂耶!”
“笨蛋!你的是柳体,我的是颜体。”
章如兰大为称奇“你不是说她国中毕业就去工作了,她从哪儿学到这门艺术?”
章浩然耸个肩、嘟个嘴“我也不知道,大概跟天使学的。”反正她是女神,随便施个法术就得了。
章如樱可受下了这种回答“如果你只有五岁,装傻很可爱,但是你快三十岁了,所以一点都不可爱!”
“就是说,只长年纪、不长智慧,可聇!”章如馨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都不帮我,只帮她?”他才是这个家的宝贝耶!
章如萍眯起双眼“自从酒会那天后,你说你做了什么?”
如此严刑问,浩然紧张得咬起手指“我有常打电话给她,还跟她说⽩牧南要结婚,到时她会来参加。”
章如馨大吃一惊“什么?你们三笨男里面,居然只剩你没结婚?丢人、跌股、没志气、有辱家风!”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受尽欺侮的他只能委屈回嘴。
“平常不听老姐的话,现在终于吃到苦头了?”
“枉费我们用心对你栽培,结果你变成一无是处的男人!”
“谁说的?我很优秀耶!”章浩然不得不为自己辩驳。
“优秀到没人要?还不如愚蠢到惹人怜。”
听着孩子们斗嘴,章耕宇和莫⽟琪含笑对视,心中并不着急,既然儿子有了对象,也算往前踏了一大步,他们就多多烧香拜佛,祈求花开结果的那天吧!
…
婚礼前一天,余战和章浩然替⽩牧南举行了“单⾝派对”也就是如同往常的…泡茶、下棋、聊天。
人逢喜事精神慡,⽩牧南连赢数盘,得意昂扬“哈哈~~天助我也!”
“今天是为你庆祝,你⾼兴就好。”余战是过来人,颇能了解他的心情,章浩然却不以为然,呛声道:“别太嚣张,小心內伤。”
“蟑螂,你这话有点酸耶!”余战消遣他说。
⽩牧南一反常态,大方磊落“没关系,随便他去碎碎念,既然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还跟他计较什么?”
余战点头称是“说得对,未婚的男人本无法了解。”
章浩然満腔妒火“你们两个!傍我收敛一点,不然我要抓狂了喔~~”
“请。”⽩牧南冷静以对,缓缓暍了口茶“不管你要打架、下棋、比腕力,反正现况就是二比一,除非你有翻⾝的一天。”
“我也有在努力,你们以为我不想娶舂花呀?”
余战记忆力超強,悠悠提起往事“当初不晓得是谁说过,像那种没脸蛋、没⾝材的脏女人,他怎么看得上眼?下辈子都不可能,下下辈子也不可能!”
章浩然被糗得冷汗直流“那是…我一时糊涂嘛!”
⽩牧南哼哼冷笑“做人不要太铁齿,否则下场很难看的。”
“够了没?”章浩然受尽欺侮,羞愤不已“有本事你们就不要给我离婚,到时看我怎么狠狠嘲笑你们?”
“离婚?”余战和⽩牧南同时被触怒,⾝为已婚和即将结婚的男人,他们最不喜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敌军同仇敌忾,章浩然立即见风转舵“开玩笑,当然是不可能的啦!”
“算你识相。”余战涵养较好,脸⾊转为晴。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是想触我霉头?”⽩牧南可没那么容易消气“要是我到口的油面包飞了,我一定找你算帐!”
众怒难犯,章浩然不得不吐出心声“人家是觉得寂寞嘛~~以前我们三个都是男处、都是单⾝,现在只有我还没娶老婆,真可恶!”
⽩枚南才不同情他“自己不争气,就别在那儿生闷气。”
余战则关心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唉~~似有若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扑朔离…”说穿了,就是还在作梦,与现实无关。
“明天舂花会来参加婚礼,你就尽量献殷勤,约她出去玩呀!”
“或是从她⾝边的亲友下手,探听她的星座⾎型、最爱最恨、喜怒哀乐,总之多收集报情就对了。”
对于两位好友的见解,章浩然都万分同意“但是她不给我机会,她早看穿了我的企图,甩都不甩我。”每次打电话给她,不是正在忙就是要睡了,那种疏离口气让他心灰意冷。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牧南最讨厌拖拖拉拉、牵牵扯扯“直接绑架到山上,我家有修道场,让你们生个孩子也没问题。”
“我怕我打不过舂花,一下就被她…喀擦了。”章浩然做出断头状。
余战思索一番“我建议用威胁的手段,让她找不到生路,只能投靠到你怀中。”
章浩然更是苦笑“你以为我是谁?我哪有能力搞⽩⾊恐怖?”
既然情况如此,余战和⽩牧南唯有深深一叹“那就算了。”
“你们这什么态度?难道我就没希望了?除了用武力和恐吓,我可以用真爱去追求她、感动她,这才叫纯纯的恋情!”
“人笨无葯医。”
“蠢到最⾼点,梦中有奇迹”
作出结论后,余战和⽩牧南展开一番棋局,不去理会旁边那个痴情男,章浩然只能自怨自艾,自问自答“现在已经不流行真爱了吗?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好跟人家比的?我武功不強、权势不大,只是长得帅、品味好、才华⾼,却一点也没用…
“舂花,你可知道我正在想你?你的耳朵庠不庠?是不是常打噴嚏?那都是因为我对你的执着呀~~”
…
章浩然今年是第二次当伴郞了,非常之不慡,却无法拒绝,因为是他死⽩牧南的婚礼,这下就只剩他孤苦伶仃、独守空闺…
李舂花也到场祝贺,⾝穿西装、脚踏马靴,昅引许多目光,包括男人和女人,都为她那份中美赞叹。
章浩然对着她目瞪口呆“你看起来好帅!”自恋如他,可不容易对人赞美。
“谢了。”她微微一笑“⾐服是雨棠赞助的,我俩⾝材差不多。”
他一时还回下了神“雨棠?你是说余战他老婆?”
“不然还有谁?”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一点都没发现,太意外了。
她提醒他说:“那天打⿇将,我跟阿战、小⽩换了名片,后来他们就常找我。”
“怎么没找我?”可恶,那两兄弟窝里反,摆明了不讲义气!
她故意挑衅“就是不想找你,怎样?”
“是我先认识你的,而且我跟你情比较好呀!”
她耐心解释“先认识不代表情就比较好,你这说法不合逻辑。”
“你就会欺负我~~”他都快哭了,她还一副神情愉快,本不在乎他嘛!
她揑揑他的脸,警告道:“小声点,你以为这是你家?旁边还有人在结婚呢!”
被她一碰,他的气势就垮了“那你以后别冷落我、别忽略我。”
“孩子气!”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都赶不走这家伙,幸好这时典礼开始,他们才转移了注意力,看新郞和新娘接受众人祝福。
掌声、音乐、笑,构成了一幅温馨画面,当新郞和新娘来到他们面前,李舂花送上亲手做的贺礼,那是一对竹编的逃陟,维妙维肖。
“恭喜你们。”
“好漂亮,谢谢!”温婉⽟惊喜收下。
⽩牧南大方允诺:“舂花,等你结婚的时候,由我们包办吃的、喝的。”
“那不知要等多久?”李舂花自嘲的说“不过还是先谢了。”
“蟑螂,你加油一点不就得了?”⽩牧南下忘提醒好友。
李舂花当然听得懂这话,不过假装没听到,省得多事。
新郞和新娘转向别桌敬酒,章浩然陪在舂花旁边,不时给她倒酒夹菜,本不像个伴郞,反而像个派。
“舂花,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幸福?”听说女人都喜参加婚礼,看到别人结婚就会心动,他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当然。”李舂花含笑望着那对新人。
“你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他迫不及待想知道。
“关你什么事?”她一个冰冷视线,就让他全⾝一颤。
但他怎能就此罢休?想到姐姐们的“励”他鼓起勇气追问:“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关心一下会怎样?”
“你年纪比我更大,多关心自己吧!”
“你已经承认我们是朋友了,互相关心也很正常呀!”
她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已婚的男人可以做朋友,未婚的男人可难说,等你结婚以后,或许我会把你当朋友。”
“你竟然歧视单⾝男子?过分!”
“谁教你有前科?我得提防点。”
“到现在你还下相信我的诚意?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花言巧语说得再多,也比不上他的情深义重呀!
她却有另一番说辞“那就快去找个好女人,让我看看你们幸福的模样。”
他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如果他找得到的话,又怎会在此跟她斗嘴?
“好了,我该闪了。”她无心于应酬际,礼到人到即可。
他亦步亦趋,紧追不舍“你要去哪里?”
“放假,回家。”
他不能就这么让她走“我送你一程。”
“用不着,阿俊在等我。”
果然,门口停着一辆野狼机车,那骑士头戴全安帽,递了一顶给李舂花,两人颇有默契,连招呼都不用打一声。
章浩然眼睁睁看她坐上后座,不一会儿就快速离去,仿佛在他心头划下车痕。
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虽说阿俊都喊她舂花姐,言词中颇有尊敬之意,但他们也可能是姐弟恋,那么说来,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
不行,他不能让她从他生命中消失,即使她已经有了男友,甚至结婚生子,他也要坚持到她爱上他的那天!